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90后的宋朝生活   作者:潇湘碧影   初到   婉言焦躁的在房间里挠墙,不就是期中考试没考好吗?老妈你要不要唠叨这么久啊!!整整三天啊三天!!靠!气疯了!更年期的女人果然不可理喻!真是讨厌讨厌讨厌!砰的一声把门狠狠的关上,算是抗议,也算是发泄。   可老妈的骂声穿透力超强,源源不断的从门缝中挤压过来,婉言抓狂的跳上床,用被子把头死死蒙住,没一会儿就觉得憋气。郁闷的掀开,只听妈妈的数落声大有绵绵不绝之势,认命的再次钻进被窝打开手机看起小说,希望小说精彩的剧情把那恐怖的声音主观屏蔽。作为腐女+宅女+小说迷,没多久还真就彻底沉浸在小说世界,躲在被子里“哦活活”的怪笑,并心生羡慕——古代真好,女孩子不用上学,随便盗版几首诗就是才女了。就算不是才女,还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呢。还没事左手一帅哥,右手一俊男,开作坊造肥皂发大财,哦活活活活,日子不要太爽哟!要是她也能穿越就好了,起码不用再听妈妈的唠叨!而且最好是清穿,我的四四,我的八八,还有桃花九!!唔……怎么办怎么办?每一个都爱啊,真难抉择啊!!!要么还是四四吧?酷哥真的好帅好耍,不知道是不是手冢那一款的?可是八八也很儒雅啊,儒雅也是她喜欢的款来着。唉,清朝怎么不是女尊世界呢?想了好半天,还是为难的舍弃八□九,咬着被子纠结且幸福的睡着了。   没想到一觉醒来,房间模样居然大变!惊恐的掀开被子就跳下床,却吧唧一下摔倒在地。好痛!伸手摸摸头,发现不对劲。嗯?变小了?穿越了!!!??呃,这是祈求上天成功了?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啊啊啊真是穿越了?不是做梦吧?晃晃脑袋,还是觉得心跳的很快。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握紧拳头暗自喊了句“哦耶!四四八八我来也!”随即随便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再次开始纠结,到底是四四还是八八呢?要么九九?还是十四?   咦?房间是木地板?好!就数地板!地板数除以14,得出的结果就近原则!于是爬起来开始数啊数,数啊数。哎呀!是八八么?那她到底是姓郭络罗氏呢?还是王氏呢?或者是毛氏?提起这个,婉言突然顿悟!数什么数嘛!回头知道自己姓什么不就知道男主是谁了?矮油,笨死了!哈欠,真是的,继续睡觉好了。这么一想就往床上爬去。爬到一半才想起,她要是姓瓜尔佳氏怎么办啊啊啊?这么一惊,砰的一声再次掉下来!内心暗骂,靠,流年不利!   气呼呼的婉言用能杀人的眼神扫过房间,差点继续掉下床。你妹啊!这是哪啊?这这这怎么跟十二国记里的房间一样啊?还有,居然是格子推拉门!不是吧?难道她穿到日本了?四四八八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正捶胸跺足之际,忽然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随即推拉门哗的一下打开。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少女走了进来。见到坐在床上的婉言高兴的奔过来,然后……¥#%@%¥#   婉言她一个字也听不懂,泪流满面!   少女说了一串,又兴奋的跑了出去。婉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进来那个人,穿的好像大长今里的宫女哦!难道她她她不是在日本,而是在韩国?你不是吧!虽然咱是挺喜欢小五的><,但是古代韩国很穷啊!糖是贵族专用——来自韩剧一剪梅;京城跟县城差不多——还是来自韩剧一剪梅;百姓连牛骨汤都没资格喝——来自韩剧大长今。是了!韩国的百姓连花衣服都不许穿!——这个忘记来自哪里了。ORZ,老天,我是要跟四四八八谈恋爱,不是要韩国游啊,可以让我穿回去不?锤床!   一少妇从门外走进来,见婉言把床锤的砰砰响,紧张的将她一把抱起。一面说话还一面抖着她。按照穿越的特征,这个少妇应该是这个身体的亲妈,可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再次泪流满面。此刻她算知道穿越最大的痛苦了。没有网络算什么?穿错国家才是最大的悲剧!而且目测这个房间里的简单装饰,可以推测这家里并不富裕。不对,韩国古代就没谁富裕!那皇宫哦!肝疼……   少妇抱着婉言,随意坐在一张塌上,那个白衣少女已经将温水端来。婉言就着少妇的手急急喝着,妈呀,没看见还不知道,一见水才发现口渴的厉害。不多时便将整整一碗水喝的干干净净。白衣少女只好又从一个篓子里提出一个小壶,从壶里倒出水来。婉言用嘴唇碰了碰,还是温的?韩国版暖水壶?呼……继续喝水。   喝完水,肚子开始咕咕叫,饿了。少妇轻笑,对白衣少女说了句什么。白衣少女微笑着退下。看样子白衣少女就是个丫头。果然不多久,少女捧着个盒子进来,打开一看,呃……面条……靠,能给碗米饭么?可惜语言不通不能抗议。为了不被饿死,只好乖乖张嘴吃下。啊啊啊,淡的出个鸟来!还有,里面那股怪怪的味道是什么?韩国的食物果然坑爹。想到此处,又暗自送了口气,还好没给她整出那拌饭来。韩国的拌饭卖相实在太考验中国人的审美,看着完全没有食欲!好吧,她承认大长今里的食物看起来还是很好吃的,可那是皇宫……   好不容易混饱,更尴尬的事紧接着就来。她想上厕所了……而且还是大小号都想……可是她不会说话……而且还不是婴穿没有人把屎把尿……目测小手大概也有个三五岁的样子,也就是说如果她拉在身上或者没找到厕所,按照人类的尿性,一定会为此笑到她老死!并且没准她死了以后,孙子还在那儿八卦,听说奶奶小时候经常拉屎在身上……你妹!不想活了啊啊啊!!!   婉言焦急的在少妇身上蹭来蹭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在苦逼的心情。少妇被她弄的有些慌乱,不停的说话,婉言差点被念晕。坚持了大约一刻钟,婉言她还是没憋住,苦逼的尿身上了。她放佛已经见到暗无天日的未来……为什么?为什么别的穿越者胎穿都能避免尿床!她居然这么大了还尿身上。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大号也快憋不住了!噗~~的一声,一个臭屁悠扬的响起。婉言这下真是想死的心情都有。   少妇与那白衣丫头已经反应过来,少妇急忙把她的裤子扯了一下,好么,还是开裆裤。丫头已经端过来一个盆了。婉言就在两人的注视下解决了个人问题。折腾完一切,她都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疲倦感一拥而上,眼皮不自觉的耸耷下来。少妇见状将她打横抱起,让她的头依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后轻轻摇晃着,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后背,唱着不知名的小调。不多时,她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只觉得满室昏暗。不远处有个像台灯一样的东西,里面放佛点的是蜡烛,能见度极低。翻身起床,少妇立马发觉。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婉言顺眼望去,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男子,光线太昏暗,实在看不清长相。听声音倒是挺温和。   男子走到跟前,婉言不自觉的抬头看着。这个表情成功的让男子笑起来,一把将她捞起放在腿上,继续说鸟语。少妇温柔的坐在床边,用帕子擦擦婉言的脸。夫妻两随意的聊着天。没多久,男子把婉言抱起放在床中间,少妇睡在里头,一家三口贴在一起,说不尽的温馨。   婉言动了动,发现少妇牵着她的小手,鼻子忽然就一酸,她想家了!少妇的手带着温润,可婉言就是觉得十分难受。这个时候她的兴奋劲过了,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穿越不是出门逛街,到点就可以搭公车回家。这是一张单程票,有来无回。   这么一想,心里便开始发慌。怎么办?我要回不去了怎么办?别说是陌生的,连语言都不通的外国,就算是有四四八八的清朝,她也一定会想家。仅仅一天,她就开始想念妈妈的唠叨和爸爸吓人的棍子了。这么一想,便呜呜的哭起来。   夫妻俩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女儿怎么突然就哭起来。手忙脚乱的一阵哄。少妇甚至掀开她的裤子做出把尿的动作。婉言不想被把尿,拼命挣扎。可她真的很久没上厕所憋不住果断尿出来。丢脸加上想家,刺激的她哇哇大哭起来。   夫妻俩更慌乱了,男子双手伸到她腋下,把她高高举起,还是没用。大约是她的哭声太震撼,其他房间的灯也纷纷亮起。白天见到的那个白衣丫头和杂七杂八的人也冲了进来,少妇吩咐了几句丫头又退了下去。婉言却只顾自己大哭,大夫来了都不管用。一直哭到声嘶力竭,脸都哭的发紫,只把那少妇急的豆大一颗的汗珠刷刷往下掉。最终心理的难过顶不过身体的硬件,眼前一黑,伴随着少妇的尖叫晕了过去。   穿越第一天,真是逊毙了!   人工闹铃?   婉言正梦见准备吃老妈炒的爆腰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忽然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十分像幼年时走街串巷的麦芽糖小贩敲击的声音,而且还伴随着听不懂的语言,跟念经一样,十分搅人清梦!婉言很烦躁的翻身起来,什么年代了!难道还有麦芽糖?还是哪家神经病敲钟!敲你个头啊敲!火还没发出来,就感到一阵恶心,立马趴床沿上干呕起来。还是陌生的床,她总算想起自己目前正穿越中,霎时泄了气。只得任由这具身体的亲妈摆弄。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哭晕的后遗症,婉言依然觉得不大舒服,耸耷着脑袋无力的趴在少妇的肩头。少妇大约也习惯了,一手抱着她,一面还吩咐着众人做事。婉言轻轻松了口气,看样子是主母,韩国坑爹的从母法,她妈要是小老婆她就死定了。不过……好像韩国帅哥蛮多的耶!这么一想,便来了点精神,双手扶着少妇的肩膀立了起来。勾搭帅哥的第一要素就是要学会韩语,不然语言不通勾搭个屁啊是吧。又不是X片,只要雅达雅达雅灭达就可以了。这么一想,瞬间燃起熊熊战火,冲着少妇说了一句:“阿尼阿瑟哦。”   少妇愣了三秒,霎时开心的笑起来。立马扯着嗓子喊了一大串,只差没抱着她跳起来。反而把婉言吓了一跳,这是肿么了?   忽然感到一阵头晕,原来是少妇抱着她往门外奔去,一直奔到庭院里,见人就一大串,砸的婉言头昏眼花。庭院里逐渐热闹起来,大人小孩七嘴八舌,脸上明显带着愉悦的表情。婉言抽抽嘴角,不会是她那句招呼打的吧……难道这娃原本是个哑巴?或者直接是个痴呆!?百般无赖的看着众人聊天,长叹一口气,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咦?不对劲!这些人说话怎么不带思密达的?这这这压根就不是韩语!她绝对能确定!因为韩剧她看了好几十部,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嘛!而且也绝对不是日语,她上百部BL广播剧那也不是白听的!这这这到底是什么语啊?   后知后觉的她再看看少妇今天穿的衣服,你妹!昨天还是韩服今天怎么变成红楼梦了ORZ,我到底在哪儿啊?难道是异次元?架空王朝?拜托,老天你能不能派个穿越使给我讲讲剧情纲要啊?靠!   还是昨天那个白衣丫头,把凳子桌子什么的摆好。婉言更是一头雾水,东亚只有中国坐凳子的吧?难道她还在中国?想起她为了看帅哥才聚集起的勇气,怎么越想就越囧呢?少妇已经抱着她坐下,伸手点了点她喊了句:“云隐”   婉言有些莫名,随即又看到少妇点了点自己:“梁梁。”   婉言还是不明白。少妇却耐心极好,点一下她,又点一下自己。婉言霎时间囧了,脑海里像复读机一样不停的响起——步步高点读机,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英语了。噗啊血溅三尺!   不过好在五六次之后,她总算明白少妇是想教她说话。大概自己叫“云隐”,还有一个词是妈吧?好奇怪哦,梁梁……TVB的王后梁梁……呃?这么一说,这些人讲话的确像粤语耶?你妹!难道姐居然穿到广东了嘛?我勒个去的,有没有一个人出来跟我说明一下情况啊,别人穿了不知道皇帝年号也就算了,她穿了索性连国家地区都不知道,有没有天理?   看着婉言又呆了过去,少妇眼泪都快出来了。用力咬了咬嘴唇,换成微笑,继续温柔的持续刚才的动作和语言。周围的人也逐渐安静下来盯着这母女俩。婉言在众人的目光下表示鸭梨山大,果断开口:“梁梁……”   一群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少妇也笑起来,连头发丝都透着幸福。婉言也被影响的心情变好,清脆的再来了句“梁梁。”   少妇高兴的用脸紧紧贴着她的脸蹭。婉言想,果然是广东吧?呃?不对!要是广东的话……梁梁就是娘娘,娘娘不是宫里女人的称呼么?看看这环境,难道竟然是韩国皇宫?要么就是中国冷宫?然后便宜妈是广东人。哎呀也不对啊,昨晚不是爹都出现了么?混乱鸟!彻底混乱鸟!   恰巧,此刻门外响起吆喝声。一长串一长串的,光听起来就挺有喜感。白衣丫头开心的跟少妇打了声招呼就冲了出去,不多时端了一叠烧饼回来。好么,卖烧饼卖到宫里头来了。不过烧饼真的很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少妇笑的更开心了,拿过烧饼撕开一小块喂她。唔……味道好极了,一点也不油腻,却十分酥脆!赞一个!五颗星!不等少妇反应过来,她便啊呜一口咬过去。众人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婉言管不了那么多,她饿坏了好伐,貌似还是昨天白天吃了一小碗面条,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从少妇手里撸过烧饼,两手抓着,就像小老鼠一样自己啃起来。香脆酥软,哎呀,还有羊肉馅,好吃!少妇笑的全身发颤,太可乐了。   一大个饼下肚,婉言原地满血复活。从少妇身上滑下来,开始有兴致观察这个庭院了。一棵大大的垂丝海棠正在盛开。想起那苦逼的考试题目,便知道目前是晚春时节。①。吃到美食心情爆好,配合度直线上升。已经抓着少妇的手,指着海棠示意少妇教她了。   少妇给弄的一愣一愣的,她就不明白了,怎么病了一场女儿就开窍了呢?明明以前除了哭闹什么都不会的呀。眼睛扫过女儿脖子上挂的符,难道是大相国寺的菩萨显灵了?这么一愣神,婉言已经不耐烦了,用力的扯着她的手,指着海棠花问:“¥@%@%(这个这个是什么)。”   少妇笑着蹲下身子,和婉言齐平。一样一样的指着庭院里的物品教女儿说话。婉言学的倒挺快,但忘的也快。没多久就忘的干干净净。不过这个开端实在开的太好太好,少妇一点都不介意,一整天就带着四处乱窜婉言,满庭院的一个一个的重复教。直到傍晚时分,婉言成功记住所有名词。伸出两根手指,哦也!本小姐语言天赋还是不错的嘛!   天黑了,外出务工的男主人也回来了。少妇迎上去,开心的描述女儿一整天成就。从早上自己啃饼,到中午自己吃点心还苦着脸挑出不喜欢吃的口味,再到下午打翻香炉后如知道闯祸一般偷偷复位没复好,以及追着家里的黄狗撒欢,更别提居然会说话了!简直是丰功伟绩!   男主人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了看老婆,再看了看女儿,继而看了看院子里的众人。还是觉得不信。你想啊,一女儿痴呆了三年,突然有一天好了,尽管是件高兴事,但绝对不会一听就完全相信。看着已经累的睡去的女儿,狠下心来摇了摇。   婉言霎时爆了,跟炸毛的猫一样睁开眼睛叫了两声并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还十分不爽的丢了个大大的卫生球,打个哈欠翻身趴便宜妈怀里继续呼呼大睡。便宜爸一阵狂喜,刚才那反应绝对不是痴呆儿能做出来的!明明白白的显示被吵醒的不高兴!被女儿瞪了的爸爸不怒反喜,高高兴兴的从老婆怀里接过女儿送回房间睡觉去也。   第二日再次被叮当声敲醒的婉言真是无语凝噎,敲击声由远及近,而后慢慢远去。没多久在房间里都能听到四处的开门声,狗吠声,继而便是模模糊糊的吆喝声。不多时,仿佛被打开了开关一样,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交织着响起。婉言暗自翻个白眼,合着这里还有人形闹钟!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迟到了!咬牙切齿!   便宜爹晃到眼前,咧开嘴指着自己:“爹爹。”   婉言打了个哈欠:“爹爹。”   便宜爹再次高兴的跳起,抄起婉言就往书房里奔。在婉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将起摁在一本《千字文》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是婉言唯一记得的两句,并因此判定眼前这本书就是《千字文》。只见便宜爹指着书上的字,一个一个念着。婉言只好跟着一个一个读着。妹哟!她估计是这个时空里,第一个会认字不会说话的娃了吧?一路读的口干舌燥,便宜爹才放过她。可惜一千多个字,读完即忘……   不死小强婉言表示,聋哑人的感觉奇难受!姐非学会这门语言不可!两只手啪的伸出,紧紧抓住《千字文》不松手。便宜爹笑了笑,纵容的由她抓着,也不拿走。反而看着她直笑,想看她到底怎么办。婉言一阵窃喜,刚才她就发现一个学语言的好方法了!待会儿她在这本书上标上拼音,每天读几遍,这不就学会了?哎呀,姐真是太天才了!   呃,但是,在这个没有步步高点读机的年代,她要靠谁来帮她读音呢?不管让便宜爸还是便宜妈都会被当成妖怪吧?婉言同学惆怅了……   掐架   教女儿读完一次《千字文》的老爹,把手里还抓着书的婉言交给老婆,上班去也。婉言从便宜妈手里挣脱,试图跑去厨房找炭条。便宜妈也不阻止,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直到她找到合适的炭条折回庭院坐下,才跟着坐下。   手头这本《千字文》是蒙学专属,字大空格也大。婉言想着在空格的地方标拼音,没事的时候就可以自己练习了。点读的人还是决定找便宜妈,通常来讲当妈的都比较安全。于是她翻开《千字文》,指着“天”字,示意便宜妈读。   便宜妈看了她一眼,狐疑的读出读音。婉言高兴的在“天”字旁边用很不好使的炭条写上拼音。还没写完呢,书就被抢了!便宜妈表情严肃,谆谆教诲,一个字没听懂= =||。标注音的方式,看样子完败!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画圈圈。   便宜妈无奈,想着大概是丈夫早上拿着千字文教过孩子。便接过炭条在青石板上写了一串字。   爹爹:苏璨。   娘娘:刘芸娘。   大哥:苏希言。   大姐:苏嫤言。   二姐:苏婉言。   然后指着这些字,一个一个念。婉言一眼扫过去,惊的跳起。这这这里有个跟她同名同姓的人?难以置信的指着“苏婉言”三个大字,又指了指自己。   便宜妈,这会儿知道她叫芸娘了,高兴的抱着婉言亲了几口,笑呵呵的说了好几句话,看样子也能猜到是她很聪明的意思。婉言无力,好吧,不用改名字还真是谢天谢地。这么一想,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名字。好么,爹苏璨,好在不是苏灿,想起周星驰的脸囧了一下。娘的叫法是娘娘,这哪个地区这么有才?不过现在她确认在中国了,《千字文》这种中国经典的蒙学教材她还是听说过的,就是暂时不知道朝代地区。兄姐的名字还蛮正常,看过几眼没兴趣了。   芸娘也不指望她瞬间就能记住,见她没兴趣也不强求。墙外于昨天一样的吆喝声响起,婉言肚子配合的咕咕叫了一声。昨天白天见到的小女孩就哈哈大笑起来。芸娘笑笑,指了指小姑娘,说了一句话,又指了指石板上的名字。原来她就是苏嫤言啊,切,小屁孩一个。丢了卫生眼,无视。芸娘却还以为她不识字也听不懂,索性抱起她坐到桌子旁。   依然是那位白衣少女端着盘子进来。婉言心中霎时多了两个疑问:1:这个姑娘难道天天穿白衣服?你以为你小龙女啊?2:这个家庭居然天天买早餐吃,历史老师不是说中国古代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么?怎么跟21世纪都有的一拼啦?可惜这么长串的句子她没可能说的出来,只等来日方长,她还小呢,不急不急。   再次吃完一个美味的饼,婉言才想起还不知道丫头的名字呢。遂指着丫头,芸娘好笑的说了两字,但这次没有写出来。想也知道,要是芸娘知道她识字,一定会把她当妖怪。一个痴呆开窍还能说老天保佑,如果这个痴呆儿不单开窍还能认识复杂的汉字,绝对属于鬼上身。呃,好像真的是鬼上身了……婉言无奈,只好强行记住读音。   这里不吃中饭,或者说早饭本来就吃的晚。到挺像乡下的作息,半上午一顿,晚上一顿,中午时随便吃点什么填肚子。中午吃了俩小馒头,晚上面条。婉言惆怅了,你说是语言像广东吧,这里吃的是面食。你要说这里是北方吧,但据她观察语调的确像广东话。原本的广东话她是能听懂一点点,可是语言在变迁,这不知道几百年前的老广东话她听不懂也是常理,但语调总不会变。唉,她果然是在异次元时空!   随着时间流逝,海棠花谢干净了,庭院里的落叶也开始多起来。时间应该是到了秋天。先前她还能记住穿越多少天,时间长了便慢慢混乱模糊。只能说大概有四五个月的样子。   便宜爹苏璨神来之笔的教学方式,效果却明显好过于传统的芸娘的教学方式。原因就是婉言她是个山寨货!四个月时间,每天早晚读千字文,她还背不下来就是猪头。词汇量一增多,逐渐便能听懂一些日常用语。只是她觉得发音好怪,除了模仿,一直没有开口表达过自己的意思。但从行为上来看,她早已脱离了痴呆的范畴,夫妻俩大感欣慰,直接无视了表达能力的问题。反正会发音,学说话只是早与晚的事,现在这么小,日子长着呢。   不过这具身体真非一般的废材,就这么一段时间就病了三次。几乎赶上大姨妈的频率了。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把日子记糊涂。虽然后来自暴自弃的想,记了也没用,但总归是昏过去就混乱的,这让她十分不爽。是以她每天早上读完书之后就在院子里跟狗撒欢,试图加强锻炼,增强体质。   苏璨看样子又上班去了,那个大哥苏希言大概是上学去了。古代好啊,女人不用那么苦逼的去学校,没有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升学考试。好处几乎跟没有网络的坏处打平。前提是别跟她一样穿到异时空才行。忧郁的望着天空,唉,在这诡异的异时空,四四八八完全指望不上了啊!   话说,她到这里这么久,还没出去过呢。趁着芸娘不注意,偷偷摸摸的跑到门口。古代大家闺秀是不许出门的吧?要是能偷偷跑出去,一定很刺激。不过不能跑远了,不然变成甄英莲才是悲剧。悄悄的挪到门口,悄悄的打开,悄悄的伸出一只腿。然后迅速晃过身体,哦也!成功!   没想到抬眼一扫,呃……苏嫤言正在门口的街道上跟一群男孩女孩玩的正欢……看这样子就知道是熟练工……你妹啊!到底谁告诉她古代女人不能出门的?害她因不熟悉环境,主动乖乖在家呆了几个月以图麻痹众人!却不知原住民她老早就可以撒欢了!历史老师你忒特么就会忽悠人了!怪不得每次考试她都不及格!   婉言的出现,引起了孩子们的注意。一个孩子指着婉言对嫤言说:“你妹妹?”   嫤言扭头一看,咦,还真是,这个呆子也会出门了?   婉言见姐姐扭头过来,屁颠颠的跑过去站在嫤言身边,然后冲着大家笑。   此刻一个男孩笑道:“嫤言你妹妹好可爱!”   众人纷纷跟着夸起来,甚至有些已经拿着玩具逗婉言了。   嫤言不高兴的说:“有什么可爱,不过是个笨蛋,还是个哑巴!”   婉言听到这话腾的一下火气上扬:“你才是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呃,嫤言,你妹妹说什么?她好像生气了!”   嫤言被吓了一跳,她没听懂婉言的意思。但是很不服气的说:“你就是哑巴,话都不会说,哑巴!哑巴!还有笨蛋!”   婉言气炸了,你妹!姐又没惹过你,你干嘛啊这是!这是当姐姐的人嘛!偏偏此刻让她说单词还勉强,长串的句子却卡喉咙里一个字吐不出来。更加觉得生气,冲过去就把嫤言一把推在地上。顺便补了一脚。   嫤言也生气了,本来么,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备受宠爱。婉言的出生本就分去了一部分注意力。而且婉言生下来就很呆,她没少被人笑话。本来也习惯了,可是前阵子忽然她又不痴呆了,结果全家人只管围着婉言转,这算什么嘛!讨厌!讨厌!苏婉言最讨厌!这么一想,利落的爬起来,反推了婉言一把。   嫤言到底比婉言大些,力气也大。这一把直接把婉言推倒在地,头还撞到了石基。吃痛的婉言强行把眼泪逼回去,顺手抄起一个石头就砸向嫤言。嫤言吃痛,婉言趁机全力一扑,重量加速度,也把嫤言冲到了地上,砰的一声把头磕了。   周围的孩子吓呆了,好在大一点的反应快,立刻跑去苏家报信。等芸娘带人赶过来的这一小段时间,婉言已经又撕又咬,嫤言十分被动。见到芸娘他们的到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芸娘一把将婉言捞起,另一个妇女赶紧也把嫤言抱起来。芸娘这才沉着脸问怎么回事。婉言嘴角一瘪,说了句“哑巴”,也大哭起来。   婉言很少主动开口,这是苏家人尽皆知的事。芸娘对着嫤言怒喝:“你是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妹妹?外人欺负妹妹你做姐姐的还要出头呢!你倒先欺负起妹妹来,像什么样子!”   婉言暗自得意,没想到芸娘又瞪了她一眼:“长幼有序!哪有妹妹打姐姐的,再有下次必叫你爹爹打你一顿。”   虽说是各大五十大板,但明显打向婉言的轻多了。婉言耀武扬威的冲着嫤言哼了一声,把嫤言气的够呛,回瞪了婉言一眼。芸娘叹口气,嫤言身边的妇人马上死死抱住嫤言。婉言倚在芸娘怀里,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她跟一小屁孩计较什么呢?无聊!打了个哈欠,趴在芸娘肩头沉沉睡去。连芸娘帮她洗脸换衣服都不知道。   家庭结构   迷迷糊糊醒来,还是那昏暗的灯光。在这里时间长了,也知道掌灯为酉。下午6点左右就开始点灯,以此推断肯定是6点后。但具体几点不知道。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灯花偶尔爆一下,显得更加寂静。芸娘一个人坐在一张藤椅上抹眼泪。婉言想着便宜妈对她是挺好的,还是安慰一下吧。正准备下床,门刺啦一下推开了。只见苏璨走了进来,又顺手把门关上。   “这是怎么了?”苏璨挨着芸娘坐下:“阿婉又病了?”   芸娘哼了一声:“你少装蒜,也不知道谁教的,哪有骂自己妹妹哑巴的?”   苏璨笑笑:“小孩子口角而已,阿婉这个样子,街坊闲话也多,没准是听别人这么说的呢。”   芸娘一动不动的看着苏璨。   苏璨有些尴尬:“冬娘她不是这样的人。”   婉言一头雾水,冬娘?冬娘不就是今天抱起嫤言的那个人么?嫤言喊冬姐的,难道是她便宜姐姐的乳母?   芸娘没好气的说:“孩子都是她生的,这个家自然她说了算!”   呃?乳母生的孩子!?   “这又为何,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希言和嫤言也只叫你娘娘,你别想多了。”   “想多?”芸娘眼泪刷的滑下来:“我还没死呢,就带着外人欺负我女儿,等我死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苏璨只得劝道:“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我小时候不也跟二哥打的头破血流,你看如今?虽然分家不在一处,感情好着呢。兄弟姊妹,都是越打越亲。”   芸娘冷笑:“这话哄谁呢。”   苏璨无可奈何:“那你说怎么办?”   芸娘推了苏璨一把:“我能怎么办?夹紧尾巴做人,还指着她儿子养老送终呢!”   苏璨叹了口气,芸娘平日里性格绝佳,只有婉言是她的逆鳞,嫤言这话打哪里学来的呢?   芸娘不再搭理苏璨,径直走到床边看婉言。婉言赶紧闭眼装睡,芸娘叹口气,抱着婉言就睡在外沿,并没有给苏璨留下空间。   苏璨无奈,只好起身去书房休息。门关上的一刹那,芸娘的眼泪再次滑下。哽咽着说:“阿婉,是娘娘对不起你,没能耐给你生个哥哥撑腰。对不起,对不起。”   婉言眼睛一酸,伸手擦着芸娘的眼泪:“娘娘别哭,长大我赚很多很多钱,养你的老,天天吃……呃……小乙哥的羊肉烤饼。”   芸娘扑哧一声笑了:“你醒啦?就记得小乙哥的羊肉烤饼。”   婉言一囧,吃的东西她只会说这个词好不好。唉,不愧是当人亲妈的,这么不标准的话,难为她听的懂。原来哥哥不是她生的,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阿婉……”   “嗯?”   “你听得懂爹爹和娘娘的话?”   “不全懂。”   芸娘摸摸婉言的头:“我们阿婉聪明着呢,阿婉要健健康康,乖乖长大啊。”   “阿婉以后买大房子给娘娘住。”   芸娘含着泪:“嗯,以后娘娘跟着阿婉住大房子。娘娘靠着阿婉过……呜……”   这一夜,一家人都不好过。苏璨一个人睡在书房辗转反侧,如今这局面竟有些无解。冬娘是他们家的家生奴婢,一贯老实又生了两个孩子,总不至于随便卖了吧。希言都十岁记事了,无端端赶走生母,记仇就不好了。可是妻子这样……唉……   而嫤言这边,也被冬娘念的面无人色。嫤言极不服气:“凭什么啊!我一样是爹爹养的,好吃的她先挑,好玩的她先要。我也是爹爹的女儿!”   冬娘死死捂着嫤言的嘴低声道:“我的大姐!凭什么?凭她是嫡你是庶。再有,你娘娘说的没错,哪有姐姐在外人面前欺负妹妹的?自家人都欺负起来,日后别人还不踩死你?大姐是姐姐,让着妹妹又何妨?”   嫤言一把推开冬娘,也低声哭起来:“我就不!我就不!”   冬娘急的团团转,她都不知怎么跟女儿说话了。要她让着妹妹,这也不是七岁(虚岁)小孩子可以完全理解的。要说以后她的婚嫁扣娘娘手里,又有挑唆离间之嫌。只得长长的叹口气,也滚下泪来。   嫤言见生母哭了,倒安静下来:“冬姐①别哭,以后我不骂她就是了。”   冬娘再次叹气:“大姐还小不知道,做姐妹是前世的缘分。多少年才能修得来呢。等你长大了便知道了。”   嫤言嘟着嘴,勉强应下。一夜无言。   次日,一家人都有些尴尬。只有希言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奇怪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但显然大家都没有告诉他的打算,郁闷的跟大家打个招呼就上学去了。苏璨也到了上班的点,却什么话都不好说,同样沉默的出门了。   剩下一家女眷大眼瞪小眼。芸娘哭过一场,又见女儿懂事,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再说她这个嫡母的基本气度还是有的。招招手,嫤言不情不愿的挪过来,喊了声“娘娘”。芸娘笑道:“嘴巴都能挂酱油瓶了,小气鬼。”   嫤言的嘴更嘟的厉害了。婉言在芸娘身后,深深的鄙视了一眼,再来一句“呸”。嫤言条件反射的也对着婉言呸了一声。冬娘急的汗都快出来了。   芸娘无言,一手拉一个:“姐妹俩都不许淘气,我带你们逛街去。”   婉言霎时开心起来:“可以逛街么?”   “话都说不圆,出街也被别人笑。”嫤言说着就羞羞脸。   婉言大怒:“呸,不过是个婢生女!”   此话一出,一行人脸色巨变。芸娘呵斥:“怎么说话的!”   冬娘死死咬住嘴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本来就是!”婉言气疯了,一个庶出,也三番五次挑衅她,啊呸!   嫤言也气的脸色发白,“婢生女”三个字是她的肉中钉心头刺,一时根本找不到语言反驳。   芸娘脸色一沉,拉着两个女孩就往回折。粗粗安慰了嫤言两句,将嫤言交给冬娘,就把女儿拎进了房间。   嫤言在后面哇哇大哭,冬娘也赶紧搂着嫤言回房。   一进门,芸娘暗道:平日竟是我错了,便是看不惯,也不该表现的这么明显。若让女儿学了那小家子气,可如何是好?   婉言还在生气,苏璨肯定是个渣爹,一个庶女都这么嚣张,一定是宠妾灭妻!渣男渣男大渣男!   芸娘冷静下来,将婉言拖在身边坐下。慢慢的道:“虽然你小,但是我知道你听的懂。”   婉言狐疑的看着芸娘:“慢些说。”   芸娘笑笑:“今天你不该这么说话,那是你姐姐。”   婉言哼了一声。   芸娘摸摸婉言的头:“好些年了,娘娘都不能生。总不能看着你爹爹绝后,才让冬娘伺候你爹。”   “哼哼。”   “你爹爹算好啦,始终没把冬娘放良升做妾。也没收做了‘养女’②,算对得起我了。昨天是娘娘心里不爽快,才在你面前乱说话。看在爹爹的份上,也不该这么说姐姐。何况还有哥哥呢,小娘子总要出嫁,日后委屈了总还要哥哥出头呢。”   “我才不靠他们呢。”婉言听的半懂半不懂,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就炸上了。   芸娘暗自后悔,日后再不能把情绪带给孩子。只是看样子婉言一直拗不过来,便只好换了个说法:“常言道揭人不揭短,哪能指着和尚骂秃驴呢?这不显得我们阿婉没教养么?”   “有教养就活该被人气啊。”   芸娘哭笑不得:“什么气不气,姐妹俩还能有隔夜仇不成。再说了,大姐说你哑巴你生气,你说她婢生女她能不生气么?做人要将心比心。”   婉言鼓着腮帮子,依旧气呼呼的模样。   芸娘道:“谁没短处呢?要是别人与你说话,三五句都不离你的短处,讨厌不讨厌?”   婉言勉强道:“讨厌。”   “所以为什么要做个讨厌的人?”   婉言被绕了进去,哑口无言。   芸娘笑起来,搂着婉言道:“我们阿婉最聪明了,这么小就能听懂娘娘的话。日后必有大出息。”   婉言撇嘴,这个当妈的,打一巴掌还给个甜枣,哼!   安顿好婉言,芸娘又去找嫤言。嫤言犹在哭泣,芸娘也把嫤言搂在怀里:“好孩子别哭了,妹妹还小呢。我已经训过她了,你是姐姐,可要大度些。”   眼前这个不是亲妈,嫤言也不敢很使性子,勉强答应着。芸娘又叫女使:“如碧,把二姐叫来。”   如碧便是当日婉言醒来时见到的白衣少女,如今依然是一袭白衣,听到女主人的使唤,飘然而去。不多时婉言便到了嫤言的房间。   芸娘对婉言说:“今日是你不对,跟姐姐赔不是。”   婉言是个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的主。芸娘对她真是没话说,她只好给芸娘一个面子,勉强的冲嫤言说了句:“对不起。”   嫤言虽然年幼,但也意识到嫡庶的问题。见妹妹赔了礼,又见生母使眼色使到眼睛都快抽筋了,也只好蹲了一下:“我也有错,对不起。”   芸娘推了婉言一把:“要跟姐姐回礼。”   婉言依样画葫芦蹲了一下,也不不管标准不标准。   芸娘暗自松了口气:“天色尚早,娘娘带你们去逛街如何?”   如碧在一旁凑趣:“甚好!”   芸娘给了如碧一个微笑,算是表扬。再次一手牵着一个女孩,往大门走去。   两个女孩依旧彼此不服气,互相瞪了一眼,哼了一声,各自撇开了头。倒把众人逗乐了,这俩孩子。   芸娘笑道:“真真儿女都是债!”   说着众人再次笑起来,倒把两个女孩囧坏了。   清明上河图   婉言不情不愿的任由芸娘拖着走,一路上倒也繁华。路上行人很多,绝大多数穿着黑白两色的衣服。婉言好奇的问:“娘娘,为什么大家都穿白衣服和黑衣服?”   芸娘没听懂= =||,婉言只好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嫤言倒是听懂了,很骄傲的说了句:“那些是庶民,和我们官家不一样。庶民只许穿黑白两色!”   婉言给了嫤言一个卫生眼,指着一个穿浅黄色衣服卖包子的少女问:“那个呢?”   嫤言语塞。   芸娘这会儿明白过来了:“如今官家宽厚仁慈,也不拘着大家,只别穿紫朱二色便行。”   “黄色呢?”   “鹅黄色?”芸娘确认的问了一句,正黄明黄还是忌讳的,虽然本朝尚红。   “呃,恩,鹅黄……”   “你喜欢鹅黄色么?回头我裁一匹鹅黄色的布匹替你做衣裳可好?”   “……”这是什么诡异的地方,还有官家是什么?内务府么?   如碧忽然插言道:“娘娘,快到正街了,您小心些。”   婉言嘴角直抽,这么久了她还是不习惯丫头……哦,这里是叫女使,管她爹妈叫爹妈。更坑爹的是,她哥还叫她姐……她哥叫嫤言大姐,叫她二姐。好吧,她可以理解成这是大姐儿二姐儿另一个版本。但她曾经分明听嫤言叫冬娘为冬姐,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前还以为冬姐就是仆妇,现在才知道冬姐是姨娘。合着这块地的人管姨娘叫“姐”?可她又是直接叫冬娘的。我勒个去啊!这里从上到下都混乱!   忽然,芸娘拉着他们停下。婉言抬头一看,霎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她见过!绝对见过!   眼睛缓缓扫过街道,林立的店铺,大大小小的船来往如织,沿街的叫卖声声入耳,大青驴驮着各种各样的货物从眼前走过。弯弯的一道拱桥跨过河水,拱桥的两边如后世的天桥一般摆满了摊子。婉言瞪大了眼,清明上河图!这是清明上河图!绝对没有错,她家就挂着一幅,整整有两面墙那么长的画轴。而此刻身处的位置就是虹桥!她曾经还跟爸爸开玩笑说,天桥上摆摊绝对是由古至今的传统。从未想过客厅里的那幅画,可以真实的展现在眼前,如此真实,如此鲜活。   “干嘛一副呆掉的乡巴佬样子?丢脸死了!”   婉言气结,这个臭丫头,就不能说句人话啊!哼哼,她是大人了,无视掉!   见对方没有回应,嫤言也觉得十分无趣,干脆也不说话了。   婉言扫视着街上的情景,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卖什么的都有。各种水果干果,各种粮食,各种鲜花香料,应有尽有。看的婉言一阵恍然,这与她曾经所处的世界如此相似,除了街上没有宝马奔驰!   得得得得……一匹宝马奔驰而过。   婉言:……   “饿了么?”芸娘问道,吃了朝食也有一阵了,孩子们胃小吃的也少,容易饿。   这么一说,大家也都觉得有点饿。芸娘便带着大家找了个摊子坐下:“李家大郎,来几碟子炊饼。”   原来还是熟客,炊饼啊?炊饼是啥样咧?武大郎的炊饼哦,活活。   结果端上来一看,婉言囧了……你妹!这不是馒头嘛!坑爹啊不是,那满大街的武大郎炊饼不都是油炸的吗?谁来告诉她为啥馒头叫炊饼啊啊!   她这会儿知道为啥老有人嚷嚷“崖山之后再无中国”了,= =||从称呼到习俗,尼玛就没一个像中国的!呃,好像逻辑混乱了= =||。算了算了,比起穿到古代韩国日本,古代中国已经是很幸福的了。而且还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宋朝,可以勾搭帅哥啊帅哥,哦活活活活!   吃完馒头,一行人就开始逛街。婉言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虽说是粗略的看了几眼,却没想到北宋的商品如此精致。   “娘娘,那个,那个!”婉言高兴的扯着芸娘的手喊:“灯笼。”   芸娘一看:“这个季节玩灯笼?过年再买。”   店家不同意了:“这位娘子说岔了,灯笼何时都玩得,何必等过年?这是新近来的新花样,青竹的架子,上好的宣纸蒙上,画的好葡萄,才二文钱一个,又吉利又便宜。不如买几个回去挂着,家里沾沾喜气才好呢。”   葡萄多子,寓意多子多福。芸娘自嫁人后多年没有生育,原本也死了这条心。不曾想十几年后竟然开了胡,生了婉言。虽只得一个女儿,心思却活泛开来。见着小贩说的爽利,便大方的买了两个,给姐妹俩一人一个用杆子提着玩。   又到了一家店,写着王婆针店,走进门一看,婉言忍不住惊叫起来:“好多针啊。”   奇怪的发音让店家看了一眼,随即堆上笑脸:“小娘子说的正是,我们这是绣针专卖,东京城里再没有谁家有我们的齐全了。”   又转脸对芸娘说:“娘子可是为小娘子挑针线家伙?”   芸娘想想嫤言也六七岁,是该学针线了。也就跟店家一来一往的聊起来。婉言实在无比佩服,十字绣神马的实在是弱爆了!看这店里的针,最细的比头发丝还细,粗的跟锥子一样。金色的,银色的,还有紫金色的。有最小的针包成一包的,有各式大小组成一组的。有的索性连着漂亮的针线盒子一起卖。又有几个女孩子在做活,婉言忍不住问:“这些姑……小娘子是店里请的么?”   店家笑道:“是附近人家的小娘子来我这儿学针线的。我们提供布料针线,也有她们自己带的材料,做了东西便放到大相国寺寄卖。得了的钱财便到冬日与穷苦老百姓买衣买食。我们也积了阴德,她们也练了伎艺,穷苦人也得了实惠,一举三得。小娘子可想学?”   尼玛!连民间慈善机构都有!婉言只觉得头上顶着个闪着金光的“服”字,弓虽!   “阿婉想学吗?”芸娘逗着婉言。   婉言狂摇头,十字绣她都搞不定,这玩意绝对歇菜。   “小娘子们人人都要学,日后把阿婉送到这里来学好不好?”   婉言依旧摇头,姐最恨上学!   芸娘此时便丢出她的目的,对店家说:“我这个大女儿,可能来这里学?”   婉言暗赞一声:好手段!兵不血刃的就把庶女弄出家门,一方面隔离了她们亲母子兄弟,另一方面还体现出自己的贤良淑德。这个便宜妈倒是高人。跟着高人有肉吃,哦活活活活!   错了!全错了!因为芸娘下一句话就是:“待我小女儿长大些,也送到你这儿来,你们家的伎艺我信的过!”   晴天霹雳!你妹!难道到了古代还要上学吗吗吗吗?   大概是婉言表情过于苦逼,店家反倒大笑起来:“小娘子别怕,这里会有好多人陪你玩呢。”   婉言向后缩了缩,芸娘笑道:“她还小了些,有点认生。”   店家道:“认生才聪明呢,知道谁才对她好,小娘子日后必有大出息。”   芸娘笑笑没有接话,只与店家寒暄了几句,确定未出师之前材料要自己准备,便带着两个女儿回去了。把嫤言送去上学,才是她今天的目的,逛街倒是在其次。   回到家,见希言也放学回来了。芸娘在庭院里坐下,便对希言招招手:“我送你大姐去学针线,你有听说同学里谁家姐姐还学什么的么?”   希言道:“各家都有不同,李家学的琵琶,陈家学的唱曲。贫苦些的大多都学厨艺。”   “没谁学针线?”芸娘暗道,难道针线过时了?   希言笑道:“当然是学完针线才学的,娘子们不都要学针线么?”   “是我想岔了,”芸娘有对嫤言说:“你想学什么?”   嫤言想了想:“阿满学的琵琶,我也要学。”   芸娘点点头:“她学的怎样?”   “挺好的,她们学里还教诗书,阿满的娘娘说,这个划算,交一份钱学两样。”   希言倒不同意:“但凡这种一样钱学几样的都不精,还是单学的好。”   “也是,”芸娘也知道便宜没好货:“这样吧,明日你去打听一下,谁家姐姐上学的地方好。便把你大姐送进去。”   希言拍手笑道:“娘娘忘了,京华女学不就很好么?又教诗书,又教女红,连骑射也有。就是学费贵着些……”最后一句话低下声去。   芸娘笑起来:“你哪听的?京华女学不收他们这么大的小娘子。不过等她们长大些送去也使得。你先去打听一番,择左近的学堂读几年吧!嫤言可得收收心,女学入学可得考试,若去考了又考不过,你爹爹脸上可不好看。”   嫤言道:“那王婆针店那里还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芸娘道:“明天就去,在那里学针线名声好,日后便是上学了,也可以下了学再去。又不远,让你大哥下学时一路接回来便是。”   ……   ……   ……   眼睁睁看着芸娘列出课程表,以一副备考的态度吩咐全家人。怎么看怎么特么像她老妈逼着她考私立重点初中的架势。你妹啊!不是说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为什么她在课程表上不单看到了针线,四书五经,居然还有琴棋书画等特长培训?她到底是不是穿了啊是不是穿了啊!!!!!   宋朝人的一天   天还未亮,门外的铁牌声再次响起。婉言无言的爬起来,大大的打了个哈欠:“那些头陀真是风雨无阻。”说话这种事,只要敢开口,突破障碍也就没啥了。语言一通,又发现没有被流放到外国,心情甚好,就有心情观察起生活环境来。   “我们阿婉竟也会说风雨无阻这个词了。”苏璨调侃道:“会说的词越来越多了。”   这话一说,芸娘心情极好:“那些头陀逢年过节要化缘,可不得风雨无阻。你听,他们还报今朝碧空蓝天,无雨无需带蓑衣呢。”   还兼天气预报……“那要是中途变天呢?”   “这个却可以看风向,转风向便是要变天。再有刮什么风,有什么天象。他们全知道。比如‘星星密,戴斗笠。星星稀,披蓑衣。’前日便大约知道今日天气,而后彼此通知,加上今朝的观察交流。随后分为几个大队,各自负责一个街区,一路报过去。他们也得了实惠,我们也方便。”   婉言汗,乖乖,这比CC□的天气预报还威武啊。古人牛叉!对了:“要是赶上小气人,过年不给他们东西怎么办?”   苏璨夫妻一愣,对望一眼又不由担忧。这不是四岁孩子能说出的话吧?这孩子怎么傻的时候巨傻,开窍了竟如此聪明。这可如何是好?   婉言还犹自撒娇:“说嘛说嘛。”   芸娘反应过来:“他早早叫醒我们,自然有其他的好处。我们醒来要洗漱,便有贩洗脸水的与他钱。我们要吃朝食,便有卖饼的与他钱。我们要点茶汤,自然就有茶汤的与他们钱,还愁没钱收么?”   “哈?不生火做饭的?”哪个天杀的告诉她中国长期处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的!?洗脸水都有的卖,拜托,21世纪都没这么夸张。   “哈哈,”苏璨骄傲的笑道:“人称东京市民乃拢袖骄民,谁屑得去干那生火劈柴的粗活。你不是老跑去厨房找木炭条子玩么?可见咱们家有人做饭?”   ……   除了无语,她还能做什么?要不是昨天才见证过传说中的虹桥,她一定认为自己穿到异时空。算了,淡定,咱现在是骄傲的来自21世纪的北宋东京居民,不就是叫外卖么,姐什么东西没见过?无比淡定!   洗脸喝汤毕,苏璨和希言照例早早出门。嫤言也拿出课本到庭院里学习。芸娘一面教嫤言一些知识,一面再次拿出千字文给婉言启蒙:“但凡好些的女学都不好进,你也从现在开始识字才好。”转头对嫤言说道:“吃过朝食,要冬娘送你去王婆家学针线。要用心学,针线做的好,日后才有前程。”   嫤言点点头,又因为今天是第一天上学,微微有些紧张:“我怕学不好。”   “这话怎么说的?”   “昨日见王婆家的姐姐们,各个都做的漂亮活计,昨晚我自己试了试,怎么都不好看。”   芸娘闻言笑道:“谁才动手就做的好的?你要都会,我送你去学做什么?你看你二姐的字。”   嫤言扭头一看,正巧看到婉言笔下的鬼画符,不自觉的扑哧一笑。   婉言不满意了:“笑什么笑?你那会儿还未必有我写的好呢!”   “你又知道了!我的字可从来不这样!”本娘子的字,爹爹可常夸的!   “哼哼,你说不是就不是?罢了,反正也没得证据。”婉言道:“这里的字你可都认识?”   “千字文谁不认得?”   婉言拿起笔,完全不考虑运笔姿势的写下一个大大“嬣”字,挑眉问道:“这个你认得么?”哼哼,当她白混的么?以前群里就有那么一个装那啥的阿姨叫这个字!   嫤言一看,还真不认识,却逞强说:“你乱写的字我怎么认得。”   “你才乱写,这是‘宁’字,你去翻爹爹的书就知道了。不懂就不要装懂。”   芸娘伸手一点婉言的额头:“你们两个真是,一天不斗几句嘴就不舒服。”   嫤言也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姐妹俩倒安静下来,一个乖乖识字,一个乖乖学拿笔。   今天的朝食换口味了,卖烤饼的小乙哥没有来,倒来了个卖面条的。这里的面条叫做汤饼,所有面粉做的东西都叫饼,一脸血。   面条不怎么好吃,粉面这种东西要没有辣椒简直一点滋味也没有。何况北宋的盐还挺精贵的,店家不舍得放太多盐,她总不习惯。也就烤饼好点,香香的,脆脆的,没有合适的咸味也极好吃。   嫤言也不大爱吃面条:“小乙哥是病了么?”   “这可不知道,快吃吧,今朝第一次上学,迟到了不好。”芸娘催着,一面又叫人收拾简单的绷子针线布料描线笔。如碧应声而去,不多久打了个小布包裹来。   芸娘一见,便对冬娘说:“你得闲了先替大姐做一个包。”   冬娘点头称是,暗自发誓今日一定要看看别人的包是什么样,不能让人比下去。   一行人吃完朝食,婉言开始无聊了。眼巴巴的看着芸娘:“今天还能出去逛不?”   芸娘无可无不可:“往日总不见你要出门,怎么昨天去了一次就坐不住了?”   婉言暗自吐槽,最最先那个不是我,先前那是她不知道内宅女人可以逛街!现在知道了,能坐的住才有鬼。   婉言这么一提议,芸娘索性亲自送嫤言上学。留下一个婆子看家,芸娘便带着嫤言婉言如碧和冬娘出门了。   拐到街上,依然是那嘈杂的交响曲。婉言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这里有她熟悉的味道。21世纪的繁华,致使城市里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刻。如今身处相对安静的宋朝,反而更喜欢市井的声音。   将嫤言送到王婆针店,芸娘问婉言:“去哪儿逛呢?”   “皇宫!”   芸娘就真的带着婉言去到皇宫:“这里便是官家住的地方了,只是看不到里头。”   “真想看看里面呀。”宋朝的皇宫什么样呢?   芸娘抿嘴笑道:“以前可以上高楼看的,后来官家不许,你可晚生了几年。那年我瞧见了,端的是雄伟非常。好几个殿里的娘子使人出来买东西,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呢。”   “……”一个人连续遇到囧事,一定会练就淡定的神经。我们婉言淡定了。但也更好奇了,就好像一个旅游者到了旅游胜地一样,希望能观察到此地的风俗。她曾经听说过,宋朝皇宫很小,就是因为皇宫附近的居民不肯搬,皇帝居然也就算了。因为这个传说,她对宋朝的印象一直不错。既然不错,那就继续逛着吧。至于内什么宫门外头的印钞厂神马的,嗯,咱是21世纪的90后,神马没见过?淡定!必须淡定!   一行人一路逛过去,江南的丝绸,街头张家的乳酪,合浦的珍珠……   婉言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一切,昨天的走马观花并不足以满足她的逛街欲。今天却是整整逛了一天。小吃尤其多,她吃了这样吃那样,宋朝叫点心为果子,貌似红楼梦里也这么叫。那到底是什么时候果子开始叫点心的呢?没有百度百科,看样子这个问题无解。   当然真正的果子也有很多,没有后世那么多热带水果,却也有从没见过的很多东西。苹果此时还叫做柰,个子小小的,一点也不像她们后来山东的大苹果。肚子撑的滚圆,她也就没馋的流口水。   芸娘是大人,不爱吃这些小零嘴,到点了自然饿。见女儿兴致高,索性就掐着饭点带着女儿进了整个北宋都赫赫有名的樊楼。   樊楼有东南西北中五栋楼宇的三层建筑,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才进店坐下,统一制服的店小二还没来,便有三五个莫名其妙的人先过来替小二做事拉客。   婉言好奇的问:“他们是什么人?又不像客人,又不想店员。”   “是些闲汉,帮着客人点单,比店员更快些,也只要些许小费。”   婉言点点头,这么一天两天的逛,她已经对宋朝人的“双赢”制度有了深刻的了解。早上的人形闹钟是一个,卖早餐的又是一个,现在的闲汉自然算一个。此外,扫了一眼店中。各种跑进来兜售小吃酒水的外来人员……抽嘴角,真会做生意!酒楼因此能更吸引客户扩大名声,乃至小贩的亲友团会光顾,小贩的利益就更不用说了。比起后世那些不许吃外食的规定,商业运作显然高明的许多。中国人嘛,下馆子就是下个热闹劲儿不是。就算有爱安静的客人,当然也有包厢提供。算是各种客人一网打尽,不愧是连《水浒传》都老是提到的樊楼。话说《水浒传》里提樊楼干啥来着?   婉言本就吃的比较饱,此刻见到菜上来,不免又有些郁闷。如今的菜炖的多,或者说几乎没有油炒的,神马油闷大虾之类的菜梦中去想吧。还没有辣椒,青椒炒肉神马的,继续做梦。不过眼前这倒间道糖荔枝味道真不错。不是说这年头糖精贵么?看这架势,糖必须比盐廉价!   “尝尝这个馉饳儿,”芸娘见婉言不大动筷子,稍稍有些担心。总吃那些零嘴儿不吃主食可不行,便舀了几个馉饳儿放到婉言的碗里:“里面有虾仁配着猪肉,味道很好。”   婉言接过来咬了一口,馉饳皮细滑软嫩,馅里的猪肉和虾肉比例正好,加上放了胡椒,果然十分开胃。   只听如碧道:“想不到猪肉竟也能做的这么好吃。”   婉言头也不抬的说:“猪肉怎么不好吃了?红烧肉不挺好吃的么?”   “红烧肉是什么?”如碧问。   婉言囧了一下,莫非现在还没有红烧肉!?   芸娘笑道:“也不知哪听来的,好吃还算羊肉。炖的清汤鲜甜。猪肉一顿就硬,味道真不好。这个小摊主倒有些巧思,混了鲜虾仁吃着还挺好。”   婉言纠结了,要不要把红烧肉说出来呢?问题是这具身体才三岁,说出来会不会被当妖怪?还有,红烧肉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东坡肉啊?苏东坡什么时候的人啊?唉,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欢吃,到想吃了再说吧。何况她就看她妈做过自己没动过手,如果要做非得一点点试验不可,她没那个耐心。   一群人正边吃边闲谈,就有伎女跑来唱曲。婉言有些适应不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见到活的伎女!还不用上青楼就能见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家娘娘淡定的跟她说这是伎女……ORZ……再扫了一眼酒店里用来装饭菜的纯银碟子,即便是表示要淡定的婉言也绷不住了,我到底是穿越了呢还是穿越了呢还是穿越了?北宋什么的,真是太坑爹了!   彪悍的艺妓   吃饱喝足,芸娘提议:“既然出来了,索性接了嫤言逛夜市去。”   如碧接道:“不如使人去接了爹爹与大哥来,一起逛才热闹。”   “还逛啊?”婉言摇头:“累死了。”   如碧笑道:“我抱着二姐逛可好?”   芸娘道:“抱着也累,索性去车马行租一辆小推车来,还不怕被人挤到。”   “还是娘娘有办法。”如碧赞道。   婉言心想,小推车?不是她以前在野生动物园看到的那种儿童推车吧?这也太先进了!   这边才说完话,就有车马行的伙计跑来:“娘子可是要租推车?我们行里什么车都有,是要娘子们坐的独轮小车,还是小娘子坐的小车?”   芸娘道:“我们不必,你寻一辆小车过来便是。”   伙计应声而去,婉言好奇问道:“我们怎么还车呢?”   “报上地址,他们会上门来收。”   “原来如此。”   芸娘又冲角落里几个闲汉招招手,立马就有人过来:“这位娘子要些什么?”   芸娘笑道:“劳烦你去御史台与外子苏璨带个口信,说家人在樊楼等他。”   一个闲汉应声而去。余下的略微有些失望。不曾想芸娘又叫住一个:“劳你去官学与我家小哥苏希言带个口信,也是说我们在樊楼等他。”   另一个闲汉接了赏钱也心满意足的去了。   冬娘见状便道:“不如小的去接二姐吧。”   如碧跳出来说:“我去吧,我年轻脚快,保管不用娘娘就等。娘娘只管点好大姐的吃食。我立等就回来。”   芸娘点点头,如碧小跑而去。冬娘略略有些失望,能与女儿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尽管住的小套间,但是在房间里也不敢混在一起太久,她还没忘记希言那会儿芸娘防贼一般的情景。何况嫤言除了睡觉也极少回房。贴心话都没得多少时间说。今朝第一次上学,不知有些什么难处没有。再有也没瞧见别家小娘子的包,怎么好做呢?不由腹诽起如碧多事。再一看芸娘的神情,又立马把头低的更厉害些,罢了,如碧不过是讨好主母。暗自苦笑一声,只得把情绪收起。艳羡的看着婉言依着芸娘唧唧喳喳,神思却渐渐远去。   嫤言离的最近,不多时就见她拖着如碧的手往楼里冲:“娘娘,我要洗手蟹!”   “就知道吃!”婉言不客气的说。   芸娘只差没翻白眼,这对姐妹真是见天儿吵,她是真没力气管。嫤言声音不小,洗手蟹并不是樊楼的招牌,早有小贩屁颠颠的走过来,好几人围着嫤言各自推销:“小娘子,我家的洗手蟹乃东京一绝,别家通比不上。”   “呸!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你那蟹还是昨天的货,别当我不知道。”   “你才昨天的货呢!我的货还能留着过夜?你看看,就剩这么一点了,小娘子不尝尝可没了。”   又有一个小贩加入战圈:“我的才是快没了,小娘子,就剩一碟了,算你十八文。”   隔壁桌一客人指着那叫价十八文的道:“陈小丙的蟹做的最好,他哥哥小乙还有蟹酿橙,又便宜又实惠,娘子可以尝尝。”   陈小丙马上顺杆子爬:“这位小郎真识货,明天我便宜算你几文钱。”   芸娘扑哧一声笑了:“你们这是一伙的呢?今朝信你一回,若是不好吃,明朝我叫人在樊楼拉个布条,必告诉所有人去。”   其余的小贩见芸娘与陈小丙搭上话,心知没戏了,一哄而散。陈小丙笑嘻嘻的对芸娘说:“娘子只管放心,若有一只差一点的,我明天送十碟与你亲自登门道歉。”   见他说得如此有信心,婉言他们也不由期待起来。特别是婉言,压根不知道洗手蟹为何物,更是好奇。只见小贩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碟,碟中雪白的蟹肉上堆着生姜橙皮花椒等物,夹起一块闻闻,有淡淡的酒香。忍不住放入口中:“好吃!蟹肉好嫩好甜。”   “我的眼光不错吧?”嫤言得意洋洋的说:“以前不知道谁一点都不吃的!”   “那会儿二姐还小呢,便是吃也不给。”芸娘笑道:“你今天吃的太多了,实在喜欢,叫那位小丙哥明天送家里去,或是再出来吃也使得。”   婉言将蟹吞了下去才道:“明天还能来?”   “我也要来!”嫤言赶忙接道。   “明天做完功课就可以来。”   “好,好,明天我早早就能写完大字。”婉言十分开心,这里好多好吃的,她兴致正浓,以前傻的宅在家里,现在她决定逛饱了再宅。   嫤言又道:“明天辅食还到这里吃。我们还要一碟蟹,等爹爹和大哥来了吃。”   “橙酿蟹!”婉言强调着刚才听到的词。   芸娘毫无威慑的斜了姐妹俩一眼:“就这个时候两人不吵架。”   姐妹俩纷纷笑了两声,直接来个默认。   芸娘白了她们一眼,不得已又叫了一份洗手蟹和橙酿蟹。   螃蟹本就是吃个新鲜,分量并不多。洗手蟹刚才尝过还好,橙酿蟹却是婉言没见过的物品。谁见过一个剥开的半个橙子里,塞了满满的蟹肉和橙瓤?忍不住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嘴里,橙子微微带酸,又渗着甜味。混着螃蟹的鲜甜,倒有些像后世的鱼生上浇柠檬汁的味道!评价五颗星!宋朝人太会吃了!   统共一个橙酿蟹也就是半个橙子的大小,说是为父兄点的,姐妹两你一口我一口就吃的干干净净,好在两个人都决定为吃吵架很丢脸,反而异常平静。婉言拍了拍肚皮表示实在撑不下去了,今晚估计得多走几步才能消化的了。= =||真跟小孩子一样,好像有点丢脸哦。   嫤言上了一天课却饿的狠了,吃完一大碗鹌鹑馅的馉饳儿才腾出空来聊天。苏璨和希言此时一齐进来,父子俩一人先叫上一碗红枣汤,苏家父子都不大爱吃零嘴,只一人要了碗冷淘便罢。   吃饱喝足,一家人从容的离开樊楼。刚推销小车的小贩正等在门口,婉言吃多了,又休息了很久,便不想坐车。嫤言也不愿坐,如碧只好推着个空着跟在后面。倒是婉言把如碧与冬娘的包袱一齐甩到车里,充当起超市的购物车来。如碧大笑:“这可是个好主意,娘娘,我们家也做一个吧。日后逛街不用总提着,省事。”   “抬上抬下的才不省事呢。”苏璨笑道:“小巧些还差不多。只是也没甚大用,再重了人家直接挑担子送进家门了,还方便些。”   如碧嘟嘟嘴,心道:爹爹真是不用自己提东西就说风凉话。只是没敢说出来。   “快到马行街了,那里人多,仔细冲散了。阿婉和嫤言都上车去,东西只管抱在怀里便是。”芸娘说着就停下来,看着如碧收拾东西。   婉言和嫤言都不大情愿的被抱上车,车子较小,两姐妹同坐一辆显的有些拥挤。不过看着逐渐多起来的行人,婉言也只好老老实实呆在车里,真被人拐了或者踩了那才不划算。   马行街极像后世的步行街,说是说马行街,却没见多少马匹。到处都是逛街的人。街边的灯笼密集的,将街道照的如同白昼。婉言第一次知道,原来灯笼的光芒,居然可以跟电灯一样耀眼。空气里传来微微的灯油味,却听说蚊虫最怕火油,是以马行街苍蝇蚊子绝迹。婉言仔细看了看,还真没见到人们头顶上有盘旋的虫子,深感佩服。   远远的响起一阵鼓声,希言立刻高兴的跳起来:“快走快走,怕是艺妓要表演了!”   这一招呼,听的周围的人都激动起来,纷纷往鼓声的方向快步行去。   人实在太多了,层层叠叠的圈外,缩在车子里的婉言什么也看不见,外面的叫好声挠的她心里发痒。苏璨将手伸到婉言的腋下,将其抱在怀里。冬娘也依样画葫芦的抱起嫤言。如碧只得抬着车子,一齐往酒楼走去。原来苏璨见人多看不见,又见旁边二楼雅座上有他的同事,便抱起女儿厚着脸皮去蹭个座儿。   同事早早占了位,就是为看表演。寒暄两句,让出点空挡,竟连话也不多说,只盯着楼下看。婉言这会儿占据好地方了,也伸头往下看。   “好漂亮!”婉言被不远处的美女惊住了,现代那些明星真是弱爆了!   楼下一群青年男子拼命的往前挤,送花的,送首饰的,送果子的,送绸缎的,应有尽有。再看旁边一群人齐声大喊美女的名字,一串一串的助威词……呃,这是超级女声的现场么?但马上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她看见楼下的美女带着一串小美女,利落的翻身上马,拉弓瞄准远处柳树上垂着的绣球,绣球很轻,正随着晚风飘摇。只听美女一声娇喝,七八只箭齐飞,再一看,远处七八只绣球已经稳稳当当的扎在地上。目瞪口呆!   更精彩的还在后头,美女们把马都赶下去,又各自牵了一匹驴上来。虽说是驴,但看起来十分精神。更多的美女涌上,纷纷跨上自己的宝座。然后……开始打球!   没错,这就是打驴球。她在电视上看到过《杨贵妃》里打马球的场景,光看电视都觉得惊心动魄,好几次都感叹:怪不得唐朝要以胖为美。不胖点,打马球的时候被人一撞就掉下马了,纯粹找死。没想到居然还有骑在驴子上打的球,竟然也十分精彩。   周围一圈圈的叫好声,分明是两个正营。好么,才见到了后援团,这会儿又看见了球迷。婉言暗自翻白眼,东京人你们还可以再时尚一点么?   扯扯苏璨的衣袖:“爹爹,这些娘子好厉害,是将军的女儿么?”   苏璨大笑:“哪来这么多将军生这么多女儿?这些是艺妓,时人称她们为‘小姐’。下次见了她们不要叫娘子,唔,要是碰到大家,叫一声娘子也无妨。”   婉言立扑,合着“小姐”打这儿来的啊?于是经历了几百年的岁月,小姐又回归本意了么?囧。   看着楼下小姐们的英姿,婉言忽然就想到:以前总笑贾宝玉把林四娘写的太彪悍,她现在相信了,古代的女人真的可以比男人还凶残!想想北宋军事上的孱弱,暗自叹道:小姐们,你们真生错了时代哇!   吵闹的女儿们   婉言又看了一阵,因为不大懂规矩,新鲜劲一过未免有些无聊了。扯了扯芸娘的衣袖:“娘娘,楼下怎么那么多娘子不穿裙子?”   “现在流行呀。”   “那娘娘为什么穿裙子?”   芸娘眨眨眼,悄悄的说:“你爹爹喜欢。”   “怪不得家里都穿裙子。”说起这个话题,婉言又想到:“外头都是坐凳子了,家里还是席子,也是爹爹喜欢?”   “你爹爹颇喜欢古风嘛,如今汴梁用凳子的也真多起来了。我们那会儿还有半数用席子呢。”   婉言吐吐舌头,她发现了。附近几家店面用的都是地板砖。还是石板磨的既光滑又方正,一块块拼过去,巨像瓷砖。只不过像的是高档瓷砖,因为墙角有凿花。到了这里才发现,后来的几百年中国退步的有多厉害,想想这里,放眼望去尽是眼熟的玩意儿,一面佩服又一面遗憾。穿越的优势几乎一点没有,她能想到的别人早想到了,她靠什么勾搭帅哥啊啊啊!   婉言又安静下来看比赛,忽听芸娘道:“良人可是看中了哪位艺妓?”   苏璨摇头笑道:“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想的?”   婉言一抽嘴角,你的意思是要是你有钱就能想了咯?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抬头看芸娘,果然见她抿着嘴,这是不高兴了。也是,换谁家男人盯着美女看呆了,都不会高兴。哼,渣男!一个老婆一个暖床奴婢还不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古代的男人真垃圾!这么一想,看美女的兴致瞬间全无,索性捣乱。   “娘娘,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   “还没结束呢,再看一会儿。”苏璨不舍得走。   婉言就仗着年纪小耍起赖来:“我就要回去,我就要回去!不看了,我要睡觉,哇!!!”   芸娘赶忙打横抱起婉言:“阿婉到娘娘怀里睡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回家!就要回家!”   “吵死了,干嘛这么娇气啊!”嫤言怒了,她正看的爽呢,想起爹妈宠婉言那个劲,没准还真能被她闹回去。   “管你什么事啊,你要留,一个人留下好了!”婉言反唇相击。   “你就是娇气,这么好的位置又不是时时都有,偏你多事。”   “我就多事了,你能怎样!?”   “你无赖!”   “你无赖!”婉言使出对付小朋友的绝杀。   “你干嘛学我说话?”   “你干嘛学我说话!”   “不要学我说话,你不许学我说话!”嫤言气死了。   “不要学我说话,你不许学我说话!”婉言继续欺负小孩子。   “你!!哇!!!!”嫤言也哭了。   婉言更是趁机大哭,芸娘叹气:“你们姐妹俩怎么见天就吵架呢?都不许吵了。”   嫤言委屈死了:“是她一直学我说话。”   婉言根本不接这一茬,继续大哭。   苏璨终于忍受不了:“罢、罢,回去吧回去吧。日后再看也使得。”   嫤言听到这话哭的更是厉害,婉言一边哭一边暗自得意,老色鬼,你让我娘娘不高兴,我就想办法让你不高兴!看你还色不色!   被两个女儿搅的头大的苏璨,只得与同事告别,带着家人一齐回去。这也是苏璨为何爽快离开的原因,明显自家两个女儿已经吵到别人,再不走倒显的没家教,干脆如了女儿的意。只是他不知如了一个,就违了另一个。两个小女孩又结了一回梁子。   希言也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明天可以去跟同学显摆,没想到被两个妹妹搅和了。可惜是自家亲妹,奈何不得,只得忍了。想着哪次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玩才爽快呢。其余的人没什么所谓,看过热闹便罢。   表演没有结束,他们一行人走的极困难。偏两个冤家又放在同一辆车内,大眼瞪小眼,还时不时掐几句。通常而言她们掐上三五句,芸娘就会阻止。但此刻街上嘈杂,芸娘又在后头,姐妹两你来我往,直掐到走出马行街才被迫中止。受了小说熏陶的婉言,本来就觉得嫡庶是天敌,不是你陷害我就是我陷害你,绝对没可能和平相处。嫤言则是小吃醋加不服气,咱是庶出,但咱也是爹的女儿,凭什么啊?经过数次交锋,这梁子结的大了!   小条的街道十分安静,大约汴梁的市民要么去逛夜市,要么就直接睡了。比起刚才在马行街,耳朵忽然解放的感觉,配合着间或几声虫鸣,显的更加寂寥。   芸娘依旧在吃醋,两个小女孩刚掐完正赌气,冬娘见女儿跟婉言这么掐多少有些紧张。希言是没看完表演不爽,苏璨则是加了一层在同事面前丢面子的尴尬。这夜市逛的,算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起因在婉言,根子却在苏璨。这父女俩还都犹然未觉。   气氛着实不好,苏璨只得说些什么来调节气氛:“昔日听人吟诵唐人描述夜市的诗美轮美奂,却不知唐人一年中才有几次这样的景象。倒是描述眼下正合适。”   希言问道:“何诗?还请爹爹教我。”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希言赞道:“果然华美,先生未曾教过。”   “世上学问广阔,要多听多见才好。”   “是。”   听到父子对话,婉言撇嘴暗道:说的好听,还不是记的刚才那个伎女。当她不知道秦淮河是干什么啊?什么柳如是,什么陈圆圆,哼哼哼哼!   芸娘还是不说话,冬娘和如碧不大懂诗词,也闭嘴不言。父子两说完这一段,再次冷场。   如碧觉得一路走着无聊,便开始八卦:“我见着有个女伎的脚好小,莫不是裹了脚不成?”   “裹脚?”婉言吓一跳,不会她也要裹吧?眼角扫过芸娘和如碧,都是大脚,这么说来,应该没必要?哦,对了,这家爹崇尚古风,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不用裹脚,呼,松口气。   “说是裹了脚走动跳舞的姿态好看些。”芸娘不咸不淡的说:“那些达官贵人哪管女伎的死活。身处贱籍,也说不得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了。”   “那她们岂不是好可怜?”嫤言问道。   芸娘摇摇头:“谁知道呢?”比起穷苦大众,她们锦衣玉食。求财还是求身份,个人选择而已。谁说的清好坏?普通百姓怕还觉得女伎的日子更好过些,不然也不那么积极培养自家女儿了。随即又暗自冷笑: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看向苏璨的眼神,就带着点失望。她们苏家,还是不要功成名就的好吧。   一行人回到家,各自洗漱睡觉。婉言是真累了,沾上枕头便睡死过去。宋朝人经常逛夜市,熬夜的本事不是盖的。是以苏璨和芸娘精神还好。   苏璨搂住芸娘的肩膀:“这就是吃醋了?”   芸娘斜了苏璨一样:“改日我也去看外头行走的郎君如何?”   “良人好大醋劲!”苏璨笑道:“怪道今夜女儿都替你出头。”   “呸,关阿婉什么事?小人家撑不住,也该睡了。”   “你放心,我只瞧瞧,并不心动。”   “若得万贯家财,也不心动?”   “哈哈,御史台哪来的那么多钱?”   芸娘不过想听一句承诺,偏苏璨顾左右而言他。心情更加坏了,换了衣服直接躺下,把苏璨弄的个莫名其妙,只当芸娘身上不爽快,想着明天还要工作,只好也跟着吹灯睡觉。   常言道,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何况本就没什么大事。苏家在次日就恢复了一派河蟹。冬娘挑灯奋战了两三天,才得一个斜挎包。不曾想嫤言压根就不肯用:“我们都是自己做包,才不要别人做呢!”冬娘听说只得收起来。   没两日,嫤言还真自己带了个小包回来显摆:“这是我自己做的,好看吧!”   芸娘笑着点头:“好看。”   婉言偏要吐槽:“针脚都不匀净!”   芸娘扑哧笑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匀净不匀净?尽学大人说话,你这是说如碧的呢?”   如碧脸一红:“我就是不擅长做这些。”   “这可不成,日后怎么嫁人哦!”   “这有什么?大相国寺什么没得卖?总有尼姑去那里卖绣活,我到时候去买就是。”   芸娘正要开口教训,只听门外一声喊:“娘娘,我回来了。有同学来做客。”   芸娘立刻站起身来,婉言也只得跟着站起。只见希言领着个小帅哥进来,学着嫤言的动作福了一福。抬头一看不由暗赞:好正点的正太!   正太对芸娘一揖到底:“晚生楚衍,见过伯母。”   芸娘伸手扶起:“无需客气。如碧,还不煎了茶来?”   “是。”如碧蹲了蹲退下,显的比平日的严肃了许多。婉言暗自吐槽:这家人好装!   扭头一看,嫤言正襟危坐,一副端庄小娘子的派头,直直翻个白眼。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苏嫤言小眼神乱瞟。   嫤言感受到婉言的目光,回了个挑衅的眼神。两人眼神对杀,好在都记得在小帅哥面前,并没有出声。   如碧点好炉子正在煎茶,众人纷纷落座,团团围住庭院里的桌子开始闲聊。   希言道:“娘娘,今朝学的课本有处不大通,多亏楚兄相助,才得以过关。楚兄学问甚为扎实,我着实佩服。”   “苏兄过奖,不过巧合一二,日后还请苏兄多多关照才是。”   芸娘听到这话,自然要跟着寒暄两句。只把婉言的牙都放倒了,她爹也没见这么说话啊,别扭!难为长了一张好脸!真可惜,哈欠。   “小娘子可是嫌闷了?”楚衍忽然开口道。   婉言被说的一个激灵:“没有。”   楚衍却逗她:“那就是听的懂咯?我可要考的。三人行必有我师,讲的是什么?”   婉言暗自白眼,希言的同学,撑死十来岁岁,要不要学大人逗小孩一样啊?才懒的理你!   楚衍自讨没趣,反而被希言笑话:“我家二姐可不好欺负。”   “才没有欺负,不过是见令妹玉雪可爱,说说话而已。”   嫤言接过话头:“我知道,你们说的是孔子的话,爹爹说过。”   楚衍开心了,毫不吝啬的夸奖道:“苏大娘好学问。”   婉言一口水喷了出来,苏大娘……苏大娘……她能说她好彩行二么?   中秋   “你干嘛啊!”嫤言瞪了婉言一眼。   婉言喷了水反而被水呛,在一边咳得说不出话来,只管挥手。内心不单庆幸自己不是长女,更庆幸自己不姓孙。不然孙大娘……这叫法能听么?   嫤言在小帅哥面前被妹妹拍了面子,大怒:“你像什么样子?还有客人呢!一点修养都没有。”   “我喝水呛到而已,你做大姐的不关心一下我,反而在客人面前说我,这也是做姐姐的修养?”   楚衍囧了一下,反复思量一阵,忍不住悄悄问希言:“你家二姐几岁?”   “四岁。”   “这嘴也太伶俐了吧?”楚衍惊叹,他家附近三四岁的小孩可不是这样说话的。   希言拿袖子一挡嘴:“练出来的!”   楚衍见已经吵架吵的天昏地暗的两姐妹,再看看希言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果然是练出来的!”   不曾想姐妹俩一同扭头瞪楚衍:“笑什么笑!”见天掐架,看样子也能掐出默契来。她们姐妹俩吵架,关你屁事!就算你是小帅哥,也给姐一边去。   楚衍狂汗,忙从书包里掏出两个小球样的玩具来:“算我的不是,正巧有两个眼球,两位小娘子拿去玩吧!”   嫤言见惯了类似的玩具,伸手接过。婉言倒吓了一跳:好么,连火红睛的周边都出来了,哪位达人能给她一本团长的书么?放在一起正好CP。   几个小孩在庭院里聊了一会,楚衍就要告辞:“今日天晚了,改天学里见。”   “明天我去你家玩可好?”希言交了新朋友,恨不得黏在一处。   楚衍猛点头:“好,两位小娘子也一块来?”   嫤言高兴的答应着,有玩具又长的好的小帅哥,当然要给点面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倒是婉言没什么兴趣,她帅哥见多了,见到个小正太新鲜三五分钟了不起了。再好能比得过团酷幸村迹部等等等等么?切~嫤言真花痴。   把庭院留给孩子们的芸娘,在屋内见楚衍貌似要走,便走出来寒暄。待送走楚衍,就对孩子们说:“先进去吧,太阳要落山了,这可比不得夏天,天黑了院子里冷着呢。希言你功课写完了?嫤言也要再看看针法。都进去吧。”   兄妹三人就被赶了进屋,却发现如碧在堂屋前收拾东西。   婉言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月团模子,后天就是中秋,二姐忘了?”   “月团?”   “一种香香甜甜的烤饼,明天你就知道了。”   婉言看了看模子,心下了然,中秋节香甜的饼,是月饼吧。按照宋朝人喜欢折腾的习惯,大概中秋会有节目?“明天有表演么?”   “官家会在宫门前放焰火,还有花灯,虽不如元宵节,却也值得一看。明天我们又租一辆小车,带二姐去看可好?”如碧说的一脸向往,又很笃定,可见这是传统了。   焰火还行,只要她那便宜爹别又看美女看呆了。北宋的焰火一定很好看吧,当年辛弃疾那首词背的她抓狂,此刻心生一丝赌气,非要看看是不是能真的“东风夜放花千树”。不过话说,“为什么月团要自己做?外面铺子没有卖的?”   “娘娘说做着好玩,爹爹他们还要各自拿出自家月团比拼。大哥学里也是。外头买的难免与别家的重样了。”   这么一说,婉言便来了兴趣:“月团吃多了会腻呀。”   “是有点,不过好吃的还是能分辨出来。”   “那我们家做茶叶味的!”   “茶叶怎么做月团?”   “打成粉惨到馅料里去,保管又香甜又不腻。”天福茗茶家的月饼,口水一个!   “行不行啊?”   “行啦行啦,你试试嘛。柚子蜜饯好吃,可以放柚子蜜饯。”柚子口味的真是太给力了。   如碧点点头:“那我明天叫九娘试试。二姐要喜欢柚子的,叫她多做两个便是。”   婉言圆满的晃走了。   次日一早,果然见仆妇九娘在院子里摆了一张小案,正在揉面团。见到婉言起来便问:“二姐醒了?昨夜一夜好睡,爹爹和大哥大姐都出门啦。”   婉言嘿嘿一笑,睡过头了!她以前身体不好,又不会说话还兼痴呆,导致她现在早上不起爹妈也不叫。一不留神还睡过头了。   “娘娘呢?”婉言扫了一圈,怎么不见人呢?   “娘娘带着冬娘出去买东西了,明日过节,要去樊楼定一桌酒菜,去晚了怕没有。”九娘又问:“二姐昨日说的茶月团,是放在皮里还是放在馅里呢?”   “馅里。”宋朝的茶她见过了,苦死!又是一团团的,还省得磨粉,直接弄一块下来揉吧揉吧就能用,做点心巨方便,但她始终喝不惯。当然小儿不宜喝茶,家里也没谁给她经常喝。   九娘将信将疑的弄了点团茶来,拌到一部分馅料里。尝了尝赞道:“苦中带甜,真不错!明天爹爹和大哥可以出风头拉。”   “是吧是吧!”婉言高兴的道:“我就觉得这么好吃。”   宋朝人创新意识强着呢,这种程度,绝对没有人怀疑她是穿了。本来他们就喜欢搞发明创造,见惯不惊了。当然家里人还是大大夸奖了一番。嫤言不爽风头被抢,发誓要做一个好荷包给爹爹才是!   次日便是中秋,一大清早,嫤言就拦住苏璨:“爹爹,送你一个荷包。”   苏璨接过来一看:“我们家的嫤言也会做荷包了?好,好,来,给爹爹系上。”   嫤言开心的惦着脚,讲荷包系在苏璨的腰上。恰逢今天婉言起的早,正看见了这一幕,好奇之下跑去围观。一个蓝色绸缎的拼布荷包,从下至上有深到浅,针脚匀净,比先前做的那个书包强太多。大概是还不会绣花,所以用拼布。婉言咬咬牙,不服不行哇!深吸一口气,淡定,淡定,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嫤言见婉言都收声,大为得意,比被爹爹夸奖还得意。婉言见状,索性再次欺负小孩:“大姐你好厉害哦!帮我也做一个吧,好么好么?”星星眼~~   嫤言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觉得浑身不得劲。偏苏璨还说:“真是这样,姐妹要和气才好。”   “嗯,嗯!”婉言继续卖萌。   嫤言纠结了,一方面高兴死对头居然夸她,一方面觉得还不如吵架呢。顿时憋的一句话说不出,倒把旁边围观的希言囧了一下——今天太阳打哪边出来的?   还是芸娘点了点婉言的额头,悄声说:“你呀你。”真是坏透了的小家伙。   婉言果断转移话题:“爹爹是要出去送月团么?”   “是呀,我先出去一会儿,不用等我吃朝食。”又转身对芸娘说:“再买些咸果子,夜间我们好吃酒。”   “已经买了,放心吧。我们早早吃过辅食就去街上看热闹,焰火倒可以在家看,摆上果子和酒,比在外头挤着强些。”   “也行!”   不多时,苏璨和希言都各种拎了一些月饼回来,又有人不断的送月饼到家。嫤言和婉言两个人把那些月饼一一拆开,切成小块,一路试吃了过去。还没到辅食就已经撑的肚子滚圆。   “这个羊肉馅的谁家做的?”嫤言从万千甜食中,终于碰到个咸味的,那滋味真是美极了!   希言看了看:“上回来我们家玩的楚四郎给我的。”   “好想法!”婉言赞道,这口味很像后世的苏式月饼。   “他家大娘想的,他们家说你想的也好吃。”楚衍接到他的月饼就咬了一口,大赞口味独特。   婉言还是觉得大娘两个字天雷,直劈的她话都不想说。又吃的很饱,索性爬起来跑到书房骚扰苏璨去了。   好容易等到晚上,一群人跑去夜市上看了一回灯。又折回来爬上家里的阁楼,摆上矮脚桌,团团围坐。桌子上放了各色果子和东京人都极喜欢的蟹。除了两个小女孩,人人跟前放了酒杯。便是小女孩,也各自有一杯桂花汤作为饮料。   东京人平日就好热闹,过节更是狂欢。就是在家里,也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喧闹声。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夜市,灯火似乎将天空都染了一点颜色。如果不是穿越了一回,谁要跟她说:古代也有光污染!她肯定能当对方神经病。虽然这种光晕远远不如后世,但在这个时代也算离谱了。所以说,历史课本有时候真的很靠不住啊!所以说期中考试不及格神马的有什么要紧嘛!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一声轰响讲婉言的思绪拉回。婉言抬头一看,天空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痕迹。“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远远的灯笼,衬着漫天焰火,与天空的月色星空交相呼应,真的好美!她几乎一瞬间就理解了辛弃疾的这首词。曾经背的那么吐血,那么怨念,却在此刻深深觉得……怀念。   一夜鱼龙舞,让她想起了幼年时爸爸将她抗在肩上看元宵灯会的情景。以前在一个装X群里有位装X阿姨听了一个讲座,说人幸不幸福就在于幼年时家人在你身上做了多少个开关。多少是幸福的,多少是不幸的。然后,等你长大以后,遇到很多事,都会触动那个开关,开心或不开心,在很早以前就注定。   而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真的像有一个开关,那种黑色的,很小时候住在旧房子里时上下拨的开关。“啪”的一声,满室光明。记忆中的舞龙与眼前的焰火重叠,分不清是真是幻。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那种满足感,塞的她心脏严严实实,将她的心沁的很甜很甜……   朝廷八卦   沉沉一觉醒来,望着略显昏暗的天花板,心中不由一阵失望。一晃眼就在北宋呆了五年,可每次梦醒,都还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不知道是这里的归宿感太弱,还是前世的烙印太刻骨。深吸一口气,自我建设三秒钟,又是生龙活虎的一尾活鱼。穿好衣服走至门外,却发现平日早早起来在庭院里看书的嫤言,连人带桌椅一齐不在,不由一惊。要她说,虽然平常三五句就能掐上,但也不得不佩服嫤言的毅力。如今的针线已经能闪的婉言无话可说,便看的出平日的用心。再有每天早上起床读书识字从不间断,想想自己上小学那会儿?每天早上都得她妈抽着才能起床,你说这古代的娃怎么就这么变态呢?   “二姐在这里做什么?可洗过脸了?”如碧见婉言站在回廊上发呆,便出声唤道:“若还没有,且随我来洗个脸。”   婉言点点头,跟在如碧后面问:“大姐呢?”   “娘娘说天气渐冷,让大姐到屋里看书。”   “光线不好。”   “不怕,可以开窗。就是冬天若天气不好,还得点个灯才行。”   婉言看了看家里的木格子门郁闷的半死,冬天靠着门,也只能勉强看清。真苦逼,怪不得读书用背的。你想啊,不趁着光线强的时候把课本背下来,一旦光线不是很好,看书岂不是坏眼睛?这个时候,就把肚子里的货调出来,背啊背啊,完事!啊啊!难道古代的书那么大一个字就是这个原因么?婉言穿来N年终于在今天悟了!   洗过脸,跑去屋子里看嫤言。发现芸娘也在,正拿着书考嫤言呢。嫤言背的一字不差,婉言不由有些脸红。她到现在还只能背下苏璨用书呆子方法教他说话时天天念的《千字文》,以及最最基础的那几本。现在还小,年龄差距显的很悬殊。再过几年,三岁的差距就会逐年缩小,姐妹俩一定会被别人拿来比拼。在这么懒散下去,到时候丢脸丢大发了!她,堂堂一个嫡出的娘子,居然比不过一个丫头养的,想都想的到人背地里怎么笑她了!①   这么一想,内心就一阵发狠!迅速蹭到书桌旁,翻开字帖就开始临摹。等芸娘考完嫤言的书,便缠着芸娘教她古文。《论语》她是背下了,重点是她很多句子不知道意思。浅显的如“知之为知之”“三人行必有我师”没有问题,但那些个什么“多见阕殆,慎行其余”②是些神马?必须弄懂才行!最可惜的是,明明小学就背过《三字经》,但她却忘了!前面那几句有什么用?现在还没有《三字经》,要是没忘没准还能混个才女当当呢。唉,算了算了,她统共都记不得几首诗词,要是被人当场要求作诗,绝对死定。才女这个名声不要也罢。不过千万不能让人当文盲就是!这么一想,收拢神思,认真听芸娘逐字解读。   芸娘对婉言忽然努力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但这是好事,当然要鼓励。时下女孩子多能诗会画,许多还精通乐器舞蹈歌曲,还必须擅长女红和厨艺,至少要有几道拿得出手的菜式。她心中也想自己的女儿,不能让别人的比下去。于是更加紧了对婉言的培训。   所以说,独生子女有万般缺点,都不如眼前一条——家庭内几乎没有竞争。就算表兄弟姐妹在爸妈的压力下要PK,但因不住在一起,根本少有感到压力。同一个家庭的兄弟姐妹就不一样了,就比如眼下,婉言见嫤言努力,有了危机意识跟着努力。但嫤言看见婉言也开始努力,只觉得后面有人拼命追,她也只好拼命跑。回头希言一进家门,发现俩妹妹不再幼稚的掐嘴皮子架,而是直接在学问上一较长短了,吓的稍微有些懒散的他赶忙抱起课本狂读,要被妹妹比下去,他也就不用混了!时间就在兄妹三人玩命学习的氛围下度过。直到冬至这天,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   简而言之,现在的皇帝被他妈垂帘听政了!婉言动了动耳朵,这事怎么这么耳熟?   芸娘皱眉道:“官家的事,我们如何管得?”   苏璨呵道:“这话好无道理,我等身为御史,自当劝谏君王。太后听政,本就是牝鸡司晨,如今还要趁生日受百官的头!家礼国礼不分,官家好糊涂!”   芸娘咕噜:“娘娘管的也没什么不好,前些年,你不是还夸交子比铜钱好使么?那会儿官家才多大?你这是过河拆桥。”   “话哪能怎么说?当年官家还小,娘娘垂帘听政也就罢了。如今官家二十岁了,二十而冠,却还不还政,哪有这样的道理?”   婉言趴在床上听的头大,听了半天才发现,你妹哟!妈是娘娘,太后也是娘娘。她要是在大街上喊一声娘娘,谁能分清楚她叫的是妈还是太后啊?坑爹的是,这会儿叫奶奶倒是“妈妈”③,长叹,真是各种凌乱。   只听苏璨又道:“范较理已经上书,我等必发声支援。”   “范较理是哪个?”   “望亭范家的范希文!他可是位君子。”   婉言听到这里终于被劈起来了!“范希文?是不是范仲淹!?”   “胡闹!稚子小儿,岂可连名带姓称呼他人?不懂礼!”   婉言被苏璨的怒气吓的一缩,暗自翻白眼,名字还不给人叫!古人真是神经病!   “这么凶做什么?她还小呢!”芸娘护短,却又对婉言说:“这名却只能长辈叫得,日后你见了平辈长辈,可别这么说话。”   婉言闷闷不乐的应了,什么嘛,好不容易碰到个一个听起来耳熟的名字,一激动不就……何况后来的人,谁不是范仲淹范仲淹的叫?要不是刚好考试了她就穿过来,又碰上大哥叫希言,她暗自吐槽过,几个人记得范仲淹他叫范希文啊!起个名还不让人叫,起名干嘛哟!讨厌!一翻身,赌气睡了。   苏璨摇头道:“我们二姐好大的气性。”   芸娘斜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哪懂那么多?便是范较理在此,也必不会与一小儿计较。”   “但却让人以为我们做父母的不教导!”苏璨在这方面不肯松口:“你也别太惯着她,想什么时候起便什么时候起,若养成习惯,日后侍奉翁姑当如何?”   芸娘冷笑:“你又知她起的晚了?她平日上学不早起?横竖只有你那一双儿女才是样样都好!”   苏璨叹气:“这又扯到哪去了,难道不是你的儿女?”   芸娘见婉言没有动静,却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吵醒女儿,也哼了一声去睡了。苏璨无奈,都说齐人之福如何如何,他却深知其中滋味。这世道,但凡女子就没有不妒的。唉……   范仲淹上本这件事历史课上老师稍微八卦过,意思是范仲淹上本之后,推荐他复官的另一个大文豪晏殊慌忙阻止他。结果范仲淹反而正气凛然的拍了晏殊一板砖。最后晏殊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范同学上本。但是再具体一点,婉言就不知道了。刘太后什么反应呢?好像历史老师没提,似乎历史书上也没怎么提。但刘太后是谁啊?从一个身份来路不明的小姑娘,据野史说还是宋仁宗他爹当年的外室,愣是给她一路杀至皇后。生不出儿子吧,还借腹生子,而且还极好手段的把生了儿子那位封为宸妃,真是一点把柄都不给人留,某些人想离间她与仁宗都没办法。当年她爹说起这一段八卦时佩服的表情都掩盖不住鸟!咳,她爹的常识也是来自于电视剧的,貌似有一出戏叫做狸猫换太子神马的?   老爹还说过,此太后权利欲超强,据说仁宗跟西夏打仗时都不肯还军权,就这样,不管是宋史还是后世对她的评价都不错,并且善始善终。号称一个女人最传奇的一生啊!要不是传奇的赶上玛丽苏小说,她还未必记得住呢!她隐隐约约记得范仲淹被贬过,看现在这状况肯定就是得罪了刘太后。而刘太后这种一路杀过来的狠角色,据电视小说的说法,一定喜怒不形于色。婉言表示对范仲淹默哀三秒,范大叔祝你好运。   第二天,果然朝堂一切风平浪静。为啥婉言会知道呢?因为宋朝是没有“莫谈国事”这一说的。皇家人物的周边产品都卖的满东京城都是,还有类似于四格漫画的政治漫画才一文钱一张。所以如果宫里有什么决策,天天出去买东西的如碧九娘一定会知道。还有送东西上门的小贩也会八卦。婉言想,这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婉言的乌鸦嘴灵验了,因为不多久,范仲淹再次上本,要求刘太后罢帘还政,将军权交还官家。一时间读书人放佛打了鸡血一般,街头巷尾都能听到议论声。当然支持范仲淹的多,但也不是没有像芸娘一样觉得过河拆桥的。婉言听了好几天的八卦,颇像后世的论坛掐架,虽然很多东西听不懂,但不妨碍她听的开心。一直在蹲家门口听到将要吃辅食才回去。   正巧此刻苏璨踏进家门,心情十分愉悦的哈哈大笑:“芸娘,你可知道今天我们御史台也上本了?”   “什么上本?”   “就是范较理要求娘娘罢帘还政,我们也觉得必要,因此纷纷上本。此刻奏章怕是堆满官家的案头了,哈哈。”   芸娘皱眉:“你掺和进去做什么?都说了天家的事不要管。横竖政治清明,安居乐业就行了,你管是官家当家还是娘娘当家呢!”   “妇人之见!”苏璨一甩袖子:“太祖云:与士大夫共天下!我等读书人岂敢置身事外?此事我必挺到底!”   夫妻吵架   芸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是挺妇人之见的,就希望家里别出什么事,希望大家平平安安,没那么多大志向和抱负。就像她说的一样,谁当政只要对老百姓好,又有什么区别呢?被丈夫一挤兑,又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种事跟丈夫争执。重点是她不想为外事在孩子面前吵架,这样很不像样。   婉言在外听了两耳朵八卦,暂时没什么兴趣,也就没有追问。她不知道历史上这件事历史上什么结局,反正眼下看样子刘太后还活蹦乱跳的。依照更有名的几个女人的经验,范仲淹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中国挺讲究孝道的,光一个孝的帽子就扣死人。《汉武大帝》里不是演了么?汉武帝要做决策,他老妈就绝食。搞的汉武帝只好投降。汉武帝那么彪悍的主都掐不过他老妈,别提她没怎么听说过的目前这位官家了。这么一想,就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反而聊起其他的事来。   婉言不在意,芸娘却不得不在意,到了晚间回房,婉言睡着了,芸娘还是劝道:“日后这种事你不要插手,做官为民,管那么多做什么?”   苏璨再次听到这种言论便开始烦躁起来:“君王不当理应劝谏,不然设御史台做什么?”   “御史台不是监督百官的么?”   “劝谏君王还不止御史台的职责呢,百官当共担此责,不然为何有魏征谏太宗十思疏?”   “官家还不想呢,你们这是明着逆着官家来,不是多管闲事么?”   “这怎么又算多管闲事了?不然朝廷发我俸禄做什么?凡事顺着官家来,那是佞幸!”   “你怎么就说不通!”芸娘也怒了:“若是娘娘记恨了你怎么办?”   “大丈夫光明磊落,岂怕一妇人记恨!”   “你倒光明磊落,我们一家老小还等着吃饭呢!”芸娘觉得苏璨简直是无聊透顶,刘太后又不是吕后乱政,又没让娘家人作恶多端,也没有任用奸臣。如今太后都六十岁了,还能活几年?官家才几岁?一点耐烦心都没有,好端端的事做的这么难看!“这事,往小了说是忠君爱国,往大了说,叫做离间天家母子感情,你们担的起吗?”   “这正是避免他们日后母子成仇!”   “呸,你们这是巴不得娘娘……赶紧死了!”最后几个字芸娘说的极轻。   苏璨大怒骂了一声:“愚妇!”便甩袖子去了冬娘的房间。   冬娘见苏璨来了,行礼过后就慢慢的在旁边整熏香。苏璨心中还是不爽,犹自大骂:“泱泱大国,竟然要一个妇人掌权!”   “雌代雄鸣则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   冬娘端上一碗汤:“爹爹且歇口气。”   “你不知道芸娘有多可恨!尽说什么不要多管闲事!国家大事,哪是多管闲事?”   冬娘不敢吱声,唯唯而已。   “你说,这事该不该管?”   冬娘为难了,要说该管,是得罪芸娘;要说不该管,又应付不下眼前。不免纠结。   “你不用怕她!这事原就是她不对!”苏璨依旧气呼呼的说。   “娘娘也是为了你好。”冬娘只好和稀泥。   “好什么好,她半点都不懂!小心眼!”苏璨提起这个,又想到芸娘数次吃醋,更觉得她善妒不贤德,反而不如冬娘一个小婢,心情更加坏了。虽然不再讲啰嗦,但接下来好几天都歇在冬娘处,把芸娘气的个倒仰。   为此,好不容易文斗的婉言,见天找嫤言麻烦。搞的两姐妹再次火拼。冬娘更为难了。只好晚间稍微顺着苏璨的话头说,希望苏璨消消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芸娘看不惯她,婉言看不惯嫤言。她们母子俩可都要在芸娘手下讨生活啊!这个夫主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便是睡书房也好啊,偏跑到她屋里来!这不是明摆着要后院起火么?冬娘算是愁的头发都快白了,恨不得苏璨立马滚去芸娘那里赔罪。   但让冬娘想死的是,苏璨果然拿着她的话头去堵芸娘的嘴。居然说“连冬娘都比你懂事”的话。   芸娘当然大怒,冷笑道:“好一个懂事!离间官家母子感情,竟也是懂事!你说,娘娘她到底做什么坏事了?官家年纪不大,让娘娘看几年又怎样?你们不都口口声声的说老成持国么?二十岁的人,比得过六十岁的人!”   冬娘站在一边半句不敢吭声,恨不得就此消失掉。   “那也不能妇人干政!”苏璨接着吼。   “那是先前陛下直接下的令!娘娘这是奉旨!”   “你这话好笑了,”苏璨反击:“若先帝让某人管吏部,就不许官家让其管刑部不成?更不许人告老不成?如今我们不过要娘娘告老罢了。”   “我今日才知道,告老不告老,竟是你说了算!”   “你这是胡说八道!再这么不懂事,你就先回家反省反省吧!”   “好,好!”芸娘怒极反笑:“我稀罕的你个榆木呆子!阿婉!到娘娘这儿来,我们今日就出城,明日要你舅舅把那和离书补了来!走!”   婉言先吓一跳,随即又淡定了。夫妻吵架嘛,看样子千百年都没变过。回娘家,闹离婚,= =||这桥段真特么眼熟!反正她更亲近芸娘,当然要站在芸娘这边。二话不说就牵着芸娘的手走了。   芸娘的娘家在城外,不过宋朝交通发达,随便找了辆马车就直奔城外而去,途中还不忘给娘家买礼物。娘家人忽见芸娘抱着外孙女回来吓了一跳。芸娘之母,人称刘阿婆的问:“这是怎么了?”   芸娘强憋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他那个浑人,竟说我还不如一个小婢懂事!”   “这话怎么说?”刘家大郎问道。   “他要上书,叫官家亲政。我让他别老揪着这事不放,他便恼了。”芸娘哭道:“官家的事,哪有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折腾的?我跟他吵了两句,他竟赶我回来!着实可恨之极!”   “有这等事!?且让大哥去教训他来!”说着就要换衣服出门。   “站住!”刘阿婆喝道:“夫妻俩吵嘴一时气话哪能当真呢?你别哭了,好久都没回来,在家松快几日。”   “我不跟她过了!大哥替我写个状子,我要和离!”   刘阿婆在芸娘身上拍了一下:“胡闹!这话不许提!”   “我偏不!没准我生不出儿子来,就是跟他犯冲呢!”芸娘真是气狠了。   刘阿婆心知继续这个话题会越说越火大,索性蹲下来逗婉言:“阿婉好久未来,还记得阿婆么?来,叫阿婆。”   婉言清脆的喊了声:“见过阿婆。”   刘阿婆霎时喜笑颜开,一把将婉言搂住:“哎哟,我们阿婉几个月不见,就这么懂事了呀?”   说起女儿,芸娘心情总算好些:“她的针线总算好些,前日还替我做了个腰带,看起来挺想那么回事的。”   “这才多大?”刘大郎继续借着外甥女逗妹妹:“我们阿婉真真能干,以后必定嫁个好郎君。”   芸娘有些得意:“还是不如她大姐,不过我也不急,日后慢慢练就是。”   刘大郎也欣喜起来,妹妹亲生女儿变能干了,总归是个好事,便继续逗着婉言:“阿婉还会什么呀?”   “阿婉还会缝荷包。”   “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问娘娘。”   刘大郎不过逗着她玩,哪里会较真?遂笑道:“我们阿婉这么厉害呀,来,舅舅给你个好东西!”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质不是特别好的平安扣塞到婉言手里:“阿婉拿着玩吧,别丢了,玩够了叫你娘娘收起来,兑了交子买糖吃。”   婉言知道舅舅是开玩笑,扬起笑脸说了句:“好!谢谢舅舅。”   只把刘大郎心都叫化了:“哎哟,我怎么就没生个小娘子啊!阿婉给舅舅做女儿好不好?”   “好!”   “为什么好呀?”   婉言暗自翻白眼,又逗小孩。好吧,你逗吧逗吧,芸娘心情不好,算是卖萌了:“舅舅给东西买糖吃!”   芸娘果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就记得吃!”   “能吃是福!”刘大郎从刘阿婆手里接过婉言搂到怀里:“你几位哥哥都上学去了,舅舅带你逛逛去。”   “大冷天的逛什么呢?”刘阿婆道:“且叫新妇①点些好茶汤,喝了暖暖身子。”   刘大郎看着外头北风呼啸,真就打消了念头,叫老婆煎了茶来,自己只管拿着果子掰开了喂婉言。   刘大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见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娘子都走不动腿,一个大男人带着婉言满屋子乱窜,把家里几个女人笑的不行。等到刘家三个小郎回家,芸娘的心情已经彻底阴转晴了。等再看到刘家三个小郎围着婉言当宝贝一样,心情指数直接爆表,哼,有这么几个表哥,还怕我家阿婉日后没人出头么?   另一边的苏家就没这么好过。虽说北宋东京的人都是“笼袖骄民”,通常都不自己开火做饭,一日两餐带宵夜都是外头解决。家里有没有个女主人,在生活上并没有什么不便。但家里的气氛却不是生活便不便利能左右的。   首先家里少了两个人,那是实实在在的。其次夫妻吵架说要合离那绝对是气话,所以两位女使一面心情不好,一面站在芸娘的立场上觉得苏璨与冬娘这回干的那叫什么事?两位女使虽然是雇工,但到期了还是良民,本就对贱籍的冬娘不是很看得起,这下眼见过年了闹这么一出,不知道年终奖还有没有,不免刺了几句。而冬娘表示异常苦逼,这事又不是她做的,反而扣她头上了。希言和嫤言对芸娘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夹在中间更为难。最后苏璨与芸娘多年夫妻感情十分深厚,这样吵架即便觉得自己占理,心情也是很差的。   希言受不了家里如此诡异的气氛,挑唆嫤言去磨苏璨,把芸娘接回来。本来苏璨有些动摇的,但看着家里人都这个样子,反而扭起来:“我说不接就不接!”   冬娘更郁闷了!   宠妾灭妻   刘太后忍了几天终于出手,一纸调令就将范仲淹撵到河中府做通判,按照宋朝的惯例,地方官还不能带家眷,简直是贬官流放专用!宋朝没有文字狱,更没有因言杀人的惯例,所以这个处罚对范仲淹已经是极重。这事大家心知肚明是刘太后打击报复,但跟着一大群官员在年底调动又不显眼。单独拎出来说吧,好像指责太后公报私仇一样。这话能想不能说,朝堂上聪明的都只好闭嘴不言。范仲淹自己也没办法,丢了绝佳的天子近臣的工作,只好回家收拾包袱准备上任。   好在推荐他的晏殊,就是最开始提出让刘太后“垂帘听政”的人,他人缘又极好,此事并没有连累于他。不然范仲淹真该愧疚了。此时被贬,虽然心中不服,却也算潇洒。一个政治家基本的心理素质还是相当过硬的。   然而苏璨却不这么看。他本就反对刘太后恋权,为此又跟妻子吵了一架,心中憋着好大一口气。再见偶像因上书被贬,更是火冒三丈!这简直是红果果的排除异己!简直是陷害忠良!遂跟着几个好友一商议,写了份更为尖锐的奏章丢到仁宗的案头。   刘太后惯常看奏章的,此时见了这份激烈昂扬的奏章,只轻笑一声:“官家这些臣子倒有些意思。”   仁宗对此已经有些厌烦,他不欲与太后闹翻,这群人偏要他跟太后闹翻,没完没了了还。将奏章丢到一边,也不喜欢起来,还得打消母亲的疑虑:“书生意气!”   “也是一片忠心。”刘太后倒是没有一点不高兴。   仁宗摇头笑道:“就是没使对地方,朝堂上的事还请大娘娘耐烦几年。此事是我不对,连累大娘娘受委屈了。”   刘太后拍拍仁宗的手:“这有什么委屈受的,我是你娘娘,不替你受委屈,替谁受委屈呢?官家也说是书生意气,我与这些个书呆子计较什么?”   母子相视一笑,此事算是揭过。   仁宗是个脾气好到几近懦弱的男人,说难听点就是妇人之仁。所以反倒是身为妇人的芸娘对其心思还猜的准些。官家的冷处理让芸娘更明白,市井早有传言说官家并非刘太后之子。将心比心,谁要这么离间她与希言,她不发飙才怪!希言肯定更加不敢公然提出让她滚蛋,这不是摆明了要千夫所指么?如果遇到这种事,反而要希言更加缩头并更加讨好,才能从极端的道德指责中走出来,想也知道有多苦逼。   可惜苏璨一根筋死不信邪,根本没发觉仁宗不想再提。还只当官家懦弱,当刘太后过于强势,反而不依不饶起来。前有吕后,后有武周,便是苏璨文笔不好,还有前面一大帮人的折子可以借鉴呢。偏偏奏折又再递不上去,便只好到处演讲。言辞逐渐偏激,已经有诽谤刘太后意欲效仿吕后之事。   这回刘太后真给气着了,合着你苏璨了不起了是吧?当她以前对百官的承诺是放屁是吧?她那样公然表态绝不会效仿吕后,你还是死咬着不放!你当你是谁啊!没见满朝文武都闭嘴了么?吃错药了啊!太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于是,一封奏章出现在仁宗的眼前。与苏璨是同事的御史上本参奏:“御史苏璨,溺爱婢妾,藐视发妻,纵容婢妾以下犯上,中伤发妻善妒及其嫡女痴傻,以意图休妻。身为言官,立身弗正,知法犯法,若不将止,恐愈演愈烈也。恳请陛下严惩,以正纲常!”①   刘太后带着惯常的微笑,不疾不徐的说:“既如此,便让他去全州反省几年吧,官家以为何?”   仁宗道:“总要许他上折自辩才显的公道。”   刘太后点头:“很是,且别冤枉了人家,还是官家考虑的周到。”说着就叫一个宦官过来:“使个人知会御史台一声,让他们通知苏璨自辩。”   苏璨奉旨自辩,他当然没有宠妾灭妻,自然不肯承认。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但现在有个问题,芸娘在娘家没回来啊!   希言劝道:“爹爹把娘娘接回来吧。”   “不接!接了反而心虚!”   希言无语了,这是家务事,只要娘娘说没事不就没事了么?悄悄嘱咐如碧看着嫤言,自己就跑出去租马车直往刘家奔去。   此时正是冬天,刘家院门紧闭,希言跳下马车又对车夫说:“小哥等我一会儿,我接了娘娘还要回程的。”   车夫陪笑说:“好咧!衙内放心,小的可以直等到天黑,慢慢来,不着急。”   希言没工夫与他寒暄,点点头表示知道便去敲门。   出来开门的是刘三哥,一见希言便问:“你怎么来了?”   希言道:“三哥好,我娘娘在么?家里出事了,我找娘娘呢。”   刘三哥打开门:“在呢在呢,请进。”   希言急急忙忙的跑进里屋,见芸娘坐在火边教婉言做针线,急急的说:“娘娘,爹爹被人参了,还请您赶紧回去。”   芸娘放下针线,皱眉道:“眼看过年了,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参人?参你爹爹什么了?”   希言脸一红:“宠妾灭妻……”   芸娘一愣:“这事怎么说?”   希言摇头:“不知道,官家许爹爹上折子自辩。我觉得还是娘娘回去一趟比较好。”   芸娘坐不住了,赶紧站起身来,一面收拾披风,一面喊婉言:“快些着。”   刘大郎也知道事情紧急:“我去村头租车。”   希言道:“我租了车来,停在外头呢。”   刘大郎点点头:“好孩子。”   刘家霎时一片忙乱,连给芸娘准备好的礼物都没来得及拿上,就急急忙忙送她们母子三人出门。婉言裹在小披风里,出门时还是被寒风激的打了个喷嚏。希言是个半大孩子,遇事更沉不住气。看婉言畏缩缩的样子,索性把婉言背起:“娘娘快走,我背着二姐。”   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芸娘当然也急。刚走到门口,舅母又追了出来,往婉言怀里塞了个手炉:“阿婉身体不好,别着凉了。”   芸娘又只得回身谢过。正要蹬车,门口居然又停了一辆车。芸娘愣了一下,只见车上走下来一个绿袍官员。对芸娘拱拱手:“苏家娘子好。”   芸娘赶紧带着儿女福身:“见过官人。”   “娘子客气,我乃殿中侍御史周某,奉上官之命前来查访有关于苏御史宠妾灭妻之事。”   芸娘笑道:“此话怎讲?奴与外子结缡近二十年,哪来什么宠妾灭妻?外子又哪来的妾?”   “娘子无需害怕,只管直言。周某虽不才,然身为大宋官员,定会为大宋子民出头!”周御史说的端是正气凛然。   芸娘暗道不好,苏璨怕是被人算计了,只得勉强笑道:“御史怕是听了谣言?实无此事。”   “哦?”周御史抬抬眉毛:“周某怎么颇听了些贵府小娘子的……闲话?”   芸娘指着婉言说:“您说的是小女?”   “正是。”   芸娘摇头笑道:“有何闲话?可是小女活泼了些?”   婉言听了这么几句,内心暗道:哼哼,活该!被人参了吧!不过她还没傻透,知道这是对付外人的时候,便歪着头问:“娘娘,什么是宠妾灭妻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芸娘瞪了婉言一眼。   周御史却道:“就是对妾比对妻好,小娘子明白否?”   “那什么是妾啊?我们家没有妾!”婉言说的斩钉截铁。   周御史有些尴尬,原本想着小孩子好套话,没想到孩子太小反而容易把自己绕进去,但此时也只好解释:“便是小娘子哥哥姐姐的生母。”   婉言索性装傻到底,扭头对希言道:“哥哥?大哥?生母是什么?”   周御史:“……”   芸娘忍不住扑哧一笑,小鬼头,谁在那么小的时候就骂嫤言奴婢养的呢,你就装吧!   “就是与你不同娘娘!”周御史索性不装了:“原你爹爹只该与娘娘生孩子的。”   “啊?可是我和大哥就一个娘娘啊!”   周御史发现他跟婉言继续歪缠下去没完没了了,反而对芸娘恭谨的行了一礼:“娘子真是贤良淑德之典范!周某必上本表彰。告辞!”   说完就走了!   芸娘母子三人互看一眼,登时赶紧上车,催促着车夫往城里赶去。   冬娘在家里正急的团团转,苏璨不在家,来找她的官员竟有两拨,竟是躲都躲不过。好容易见芸娘回来,差点没哭出声来:“娘娘可算回来了,小的……小的……都不知该怎么办才是。”   芸娘问:“发生何事?”   “来了两回官员,询问小的何时侍奉爹爹,何时……育有一子一女……”   芸娘叹口气:“此事与你无关,是你爹爹在外头惹的事。”最近苏璨蹦跶的欢的无非是官家亲政与为范仲淹叫屈。此事恐怕是刘太后给他一个教训,就不知结局如何。若是申斥还好,若是贬官,天高水远孩子的教育当如何?虽说当爹的不靠谱,但爹常年不在身边,便是说亲也有些不方便啊。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希言问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芸娘也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如碧,你去外头找找他,叫他赶紧回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如碧答应着,临走前又爆了一料:“有官人问大姐是不是很跋扈,经常欺辱二姐。”   “你怎么说?”   “我想大姐二姐惯常有些斗嘴,怕官人在别处听的更不好。便道两位小娘子偶尔斗斗嘴,感情却极好。不知官人信了没。”   芸娘无力的挥挥手,靠着墙壁发起呆来。   补救措施   希言年纪比较小,虽然身为庶子敏感些,却也没那么重的危机意识。见芸娘回来,有了主心骨便道:“娘娘,过几日就要考试,我想先去看书。”   芸娘想待会可能又会跟苏璨吵起来,孩子看着也不好,听到希言的话便点点头:“去吧,冬娘,你去找上回买的那个小磁铁钓鱼的那个玩具,打发他们姐俩玩一阵。等她们爹回来,叫到屋里来找我。”   “是。”   芸娘还想嘱咐两个女儿两句,又没甚心情。索性不再多说,走进房间,把门窗全关了,希望隔音效果好点。   没想到苏璨被人质疑,心情不爽,跑去借酒消愁。如碧找到他时,正酩酊大醉。无奈的喊了两个闲汉一齐送回来,把芸娘那一肚子腹稿生生憋到不知往哪里去,气的芸娘狠狠的摔了几个杯子。   嫤言听到动静悄悄说:“娘娘气着了,我们要不要去劝劝?”   婉言摇头:“等会儿。”芸娘正气头上呢,这会儿过去也是找骂。   姐妹俩看着眼前的玩具,又大眼瞪小眼,好无聊啊!   最后嫤言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拿起书本说:“我们还是看书吧。”   婉言看着古文还是晕,不过一看到嫤言努力,又不好偷懒,只好也翻出文具来——字她是真认得不少了,简体从繁体化来的,她的字量在同龄人里也算不错。倒是写很有障碍,还是努力写字吧。别说古人了,就是她爸那一代,字写的好都是加分项。心中默念一百句,绝对不能被嫤言比下去!开动!   一直到晚上,苏璨才悠悠醒来,见到芸娘,反而吓了一跳,当然惊喜也是有的。他是好面子,并不是真不想老婆。芸娘早已经被气的没力气吵架,反而冷静客观的陈述了事实。   偏苏璨还哈哈大笑:“人正不怕影子歪,急什么?我有没有宠妾灭妻,街坊四邻还不知道么?”   芸娘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倒下就睡。听到苏璨叫人要水洗澡的动静,觉得心都凉了。没有什么事,比结婚十几年后发现丈夫是个脑残更让人觉得绝望。芸娘在内心呐喊:人家摆明了要栽赃你啊!可惜依照苏璨的性格,无论她怎么说,苏璨都是不会相信的吧。   日子平静的有些诡异,敏感的人自然感受得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比如冬娘,自幼就是奴婢,她比任何人都会看人脸色,比任何人都会受惊。她惴惴不安的期望着这件事赶快过去。   我们传统的官场,就不会出现打打杀杀的情况。咱都比较流行文斗!所以,苏家是先接到喜事——芸娘被政府表彰了!苏璨这个傻缺居然为此高高兴兴的上班。   芸娘果断觉得,丈夫废了,儿子不能废!看着苏璨出了门,在家里拦住正欲出门上学的希言:“这事你怎么看?”   希言微微有些感觉,却不由自主的往好的一方想:“或许真是好事?”   “你说这都心虚!”芸娘没好气的说;“真是好事你怎么不摆出理直气壮的态度来?”   希言低下头:“我也不知。”   芸娘摸摸希言的头,猛然发现希言的个子比先前又高了好些,轻轻叹口气说:“我们家大郎长大了,日后就是顶梁柱,家里的事也不瞒着你。你爹爹惹了太后,家里怕是要出事。表彰我?我有什么好表彰的?只是……”芸娘苦笑:“良人不良,我还忍着不说,还帮着他说好话,还替他把孩子个个养的和气,这才能算贤良!你们想不到也是正理,这本乃内宅妇人的手法呢。”   希言脸色微微一变:“那爹爹他……”   “你看吧,不多久就要出事了。你若在学里受了委屈,想开点。”   希言点点头。   “去上学吧,时间不早了。路上好好想想娘娘的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别心虚,千万别心虚。人家若说起这个,不论我好不好,你只管一律说好。”芸娘嘱咐着。   希言从来没有苏璨那么好的条件,就算是独生子,那也是庶子,生母扣在嫡母手里,这种感觉不好受。嫡母的嘱咐他不得不听,何况他嫡母还真对她不错,这么说一定有道理。   芸娘看看天色不早,又见希言还不大懂,想了一想还是觉得必须得说清楚,不然容易露馅。一摸身上还有几个铜钱,索性拉着希言的手:“走,娘娘去买东西,跟你顺路走一段。”   希言道:“娘娘,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芸娘带着希言一边尽量离别人远些,一边轻轻说:“你若说我半点不是,更坐实了你爹爹的罪名,你也难免被人扣上忘恩负义的帽子。切记切记。”   希言想了想:“我知道了,我会说娘娘你好严厉,作业若不作完,便要教训人的!”   孺子可教!芸娘松了口气:“好孩子,去吧,我去买点东西,咱不顺路,跑快些别迟到了。”   “唉~”希言拿着书包窜了出去,还不忘冲后面喊:“知道了知道了,再也不睡懒觉啦!不会迟到了!娘娘你就别唠叨了!”   芸娘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帮孩子,没一个省油的灯!你说怎么当爹的就这么蠢呢?   苏璨当然比起来蠢,那是长房长孙,当年翁翁嫲嫲心头宠着,爹爹娘娘手上捧着,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希言呢?庶子一个,前几年苏璨还是指着芸娘肚皮争气。他不会忘记当时芸娘怀着婉言时的那一份战战兢兢,失去独生子的地位,闭着眼睛都知道自己的地位会一落千丈,嫡庶之别如鸿沟。婉言的出生,他是暗自庆幸一把的,虽然挺不厚道,但他真的怕。因此总是独自去想一些问题,思想自然比苏璨成熟。要不怎么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呢,就是这个道理了。   到了学校,果然有人已经听到表彰了,男孩子间也相当八卦。围住希言便问:“昨日你家大喜事,可要请客啊。”   希言挥挥手:“别提了,昨夜看了本闲书,我娘娘见功课没做完把我一阵好训。压着做完功课,今早差点睡迟了,被她追着出来念,还说若是这回考试考不好,下个月一个铜板都别想得!我统共没剩多少钱,你们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下个月没准还得找你们帮忙呢。”   “哇,你娘娘好凶!”   希言故意抱怨:“平日还好,要是我功课没写完啦,大姐针线没做好啦,二姐字又写不好啦,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们仨。女人太恐怖了!”   因学习被爹妈骂,那简直是除了超级优等生以外,所有学生的恶梦。希言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广大同窗的共鸣。   这不,经常去苏家玩的漂亮正太楚衍便道:“你娘娘算温柔了好吧,前日去你家玩,多和气啊。我娘娘才恐怖,我上回没考好,她那竹鞭子都生生打折了!”说着还拉起袖子与人看:“这会儿还有痕迹呢!”   希言内心狂笑,哎哟,楚衍真是谢谢了,你那是亲娘娘,读书不努力直接抽的竹鞭都断。真是绝佳旁证啊!真疼你才管你呢!眼珠一转,又挑唆了几句。   教室里瞬间变成吐槽大会,先生进来都没瞧见。先生气的一人抽了几戒尺才上课,可一个个逮着抽,这一节课也去了大半。没多久还就下课了!   学生们才吐槽家长,这会儿更吐老师吐的顺理成章!希言狠狠捏了把自己,捏的眼泪汪汪,巨委屈的说:“爹爹娘娘还没这么重的打过呢!”   “就是!”有几个家里比较娇惯的马上响应,当然这些也是嫡出。   要是婉言知道这事,一定说希言你Y就是个高端粉!   还有个高端粉是嫤言,她想了几天,忽然觉得不对劲呀!最近家里大人心情不好,她们姐妹俩决定消停一阵休战,可出门上学之前拉着婉言说:“你说我们俩个以前天天吵,现在突然和好不吵架,会不会怪怪的?”   婉言点头,是挺怪的哈。不过嫤言要上学了,她也不好拉着讨论。目送嫤言上学,就去找芸娘。芸娘一听肚子里的酸水就咕噜噜的往外冒!你冬娘一个奴婢,怎么就这么能耐呢!要不要生的孩子个个都这么聪明啊!看着自家傻了好一阵才正常的女儿,芸娘果断嫉妒了。心情正不好,见到正打扫庭院的冬娘就抱怨:“你也是,爹爹乱说话你不劝着便罢,还纵着他说!如今可好?让人抓到把柄了吧?以后不懂就不要乱讲!”   冬娘只得懦懦的说了句:“小的知错了。”心中却无限委屈,还不敢哭出来,紧紧咬着嘴唇把眼泪逼了回去。她小小一个奴婢,如何左右的了主家?偏官家还拿她说事,怎么这么命苦啊!   好在芸娘还算冷静,想了一想又说:“你们天天吵,这会儿反而不吵了,街坊都看着呢,难免说我们大人辖制住了你们。呃,你听的懂么?”   婉言又不是真小孩,当然听的懂:“我这会儿去找大姐吵一架?再和好?”   芸娘暗道阿弥陀佛,看样子是家里风水好,她女儿也不笨啊!酸水马上变成甜水鸟。   婉言见状叫上如碧跑去骚扰嫤言去也。   嫤言目前上课的地方毕竟是针线铺子,虽然教学技术上很严格,气氛却颇为松散,女孩子做活也不可能闭嘴不吱声,不然那倒不想慈善,而像虐待童工了。是以婉言顺利摸到了嫤言边上,开始找茬:“这里红色的难看死了,要黄色!”   嫤言和婉言吵架都吵成条件反射了,直接喷回了一句:“呸,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哪有放黄色的?小孩子一边去!”   “你才不懂呢!红配绿丑的死!”婉言真是纯属找茬,红花绿叶不也好看么?又不是正色对正色,粉红粉绿搭配起来还可以啦。   嫤言气的要死:“关你什么事啊!有本事你做一个出来。”   婉言一瘪嘴:“干嘛你不给我做?”   嫤言一噎,心想尼玛我又不是你家佣人!你说做就做啊!   婉言又趁机道:“我就喜欢黄色嘛!”   嫤言这才觉得奇怪,婉言像是特意来找茬的,这是嫌她上学不在家陪她玩了?咦?这两天是挺和睦的,原来小家伙吃醋了啊。好说好说,遂笑眯眯的说:“好啦好啦,我就改成黄色的。别气了,来,到大姐这里坐,我教你就不无聊了。”   婉言吓了一跳,这这这太配合了吧?她是刷了绿漆的老黄瓜,尼玛你才十一岁啊十一岁!!!艹啊!苏嫤言你狐狸精转世吧!靠之!羡慕嫉妒恨!   又吵架   你们娘俩都想多了!嫤言就是觉得别扭,一天照三顿吵的两人,忽然几天没吵架,能不别扭么?但是到底朝夕相对,要说完全没感情那是瞎扯,所以婉言一示弱,嫤言也不好计较,最重要是不能让同学随便看笑话,只好让着妹妹了。囧……   所谓宠妾灭妻,一定是妻的权利让妾享有了,即在内宅一家独大。这种情况后院还和谐,除非是妾已经强到妻说不出话来。可是希言又刻意表示出,芸娘是关心他的,管理是严厉的,基本上想骂就骂的,妻的威严没有受到挑战的。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的官宦家庭状态。两个小女孩倒被人无视了,母弱女强也常见,并不能证明什么。   作为老居民,其实生活圈子都有限。汴梁再大人口再多,几代的老居民总只有这些。在街坊四邻眼里,苏家怎么算都算不到宠妾灭妻的头上来。但很多时候,不是老百姓或者街坊认为怎样就怎样的,上面有人要整你,你能有什么办法?舆论造势这种玩意儿,芸娘希言在内廷人面前,连入门级别的都不算。   妻子把庶子□的很好是吧?矮油,你看你庶子都比当爹的懂事啊!听说当时芸娘被撵回娘家,还是庶子特意去接回来的,当爹的都不让接!什么?你说我造谣?你去他们那小区打听打听,当时苏御史吼的比雷公还响:“不许接就是不许接!”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家的小郎,好悬碰上个好娘娘,有礼!当然咯,一般人也教不出这么有礼的孩子,可那苏家的芸娘是一般人么?那是朝廷表彰过的!什么时候你能混个表彰,再来说怎么教育娃吧!   再说了,苏家次女听说很泼辣。为什么泼辣,不就是看不惯嘛!自己亲娘被欺负,你忍的下?   没有人十全十美,泼脏水这种事,只要手段高明,基本上没有做不到的。芸娘带着几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舆论开始出现倾斜。这分明是造谣加挑拨离间!故意挑拨苏璨夫妻!可惜,连希言都懂了,苏璨却没懂。   苏璨委屈啊,他认为他没做错什么!难道让他绝后不成?结果到现在,好名声都是芸娘得了,黑锅都是他背了!看到愁眉苦脸的芸娘,不由冷笑:“如今你还有什么好愁的,都可以写进列女传了!”   芸娘听到这话差点气晕,这什么时候了都,还不会抓重点!可是现在吵架情况只能更遭,只得忍气说:“夫妻一体,你不好我岂能好?”   苏璨继续冷笑:“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   芸娘气结:“好,好!一切因由倒是我的不是!既然你如此说,我不好好坐实了岂不是对不起你的评价!?”芸娘这段时间真是忍够了,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现在明显是外敌入侵,不想着对付外人,先作践起自己人来!当年真是眼瞎了才跟了这么一个白痴窝里横!   “那我先恭祝你找的如意郎君!”苏璨继续别扭。   “那是,再怎么也比你强!有本事在外头跟人打打杀杀去!在家里欺负女人孩子,你也配做个男人!”芸娘也毫不客气的反击。   苏璨如今在外头百口莫辩,只好在家里发脾气。却又被芸娘戳到痛处,不由怒斥:“平日里就只管吃醋,半点贤良淑德都没有,滚!滚出去!”   芸娘被气乐了:“行,横竖被街坊吐唾沫星子的可不是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场!”说完就要拉婉言。   婉言无语,又回娘家么?这离婚剧目上演频率也太高了吧= =||,不管是电视剧里的大妈,还是她爸妈,或者是姑妈姨妈,到了北宋,便宜妈也这样……无语凝噎……看吧,就这级别,百分百离不成╮(╯_╰)╭,真闲的蛋疼到一定境界了,演的人不腻,看的人腻死,哈欠!   这样的争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芸娘也寒了心。打定主意回娘家住着,最好再也不回来!绝对不能像上回那样随便就走。于是吩咐如碧打包东西,苏璨只在一旁哼哼。如碧暗自叹气,要是真和离了,她怎么办呢?在这家做惯了,换一家未必赶的上这么和气的人家。十来岁到了这里,这么多年,早已经觉得跟自己家一样。她亲生爹爹娘娘,都快忘了长什么样了。爹爹实在太不懂事,多好的日子啊!硬是没事找事过成这样,唉……   要说如碧只需要考虑跳槽问题,冬娘就是生死攸关了。出身卑微,说起来还比不上如碧。如碧只是签约的女使,回头合约到期,还是良家子。而她呢?本就是贱籍,生在苏家长在苏家,苏家兴旺未必有她的好事,但苏家败落她铁定过不好。如果是普通的事,哪怕苏璨死了呢,她只要兢兢业业在家里守着,也能让人赞他一声忠婢,可现在这叫什么事?暗自苦笑,明明是苏璨惹的祸,但看起来却像她狐媚子了。轻轻的走到如碧身边道:“能劝着娘娘别回去么?”   如碧也苦笑:“看爹爹说的什么话……”   冬娘叹气:“可这样下去怎么是个好?”   如碧看了看门外:“要不,你先溜出去学里找大哥?让他劝娘娘。我这里慢慢收拾等你回来?”   冬娘想了想,也暂时只能这样了,从房间里摸了几个钱,提着裙子就溜了出去。才到门口,还未转弯,就听街坊八卦:“苏官人好糊涂,夫荣妻贵,这妻受了表彰,还骂妻,这不是跟官家过不去么?”   就有人接话:“他跟官家过不去又岂止这一次?不知道这次闹这样,有什么下场呢。”   “贬官吧,官家仁厚,再怎么样也不会像前朝那样杀头。”   冬娘听到这话,便收住脚,默默的站在墙角听着。   只听街坊又道:“贬官可不仁厚,他们家的小郎都这么大了,眼看要读书娶亲,你说要贬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孩子们离爹爹远了,名声又不好,还有甚前途可言?”   冬娘听到这里,只觉得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不单希言,嫤言恐怕结局更坏,这如何是好?   另一个街坊压低声音问:“喂,你们说,苏官人到底有没有宠妾灭妻?”   “没有吧?他们家的娘子当家呢!”   “可是刚才他们家又吵,我看苏官人是个糊涂的,没准啊……不然娘子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要是没得生也罢了,明明有得生!”   “才不是呢!他们家的小娘子多大才生出来啊?没准苏家娘子就不好生养。”   “人娘家个个好生养,偏苏家娘子不生养?摆明了这男人啊,有出息了就这样!靠不住。她们家的大娘,那回不还在这里打二娘么?嫡出的被庶出那样打,也就他们家了!”   冬娘的拳头松了又攥,攥了又松。深吸一口气,换了条路悄悄走了。一路上脑海里不停的回想起街坊那句贬官后的状态,纠结的她脸都发白。娘娘把嫤言养的好,这时候竟然成了罪名,这又怪的谁去?想来想去,便只得承认是自己多余。那些典妾的人家,妾生完就走,哪有这等麻烦?当初,当初……还不如求了翁翁嫁出去算了呢。想到此处,眼泪忍不住溢出眼眶。却又见学堂近在眼前,只得用袖子擦干净,硬生生把未完的眼泪憋回去。   刚到教室外,正巧课间休息,希言一抬头就看见冬娘,微微皱眉,这是嫌最近闲话不够多?轻叹口气,还是跑出来便问:“你怎么来了?”   冬娘当然不傻,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便撒谎道:“爹爹不舒服,娘娘叫我来唤你回去。”   希言点头,跟先生说了一声,便跟着冬娘回家。路上趁着没人的地段,冬娘简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街坊的八卦当然隐去不谈。希言只得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倒把冬娘丢在后头。   希言一进门,发现婉言坐在门槛上百般无奈。顺手把婉言拖进门,庭院里静悄悄的。走进屋一看,芸娘在那里抹眼泪。苏璨倒不见人影。   “娘娘……”   芸娘抬头一看:“你怎么回来了?”   希言放下婉言,直接跪下:“娘娘,家里已是这个样子,还请娘娘看在儿子的份上消消气吧。”   芸娘看着慢吞吞的如碧,再看到恰好进门低着头不说话的冬娘,赌气道:“你们反正都是向着爹爹。”   “常言道,父债子还,娘娘打我一顿可使得?”   婉言噗的笑了:“大哥你耍无赖!”   说的芸娘也笑起来:“小鬼头,还不起来!”   “儿遵命。”   “呸,油嘴滑舌的,不知道跟谁学的!”芸娘白了希言一眼。   希言当事情就此揭过,没想到芸娘又道:“若不是舍不得你们几个,我真不想跟他过了!”   “娘娘说气话!”婉言笑嘻嘻的道:“不要装拉!真不过我跟你走就是。”   芸娘伸手拍了婉言一下:“这世道就没有跟着娘娘走的!我要走了,来个后娘打的你鬼哭狼嚎。”   婉言吐吐舌头,女人啊,口是心非,转身跑去庭院跟大黄狗玩去了。   芸娘见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冬娘,只得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爹爹……真要被贬官?”   希言道:“范较理都贬了。”   芸娘点头:“明眼人都知道有人诬陷你爹爹,可这事竟无处可辨。背后那人好厉害的手段。”   冬娘慌了:“那,那,怎么办?”   芸娘皱眉:“只盼别贬的太远。”   “不怕,日后我进了学,求官家让爹爹回来便是!”希言自信满满的道:“娘娘和冬姐放心吧。”   芸娘笑着点点头:“那还不去看书?”   希言应声而去。冬娘看着希言走远,低声问芸娘:“贬官不影响大哥的前程么?”   “哪能不影响!”芸娘说起这事就没好气:“若只得罪太后还好,早晚……只是这事,怕是连官家也得罪了!那个榆木脑袋!”   “可有什么化解的办法么?”冬娘低声说道:“爹爹又没有真的宠妾……灭妻。其他的人都不替人说句公道话么?”   芸娘深深叹了口气:“要是朝廷直接批评,那还有人说话。如今这些都是市井流言,如何辟谣?如今官家还一言不发呢!眼看要过年了,又有谁有心思管别家的事?”   “既是流言,那?”   芸娘打断冬娘的话和幻想,冷笑道:“流言难道不是朝廷放的?便不是官家或者太后,自有讨好太后的人。佞幸哪朝哪代又少的了?”   冬娘沉默了,芸娘心情更差,苏璨吵了架便出去,想也知道这是去哪家酒肆买醉了。她先前又说了回娘家,可一时心软被希言劝住,等苏璨回来少不得要讥笑一番,实在大丢面子。这么一想,脸色简直黑的出水。冬娘更不敢吱声,连活泼的如碧都悄悄跑开,一直到嫤言下课回来,才渐渐有人说话。可家里那低沉的气压一点也没有改善。   又吵架   你们娘俩都想多了!嫤言就是觉得别扭,一天照三顿吵的两人,忽然几天没吵架,能不别扭么?但是到底朝夕相对,要说完全没感情那是瞎扯,所以婉言一示弱,嫤言也不好计较,最重要是不能让同学随便看笑话,只好让着妹妹了。囧……   所谓宠妾灭妻,一定是妻的权利让妾享有了,即在内宅一家独大。这种情况后院还和谐,除非是妾已经强到妻说不出话来。可是希言又刻意表示出,芸娘是关心他的,管理是严厉的,基本上想骂就骂的,妻的威严没有受到挑战的。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的官宦家庭状态。两个小女孩倒被人无视了,母弱女强也常见,并不能证明什么。   作为老居民,其实生活圈子都有限。汴梁再大人口再多,几代的老居民总只有这些。在街坊四邻眼里,苏家怎么算都算不到宠妾灭妻的头上来。但很多时候,不是老百姓或者街坊认为怎样就怎样的,上面有人要整你,你能有什么办法?舆论造势这种玩意儿,芸娘希言在内廷人面前,连入门级别的都不算。   妻子把庶子□的很好是吧?矮油,你看你庶子都比当爹的懂事啊!听说当时芸娘被撵回娘家,还是庶子特意去接回来的,当爹的都不让接!什么?你说我造谣?你去他们那小区打听打听,当时苏御史吼的比雷公还响:“不许接就是不许接!”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家的小郎,好悬碰上个好娘娘,有礼!当然咯,一般人也教不出这么有礼的孩子,可那苏家的芸娘是一般人么?那是朝廷表彰过的!什么时候你能混个表彰,再来说怎么教育娃吧!   再说了,苏家次女听说很泼辣。为什么泼辣,不就是看不惯嘛!自己亲娘被欺负,你忍的下?   没有人十全十美,泼脏水这种事,只要手段高明,基本上没有做不到的。芸娘带着几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舆论开始出现倾斜。这分明是造谣加挑拨离间!故意挑拨苏璨夫妻!可惜,连希言都懂了,苏璨却没懂。   苏璨委屈啊,他认为他没做错什么!难道让他绝后不成?结果到现在,好名声都是芸娘得了,黑锅都是他背了!看到愁眉苦脸的芸娘,不由冷笑:“如今你还有什么好愁的,都可以写进列女传了!”   芸娘听到这话差点气晕,这什么时候了都,还不会抓重点!可是现在吵架情况只能更遭,只得忍气说:“夫妻一体,你不好我岂能好?”   苏璨继续冷笑:“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   芸娘气结:“好,好!一切因由倒是我的不是!既然你如此说,我不好好坐实了岂不是对不起你的评价!?”芸娘这段时间真是忍够了,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现在明显是外敌入侵,不想着对付外人,先作践起自己人来!当年真是眼瞎了才跟了这么一个白痴窝里横!   “那我先恭祝你找的如意郎君!”苏璨继续别扭。   “那是,再怎么也比你强!有本事在外头跟人打打杀杀去!在家里欺负女人孩子,你也配做个男人!”芸娘也毫不客气的反击。   苏璨如今在外头百口莫辩,只好在家里发脾气。却又被芸娘戳到痛处,不由怒斥:“平日里就只管吃醋,半点贤良淑德都没有,滚!滚出去!”   芸娘被气乐了:“行,横竖被街坊吐唾沫星子的可不是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场!”说完就要拉婉言。   婉言无语,又回娘家么?这离婚剧目上演频率也太高了吧= =||,不管是电视剧里的大妈,还是她爸妈,或者是姑妈姨妈,到了北宋,便宜妈也这样……无语凝噎……看吧,就这级别,百分百离不成╮(╯_╰)╭,真闲的蛋疼到一定境界了,演的人不腻,看的人腻死,哈欠!   这样的争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芸娘也寒了心。打定主意回娘家住着,最好再也不回来!绝对不能像上回那样随便就走。于是吩咐如碧打包东西,苏璨只在一旁哼哼。如碧暗自叹气,要是真和离了,她怎么办呢?在这家做惯了,换一家未必赶的上这么和气的人家。十来岁到了这里,这么多年,早已经觉得跟自己家一样。她亲生爹爹娘娘,都快忘了长什么样了。爹爹实在太不懂事,多好的日子啊!硬是没事找事过成这样,唉……   要说如碧只需要考虑跳槽问题,冬娘就是生死攸关了。出身卑微,说起来还比不上如碧。如碧只是签约的女使,回头合约到期,还是良家子。而她呢?本就是贱籍,生在苏家长在苏家,苏家兴旺未必有她的好事,但苏家败落她铁定过不好。如果是普通的事,哪怕苏璨死了呢,她只要兢兢业业在家里守着,也能让人赞他一声忠婢,可现在这叫什么事?暗自苦笑,明明是苏璨惹的祸,但看起来却像她狐媚子了。轻轻的走到如碧身边道:“能劝着娘娘别回去么?”   如碧也苦笑:“看爹爹说的什么话……”   冬娘叹气:“可这样下去怎么是个好?”   如碧看了看门外:“要不,你先溜出去学里找大哥?让他劝娘娘。我这里慢慢收拾等你回来?”   冬娘想了想,也暂时只能这样了,从房间里摸了几个钱,提着裙子就溜了出去。才到门口,还未转弯,就听街坊八卦:“苏官人好糊涂,夫荣妻贵,这妻受了表彰,还骂妻,这不是跟官家过不去么?”   就有人接话:“他跟官家过不去又岂止这一次?不知道这次闹这样,有什么下场呢。”   “贬官吧,官家仁厚,再怎么样也不会像前朝那样杀头。”   冬娘听到这话,便收住脚,默默的站在墙角听着。   只听街坊又道:“贬官可不仁厚,他们家的小郎都这么大了,眼看要读书娶亲,你说要贬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孩子们离爹爹远了,名声又不好,还有甚前途可言?”   冬娘听到这里,只觉得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不单希言,嫤言恐怕结局更坏,这如何是好?   另一个街坊压低声音问:“喂,你们说,苏官人到底有没有宠妾灭妻?”   “没有吧?他们家的娘子当家呢!”   “可是刚才他们家又吵,我看苏官人是个糊涂的,没准啊……不然娘子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要是没得生也罢了,明明有得生!”   “才不是呢!他们家的小娘子多大才生出来啊?没准苏家娘子就不好生养。”   “人娘家个个好生养,偏苏家娘子不生养?摆明了这男人啊,有出息了就这样!靠不住。她们家的大娘,那回不还在这里打二娘么?嫡出的被庶出那样打,也就他们家了!”   冬娘的拳头松了又攥,攥了又松。深吸一口气,换了条路悄悄走了。一路上脑海里不停的回想起街坊那句贬官后的状态,纠结的她脸都发白。娘娘把嫤言养的好,这时候竟然成了罪名,这又怪的谁去?想来想去,便只得承认是自己多余。那些典妾的人家,妾生完就走,哪有这等麻烦?当初,当初……还不如求了翁翁嫁出去算了呢。想到此处,眼泪忍不住溢出眼眶。却又见学堂近在眼前,只得用袖子擦干净,硬生生把未完的眼泪憋回去。   刚到教室外,正巧课间休息,希言一抬头就看见冬娘,微微皱眉,这是嫌最近闲话不够多?轻叹口气,还是跑出来便问:“你怎么来了?”   冬娘当然不傻,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便撒谎道:“爹爹不舒服,娘娘叫我来唤你回去。”   希言点头,跟先生说了一声,便跟着冬娘回家。路上趁着没人的地段,冬娘简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街坊的八卦当然隐去不谈。希言只得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倒把冬娘丢在后头。   希言一进门,发现婉言坐在门槛上百般无奈。顺手把婉言拖进门,庭院里静悄悄的。走进屋一看,芸娘在那里抹眼泪。苏璨倒不见人影。   “娘娘……”   芸娘抬头一看:“你怎么回来了?”   希言放下婉言,直接跪下:“娘娘,家里已是这个样子,还请娘娘看在儿子的份上消消气吧。”   芸娘看着慢吞吞的如碧,再看到恰好进门低着头不说话的冬娘,赌气道:“你们反正都是向着爹爹。”   “常言道,父债子还,娘娘打我一顿可使得?”   婉言噗的笑了:“大哥你耍无赖!”   说的芸娘也笑起来:“小鬼头,还不起来!”   “儿遵命。”   “呸,油嘴滑舌的,不知道跟谁学的!”芸娘白了希言一眼。   希言当事情就此揭过,没想到芸娘又道:“若不是舍不得你们几个,我真不想跟他过了!”   “娘娘说气话!”婉言笑嘻嘻的道:“不要装拉!真不过我跟你走就是。”   芸娘伸手拍了婉言一下:“这世道就没有跟着娘娘走的!我要走了,来个后娘打的你鬼哭狼嚎。”   婉言吐吐舌头,女人啊,口是心非,转身跑去庭院跟大黄狗玩去了。   芸娘见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冬娘,只得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爹爹……真要被贬官?”   希言道:“范较理都贬了。”   芸娘点头:“明眼人都知道有人诬陷你爹爹,可这事竟无处可辨。背后那人好厉害的手段。”   冬娘慌了:“那,那,怎么办?”   芸娘皱眉:“只盼别贬的太远。”   “不怕,日后我进了学,求官家让爹爹回来便是!”希言自信满满的道:“娘娘和冬姐放心吧。”   芸娘笑着点点头:“那还不去看书?”   希言应声而去。冬娘看着希言走远,低声问芸娘:“贬官不影响大哥的前程么?”   “哪能不影响!”芸娘说起这事就没好气:“若只得罪太后还好,早晚……只是这事,怕是连官家也得罪了!那个榆木脑袋!”   “可有什么化解的办法么?”冬娘低声说道:“爹爹又没有真的宠妾……灭妻。其他的人都不替人说句公道话么?”   芸娘深深叹了口气:“要是朝廷直接批评,那还有人说话。如今这些都是市井流言,如何辟谣?如今官家还一言不发呢!眼看要过年了,又有谁有心思管别家的事?”   “既是流言,那?”   芸娘打断冬娘的话和幻想,冷笑道:“流言难道不是朝廷放的?便不是官家或者太后,自有讨好太后的人。佞幸哪朝哪代又少的了?”   冬娘沉默了,芸娘心情更差,苏璨吵了架便出去,想也知道这是去哪家酒肆买醉了。她先前又说了回娘家,可一时心软被希言劝住,等苏璨回来少不得要讥笑一番,实在大丢面子。这么一想,脸色简直黑的出水。冬娘更不敢吱声,连活泼的如碧都悄悄跑开,一直到嫤言下课回来,才渐渐有人说话。可家里那低沉的气压一点也没有改善。   通风报信   除夕的脚步越来越近,苏璨与芸娘直接分房而居。苏璨的弟弟苏珺倒也来劝过几回,然而苏璨倔强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动,又因苏家翁翁嫲嫲当年不免偏心长子了些,虽说亲兄弟没有隔夜仇,可谁耐烦三番五次的上门?何况还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不记仇就算和气人了。倒是芸娘记着这份情,打发希言提了些年货去道谢,还得瞒着苏璨,省的他阴阳怪气。   如碧悄悄的躲在厨房收拾着苏珺回礼的火腿,咬牙切齿的道:“爹爹可是疯魔了吧?往日也没见这么倔啊?”   九娘这个厨娘兼打杂的,也就是过大节的时候忙些,但平常闲惯的人忽然一忙,自然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我看是中了邪了,竟有六亲不认的态势!如今娘娘憋着气,帮手都忘请了。”   如碧道:“你多做些,年下娘娘多给些赏钱岂不好?何苦便宜了别人。”   “你当我还年轻呐?罢罢,这也是九个多年头了,做完今年回去养老去。横竖我儿媳妇也进门了,孙子也有了,早不该我养家了。”   “你算苦到头了,我还不知道着落在哪里呢。”如碧叹气:“统共也没攒下几个钱,日后怕是得再找一家。说来还不如冬娘呢,起码一个地方可以呆一世。”   冬娘正低头剥冬笋,听到这话抬头勉强笑了笑:“良家子跟我比?到底年轻不经事。”   九娘正要接话,也抬起头来,却与冬娘看了个对脸:“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病了?”   冬娘用力摇头:“就是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能有这么一片青色?”如碧急道:“大年下病了可不吉利,便是顾及娘娘,也该悄悄出去看看才是。”   冬娘笑了笑:“我这都多大岁数了?晚上没睡好可不是就这样?你当我跟你一样大呢?”   这说法倒也过得去,如碧和九娘便转过话头不提。   冬娘在一旁沉默着,再三犹豫,才插言道:“要是爹爹贬了官,我们待如何?”   “还能如何?”九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拔着鸭毛:“我回家去呗,这么点功夫,娘娘怕也不会强求。”   “我也少不得另寻下家,不然十年之期一到,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回京呢?”如碧无可奈何的道:“不过你少不得跟着去了。”   冬娘并不想知道她们俩的未来,于是继续接着这个话题问:“贬官一般要多久啊?三五年能回来么?”   “你过糊涂了不成?没有十年八年,哪有这样的快。路上还得走一年呢。”如碧道:“不过也未必贬官啦,朝廷一向优待读书人。我们爹爹正儿八经的进士,哪有那么容易?百官还不答应呢。谁家真因谣言贬官的?”   “我们家可不是因为那宠妾灭妻的谣言……”   这话说的如碧也无言可辨:“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们操心有什么用?”   冬娘再次低下头,心中默默的道:我可比不上你们自在,我的儿女都前途未卜呢!可这话却也说不得。只能深深的憋在心里。   冬娘恍恍惚惚的做着家务,不知不觉又到深夜,勉强躺下却又在榻上辗转反侧。如碧的话没有错,贬官的谁不是十年八年才回来的?一辈子不回来的都有!天隔地远,爹爹说的话比刀子还利,难道娘娘还跟着去不成?翁翁早已不在,若娘娘回了娘家,希言那半大的小子跟着谁过?嫤言的教养更是要被世人怀疑。寄养在叔婶家,她又不能跟着住,谁知道过的好不好?几年后结亲出仕,没有父母把关,又有什么好人家好路子呢?翻来覆去,一对儿女竟毫无前路!   想到此处,又不免联想日常街坊的闲言。谁谁出门游历,身上无财,把姬妾换了粮食。又有谁谁贬官,一路需要打点,把姬妾换了金银。那些姬妾,谁又知道日后流落何方?一想起日后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儿女,便觉得窗外的北风直接吹到了骨头深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隐入鬓角不见。   好容易捱到身体累极睡去,却又不得安稳。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以前围观他人流放的场景。又不停的看见希言剥树皮吃草根。不曾想一旁的嫤言一转脸,竟瘦的脱了人形,奄奄一息!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忽的睁开双眼,大口喘着气。借着窗外的畏光看到熟悉的屋顶,不由暗道:还好是梦。   抬手捂住双眼,止不住泪流满面。希言嫤言,我的儿啊,我们该如何是好?若真是梦里的样子,那是剜我的心我的肉啊!不行!绝对不能让爹爹罢官!绝对不能让爹爹离开京城!就算要出事,那也得要希言立的起门户来才行。不一会儿她又无力的靠在被子上,即使真遇到这种事,到底……要怎么办呢?毫无办法的冬娘只得暗自垂泪。   于此同时,芸娘也在思考。就苏璨这疯魔样子,还要不要过下去?如若不过下去,孩子们又怎么办?希言嫤言倒在两可之间,婉言却是万万不能丢下。索性婉言只是女子,非要带走,也不是不行。只是日后的日子如何过呢?再嫁谁又能保证找一个比苏璨好的?还有,苏璨的事如今也没动静,官家还计较与否?要是真贬官,家眷是都不能带去的。可有个形同流放的父亲,婉言还能不能嫁出去?彼时东京城的人,尤其注重嫁妆和修养,没有个好名声,又如何嫁得好人家?真是万千愁绪萦绕心头。   这一夜,除了孩子们,家里大人只有九娘睡的安稳,便是如碧也觉得惶惶。各处学堂开始放假,希言兄妹三人也渐渐聚拢在家里,守着火盆看书的看书,做针线的做针线。   芸娘带着如碧等人在另一间房继续清点着年货,再不开心,这年还是得过。忽见苏珺匆忙进来,开口便问:“大哥呢?”   芸娘忙让开一个座位:“二哥请坐,你大哥一大早便出了门,可有什么事?”   苏珺一跺脚:“哎呀,大事不好!昨夜有人往我那里悄悄投了张纸条,只写着贬官岭南四个字。也不知真假。只是我不过一个田家翁,哪来的贬官?怕是哪位友人不好明言,投纸条提示我们。”   一屋子人一听,霎时如晴天霹雳!岭南是什么地方?那几乎是大宋的最南端,蛇鼠肆虐炎热非常。非重罪都不会贬官至此。芸娘跟冬娘对望一眼,彼此眼中尽是绝望。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半晌,冬娘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开始呜咽。芸娘轻喝:“禁声!你这是要哭的人尽皆知不成?孩子们在家呢!”   冬娘一抖,咬着嘴唇强行忍住,只是眼泪还依然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苏珺叹口气:“既有人报信,还是收拾收拾,打点一下吧。”   芸娘也跟着叹气:“得罪的是哪一个都不知道。”   “不是说是太后么?”紧要关头,冬娘也顾不得谨言慎行了。   芸娘摇摇头:“既不能明着说,娘娘也不稀罕这点东西。何况他做御史的,参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个心里记恨的,一面讨好娘娘,一面报仇呢。”   “那就这么认了?”   芸娘只得勉强说:“也许是谣言也未可知。”   这话说出来芸娘自己都不信,何况其他人。苏珺皱着眉头问:“那孩子们怎么办?”   芸娘苦笑:“我如今是骑虎难下,官家还表彰过我呢。”   苏珺和冬娘都暗自松口气,看样子芸娘并不打算和离。   苏珺道:“过几年大侄子要成亲,哪有父亲都不在跟前的?到时候顺势回来便罢,只要不判了罪,朝廷还不许人辞官不成?这几年么,大侄子也可以常去我那儿住几天,总不能没有长辈看着。”   芸娘并不是很信得过苏珺夫妻,何况再怎么信的过,也不可能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可是苏珺这话说出来,她若是不应着倒显得不识好歹。便半是客套半是诚恳的行了一礼道:“二哥受累了。”   苏珺赶忙避开:“嫂子这是什么话?自己的嫡亲侄儿们,还有受累的说法不成?”   彼此又客套了几句,苏珺表示暂时不想跟苏璨歪缠,趁着苏璨没回家先走了。余下一屋子妇孺愁云满腹。   “娘娘……”冬娘轻轻的喊。   “嗯?”   “爹爹贬官……若我是个典妾,官家总没理由了吧?”   “说是这么说,谁信你是典妾?又哪里造个典妾的文书去?如今有人盯着你爹爹呢。你别裹乱!”   冬娘低声说:“爹爹当官这么多年,也就这个污点了……”   “唉,这又有什么办法?谁家没有个妾?摆明了是冤枉,却因我没生养而讲不清!讲不清啊!”说着芸娘也低声哭泣,因为丈夫要流放,也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始终没办法抬头做人。若她能有个嫡长子,何惧人攻击?哪个当官的没有几个姬妾?冬娘连妾都算不上,别人也信苏璨宠妾灭妻,不就是因为她没生养么?说来说去,反倒像是她害了苏璨,若娶了别人,也未必是这个结局!庶子终归靠不住,也不敢靠。损失了所谓的名声,再不在道德制高点,谁知道日后会怎样呢?   正文   抑郁症真是伤不起啊   苏璨晚间回来,只见家里异常安静。芸娘居然还服了个软,开口打了声招呼:“回来了?回来了吃点宵夜吧。”   苏璨早就想和好,无奈没有台阶下,此刻见芸娘先开口,屁颠颠的就坐下了:“今夜有些什么好东西?”   芸娘兴致不高:“无非就是这几样。大冬天的也没有蟹,只有些鱼鲊,再有一些鱼生。糕点你也并不爱吃,随便吃这些吧。”   “随便吃的都有这么多?”婉言划划脸笑道:“娘娘骗人,羞羞!”阿弥陀佛,终于说话了,眼看要过年了,她就再推一把吧!   芸娘见状强打起笑容:“就你多话!”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改变,芸娘和冬娘如碧等人商议了一回,决定选择瞒着大家,顺便送了口信给苏珺打了招呼一起隐瞒。也许这就是最后一个团圆年了,开开心心的过了吧!是以苏璨并婉言他们一点都不知情。还当芸娘别扭,乐呵呵的看笑话呢。   嬉笑中,希言一眼瞥到角落里的冬娘,微微皱了下眉,心道:冬姐这是怎么了?这才几天,又见瘦了。莫不是得了什么病?正想着,嫤言和婉言又吵起来,希言见芸娘面上也不大爽快,赶紧劝架,便把冬娘暂且丢到一边。好容易等那两个冤家掐的累了睡着了,才得脱手。   要是往常,姐妹两吵的这么厉害,芸娘早出手一人五十大板了。可这会儿却生出让希言全权管理的心思来。说不准,日后就靠这个大哥撑场面,先锻炼着吧。家里低压了好久,姐妹的吵声,希言的劝声,反倒增加了许多活力,苏璨心情大好,连喝了几大杯,醉了。   入夜,待众人都睡下,希言悄悄摸到冬娘屋门口:“冬姐,冬姐,你睡了没?”   冬娘原本就严重失眠,听到希言的声音,一翻身就起来:“没有,在的。”又赶忙打开门,把希言迎进屋内:“大哥怎么来了?冷不冷?来,来,抱着这个手炉,千万别冻着了!”又慌忙找热水倒茶。   希言赶紧拦住:“大半夜的不喝茶。我是来问问,你最近哪里不好?我明天带你去看看?”   冬娘摇头:“就是上了年纪睡不好,并没有什么。”   “你怕什么?娘娘又不是小气人,你若怕娘娘不高兴,我装作去买书,要你帮我提,路上去瞧瞧就得了。”   常言道儿子是自家的好,便是十分混账,在当娘的眼中都能找出好来。何况希言这么懂事的关怀?冬娘差点就感动的哭出来:“不是怕娘娘,只是没什么大毛病。娘娘是好人,你别误会了她,以后也要好好孝敬她。”   “这是自然。你就别担心了,明朝我带你去看病,我先去睡了。”希言当然知道芸娘并不苛刻,但女人之间那些微妙的关系,他如何不知?悄悄的把此事抹平了大家都好。   冬娘还是摇头:“真不去了。”   希言索性无视,自顾自的说道:“吃了朝食就出门,你收拾一下,也买些过年的东西,脂粉啊、钗环啊什么的。”说完就跑了。冬娘只得无奈的跺跺脚。   次日,希言正儿八经的向芸娘请示:“娘娘,我想去买些东西。大伙儿都忙,让冬姐陪我去可好?”   芸娘本就没有十分刻意挡着他们母子亲近,醋归醋,也知道血缘天性从来就割不断抛不离,何必做的那么难看?希言小时候她是防的厉害,等大了知道生母是谁了再去那么小气那就是傻了。现在这样也很好,她没有全心全意,希言也没有。然而彼此也还算有感情,这就够了。爽快的摸出几张票子递给希言:“去吧,年下正热闹呢。正好也带着冬娘去瞧瞧,我看她身上不大爽快。近来天寒,伤风的人多,使如碧去了几回都没有大夫有空来家。我又没工夫带着她排队,你正闲着就叫上如碧一路去,让她先帮你们排着,买完东西回来怕还轮不到你们呢。”   希言本就有此打算,这下过了明路更好,心下对芸娘暗自感激,高高兴兴带着冬娘出门。如碧虽然讨厌排队,可是眼看着冬娘一日瘦过一日,朝夕相处多年也不忍心,便很爽快的跑去医馆排队了。希言更从容的带着冬娘四处闲逛,顺便说些私房话。   节骨眼上,冬娘不敢放肆。始终落后希言半步,低眉顺眼,与普通仆妇并无什么不同。希言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又有些替她悲哀,若有个如夫人的名份,至少能跟他并肩走着。暗自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替生母争个体面。   年前人人要买年货,几条商业街都是人山人海。小商贩们扯破嗓子冲着年终业绩。跟在希言身后的冬娘,心情也渐渐变好。希言有意替冬娘买点东西,手头又有钱,便领着冬娘直接进了首饰店。   “你挑一个吧。”   冬娘光想着儿子惦记着她就要醉了,根本不需要买东西:“我都有,别浪费了。何况娘娘给你钱买东西,给我买不好。”   “我有私房钱!”这么多年,希言怎么不知道冬娘软弱怕事的性子?便劝道:“我也要替娘娘买个,你顺便挑一个吧。”   冬娘还是不肯。   店里与别处一样挤满了人,十分不方便挑选。但希言还是拖着冬娘窜来窜去。找了半天,发现一只鎏金嵌宝石的小簪,做工精良,宝石却不是十分好。高兴的拿下来冬娘头上比:“这个好看!”   冬娘尴尬的笑:“太贵重了!我带着不像!”   希言有些扫兴,不过马上调整情绪,又选了只纯金嵌宝石的大发簪拿在手上。索性又替两个妹妹各自买了一对装饰着珍珠的绒花,还替如碧九娘买了些廉价的装饰品,一齐打包带走。又买了些杂物,才到医馆去。接着排队看病拿药不提。   走回家的路上,希言道:“大夫说你郁结于心,你到底愁什么呢?爹爹和娘娘不是和好了么?”   冬娘说不出个所以然。   希言叹气,算了,这几剂疏散的药吃下去没准就好了,女人家心思多,大概是常见的症状吧。那些诗啊歌啊的,不是老写这个愁绪那个情怀么?这么一想,还觉得挺有道理的,便丢开手,只管等着过年。   然而冬娘的情绪却没有好转,与此同时即便是夫妻和好的芸娘也时不时沉着脸。芸娘的情绪又加重了冬娘等人的不安,反过来影响芸娘自己。婉言就是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苏璨还是那个马大哈样,剩下的大人神神叨叨的,一定有诈!兄妹三人一碰头,开始开会!   希言心中也疑惑,但安抚还是必要的:“娘娘怕是担心爹爹的前程,可是官家都放假了,谁有心思管这些小事?只等明年开印,就知道结果了。”   婉言问:“宠妾灭妻到底重不重?”   希言道:“这倒也不重,最多降两级吧?”   婉言叹气,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可问题是古代男人小老婆多去了,朝廷又不是妇女之友,真能为这个惩罚太重也太奇怪了。可是家里的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婉言一锤手:“难道是今年收成不好,家里没钱了?”   希言汗:“娘娘才给了我一把钱,哪里像没钱的样子!”   “那就是如碧要嫁人,没人使了?”嫤言也插言道。   婉言翻个白眼:“至于么,谁离了谁活不了啊!牙行开的满东京都是!”   “那你说是什么?”嫤言不服气的道。   婉言耸耸肩:“大人嘛,总是喜欢瞒着些事。”   希言心下一动,难道……是冬娘病重?这么一想,心里便有些急了。又不好对人说,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出去找了家大医馆,好说歹说求人家大夫上门看病。那大夫见希言一介庶子,怜其悲苦,又恰好发现这家的女使来过两回让上门看诊,便道:“这位小哥莫担心,也别为难。你们家女使来过,我只装作应邀而至便是。”   希言千恩万谢,又掏出礼金。大夫不肯收,两人推脱了半天,大夫无奈收下。下午便上门看诊。   芸娘不疑有它,稍微说了下情况,就让大夫去看冬娘。大夫是个好大夫,一看就知道冬娘是心病,笑着说:“万千的事都别放在心上,有个孝顺的孩子,还愁什么呢?”悄悄把希言怎么找到他,怎么求他,怎么乖巧懂事的话学了出来。又留下方子,笑眯眯的走了。摸着山羊胡子想:这孝顺懂事四个字,是父母的千金良药,比太上老君的仙丹还管用!保管明天就好的透透的!   错了!此刻的冬娘是真宁可孩子不懂事!一想到这么懂事的孩子,将要面临什么,她心就一阵阵的绞痛。都是我!都是我的存在害的大家这样!娘娘不是说了么,爹爹根本没什么把柄可以抓,所以人家才死死咬着这一点,用尽了手段!要是没有我就好了!冬娘如是想。   “是啊!都是我……”冬娘喃喃说道:“都是我害了你,若你是娘娘生的该多好?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呜……”   正文   大哥耶,你Y下手也太重了吧!丢死人了!   冬娘病的更重了,这回连苏璨和芸娘也重视起来。吃了好几天的药,也不见一点好转。大夫总说郁结于心,苏璨就想不明白了,怎么会郁结于心呢?她一个奴婢,又不当家做主,又有什么烦恼呢?芸娘却郁闷的半死:冬娘你再这么下去就露陷了!偏这会儿冬娘病得厉害,她还不好说人家。   希言紧紧皱着眉头,召集了两个妹妹躲在房间里,兄妹三人再次碰头开会。   “有情况!”婉言说:“不对劲!娘娘也不舒服了好一阵了!”   嫤言点头:“我也发现了,似乎也睡的不是很好,只是用脂粉盖着而已。而且脾气见长。”   婉言重重的点点头:“肯定有事情发生!”   希言道:“我去找娘娘谈谈。”   “有事可不许瞒着我们,我们也不是小孩了!”婉言十分痛恨国人这种遇事就瞒着小孩的习俗,万一真出了大事,让人连个准备都没有。而现在显然不是小事!   希言点点头,趁着众人忙碌时,找到了正在发呆的芸娘。   “娘娘,家里到底何事?”   “无事。”   “娘娘!”   芸娘勉强笑笑:“真无事。”   “我十六了!”   芸娘怔了下,随后笑道:“还真是呢,一转眼就长大了。”   “娘娘,到底有什么事,让你和冬姐都这样?”   “嗯?冬娘是郁结于心,你好好开导一下她。”芸娘敷衍的说着,看,就要露陷了。   “可是娘娘你呢?不也睡不着,不也这么憔悴么?”   芸娘心中一暖,原本以为希言只挂着生母,没想到还挂着她,不枉费这么多年的操劳。看着即使端坐在那都比自己高的儿子,芸娘心下一松,不由将真相脱口而出:“有人报信说要把爹爹贬官岭南,这可如何是好?”说着眼泪就划了下来。   “岭南!?”希言也吓了一跳:“那我们?”   “我想我装作仆妇跟着去,你们去二叔家住。过几年看情况我再回来。”   “我不要!我也要去!”婉言忽的跳出来:“我才不去二叔家!”   “胡闹什么!”芸娘看着两个听壁角的女儿,索性呵斥道:“外放的官员不许带家眷,这是律法!”   “我不!”婉言气呼呼的道:“你们先前又瞒着我,又擅自安排,到底有没有考虑我想要什么?”   “这是官家规定,你跟我闹也没用”   “那你有办法跟着去?”婉言知道芸娘说的是道理,可是她跟二叔家完全不熟好伐:“你又知道别人给我结好亲了?你又知道我们在京城就能过的好了?二叔好说,二婶呢?”   芸娘本就心情不好,婉言这么一闹脾气就止不住,一拍桌子:“够了!看样子是平日宠溺太过,宠的你不知天高地厚。就这么跟我顶嘴的?去把《孝经》好好抄一遍!”   “我不抄!我没错!干嘛要去二叔家?干嘛不能一家人在一起?岭南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你知不知道一年到头走南闯北的人要死多少?啊?你知不知道翻山渡河有多危险?啊?”芸娘一把扯过婉言的手:“就你这样细皮嫩肉,你走的了多少里山路?莫说你爹爹只是贬官,家眷不可带。便是那些全家流放的,谁不想方设法把孩子留下?你当是去城外阿婆家?坐个马车半日就到?你们几个要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你爹爹怎么活?你倒告诉我啊?”说完芸娘索性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一个个都不省心哟。”   婉言见芸娘哭了,不知所措,求助的望着希言。   这种胡搅蛮缠,也就婉言敢,希言和嫤言最多趁着父母心情好撒个娇儿。反正芸娘也不可能真气婉言,希言便劝道:“娘娘别哭,二姐年幼不懂事,体谅不到娘娘一片苦心。我们细细与她分说便是。何况事情未必到那个地步呢。”   芸娘却停不下,只顾在一边哭。从冬月到现在,没有一天消停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早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苏璨依旧死犟,再没人帮她搭把手,整整一肚子委屈,不知向谁去诉,好不难过。   嫤言冲婉言使眼色,你Y倒是吱声啊?   婉言无法,硬着头皮说:“娘娘别哭了,我错了,我知错了还不行吗?”   “你知道什么?”芸娘继续哭道:“你生下来就三病五灾,三四岁才会说话。不用见天吃药才几年?你就忘光了?你要在路上一病,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死字,你知不知道啊?你是想磨死我才甘心啊?”   这么一说,婉言也委屈了:“我不就是不想一家人分开嘛!至于么!”   希言伸手拍了婉言一下:“你还火上浇油!”   婉言一撇嘴也哭起来:“明明是爹爹的错,怨我做什么?我不过想跟着你,你还嫌弃我爱得病!你是不是亲娘啊!哇!!”   芸娘被这话气的倒仰,随手拿起桌上的账本就超婉言拍去:“你个死没良心的!我怀胎十月挣命一样把你生下来养这么大,你不识好歹,你这个不孝女!不孝女!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那你打死我算了,我……唔……唔……”希言死死捂住婉言的嘴往外拖,嫤言十分默契的凑到芸娘身边:“娘娘,娘娘你消消气,二姐就那口没遮拦的脾气。她不记挂着你,也不来听墙角了不是?”   “我这是前世作孽!才碰上你们这群混世魔王!”芸娘嚎啕大哭。   这么大动静当然所有人都惊动了,连躺着养病的冬娘都挣扎着一步一步的挪到芸娘跟前,连同如碧一起劝。   希言就没那么客气了,长兄如父,抓起戒尺就抓着婉言打:“有这么顶嘴的么?诗书礼仪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还想跑!”   “啊,好痛!”   “痛你才记得!”希言摁着婉言又狠狠的朝她屁股打了几下:“下次再这么胡闹就给我跪祠堂去!”   “你才跪祠堂呢!我又没说错什么!”   “啪!”希言气的下手更重了:“这个臭脾气还不改,日后等着被婆家休呢!娘娘的名声都让你败坏了!”   “呜,好痛……”   “啪!啪!”希言道:“知不知错!”   “我!没!错!”   “啪!”“还犟嘴!我今天非把你这个破脾气拧过来不可!”   “你才破脾气呢!”   “啪!”   “啊啊!你真打啊!我要告诉爹爹去!”   “啪!”“啪!”   “呜……知错了啦!好痛好痛!”   “啪!啪!啪!”希言又重重的打了三下:“若日后还这样,我打的更重!”   婉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很久都没有说过的济南话脱口而出:“讨厌讨厌!你们统统都好讨厌!妈,你闺女被人打了,哇!!!!”   希言听到一串听不懂的句子愣了一下,见妹子哭的这么惨又反省自己是不是下手重了。可这任性的脾气,不教训非得害死她不可。但这下怎么办?呃……   偏楚衍因临近过年,闲的发毛,跑了几个街区来找希言玩。刚跑进院子,就听见苏家哭声大作,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婉言一抬头见自己狼狈相被小帅哥看了,顿时气的五脏都扭曲了,更是哭的惨烈无比。楚衍是真想溜,但希言又一副求救的神情望着他,放佛再说:诺,你不是招小娘子待见么?快帮忙啊喂!只好硬着头皮挪到婉言面前。   婉言开始被希言摁在回廊上打屁股,这下还赖着不起来。楚衍只好也趴在地板上脸对着婉言的脸,掏出帕子替她擦眼泪:“小娘子不哭了,哭着可不好看。”   婉言一扭头,给了楚衍一个后脑勺。   楚衍又绕道另一边:“来来,我这里有块松子糖,吃了就不气了哦!”   婉言翻了个白眼,继续扭头,给后脑勺。   楚衍耐心奇好,婉言翻到那边他跑到哪边,三五回之后婉言抗不下去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楚衍趁机把松子糖塞她嘴里:“好吃吧!别哭了,我这还有,都给你啊。我们二姐最乖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婉言含着糖含糊的吼道。   “不是不是,二姐长大了,二姐最漂亮了。”楚衍笑的露出一嘴白牙,矮油,快憋不住了,苏家的二娘怎么这么可乐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婉言没招,利落的爬起来摸着屁股往屋里跑了。   希言大大松了口气:“哭的真是惊天动地!哪来这么大嗓门。”   楚衍看着希言手中的戒尺:“谁让你打她了?”   “不教训一下更翻天!哎哟,她非得气我半个月不可,怎么办?”   “你不是要教训么?教训了又讨好,仔细她更翻天。”   “这叫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不然她真气了。那家伙脾气好大的。”   楚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喏,松子糖,全在这儿了,拿去吧。荷包是我家大姐绣的,挺好看,也拿着逗她玩去呗。”   希言拍拍楚衍的肩膀:“好兄弟!谢了!”   楚衍苦着脸:“行了,我先走了,你家还有一个哭的呢。我看松子糖不顶用,你努力吧!”   希言闻言扭头看着芸娘哭的方向垮了脸,还真是亲生母女,哭起来都这么震耳欲聋啊啊啊啊!   正文   如果只能是岭南,那要怎么减少损失?   其实芸娘也就是发泄一下,她这辈子就养了婉言一个,哭完过后听说婉言挨打了,又心痛起来,只是不好立马去看,以免纵的她更坏脾气。先让嫤言把冬娘扶回去,才讪笑的跟如碧说:“一时激动,倒闹笑话了。”   “娘娘说什么呢?我先去打盆水来服侍你洗脸吧。”   芸娘点点头,依着墙休息,哭闹还真是个体力活,也不知道阿婉怎么样了?   不多时如碧打了水回来,对芸娘笑道:“我刚才顺路看了看二姐,竟然含着糖就睡着了,哈哈哈。”   芸娘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么大的人还含着糖睡?仔细别卡着。”   “我拿出来了,哭的跟个花猫似的,顺手替她抹了把脸。大哥下手也不重嘛,哭成那样。”如碧笑的眼睛都弯了:“可怜大哥还趴在外面悄悄看呢。”   芸娘一边洗脸一边叹道:“阿婉是该管管了,日后……若在二叔家,如何能这么任性呢。”   “小孩儿都这样,老人家都说娘跟前的娃娃特别难缠。不就是仗着爹妈宠着么?我看二姐在外头还挺懂礼的。”   “你就说她是窝里横吧!”   如碧拍手笑道:“那该的,谁让二姐最小?爹娘惯着,兄姐宠着,要我也窝里横!”   芸娘放下心来,虽说希言教训婉言是天经地义,但要说一点想法都没有绝对不可能。这会儿见婉言并没有受伤,希言还去哄她,加之发泄了一番,心情舒爽了很多也就不往牛角尖方向钻了。   此时,希言推门而入:“娘娘可好些?”   芸娘也有些尴尬,刚才的确很丢脸哈,稍微僵硬的笑了笑:“还好。”   “娘娘……”   “什么事犹犹豫豫的?”   希言想了想道:“如果真的要去那么远,我们几个还是住家里吧。只拖二叔照看下如何?”   “你们几个半大的孩子,我如何放心?”   “如碧是大人。”其实还可以把冬娘留下,只是这话希言不好说。   芸娘摇摇头:“不成,你两个妹妹又如何嫁人呢?”   “二叔不是自己家,三姐也是老来女,要是两个小娘子争执起来,二婶偏帮谁呢?唉,我倒无事,大姐二姐都娇宠了些,这委屈怎么受得?”希言刚教训婉言,已经知道婉言多倔了,挨着打还不认输,非得打痛了才服软。成天跟婉言掐架的嫤言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没见过庶出有这么嚣张跟嫡出掐的,这跑到别人家去住,不是添乱么!   芸娘不说话了,她的宝贝女儿肯定是不能受委屈的,何况那脾气也的确够欠扁。一想起这个问题头都大了!   希言又犹豫了很久:“要不,让爹爹辞官吧!”   “不可!”芸娘摇头:“官家子和良家子差别可大了去了,日后不单你娶亲,妹妹嫁人都是身家,我宁可跟去苦着点,也不能害了你们的前途。”   希言攥了攥拳头,一定要考上进士!一定!   芸娘又想了想:“如碧,去请你二叔来!”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嫤言端了几份甜汤来:“娘娘喝点汤。”   芸娘端起来喝了一口,心下大慰:“一个个都长大了,真乖。”   嫤言比婉言那个马大哈强多了,见气氛凝重,估计是有事商量,上了汤就撤。不过因为她这一打岔,芸娘母子俩放松了许多。   苏珺来的很快,一进门就开门见山的问:“大嫂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芸娘道:“是我有事想与你商议,累你跑一趟。先喝口甜汤。”说着正好把刚才嫤言送过来的食盒打开,乘了一份汤出来:“你侄女的手艺,尝尝看。”   苏珺喝了一口,叫了声好:“不比外头卖的差,大娘做的还是二娘做的?改日让三娘也来跟姐姐们学学。”   芸娘笑着客套了几句,便切入正题,指着希言道:“我们大郎要考学,大娘也到岁数准备说亲,若真是岭南那么山长水远的地方,我如何放心的下?虽说弟妹贤德是街坊有了名的,只是我这个当娘的……”芸娘尴尬的笑了笑:“妇人之见,总希望看着孩子才好。”姑且不论化妆成仆妇这条路可行不可行,她是真不想跟着去,只是心中愧疚作怪。丈夫和孩子,她当然选孩子,即便是感情很好的时段都不可能一心一意跟着丈夫。婉言的倔强更是让心中的天平倾斜,索性走另一条路好了,省的大费周章未必成功还把孩子丢下。   苏珺表示理解:“天底下当爹娘的总是这样,不然怎么有父母在不远游的圣人言呢?离的远了便是知道他过的好,心里也难免记挂着。嫂子有如何打算?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芸娘叹道:“可否谋个通判之职?”   “通判!?”苏珺想了想,一拍大腿:“可不是!既然是……不如求着升一级,通判是六品,面上好看多了,日后孩子们的前途也好些。”   “可这门路……”   苏珺笑道:“嫂子放心,且让小弟去打听打听,既然有人来报信,朝中必定还有人心里向着大哥的。只是怕要使点钱财。”   “办事哪有不花钱的?”芸娘道:“劳烦二叔大过年的替我们走动,我先在家点好钱财。”   “就是过年才好呢,走动起来不显眼。”苏珺笑道:“大嫂也别太担心,朝廷优待读书人是祖宗定的家法。何况大哥无非就是个起哄的,娘娘是什么人?岂会与一个小官计较?满天下今日这里旱了明日那里涝了,后日党项人又不消停了,谁耐烦管这点事?”   芸娘听这么一说,心里安定了许多,不好意思的笑笑:“到底对不住你大哥。”   “看好大郎才是对得起大哥呢!”苏珺是个明白人:“要不让冬娘跟着去?得亏这会儿不是妾,不然怕也带不走。只是回来后,还得大嫂给个赏。”   芸娘悄悄瞟了端坐在一旁的希言道:“原是要放良的,家里事多偏又忘了才耽误到现在。他们几个嫁娶之前总要办,如今这个状况反而不好说,只得委屈她几年。”又对希言道:“回头你与她说一声儿,就说我的话放在这儿了,让她也高兴高兴,病也好的快些。”   希言听到这话十分开心,却还记着别表现出来:“叫如碧去说一声。”   芸娘挥挥手:“你去吧,她见到你原也要开心些。血脉天伦,乃天地之道理,何必拘着。我与你二叔再商议商议,你先去吧。”   希言闻言便行礼退下,一出门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盖不住。趁着婉言在睡觉,跑去找到嫤言,兄妹俩一齐跑去看冬娘了。   芸娘与苏珺商量了些细节,其实只是苏珺在说,芸娘在听而已。芸娘并不关心朝政,大概知道些常识都不错了。管理官员调动还是归吏部管,吏部哪些官员才说的上话呢?芸娘是两眼一抹黑。其实苏珺知道的也只比芸娘多一点点,最知道这些的是苏璨,可苏璨那个性格……算了,还是多花点钱漫天撒网吧= =|||。朝廷现在封印了,就得趁着这会儿行动!苏珺知道嫂子的意思后,也不多留,直接走了。   芸娘立马叫如碧拿出账本来计算,家里可动用的银两有几何。如碧捧着账本,一本一本在桌上摊开:“娘娘要看结余是这本。”   “我们如碧也识得字了。”芸娘笑道:“还是跟着两个小娘子好。”   “是两位小娘子功课好,这叫近朱者赤。娘娘没见我的针线也好了许多么?”   “那敢情好,日后可以嫁得如意郎君了。”   如碧脸一红:“娘娘胡说什么呢!”   芸娘笑笑:“这有什么害羞的?若是还有闲钱,必给你一份大大的嫁妆不可。在我跟前这么多年,可当半个女儿了。”   年轻娘子总怕这些话题,如碧干脆主动岔话:“才在廊下听大哥大姐去与冬娘报喜,大哥真真懂事了,说日后必定要有出息,给娘娘挣凤冠霞帔呢。”   芸娘笑笑:“不过是……”   “大哥到底与您亲近些。”如碧悄悄说道:“冬娘无甚学识,三五句也就没得话说。也是大哥脾气好,换个人早不耐烦了。”   “割不断的血脉……”芸娘垂下眼睑:“总是人情骨头香,你看爹爹如此糊涂,遇事了二叔还替他满世界奔走而并不记恨。就如阿婉如此顶嘴,我也记恨不得一样。”   如碧不敢接话了,她去听墙角是讨好主母,这也是芸娘对家里情况掌握的方式,总不能自己亲自跑去听墙角吧?可涉及到嫡庶的核心,再多嘴纯属找抽。芸娘不记婉言的仇,婉言不也一样不可能记芸娘的仇?可要是其他两个孩子呢……女人啊,不管是美是丑,是贤良是恶毒,只要没得儿子生,就是命苦。费劲心机养大的儿女,回头又去生母那里说笑。若要不管不顾,又影响自己女儿的前途。如碧想,这样还不如不生呢!死活由他们去了!拦着亲近生母还遭怨,不拦着就是自己堵心。左右都不舒服,贤良淑德这四个字,真是愁的人命都短了好几年。可要是做小……如碧打了个寒战,那更没前途!不是所有的主母都跟芸娘一样没得儿子生。这么一想如碧忧郁了,她的钱财不够多,嫁去普通人家真是受罪的!九娘可是做工做到当祖母才得休息。嫁到好点的人家,只能做小,唉……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默默看着打算盘的芸娘,如碧想:我的前路在何方呢?   正文   苏璨上路 脱力啊脱力   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再惨的时候也没有全民道德沦丧过。按照圣人言论,刘太后的确是该放权,没办法,我国的儒家思想本来就是一个阶级明显的思想,三从四德是对女性的要求,所以整个朝廷范仲淹的粉丝还挺多,苏璨只是其中的脑残粉而已。但脑残粉也是有组织的的,有些粉丝没那么激动,可心里对刘太后也很不满。既然苏家人出来走动希望脸上好看些,组织内的人也乐意出手帮忙顺便捞点外快,各取所需,也算是皆大欢喜。   只不过寻找这个乐意帮忙的人花费了不少功夫,于苏家而言,损失的钱财几乎把家底掏空,幸运的是在没有动摇根本的田产之前,把事情敲定了下来。当然作为兄弟,苏珺也垫付了不少私房,只不过没敢让家里人知道。唉,唉,十年的私房钱啊!我在母老虎手里攒点私房我容易么我!大哥你回来赔我!   可惜至始至终,苏璨都被蒙在骨子里,书生意气这种玩意,有用的时候几乎没有,捣乱分分钟有份。尽管有些为了家国牺牲自己的魄力很值得人尊重,也可以起到唤醒民众意识的伟大作用,可这种人不到死了,通常是不大遭人待见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坚定认为自己没错,坚定认为官家想掌权只不过碍于太后权威的苏璨,必须坚定的认定官家不会对他怎么样,反而会护着他。因为圣人说了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嘛,我尽我的责任,君尽君的责任。可惜连婉言这个入门级别的前日读了《道德经》的都知道:国家纷乱才有忠臣呢!君真的能尽君的责任,让你上蹿下跳个屁。没听过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   最坑人的是苏璨这次的事件,并非反对苏璨的都是坏人,或者都是讨好刘太后的人。有一部分人他和苏璨一样是真心维护皇帝的!我国的儒家原本就很精分,假如不涉及孝道,基本还是可以有逻辑的,但一旦涉及孝道,完全就变成相反的存在。   就如芸娘想的那样,苏璨这是过河拆桥。如果仁宗真的把权利抢回来,漫骂一样会遍及全国,因为大家会认为仁宗他不孝!孝的最开始还喊着不孝有三,其中有一条是曲意奉承。可实际执行过程中,你不做曲意奉承的事必须是不孝。当然如果从缺什么喊什么的传统来理解的话,更能证明孝道的绝对权威!明显刘太后嗜权,你Y还夺你妈的爱好,你不孝啊你!而孔夫子童鞋又把孝作为一个最最最基础的标准,一个人不孝的话,基本是小人,基本会完蛋,基本会受到主流文化的排挤。即便是不乏有人会为皇帝说话,但只要是皇帝,都比较在意名声,谁也不想在史书上来这么一笔,留下千古骂名。   这里不得不顺便提一句,儒家的精分四处都有。比如孔子说一个人是不是君子得看他首先对妻子如何,其次对父母如何——这是基于儒家正常的逻辑推导,按照亲密关系来推断仁爱的程度。但一碰到绝对孝道,这种亲密关系又要让路,以至于读书人本来也混乱非常。因此造成了一大批腐儒的出现,因为如果你不虔诚的信奉他的每一句话,只要有丝毫的质疑,一定会自己都疯掉。而儒家思想又是国家通用的思想,就如同宗教一样,由不得你选择。所以儒生只好越来越腐,越来越僵。好歹不会神经错乱啊!   这次以范仲淹为首的一群人,是狠狠得罪了另一批维护孝道的人。按照传统的儒家思想真的谁也没有错,可两方人马又都错了。如果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只能说这个国家很悲哀,从一开始就选了个精分的宗教。   如果说苏璨支持的是打击贪官污吏,估计哪怕死了都青史留名。问题是他现在所坚持的理念,实际上处在“自古忠孝难两全”的境地,所以哪怕真死了,除了同一阵营的人会叹息两句,大抵普通人还是会分成两拨。介于苏璨以卵击石,就会还有一部分小人会背地里耻笑。因此苏璨贬官全州通判的路上,几乎没有人相送。连范仲淹都老老实实做通判去了,如今太后实力强大,谁愿意触这个眉头。你苏璨又不是范仲淹那种惊才绝艳的人物,平日里得罪的人还不少。搞的送别之事,颇为凄凉。   古人做事讲究规矩,比如送别一定是在一个亭子里。所以还有首歌叫做“长亭送别”。过了这个亭子,大家都分手。   苏家一行人,包括苏珺一家都携手来送。苏璨心中还扭着那口气,并不服软,貌似潇洒的道:“若为家国计,死又何妨?何况我还官升一级,证明官家认定我没错!便是为官家流放十年又如何!”   婉言头顶上挂着大大一滴汗,很想说:亲,是金元宝认定你没错啊喂!   芸娘和苏珺跑关系跑的头晕眼花,精神已经疲倦的不想说话了,照惯例的客套几句后,简直恨不得你苏璨赶紧滚!幸亏没有人送,不然这话传出去又是麻烦。苏珺甚至想:我儿子还是别读书了!读书固然有地位,读坏了脑子,哎呦喂,将来谁来养我的老啊!   至于希言和嫤言,更是心情不好。爹被一竿子支到几乎国土的最南端,想也不是什么好事。重点的重点是冬娘她必须跟着去!更重点的重点是,冬娘她身体还没好透!几乎是强撑着爬起来,主动要求跟的。事情表面的起源还在她,她不“将功折罪”,芸娘一旦恼了牵连到两个孩子那才是呕血。别说什么芸娘必须靠着希言养老,人芸娘娘家三个侄儿不是死人呐!给姑姑一口饭吃很容易的事!还有婉言,女子对自己的嫁妆本身就有绝对支配权,我给我娘私房钱你有意见?所以冬娘一点都不敢擅动,装作病好的样子,非要跟着去赎罪。至于回来后能不能成为侧室倒在其次了,名份有时候很重要,但有时候也很不重要。儿子的前程要紧!   芸娘本就精神状态不好,冬娘求了几回也就准了。只吩咐如碧多多准备一路上的保暖措施。到了分别之时,也忍不住再次嘱咐冬娘:“爹爹是个不管事的,钱财上你多上心。一路上不要省,该吃什么就吃,冷了便是没有衣裳,只管花钱买!不够了托人捎信回来。”   冬娘见天在家呆着,不像苏璨一样一无所知,知道家里早已掏空。对芸娘此刻的嘱咐也是感激非常,哪怕是捎带的关心都觉得感激:“多谢娘娘关心,小的会好好照顾爹爹,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看着冬娘泛黄的脸色,芸娘也一阵不忍心。妻妾相争是有,可一个屋檐下住几十年,便是一块石头,也不舍得随意丢弃。不由抓着冬娘的手:“这些年委屈你了,可要好好回来……”   冬娘泪如雨下:“暂不能服侍娘娘,还请保重。”   “你也保重,良人就托付与你了。”   冬娘又行一礼,算是郑重承诺。依依惜别,却依旧不敢正视希言,低着头跟在苏璨后面悄悄地看了一双儿女一眼,走了。   苏家一行人默默的站在长亭里,一直到苏璨的队伍消失不见。芸娘默默的松口气,终于把这个惹祸精送出京城,就这一段时间苏璨带给她的疲倦感,差点让她窒息。不是没有感情,只是累,心里尤其累。累到不想再接触,累到不想再担惊受怕,累到不想再对那个成日买酒逍遥不着家的人抱有希望。苏璨不坏,可真不是个好男人。终于可以缓口气了……这么一想,立马就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还不得反应过来,只听婉言一声尖叫:“娘娘!!”昏迷前的最后一秒还想:亲生女儿啊……   才忙完苏璨的事,苏珺也累的够呛。他一介布衣跑关系,受的气简直罄竹难书。看着苏璨远去,一方面不舍得自家大哥,一方面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放松感。自己还没纠结完呢,嫂子晕了……   苏珺腹诽:好你个大哥!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可这里成年男人只有他一个,少不得七手八脚的指挥。好在这位嫂子惹麻烦的本事不大,人也还算和气,帮起来没那么憋屈。让妻子带着两儿一女先回家,他只管带着嫂子侄儿们往医馆冲去。   好在东京真是什么都有,找大夫不费事,就是排队排的人很忧伤。急症都要排队!这叫什么事哟!婉言急的直掉眼泪,穿过来这么多年,芸娘是真亲娘!别说苏璨忙工作忙应酬,就算苏璨也天天在家,三个孩子心也要劈成三瓣,哪里当得芸娘这样一心一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芸娘是对她最好的人,没有之一。看着明显比以前苍老并瘦弱的芸娘,婉言对苏璨几乎恨的牙痒痒,扫把星你个扫把星!死外头好了!   嫤言一面替婉言擦着眼泪说:“二姐莫哭,娘娘一定无事。”一面自己也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生母病歪歪的跟着天寒地冻的上路了,嫡母病的倒下了。万一有事婉言还有个舅舅家呢,她们俩兄妹怎么办哟!   而希言看着那个“郁结于心,劳累过度”的诊断,看着两个妹妹哭的一团乱,忍不住吐槽:“一妻一婢皆如此……”简而言之,老爹你废的还可以有点下限么??   正文   苏家的困境   芸娘病的很重,几乎就是当时冬娘的翻版。她能够比冬娘发病晚,无非是心性更加坚强,加上生活条件的确好过冬娘太多,所以强撑到了现在。可这种事,越压的久,就爆发的越激烈。芸娘的状况比冬娘当时坏多了,几乎是意识不清,高烧不醒。   希言镇日在外头跑动寻医问药,医生一多就要打架,各有各的说法,还都是小有名气的医生,谁也说服不了谁,简直乱了套。希言陷入了第一次极端为难的境地——他不能赶走任何一个医生,因为他是读书人,他的名声经不起一丝伤害。一旦有丝毫不孝的言论传出,前途尽毁。何况他也害怕,怕做出任何一个决定致使芸娘死亡,这将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过错。所以不得已畏手畏脚。除非是顶着亲生女儿名头的婉言去说,但这个提议说出来更坏名声了。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希言没有一次像如今这样痛恨自己的出身!   嫤言推开希言的房门,只见房间里只点着一个昏暗的油灯,希言撑着下巴在发呆。   “大哥,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么晚了怎么还做东西?浪费柴禾。”希言也开始精打细算了。   嫤言笑笑:“是小米糕的切片,原本就是放凉了再吃的东西。才刚拿了两块给二姐吃了。”   “二姐呢?”   “睡了,累坏了,闭着眼睛吃了糕,脸也没洗躺倒就睡着了。”   “你怎么不去睡?”   “大哥莫不是忘了?今晚我守夜,白天睡了呢。”   “这样啊,”希言叹了口气:“如今怎么办才好?”   嫤言想了想道:“不如去请舅舅?”   “呃?”   “我们还小,没经历过事,做不得主呀。”嫤言眨眨眼。   希言恍然大悟,是了!娘家人!怎么忘了这一茬?“明朝我出城去。”   嫤言垂下眼睑:“娘娘快好起来才行呀,家里真块揭不开锅了。”   “还剩多少钱?”   嫤言摇头:“不知道,如碧把账本直接给了二姐。二姐六神无主呢,都顾不上看。”   希言苦笑:“如碧是信不过我么?”   “如碧到底亲近娘娘些,过的两年她的契约到期,日后也不在你手底下讨生活。何必讨好你?”   “一家人这么分,一点意思都没有。”希言靠在椅背上轻轻抱怨了一句。   嫤言看了看周围没人,才轻轻的说:“我们不也一样没办法对娘娘一心一意?”   希言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是我糊涂了。算了,明日我问问二姐吧,如碧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她总不能瞒着我们。”   “那大哥你先睡吧,明日还要四处跑动呢。”   “你也去娘娘那里吧,仔细着些,别睡的太沉了。”   “知道。”嫤言说完真的就去守芸娘,一夜未成闭眼。   次日,希言正准备出门,迎头就碰上了舅舅刘大郎!心下大松一口气:“舅舅安好?外甥正要去找您呢。”   “你娘娘怎么样?”刘大郎一面走一面问:“怎么好几日都不见好?我不放心便来瞧瞧。不是请了大夫么?”   希言苦着脸说:“大夫请多了,不知道听谁的,正想请舅舅做主呢。”   刘大郎了然:“便留下回春堂的大夫吧,免得开的药吃冲了。再有药喝多了不想吃饭,这不吃饭怎么能好呢?”   “舅舅说的是。”呼,终于解决了。   刘大郎径直推开芸娘的房门,只见两姊妹都在,一人拿着块冰凉的小米糕啃着,便皱了眉头:“怎么吃这等冰凉的东西?如碧呢?”   姐妹两纷纷起来行礼,又替如碧解释道:“去买东西了,朝食还未得,我们饿了随便吃着点。”   “那也要热一热。”   婉言暗道:谁有那美国时间哟!只是没必要说出来。只管点头敷衍。   刘大郎又去榻前看了看芸娘,此刻并没有发烧,却呈现出刚退烧后的苍白。回头再看看三个孩子,都瘦了一圈。忽有想起一件要事:“你们家的钱可还够使?”   三个孩子齐齐摇头说不知道,婉言听这么一提才想起账本的事,蹬蹬跑回房,把账本以及钥匙统统拿来:“舅舅不说,我还忘了这回事了!我们家银子很紧张么?”   刘大郎索性翻开账本,还是十日前的记录,账上的钱却只剩下十来贯,不由皱紧眉头:“可还有其他账本?”   “没有了。”婉言道:“其他都是田产数目,这会儿没有收入。”   刘大郎揉揉太阳穴:“去把柜子打开,瞧瞧还有多少钱!”   婉言依言开了柜子,只见芸娘日常放钱的地方只有一张一贯的交子,并散碎的铜钱。只把刘大郎吓出一身冷汗,这几个孩子还真不当家!要不是今天想起来看看,家里真要断粮了!就这点钱够干嘛使的?妹妹的药可千万不能断!这么一想便从袖子里掏出十贯的交子来:“你们呀你们!真是一点不经事!这里有十贯钱,先留着应急。大郎你将家里清点一番,我是知道的,你们家如今是掏空了家底。只是以前过的松快,怕是你们自己还有些个什么金银锞子,都翻出来兑了去。不然到那会儿急用,更兑不出价钱。罢罢,先去找找,我与你们兑了吧!”   兄妹三人才如梦方醒,纷纷回房翻箱倒柜。婉言直到前年才从父母的房间挪到隔壁,她的私房都在芸娘跟前。依旧打开刚才那个柜子的下层,发现荷包若干个,全部倒出来,竟也有十几个银锞子,都是二两一个的,没记错的话是往年的压岁钱。又有金锞子四个,分别是一两一个,也值些钱财。再有些玉啊铜啊的琐碎玩意儿,刘大郎便让她收好了。   不多时希言嫤言也回来了,希言在外读书,花销大些,基本没什么结余。倒是找出幼时带过的手镯脚镯并长命锁来。嫤言好些,但也是在外读书,剩的不多,就是首饰有些值钱。看来只有婉言最多,毕竟婉言日常根本动不到自己的压岁钱,她没钱直接管芸娘要便是。希言见状,只得暗叹:嫡庶便是如此,日后万不得纳妾生子,何苦来让孩子跟着受委屈!他这还是独苗呢!   刘大郎倒是面上公平,把嫤言的首饰挑出来:“还不到这个份上,首饰折了不划算。再说小娘子没有首饰不像话,你们还要上学呢。你妹妹的我也叫收起来。只是外甥这些个镯子坠子的,你是小郎,便受点委屈吧。”   兄妹三人都表示毫无疑义,待刘大郎走出门,嫤言便道:“日后二姐守夜吧……”   “怎么这么说?二姐还小呢!”希言不等嫤言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嫤言赶忙解释:“白日我守着娘娘顺便做些活计去卖,总得把一日二餐挣出来。”   婉言道:“依我说,不如我们自己做饭,让如碧守夜。我虽针线做的不好,也可以打个下手,缠线锁边总成。”   “很是,这样我也快着些。”嫤言同意:“做饭我来吧!加上九娘,人也够使了!”   希言想想也是:“如今定了大夫,不用老往外头跑,我便与你们一起。抄书也赚钱,既得了字,又看了书,还能赚点钱花花,一举三得。”   “你正经上你的学去!”婉言不客气的道:“指着你光耀门楣呢。”   “总不能丢一屋子女眷在家里呀。”   “呸,实在有事,找二叔都成,你快去读书吧!”婉言道:“爹爹不知猴年马月才回来呢,当官的一月少说三十两,雷都打不掉。要不是爹爹跑远了,我们至于这么穷么?去年这会儿还跟人炫我买的玉坠子呢!”TNND,古代TM就是官本位!她算知道为什么范进TM中举要疯了!这会儿她居然要靠卖针线为甚!我勒个去也!街头做的那么好的针线荷包无非20文一个!只低得掉芸娘一日的药钱!吃饭还没着落呢。她们一天能不能做出一个荷包啊喂!   入不敷出了都!而苏璨一个毫无灰色收入的御史,基本工资十五两,岗位工资十三两,高薪养廉啊!果然每朝每代公务员才是终极前途么?婉言这会儿最想的就是苏希言立马金榜题名,九品芝麻官都好啊!不然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希言不是不知道现实,听到婉言的话也知道长远来看的确是该去上学。可是……“娘娘病者呢,我怎么好走开?别人不戳我脊梁骨才怪!”   嫤言和婉言异口同声的说:“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   恰逢芸娘醒了,听到这话笑道:“真真亲姐妹,越吵越亲香。”   “娘娘你可好些?”婉言一声喊,兄妹三人都围了过去。   芸娘挣扎着想起来,希言赶紧过去托起:“大姐去倒杯温水来!”   嫤言和婉言霎时忙将开来,倒水的倒水,拿毛巾的拿毛巾,好一会儿才消停。芸娘缓了缓便对希言道:“你两个妹妹说的好,这一家妇孺皆指望于你,岂可因小失大?便是有人问起,你只管说是我的意思,晾人家也不敢讲啰嗦。再有,我才放佛听到说家里没钱了?”   “还有,舅舅去兑交子了,银块不好使。”   芸娘叹口气:“实在没钱了,我还有首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田土的主意。便是我死了,你们兄妹三人有田有土也可东山再起。要是没了田产,我便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娘娘怎么说起胡话来?”希言笑道:“哪里就到了那步田地?不过是些个小病,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过两日必好!”   芸娘正要说话,忽见如碧脸色十分难看的窜了进来,见芸娘醒着反倒吓了一跳,僵硬的笑着说:“娘娘醒了?”   芸娘立直身子问:“何事惊慌?”   “无事,才刚……才刚在门口遇到一个闲汉,吓了我一跳,赶紧躲了进来,没想到惊了娘娘。娘娘别生气。”   芸娘盯着如碧:“手上拿着什么?”   如碧攥紧了信纸,心知瞒不过去了,只得低下头道:“爹爹来信说……说……”   “说什么!?”芸娘急切的追问。   “冬娘……去了……”   正文   病愈婉言你对病愈人的态度有问题哈!   芸娘惊的一歪,差点倒下,心理不由的一紧:我和冬娘是一样的病症……   希言和嫤言满脸的不可置信:“莫不是谣言?谁来的信?”   如碧信递给了希言没再说话,苏璨的亲笔,通过驿站而来。出京不过十几天,加上路上的耽搁,几乎是才出京便亡故。作为没有名份的妾,依旧干着奴婢的活计,可以说如碧和冬娘也有□年同事了。好端端一条人命啊,这么一想,忍不住掉下泪来。   芸娘无力的靠在床上,刚才突然一吓反而把吃了药的昏沉感去的差不多。看到希言与嫤言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心想:罢罢,与个死人计较什么!有气无力的道:“等你们舅舅兑了钱来,就去庙里做场法事吧。”   听到芸娘这话,嫤言才敢掉眼泪,却反而不能和如碧一样哭的那样畅快淋漓,不过几滴,便强忍着收回,要哭也不能在这里哭!   芸娘拿过信纸,粗粗扫了一眼,无非就是写着冬娘如何发病,如何就地安葬。暗自叹口气,也没可能在家里如此窘迫的前提下去把一奴婢的坟迁回来。只是九十九步都走了,何必差这一步?于是把信纸递回给希言:“好好收着,待日后家里好些了,你去走一趟接回来。总不能让她客死异乡还不得归家。”   “嗯。”   “如碧。”   “在。”   “去与你二婶说一句,日后我想在族谱上添个名字,不知二婶意下如何?”   希言和嫤言心中皆闪过一丝感激,大宋建国到此时不过六十八年,苏家曾祖辈移居至此,没什么人丁,也没什么强大的宗法。甚至说都没有形成宗族,无非就是赶潮流一样弄了个族谱而已。芸娘是长嫂,给一个奴婢名份,二婶没理由反对。只是走个过场。希言暗叹:终于……也能让她享受一份后世的香火了!可惜生前竟一天福都没有享到,命苦不过如此。然而芸娘能做的已经做了,为一个死去的奴婢放良再上谱,也不是一句话的事。虽说不难,如今这个状况不是让刘大郎去跑,便是得让苏珺去跑,总归欠人情的是芸娘。希言揣度,芸娘未必愿意再去麻烦苏珺,必定是找刘大郎。苏珺还好,那是他亲叔叔,刘大郎的人情日后必定要好好还!   待到刘大郎兑了交子回来,果然芸娘托他去办冬娘的后事,做法事是一宗,改户籍是一宗。刚兑的钱一下子又用了一半,这世道真是行动就要钱!希言跟着刘大郎跑了好几天,直到将要分别,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谢,不知如何谢。好在最后灵光一闪,才郑重一揖到底:“舅舅这几日受累了!”   刘大郎一挑眉:“亲妹子有事,做哥哥的少不得跑跑腿。也不用谢我,倒是像我学学如何照看妹子才是。”   “外甥谨遵舅父教诲。”希言自然明白刘大郎话中含义,说起来芸娘回娘家次数本就不多,也不是时时都带着他们两兄妹,更何况那是芸娘的利益绝对一致的刘家,对他也不可能真有多热情。甥舅俩见面都少,没有血缘的维系,说感情不过是句假话。刘大郎无非传达一个意思,你对我妹子我外甥好,我就对你好。你我我好大家好。   刘大郎见希言上道,心情还不错,不过总归记得人家刚死了亲娘,便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且家去,我也要出城。若有什么事,叫一个闲汉来寻我便是。别傻乎乎的自己跑来,你脚程没他们快不说,家里没个男人不顶事,再怎么样你也得在家里看着,明白?”   “外甥知道。”   “好了好了,先回去看你娘娘吧,我走了!”刘大郎说完便潇洒离去。   希言留在原地,呐呐的说:“对妹子好么?”随即扯了扯嘴角,我的妹子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怎么才是对她好!可走了两步又顿住……婉言喜欢什么?再想想嫤言的喜好,不由自嘲一句:还是偏心眼啊!这么一想,便将芸娘多年来理直气壮的偏心眼抛到九霄云外。不过人之常情罢了。回头望了眼刘大郎消失的方向:至少我会做到表面上一碗水端平!   回到家中,芸娘依然昏昏沉沉。两个妹妹在一齐动手做活。希言没说话,只搬出课本一笔一划的抄在白纸上。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轻微的悉索声,一直持续到天黑。   芸娘中途醒了几次,见孩子们埋头苦干心酸不已,拼命告诉自己要赶快好起来,至少不要这样吃着药消耗大量的钱财。更不能像冬娘一样一命呜呼,不然丧葬的巨额费用非得让窘迫的经济状况直接去到一贫如洗不可!思维这么一歪,一贯也颇读了些圣贤书的芸娘差点翻白眼,这会儿真觉得反对厚葬的墨子可亲可敬了!要是婉言知道芸娘所想,一定会大呼知己!她看“圣贤书”想吐槽很久了!   芸娘本就是心病,加上累的狠了才如此。人从来不是无欲则刚,而是有守护才会坚强。婉言眼睛都熬的抠下去了,比什么药都有效的鞭策着芸娘康复。芸娘能自己下床走动的那日,婉言真是连一句贴心话都没说,直接就绕过芸娘,爬到她床上呼呼大睡。把芸娘乐的不行:“你看这孩子!日后婆母身边侍疾也能这么着?”   婉言:zzzzzzz   嫤言也笑了:“二姐累坏啦,得亏娘娘好了,不然我一个人看两个,那才疯掉。”   “你也是个淘气的!”芸娘点了点嫤言的额头:“你索性跟着二姐上床睡着。我出去走走。”   “可使不得!”嫤言出言阻止:“虽说已经春天了,可外面的风厉害着呢。娘娘在屋里走动几步,便歪着如何?我陪娘娘说话。”   芸娘摸了摸嫤言的脑袋:“好孩子,真乖。”   嫤言笑的灿烂:“嫤言乖,娘娘也要乖,要跟往日一样健康才乖!”   “扑哧,哎哟,我病了几日,你这嘴上是抹了蜜糖水吧?”芸娘心情更好了:“如碧去睡了?”   “嗯。”   “那你跑一趟吧,去外头找个人,托个口信给二叔与舅舅,让他们也放心。只说我改日亲自上门道谢。”   嫤言一蹦三跳的跑了出去,阿弥陀佛,娘娘终于好了!这么久的劳累放佛一瞬间消失!家里总算再次有了主心骨,摸摸做活做的僵硬的肩膀,决定只花一份钱叫人通知舅舅,二叔家还是亲自去报喜,顺便活动一下筋骨。恩,还要顺路去学里告诉哥哥一声。啦啦啦,天真蓝啊,花真香呀……   芸娘看着嫤言嬉笑的跑出去笑着摇摇头,一回头只见婉言睁着眼看着她,不知是没有睡着还是才眯下又醒转。走到婉言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睡吧,娘娘好了,娘娘守着你。我们阿婉受累了。”   婉言呆了好几秒,揉了揉眼睛,似乎在确认芸娘是不是好端端的坐在床头拍着她。好一会儿,她感到景象是真的,那温柔的哼着曲调拍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也是真的,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芸娘还没反应,婉言已经翻身起来,指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怨:“你怎么能这样啊!说倒就倒,吓死人了好不好!你不舒服怎么就不早说,老早看了大夫,不就好了嘛!偏憋着,憋着有好处啊!冬娘怎么死的?她不憋着她能死嘛!你们大人怎么能这样啊!呜呜呜!!你知不知道早死的爹妈叫做不!负!责!”   芸娘简直哭笑不得,一面从桌上拿着块帕子替婉言擦着鼻涕,一面哄道:“是,是,是娘娘不好,我们阿婉委屈了。”   “哼!哼!”   “好了好了,是娘娘的错。娘娘以后长命百岁,无疾而终可好?”   婉言鼻子一酸,又想哭了。想着最近的憋屈和辛苦,哎呀妈耶,一辈子没这么累过!索性打开嗓子大嚎,非哭够本不可!!!   芸娘无奈的捂着耳朵任由宝贝女儿发泄。   如碧抓狂了,拉开门冲进来:“我的祖宗,您能不能别哭了,街那头都听见了!”   “要你管!”   如碧泪流满满,老娘在睡觉好伐!老娘昨晚熬夜了好伐!要不是服役多年,契约精神早已渗透骨髓,如碧真想给Y一板砖!这大嗓门嚎的,都赶上边关报军情的了!   婉言才不管了,她不爽!很不爽!哭够了才爽!足足发泄了一刻钟,要不是真的伺候病人太久,体力严重不足,我们必须怀疑她能嚎上一个时辰!可惜硬件原因,不得不消停下来。胸腔还一抽一抽的打着嗝。如碧苦着脸打来水提她收拾。她倒好,一歪脖子睡着了,这回是真睡着了!   芸娘囧囧有神:“这孩子是像谁啊……”   如碧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无奈的道:“东京城独一份!话说娘娘不如再睡一下?虽说能下地了,总归要多多休养才好。”   “你也去躺躺吧,这混世魔王乖了这么久,仔细她比以往更折腾。”   如碧也不废话,打着哈欠速度撤了。   芸娘挨着婉言躺下,轻轻抚着女儿额前乱飞的长发:“阿婉放心,娘娘不会再吓你了。我的乖女儿。”   正文   租房租房?如何改善经济条件?   院子外地敲门声不停歇的响起,如碧霍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怒火冲天的往外走去。一面拉着房门一面口气十分不好的吼:“谁啊!”   敲门的人吓了一跳,很不好意思的说:“是我啦,王大婶,如碧你不认识我了?”   如碧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认识认识,大婶有什么事么?”   “哦,刚才放佛听到你们家小娘子大哭,是不是有什么事?”王大婶拍着胸脯道:“大家都是街坊,有什么事尽管说!”   如碧暗自翻个白眼:“无事,不过是娘娘下的了床,看样子病好了,小娘子高兴的!”   街坊王大婶抽抽嘴角:“小娘子真活力……”哎呀妈,哭的跟死了亲妈一样,居然是高兴的!这疯癫样,怎么嫁的出去哟。   这些八婆如碧早见多了,没好气的假笑:“那是,我们家小娘子侍母至孝,一时激动也是有的。”   我们早就知道,在中国的传统中,但凡扣上个“孝”字,就是拿了尚方宝剑,亲手宰了自己的儿子都能得到上天的表彰,何况嚎两嗓子这样的小事?王大婶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走了。   如碧恨的牙痒痒,二姐你个磨人精!回头非告状不可!困死了啊啊啊,回到房里倒下装死不提。随后又有几个街坊上来看热闹的,好在九娘回来了,并没吵醒如碧,天下太平。   等到希言等人回来,大家也睡饱了之后,如碧才咬牙切齿的说今天婉言闹的笑话。希言嫤言伏在桌子上笑个不住。婉言倒是很理直气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有伤,我憋坏了岂不是不孝?”   “噗,”嫤言笑喷:“哎哟,你还知道孝啊!跟娘娘那样说话不抽你算不错的了,你就该大哥在给你一顿戒尺!”   “呸,给你才一顿戒尺呢!”   “好了好了,一会儿不妨你们就能吵起来!”希言笑道:“姐妹要和气才好。”   嫤言拍手大笑:“大哥莫不是怕二姐太泼辣不好嫁,你要多多陪送嫁妆啊!”   “哈,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泼辣,见天跟我掐架的某人就不泼辣了?”婉言哼哼。   “我这是被动反击,圣人曰:以直报怨。”嫤言回道。   “不要乱引用圣人言!”希言出言教训。   “就是,我这是怨嘛?我这叫辩论。圣人曰:真理越辩越明。”婉言继续歪解圣人言。   希言拿着书本一边敲一下:“越发胡说了!再乱说话就统统给我抄圣人言去!”   “抄了好卖钱?”嫤言摸摸下巴:“我说,抄书赚还是针线赚?”   婉言嫌弃的看了嫤言一眼:“这还用问,问题是你那字能卖的出去么?”   “比你狗爬的好多了!”   “切~半斤八两,咱大哥莫笑二哥。再说你比我大还跟我比,羞不羞?大哥可没跟你比过!”   “你!!!”   “哼哼哼哼!!”   希言和芸娘对望一眼,同时叹口气,这俩个家伙啊,正常时候就没有消停的份。不过,有他们俩这么吵吵闹闹,家里真是热闹了很多。总算把去年冬天以来的阴霾扫去了不少。芸娘懒得阻止,含笑看着两姐妹你来我往。如碧头痛的跑出去与九娘作伴了,二姐那话怎么说来着?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依她看,就二姐一个人都能顶一千只鸭子!!!!   笑闹过后归于平静,芸娘的身体逐渐好转,过了几日便停了药。家里上下暗自松了口气,吃药真是太烧钱了。只是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十分恶劣,开源节流几乎迫在眉急。芸娘一个人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只得召集大家一起想。   七嘴八舌的讨论到最后,也不过是做针线抄书等办法。总不能让两个官家娘子抛头露面去外面干活吧?何况苏璨总是要回来,窘境只是一时,耽误了上学可是一世。只是苏璨那边的俸禄什么时候才能捎回来呢?   “还是当掉我的一些首饰吧,这些年零散也添了许多,有些老旧的款式卖掉不可惜。”芸娘实在想不出什么招了。   “我有一个办法!”婉言跳起来道。   “什么办法?”众人齐齐看着婉言。   “把房子租出去,然后租个小房子,差价可以保障生活!”以前网上是这样说的吧?好多年了,记不大清了都。唉,算了!反正从常理上判断是可行的!   “唔……”芸娘沉吟了一下:“这么说来倒是可以,问题是别人会不会弄坏我们的屋子?”   呃,这真是难免,木构造的房子经常要修缮来着。   “如果要出租的话,得找个妥当人。最好是当官的,这样他们就有奴婢,可以好好护理房子。”希言道:“我有个同窗,来玩过几次的那位楚家四郎你们可还记得?”   嫤言冲着婉言羞羞脸:“怎么不记得?松子糖嘛!”   “你没吃啊?”   “你们别岔话啊……”希言囧:“他们家为了补贴家用,有一半是租与赶考的举子啦,也有常驻的小吏啦。损伤的蛮厉害的,好在是同一个院子,楚家经常修修补补。但看起来真不体面。”   “租给那么多人肯定的啦,我也觉得当官的好。当官的要面子,家里来了客人乱七八糟的,那像话么?”如碧说道:“所以一定会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咱们家离那些达官贵人的居所有一定的距离,但胜在安静,又大!离衙门还不远,最适合当官的居住了。”   “那我们的屋子能租多少钱?我们又要花多少钱租房子呢?”芸娘问。   希言道:“我明日就去问问楚家二郎,我听四郎说他二哥正在做经济呢。”   芸娘点头笑道:“多认识人有好处。既如此你先去打听着,我明日去与二叔打个招呼。”   婉言嗤笑:“跟二叔打招呼做什么?他又做不得主。”   “越发口没遮拦,长辈也是你能说的?”   “你们别说出去就行了,”婉言嘟着嘴:“在家里还不让人说话了!”   “慎独!”希言就说了俩字。   婉言挂着大大一滴汗:“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过也是想别麻烦人家嘛,我们要搬家,他送东西不好,不送东西也不好,何苦让人家为难。”   “哎呀,你不傻啊?”嫤言忍不住道。   婉言翻个白眼,压根连回话的欲望都没。   芸娘却说:“还是要告诉一声,虽说分家了,这也是苏家的产业,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做主?”   婉言指了指希言:“长房长孙,怎么就做不得主了!”   芸娘敲了婉言一下:“尽是小聪明,那我问你,这么大事是写信来回几个月问你爹好呢,还是明日去问你二叔好?”   “呃……二叔……”开玩笑,苏璨那一根筋的家伙……纯添乱的!   “那不就结了!”   “好吧,明天去问二叔!”合着你想走过场,不早说!唉,你说一家人说话怎么就这么喜欢弯弯绕绕呢!   说干就干,第二天大家就开始分头行事。芸娘去走过场,当然是真的走过场,苏珺含糊两句这事该侄子做主,芸娘客套一句多少得让你掌掌眼,苏珺再来一句侄子懂事比大人还强呢。在彼此客套两句夸夸对方的孩子,完事!从出门到回家还花不到一个时辰。   如碧和姐妹二人趁着天气好日头足在院子里做针线。苏家从来不刻薄,所以如碧实际上是干自己的私活,做了拿去卖掉进自己的腰包,只不过原材料苏家可就不负责了。这是芸娘正儿八经给的福利,理由是如碧合约快到期,家里再没能力给嫁妆,你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姐妹两人就是为了自家了,零花钱什么的不用再想,吃饭都成问题呢!学堂里也退了学,反正家里什么书都有,自学呗!何况京华女学的招生年纪是十三岁,即十二周岁。考试时间为三月初一,正好扣着春生夏长的规律。只不过最近家里经济真的很紧张,即便女学的学费并不是特别贵,一年也要一二十两贯的学费,说来是真不多,可现在哪里拿的出?嫤言为这事愁死了。   恰好此时芸娘回来,见嫤言还在做针线,不由唠叨开来:“你怎么不去温书?考不上我可要动戒尺的!”   嫤言站起来:“娘娘回来了。”   “快去温书,你自幼便聪慧,如今要是考不上,我的脸往哪里搁?”   嫤言低着头扯着衣角:“家里没钱……”   芸娘正要说话,婉言却挑眉道:“切,叫声好亲亲二姐,全天下最漂亮的二姐,我给你想招!”   “你想什么招?”   “你叫啊!”   嫤言狐疑的盯了婉言一阵,十分不情愿的说了句:“好亲亲二姐,全世界最漂亮的二姐……”恶,好恶心!   只见婉言一阵风的冲进房门,不多时又冲出来,拿了个小东西放在嫤言手里。   嫤言张开手一看,竟是两粒小金花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婉言。   婉言笑道:“够了吧?”   芸娘也愣了下:“哪来的?”   “前年过年爹爹给的,那年年末,我不是字写的好被先生夸了么,爹爹就顺手给了我这个,也不知哪来的。”   嫤言眼泪刷的流了下来,狠狠的抱着婉言道:“最亲亲的二姐,你真是最亲亲的二姐!”   婉言拼命挣扎:“别啊你勒死我了,我没说白给你,你Y要还我的!激动个屁!”   嫤言却不放手:“恩,还给你,以后还你十八颗花生米,串个手链带起来做嫁妆!”   “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绝对不会反悔!”   一旁的如碧差点滑下桌子,这高利贷放的!二姐你也太狠了!   正文   搬家,嫤言你不是人   这粒花生米并没有在上次就兑换掉,是因为刘大郎归为首饰了。其实这个更接近金锞子,可当时刘大郎不舍得让外甥女手头没个活钱故意混淆首饰和锭子的概念。说到底还是防备着希言兄妹。或许连刘大郎都不知道自己在防什么。   而婉言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六七年,但前世的烙印太清晰,她也不想忘记。虽然她很讨厌读书,可真的遇到事情时,本能的还是认定读书是对的,小孩子就是应该要读书的。所以嫤言不说还好,一说出困惑她自然大方的很,当年贫困山区的孩子都支援过,何况自家姐妹?而且据她估计,她的所有首饰都保不住,因为芸娘的首饰比较贵重但去卖掉的话又很亏,家里这个状况,十之□最先牺牲的还是她们的。都是保不住的浮财,散了吧散了吧。   芸娘一脸欣慰的看着婉言,终于懂事了呀。她比婉言想的多很多,就如她时不时给冬娘一点面子一样,无非希望希言日后善待婉言。婉言没有同母兄弟,目前的兄姐是将来的依靠,关系亲近百利而无一害。如今见她们姐俩吵闹归吵闹,紧要时候还不忘互相帮助,甚好!她也就不插言,随姐妹俩抱一起感动过后再次张牙舞爪的掐架。看样子这是她们联络感情的方式,只要确定有感情就好,不管是亲亲热热还是牙尖嘴利。芸娘对如碧招招手,把姐妹俩留在院子里继续闹腾。她还有事商量呢!   “你日常闲了也去街面上打听打听,还有什么营生没有。我一路看了看,竟是做吃食的最赚钱,你觉得如何?”   “要说吃食是最赚钱,谁都要先糊住那张嘴。”如碧笑道:“只是我们家谁擅长做这个?再说也累的很。”   芸娘哀叹一声:“这如何是好呀!”   “不如叫二姐想法子吧,她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芸娘觉得有道理,多少参考一下吧,随手推开门,见到外面的景象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如碧好奇一望——只见姐俩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对掐,偏又一个撑线一个卷,端的是默契无比。如碧笑的打跌:“啧啧,日后不能把他们分开嫁,最好嫁与兄弟,这才热闹呢!”   芸娘揉揉头:“回头婆家一休就休两个回来!”忍不住冲院子里喊道:“嫤言你还不去温书!阿婉你给我过来,这狗爬一样的字一世都这样!”   姐妹俩的掐架被迫中止,只得一个回房间看书,一个在芸娘眼皮子底下练字。   直到夕阳西下,希言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略略收拾一下,走到芸娘房里汇报今天的情况。婉言也过来听热闹,一踏进门便听到希言道:“店宅务的屋子便宜,我们一大家子却不好住。又不许生火做饭,又不许乱涂乱画。还不许留人过夜,林林总总的规矩多如牛毛,周围又嘈杂,便是省钱也不好这样省。”   婉言抽抽嘴角,是了,她都快忘了宋朝的保障房的存在了!宋朝居然特么有保障房!!宋朝规定,严禁在为官地置产。这样便有大批的非京城户籍的京官没房子住。当然即使允许置产,她想以东京变态的房价估计也没几个人买的起。于是官家实行了惠民的廉租房政策,300文左右一个月的房租也的确不算贵。当然这也是皇室顺便捞点私房的所在,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实在的!每每想到此处婉言就很想掀桌:廉租房弄出来不算!东京还有限购令!堪比她穿越以前让人怨声载道的北京限购令还夸张!这还不算,谁特么能告诉她,为神马北宋还有城管这玩意!?街头立桩子不许超过这条线否则要罚款打板子神马的……皇宫外面叫卖神马的……21世纪的X南海都是不许卖烧饼的好伐!我勒个去,到底谁是穿的啊?宋太祖你其实是起点种马男吧!?是吧?是吧?穿越者能折腾的玩意儿全让你折腾了,老纸还折腾个屁啊!婉言不爽!大大的不爽!   扯远了,婉言回过神来继续听希言八卦。   “我们家的房子租给官宦人家很好租,楚二哥虽没见着,但听说我们家有小花园,后面还有个晒东西的小场院,最少能租到十贯。”   “十贯?”婉言问:“那我们租房要多少钱?”   嫤言翻个白眼:“合着前头大哥那一串白说了!大哥的意思是,我们租个是私人小院,就在楚家左近他看了几套。大概两贯一个月的样子。”   “两贯啊?那我们一月能剩出八贯?”婉言板着指头算了算:“还是觉得紧巴巴的。”   芸娘笑笑:“你爹爹的俸禄又不是一世都不捎回来,急什么?过了这几个月便好。”   “那我们干嘛搬家?首饰还有,顶过去不就完了?”   “你哥哥要娶亲,你们姐妹要嫁妆,哪样不是钱?以前攒的这一回全抛出去了,不努力攒点怎么结亲?”   婉言暗自吐槽:宋朝的嫁妆真他娘的坑爹!除非她低嫁!但低嫁想保持生活水准一样要陪嫁大量的嫁妆。哎呦喂,这是万恶的帝国主义的阶级固化!好么,这个也穿越了!!!顺便,因为高额的嫁妆费哟,导致大量的剩女产生。婉言只能长叹……我其实在异次元,我其实没有穿越,我其实只是到了一个流行穿汉服的地方……而已……泪流满面!   接下来当然是兵荒马乱的看房生涯。世界上有一真理——不便宜的东西未必是好货,但便宜一定没有好货!价位掐死在两贯钱左右的民宅,各种妖怪横出的景象大家的确有心理准备。婉言看着各色房子,很有一种想从21世纪把石井亨叔叔①拖过来的冲动……好吧,她真的不是故意想起群里面那帮阿姨租房子的各种吐槽的!   好不容易找到个能看的,一进的院子,花园是做梦!前面那块空地直接就是土,你铺点青石板会死么?房子是旧式的,即比苏家还像日式建筑!婉言只得哀叹,以后不用刻意运动了,每天擦地板都够呛啊喂!可是已经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了,至少这个的院子还算宽敞,最重要是屋子后头还有一个狭长的走道,小内内可以晾在这里,这是重点啊重点!当然还有一个重点是房子相对新点,入住搞卫生没有难到逆天。   再看地段,离官学很近,离女学稍微有点远,不过一切当然以希言方便为前提。并且,此处距离小帅哥楚衍家不足两百米,以后希言上学有伴了。找到这些优点后,苏家人商议了一番还是定了下来。作为中介的楚二哥抽走了一贯钱的提成,但十分给力的以“全年一次付清”的理由压了两贯的价格。膜拜啊膜拜!   于是我们兵荒马乱的搬家日子正式开始!在此之前嫤言参加了京华女学的入学考试,高分通过!婉言发出一声罗永浩专用叹气声:你苏嫤言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老娘简直羡慕嫉妒恨!老娘就是特么穿十回都没可能考进重点啊擦!   搬家其实是个苦逼的差事。苏家在这里住了六七十年,杂物积累可想而知。先把不要的杂物统统卖掉,这里得了几个零钱,估计刚好够请搬家公司的。用垫上香樟木板的藤箱把书本一本一本的理好封存——这是要寄放到苏珺家的。婉言他们毕竟只是暂时缺钱,以后还要搬回来,珍贵的书籍放到出租屋这不是搞笑么?一小本书就一两贯钱呢!苏家没有上千本也有几百本,这是苏家最珍贵的财富,并且很难用金钱衡量,因为保住了这些,即使后代贫困潦倒,也保有一丝翻身的希望。宗族,是贯穿中国几千年,甚至到21世纪都还有影响力的存在。作为家族共有的翻身本钱,苏珺对保存书籍有义不容辞的责任。苏珺带着二郎三郎和三娘一齐动手,花了三天,两家人才把所有的书打包去了苏珺家。当然希言常用的书籍还是带在身边。   其他的东西就好处理了,无非衣服首饰等。清理的时候顺手把一些料子很好的旧衣服,以及三个孩子穿不得的衣服拿去当铺里当了一些小钱。算是暂时给兄妹三人的零花,聊胜于无。如此忙碌了十来天,苏家才清空成一幅出租屋的样子。而新的住址也打理的差不多可以入住了。   在这个时候,婉言的拖把提前问世。可惜保密功夫没做好,当天就被人学了去,等她们入住的时候,已经是满东京的拖把四处飞了,吐槽无力T T。我们只能说创新发明一定得有理论基础,如果婉言的物理学的够好,能发明拧水拖把这种有技术含量的东西,盗版一定不会有这么快!可惜她就用一根竹竿绑了两块抹布,只要不是智障就能一眼看穿。   婉言趴在新居的地板上咬牙切齿:果然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啊啊啊啊啊!!!   正文   新居生活邻家姐姐好!   新居的居住条件实在说不上好,别的穿越者都是越过越好,她倒越来越往回走,啊喂!姐穿越前都没住的这么差耶!你Y到底让我干啥来了啊?   具体的说,这个房子也就是廉租房级别的,只不过人给了一院子圈起来罢了。婉言看着这结构分分钟想到小日本那一个栋紧挨着一栋的“独门独院”。总共加起来不过七间房,好在这里面没有包括厨房厕所。厨房和厕所在前院,没有回廊相连,下雨时的狼狈可想而知。恰好春天多雨……幸亏东京城别的不多,闲汉多到随便丢一石头砸的中三个的地步,而且还是分专业的。请了两个人回来,花一天的时间用蓑衣的材料临时搭了个雨棚,谢天谢地,此东京非彼东京,可以肯定没有台风= =|||。   这是新居的硬件,那么软件呢?宋朝人好热闹,这个街区属于中低收入群体居住的地方,就更好热闹了!要不是周围大量的公屋严格到中学宿舍规范制度,估计噪音能赶上飞机场。即便如此,晚上也经常听到外头喝醉回家的人踩着木屐啪啪啪的响声,以及各种胡言乱语。要是一直吵也就罢了,偏偏都是冷不丁的来一阵,婉言第一次强烈奢求唐朝的宵禁制度!白天就更别提了,小孩子的喧闹声,妇女之间的高亢的聊天声,小贩的吆喝声,即使是交响乐,这样年年月月无止境的演奏,也让人发疯吧!婉言同时第一次强烈感激她爹能当官!要是在这种地方住一辈子……寒战一个先!   不过既然住进来,就只能适应,而且还要跟新的邻居打招呼。这里住的人太多,邻里间的来往不如旧宅那边密切。很像后世的大都市,无非就是知道这是你的邻居罢了。但楚家是一定要认真拜访的,一来楚家二郎这次帮了很大的忙,并旧宅那边还得靠他帮忙租个好客人;二来是楚家四郎与希言关系不错,两家很有必要走动走动。   拜访邻居一般就是带些吃食,九娘她还辞职了= =||,剩下的都属于会做饭但不精通的人士,还是别去丢人现眼。果断的去市场买了些红枣桂圆,顺便加些时令水果,由如碧拎着,一家人齐齐去楚家做客也。   上门拜访肯定有预约,楚家娘娘已经站在门口等待。按照礼仪来讲,芸娘身上带着诰命,地位是不差的,不过大家以后都是街坊,端着只能让人生厌,虽然没有回礼,却也避了楚家娘娘的礼。行礼完毕是寒暄,各自自我介绍一番,原来楚家娘娘在娘家是幼女,闺名便唤作幼娘。不过大家还没熟悉到这个份上,芸娘仍旧以楚娘子称呼。   楚娘娘引着大家穿过前面一进庭院,婉言随意一瞥,脚底差点打滑——群主姐姐!我在北宋看到了广州!!!楚家前面一进的屋子已经改的面目全非,连“复式楼”都出现了……在空中搭着一块隔板,上面睡孩子,下面睡大人。杂物堆的满满一房间,实在很像以前常混的那个群里群主姐姐发的照片中的城中村耶!中国人果然很有历史哈,抽嘴角。   不过进了二进就好很多了,估计是楚家人自己居住的地方,收拾的很干净。走到客厅坐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端着托盘上了茶汤,又有一个老妇端着点心在摆放。楚娘娘指着小娘子笑道:“此乃小女,街头秀才起的名字,叫做楚微。苏娘子唤她阿微便是。”   “好标致的小娘子!”芸娘客套了一句:“楚娘子好家教!”   幼娘笑道:“可不敢当这句夸奖,依我看您家两位小娘子才真真端庄秀丽,不愧是官家娘子。”   “哪里哪里。”   大人继续说着些没营养的废话,希言和楚衍早眉来眼去了。婉言翻个白眼,要不要这么基情四射啊?婉言强忍着哈欠听楚家娘娘已经从街头刘家的布扯到巷尾李家的米了。芸娘都有些坐不住,完全不是一个世界啊啊啊!好容易八卦玩,芸娘只说了句:“有空来我们家玩。”便带着孩子落荒而逃。却又暗自告诫自己,要适应!要适应!   没过两天,楚衍带着姐姐楚微来家拜访。并带来歉意,楚家只有一个帮佣,主母要准备一家七八口的饭菜和整栋屋子的打扫,实在没空,所以打发两个孩子来还礼。   芸娘当然不会介意,还亲切的问:“你家大哥还未娶亲?”   楚衍笑道:“正在走礼了,所以娘娘才走不开,还指使的哥哥们四处跑。不然一定要上门回礼的。”   芸娘点点头表示理解,儿子要娶亲,这三书六礼就够呛。不过既然来的是孩子,她也没必要死守在这里,没得招人厌烦。嘱咐几句便回房做针线,把空间留给孩子们。   这时婉言才好与楚微搭话。楚微的名字起的很好听,很温暖也很秀气,也与她人很配。可是宋朝坑爹的称呼,要么就叫啊微……啊喂!要么就叫微娘……伪娘!婉言肝疼了,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哇!不管哪个称呼她都觉得别扭,便扬起笑脸问:“我可不可以叫你微微姐?”   “可以,你若不嫌弃,叫我大娘也行。”   婉言抽抽嘴角,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受得了大娘两个字!于是继续笑:“我觉得叫微微姐好听,你可以叫我阿婉或者婉言。”   你来我往几句,楚微还是决定叫婉言为“阿婉”。女孩子比男孩子善于聊天,可以聊的范围也相当广阔。从针线到诗书,再到街头八卦女伎表演,简直应有尽有。连希言和楚衍都被聒噪的撤退回房,把客厅留给一千只鸭子!   等聊到嫤言就读于京华女学时,楚微脸上的艳羡怎么都掩盖不住:“真厉害!”随即又叹气:“我娘娘都不让我上学。”   “啊?为什么呀?”   “家里先前忙不过来呗,还是几个兄弟教我识得字。”楚微说起这个有些低落。   婉言了然,楚家不可能连学都上不起,无非是重男轻女。在这个年代还不比后世,重男轻女不管是怎样的现实,字义上都是贬义。而这个时代却是人人信奉的真理。幸亏她出身条件就不错,也幸亏她是家中嫡女。就算苏璨他想重男轻女,真正的当家人芸娘,也不可能重别人的儿子轻自己的女儿。真是好彩啊!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对读书的散漫似乎有些天理难容。然而眼前还有客人要应付,由不得她想更多:“听说你有一手好针线,我们女子还是以针线为要。”   “这有什么难的?”楚微笑笑:“你们读书识字才难呢,我有好多书都看不懂。”   “我家大姐五日一休,与朝中官员一样。你若得空可以请教于她,她必教的。我还想问你学学针线呢。只是今日她受邀去同窗家,下回沐休你便能见到她了,要不晚点来也行,她日日在家吃辅食的。”   “嗯,等我大嫂进门我就能得闲一点了,到时候再来找你玩。”   “好啊,我家大姐上学,我一个人在家可无聊呢。”   “你怎么不去?”   “附近好像没什么女学。”婉言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皮紧,等到她十二岁,也一样要去考呀,可她现在是失学儿童耶!但一点也不比不上学轻松,因为白天芸娘监督,晚上希言嫤言齐上阵,因为天黑嘛!看书也好做针线也好实在太伤眼睛,点灯那也伤眼睛。正好长夜漫漫且无聊,来,阿婉,我们背书玩吧!你妹啊!   楚微还要准备辅食,聊了一阵便告辞了。果然她前脚一走,后脚芸娘就开始盯着她写字。而且抄的还是《女诫》!!苏嫤言那个混蛋给的理由——《女诫》此书对字迹要求乃工整为要,至于风骨?这世界上跑去抄《女诫》卖的男人大概要么是穷疯了,要么是穷傻了,绝对没有第三种。字体质量普遍不好,书还很薄不是特别值钱。最适合婉言这种菜鸟级水准的人练字顺便赚外快了。婉言一面抄的呕血,一面暗骂班固神经病——好吧好吧,我知道没准你是随便交一篇《申论》而已,没准一气呵成连错别字都懒的修,但你Y也飚文过头了吧!?看你写的是人话么?就算她是抄了赚外快的也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折磨啊!为啥她要看得懂文言文啊!   写完最后一笔,婉言累趴:“娘娘,下次能换本书抄么?”   “《孝经》?”   “能有本正常点的么?”   “唔……那些你大哥抄还使得,要不你再多练练字?”   “……”好吧,其实从古至今大家对必须要过但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思想政治果然是过场!认命的把几天的努力成功归拢叠好,递给芸娘。   芸娘从木盒子里翻出做鞋的家伙,也用做鞋的本事装订着书籍。没有外面专业装订的漂亮,但也不差。翻开里面婉言的字,写了这么多年要工整两个字都做不到真该拿块豆腐撞死了。   婉言拿起算盘计算着投入产出比:《女诫》统共两千三百多字,要在电脑上打,估计一个钟头都不要。可惜在这坑爹的古代,婉言写了整整二十天。耗费纸张42张,这种可以抄双面书籍的厚纸是一刀一刀买的,摊到这么小一张大约是一文两张,即纸张成本21文。墨倒是不贵,反正她用最便宜的。裁纸的人工是如碧和芸娘,她们一次会裁很多,这里也算不来价钱。这么几十页的书,价值约400文左右。无力!合着她码字一个月就值四斗米。明明希言码一个月字可以值1200文!这就叫人比人得死么?难道这辈子又是小透明的命?   正悲哀着,如碧拿着拖把走进来递到婉言手里:“二姐,该拖地了!”   “少拖一天会死啊!屋子这么大!”婉言暴躁了。   “可娘娘说你老是低着头对身体不好,要动动才好啊!”   婉言怒瞪芸娘:“你不也没动?”   “家具不是我擦?”芸娘眼睛都不抬的说:“去吧,今天轮到你拖东边,留着西边与你姐姐拖便是。”   “……”穿越大神,我可以第一百零一次申请回去么?   日常   拖把是个好物,不然也不会短短十几天就迅速推广开来,让婉言连个铜板都没摸到,也不知道这桶金到底被哪个混蛋捞走了!连好名声都没替她留一点,靠之!婉言边拖着地边腹诽该死的生产力。她穿越之前就据说有全自动吸尘器了,只要充好电,完全不用管,就可以把家里弄的干干净净,虽然还是传说,但相信那帮逆天的科学家搞定这个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刚穿过来时,家庭条件好,还感受不到什么不便利。这会儿要她自己动手做家务了,才觉得古代日子不是人过的!她们家现在是木地板,可惜是旧的!不比老宅那边弄的平平整整还在上面刷了厚厚的清漆,拖起来估摸着流畅无比。现在这个地板,虽然也是地板,但是光滑的地方真的完全是抹布抹出来的!清漆早就掉光了,拖起来格外吃力。好在她记得把拖把弄出来,不然光每天抹地都够呛。当然值得庆幸的是她家不是石砖地,那个虽然像瓷砖,可惜依旧不是,表面十分粗糙,拖把表示鸭梨山大,还得人工趴在地上一点点擦,怪不得只有有钱人家才用。当然更值得庆幸的是她家还算有钱能住的起有地板的,偶尔去乡下,人农民家里直接在土上盖房子,满世界的青苔,一到下雨,她简直连形容的心情都欠奉……我们婉言同志终于在穿越了很多年之后,发现了除了没有电脑之外的悲剧。不过话说没有就代表有!即,没有瓷砖就代表有市场,拖着地的婉言想,等她长大了非整出瓷砖来不可!   不过介于她现在还没长大,他们家也没有余力搞这方面投资,她还是老老实实抄书为妙!拖完地不多久,嫤言回来了。接过拖把利落的把自己那份拖完。希言的任务是扫院子,趁着天将黑未黑时,既不影响扫地,也没浪费看书的光阴。介于灰尘很大,婉言给弄了个口罩。当然这玩意大家动手做了几个捞了一小笔钱,可惜大家觉得这玩意不实用,扫地哪能不洒水呢?不是口鼻没有吸进灰尘就算了,衣服上沾了,家具上沾了,甚至于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沾了都不好嘛。婉言忧桑的半死!古代生意是挺不好做哈!   等到天黑透,婉言更加苦逼的日子来了。晚上要看书做针线的人家一定是蛋疼的大户人家。不然要么坏眼要么做出的东西换蜡烛还不够使的。所以北宋的居民们要么早早睡了,要么早早跑去夜市玩了。而目前苏家是睡觉嫌早,去夜市没钱!怎么办呢?家里不是还有个辍学的么?为了辍学儿童能够重返学堂,而且还是直奔京华女学的学堂,身为长兄和长姐义不容辞!来吧,跟着哥哥念:“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是的,希言和嫤言在做人形复读机。古代人说读书其实是背书。如果有人说我前日读了文章一篇,接下来他能给你全文都背了!如果只是通读,多半会说“略知一二”。所以教科书这类玩意,希言的确需要每天都复习,不然考试起来一定完蛋。嫤言也一样。所以他们一面复习,一面领着十分不爱读书的婉言背诵。即便是婉言不想读,念也给你念晕了!这古代宅在家里还真没什么消遣,婉言只好跟着一路背四书,读五经,顺手把神马荀子庄子解决掉。这特么训练记忆力,她要是能穿回去,保管可以去参加那些五花八门的比赛!没准能赚两套房,从此直接醉生梦死!   苏家的日子趋于平静,婉言也习惯了上午抄书下午针线傍晚搞卫生晚上背书和弹琴的生活。没错,弹琴。作为官家子女你可以不像艺妓一般的精通乐器,但真的一点不会必须扑街。婉言就这么一本《女诫》一本《女论语》交叉的抄着,赚着她那点小钱。这样的日子经历了一年半,她抄的书本才终于摆脱了那恶心的人想吐的玩意儿!终于特么可以抄正经的启蒙读物了。我国古代对启蒙教育的重视度仅仅比对女性的重视度好一点,目前市面上还没有出现传说中的《三字经》,所以婉言抄的是《百家姓》和《千字文》。价格当然要比女书贵一点,字数少还能翻倍赚钱,果然技术活才有钱途啊!争取能早日抄出四书五经的价格!   “二姐在家么?”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想一定是楚微。对于这个唯一的称得上朋友的家伙,婉言还是很热情的,冲着门口喊:“我在西屋,薇薇姐直接进来吧。”   俗话说一日客,二日主,三日四日自己煮,楚微都快赶上苏家的常驻人口了,稍微打了个招呼,其余人就该干嘛干嘛去,随两个女孩在屋里聊着。   楚微进来便问:“抄到哪一页了?”   “没多少,你也赶紧吧,我们边抄边聊天。”婉言挪了一下位置,给楚微腾出更多的空间来。   楚微拿出自己的笔墨纸砚摊开,开始抄写,或者说默写以前婉言抄的东西。楚微的字写的不好,一来是天赋有限,二来也是楚家并不重视女子教育,所以她也就随便抄抄,认认字顺便赚点零用钱。这也好彩在东京,日货品交易量在同期乃世界之最,并且甩出第二名估计有十万八千里,不然上哪找那么多买《女诫》的人去哟。   这几本书两人实在写的太熟,基本可以不用太多的脑子。两个人抄了几行就开始聊起天来。婉言开始八卦:“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楚微笑笑:“自从我二嫂进门后,家里事轻松多了。爹爹说也让我歇两年,日后做人媳妇可累着呢。”   “你什么都不用做了?”   “想得美!只是昨晚上爹爹把家里看饼摊的活儿都交给二嫂了,日后我不用看摊子,能腾出好多空来找你玩呢!”   婉言听着也高兴起来:“那我们下午一块儿做针线?”   “嗯!”不过随即又低落起来:“也做不得多久,你不是要预备上学了么?”   婉言这一两年说是辍学在家,但该学的半点没落下,磨了这么久对上学倒没那么大的抵制了。反而开始同情楚微,但凡家境过的去的,谁家小娘子不上学?可楚老爹他穷怕了,两口子守着钱财跟命根子一样。对儿子还舍得,对女儿就各种刻薄。真不知道他们生女儿干嘛来着!只得安慰朋友说:“不怕,休沐日我教你!”   楚微也不是很爱读书的人,只不过是别人有她也想有罢了,她的圈子跟婉言不一样,小郎读不起书的都比比皆是,何况小娘子们。只是她家明明兄弟四个都读了,偏剩她一个,不免有点小吃醋。虽然女学不比男子的官学不用交甚学费,可差一点的也不贵嘛!算了算了,谁家爹娘不偏心呢。听到婉言的安慰,也就放下了这个话题,开始八卦她二嫂:“我二嫂是个有福的,二哥活套着呢,日后没准赚大钱。”   “你大哥还在考呢?”   “不考了,他没好意思,侄儿都生俩了。总要爹爹娘娘养着也不好,估计二嫂也有意见。”   “那干嘛呢?”   “还能干嘛?教书先生呗。官学进不去,私塾还是去的了的。日常也和我们一样,抄点书换几个钱。不过他是老大,日后爹娘钱财多数留给他,也不愁什么。”   婉言笑道:“怕是不成,养孩子可费钱了。”   说起侄子楚微都没好脸色:“真真没见过这么皮的小郎,昨日随着我们上街,一溜烟就不见了。这都第几回了?找不着了娘娘又骂我!平日里还不许大哥大嫂管!真是气煞人!”   “长孙幼子心头肉,老人家都这样。”   “我倒不是气这个,日日迁怒我,那叫什么事啊?”   “那你尽量别看着呗。”   “你不知道,二嫂进门了,要是她也生了孩子,我娘娘一个人看不来,可不得还让我帮着看?”   婉言抽抽嘴角:“考虑的太早了吧?你二嫂才刚进门呐!”   “娘娘说,以后大嫂二嫂都找点活做,孩子都由她来看。”楚微撇撇嘴:“她一个人看的来嘛!虽说带带侄子天经地义,可我娘娘那样!还是你们家好,爹爹当官的明事理,就是不同些。唉,算了,不说了!”   “……”爹爹当官明事理,婉言对这句话表示无语凝噎。苏璨到全州也有小两年了吧,就到那会儿来了封信报平安。余下的信也没有,钱也没有。宋朝高薪养廉啊!他至于半个子儿都不捎回来么?按照男人的尿性,百分之九十九,那是养小三了!没准儿子都生了!啊呸哟!她居然指望异母兄还多些,亲爹倒靠后,这叫神马事哟,太颠覆了!如果北宋也有个天涯让她八一八,十之□人家会砸砖头说她这是写手贴!完全不符合人类的逻辑啊,你妹!算了算了,还是往好的方面想吧。也许是交通不便,造成无法托人带回那轻飘飘的北宋纸币,也许是那边山高水远苏璨自己要应酬。再不济她也是一闺女,反正遗产继承权她每份,操那么久远的心做什么哟!还是当心眼下吧,家里的经济条件依然没有达到正常标准呢!   正文   添丁进口苏璨你继续刷下限吧   两位上学的归家时间依旧是辅食前,出去的人回来当然首先要到芸娘屋里问安,芸娘也早早准备好吃食,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外加闲磕牙。经历这么多事,苏家老早抛弃了食不言的规矩,因为没谁有那么多时间特意空出来交流感情,所以吃饭时就是个重要时段。这两年家里变化当然不止这一点,最大的其实是如碧的十年之约到期,变态的北宋不允许与良家子签订十年以上的合约。年纪又不小的如碧,带着这些年的私房挥挥手嫁人去鸟。而苏家因为有三个孩子分担家务,也就懒的再请人。反正在这个年代做饭真心不难,木柴有人劈的整整齐齐的卖,水缸有闲汉添,给几个钱的小事,比请人划算多了。至于洗衣服当然是各洗各的,也算是锻炼孩子们的动手能力,冬天天气太冷,芸娘不舍得孩子们受苦,找那种专门浆洗补贴家用的妇人洗了便是。真说起来跟后世也差不多。   再难的事情,也搁不住天天做。兄妹三人的洒扫速度已经达到职业水准,到现在是天还没开始黑,家里上下已经干干净净。其中当然有婉言的功劳,替扫院子的希言弄了个洒水壶,这次Y终于知道关在家里用了一阵,然后半贯钱卖给打铁铺子了。我国一向没什么知识产权,文字类还好,抄袭者大家还鄙视鄙视。日常用品绝对是抄袭有理翻版无罪,能卖上半贯钱真是阿弥陀佛。不过这也是婉言从别人那里学的,算不得发明创造,最多是个百度百科,也就纯当天上掉下半贯钱。芸娘还真就把半贯钱拆成三份给兄妹仨买零嘴了!囧!   趁着孩子们做家务,芸娘也去厨房烧好水。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泡澡是个奢侈的事儿,婉言他们不过一人一个脚盆洗过澡,暖洋洋的跑到芸娘房里,烤火点灯准备开始背书的传统。   嫤言意思意思的摊开课本道:“今日学的是《中庸》,我且背一段,二姐你翻出意思来。”   婉言点点头,四书五经这玩意儿从启蒙开始到现在,背是背的差不离了。嫤言一念,她便知道是哪一段,虽然不能背出来,但也跟的上。翻了几句,错的希言挑出来给两个妹妹讲解,对的点点头表扬几句。嫤言也并不能全部课本都背的流畅,有时候还得人提头。希言到底大几岁,背的次数更多,基本常规书籍那是印在脑子里。嫤言和婉言磕磕碰碰的背着,他在一旁提头。等妹妹们背熟了,他才开始复习自己的功课,当然也是背书。宋朝科举分为三科,分别是进士、明经、明法。进士相当于本科,后面俩相当于专科或者职业技工学校。所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大部分人绝对会选择进士科,希言也不例外。除去诗词歌赋,背的还是四书五经= =|||。不过顺便要背高级点的翻译和衍生知识。   婉言从最开始完全跟不上,到现在也开始熟悉。为此嫤言三番五次的提点婉言多练琴,因为她的文化课水准考入京华女学已经超出平常水准一大截了。本来也是,谁家小娘子还真跟小郎一样这么学习的?就算有那也是个别现象。说真的,如果不是苏璨出事闹的家里连蜡烛都不舍得多点,这姐俩还未必每晚有空呆这儿背书呢,这么青春年少的年纪,有的是同学叫出去夜市里耍。这真叫做阴差阳错。   然而从芸娘的角度来看,却是幸福的直冒烟。你看,三个孩子绕在身边,一字一句的读着书,时不时插几句野史八卦逗她一乐,兄妹三人笑做一团。或是姐俩又掐起来,希言手忙脚乱的压这个管那个。唉哟,老封君都没她自在。昏暗的灯光,孩子们的声音更显得清脆,熏的她有一种醉了的错觉。这种幸福的日子永永远远才好呢。   可惜,气氛从来就是让人破坏的!正当芸娘听着孩子们的读书声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敲响了苏家的大门。   希言跑出去开门,一老爹风尘仆仆的样子,从行囊里拿出一封信来:“这可是全州通判苏官人家么?”   “正是!”   那老爹大大松了口气:“哎哟,你们搬家了呀!害我一顿好找!”   希言笑道:“老爹辛苦!”一面接过信,一面拿出几个铜钱:“还请喝杯茶,别嫌弃。”   老爹呵呵一笑,把钱揣进怀里道:“这里头苏官人嘱咐了有交子,衙内还请对对数。”   希言拆开信件,来不及看内容,只扫了眼最后一页写明的交子数目和交子张数:“没错,是这么多。你们哪个行的?我回信也找你们行么?”   那老爹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刺来,上书“合浦珠行”又道:“我们是南来北往贩珠子的,衙内若要带信可以找我们,要买珠子也可以找我们。不单珠子,各色宝石应有尽有。铺子就在车马行,见到这名刺上的这个款儿的牌匾就是了。”   希言含笑道谢,接过信件签收,又喊嫤言拿过他的私人印章来盖了印才算完。   拿着信的希言高高兴兴的跑回屋,将信递给芸娘:“娘娘,爹爹来的信!”   芸娘满心喜悦,也不摆家长的谱让孩子读了,接过信就着蜡烛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婉言想怎么着也是自个儿亲爹,便手撑着胳膊等着芸娘分享喜悦。可就看着看着,这么昏暗的灯光下,芸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婉言和嫤言对看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坏了!苏璨一定又做什么脑残事了!   芸娘读完信,长长的一个深呼吸。轻轻把信放在桌子上,冷笑一声:“可得恭喜我们,我们家又要添丁进口了!”   “啊!?”婉言仿佛被一道雷劈中,抽抽嘴角,好吧,明天她就去街口摆一算命摊,怎么就这么铁口直断呢?   希言倒还冷静:“是添了大的,还是添了小的?”   “没小的也算不得添丁进口!”芸娘话一出口就忍不住哭起来:“冬娘生了你们俩呢,活着都没有过名分,还是我们家的老人呢!这个算什么?怀上了就给了名份!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当我死了啊!”   希言和嫤言听到此话脸刷的一下沉了下来!冬娘是为了苏璨死的!要不是苏璨乱蹦跶,冬娘这会儿还活的好好的呢!要不是为了照顾苏璨,也没必要大冷天赶路。同样症状的芸娘在京城能活下来,没理由冬娘活不下来。虽说这也算不得苏璨没良心,就算芸娘死了也没得说以后不找女人的,可这事在孩子心中肯定不讨喜。   然而事已至此,还隔的十万八千里远,你就是气炸了也无济于事。芸娘哭过一阵,又抬头看了看三个孩子。这两年没个当家撑门户的男人,日子都是一家人一齐撑过来的,芸娘对希言与嫤言的防备倒是丢的差不多。风雨同舟几年,就是陌生人还有一份真情呢,何况原本礼法上就应该是“嫡亲母子兄妹”的几个人?苏璨让人失望也不是第一回,酝酿酝酿情绪也就没那么激动了,最主要也是生活没有惨到什么份上,不然估计难这么从容。   可等芸娘再翻到交子那一页又差点气晕了过去!通判乃实权,那是三十五两的俸禄!多数这种地方实权官员还有明面上就可以得的额外于工资一倍多的收入。这是不贪的!当然苏璨那性格也的确不会贪污,但即便只算基本工资,这出去一年两年的,捎回来一百两,这叫什么事啊?一家老小四五口人,两年你就打发一百两回来?合着你现在那个小的是孩子,这一屋眼看要娶亲的要嫁人的都不是孩子了吧!芸娘气的手都打颤!   嫤言十四了!这东京城没点能拿出手的嫁妆根本没可能嫁好人家,希言是男子,拖几年也不怕,没准中个进士,还能被人抢去做女婿——此乃北宋风俗,高门大户最喜欢考中科举的年轻士子,几乎是完全不考虑门第,直接大街上拖走。所以很多男子并不早早娶亲,就为了认真博一把,前途也有了,美娇娘也有了。聘礼?功名就是全天下最好的聘礼!普通女孩出嫁还弄个假模假样的凤冠霞帔呢,谁家小娘子能正儿八经的穿着凤冠霞帔出嫁,几辈子的风光!聘礼早就浮云了。可小娘子嫁人不一样啊!要么你就低嫁,没准还能捞点钱回来,要想门当户对,嫁妆只能往奢华了走。女子不比男子,好学校只是加分项,那不是基本项!门第和嫁妆,那才是基本项呢!   就算一百两一点不动,你一六品官的长女出嫁就用一百两?知道的说是苏璨败家,不知道的非得说她芸娘刻薄不可!接下来的婉言还要不要嫁啊!田产不能分割,她的陪嫁还想留给婉言呢。这信里头小老婆还没生,生了谁知道怎么样哦!生闺女她不爽,要那么多嫁妆。生儿子她更不爽,那得分希言的田产。比起那在广西生的庶子,芸娘的心斩钉截铁的偏向希言那一头。苏璨,你真是好样的!   正文   最大可能的节流了,怎么开源呢?   安静,近乎绝对的安静。房间里只有偶尔爆烛花的声音,比起半个钟头前的嬉笑宴宴,简直两个极端。芸娘这会儿也不哭了,一个人沉着脸生闷气。其实希言要是考上功名,苏璨还真就浮云了。可惜功名可不是这么好考的,苏璨当年也是孩子都打酱油的年纪才恰巧博上,希言才几岁?这个谁都懂,所以希言也沉默着,无法做出任何承诺。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张嘴一来等我考上功名如何如何,越接近那个世界,就越知道那里的距离有多远。   嫁妆的问题,芸娘能想到,嫤言和婉言自然能想到。这种在北宋都城已经是常识的问题,没有谁家小娘子一点也不知道的。何况嫤言还上学,女学生们最不缺的就是八卦精神。学校里八完了,回来不跟妹妹八一八,那才是白日见鬼!家里的经济状况摆在这里,也不说什么嫡出庶出了,谁都得丢脸!可嫁妆是个大数目,通常而言光衣服首饰就是一大笔,何况大家都想如果能有个股份最好,这样才能保障自家小娘子有源源不断的零花钱。然而目前就他们这样抄抄课本做做荷包,想赚出固定资产来?白日梦都不带这么做的哇!你见过谁家工薪阶层能在娃出嫁的时候在北京一口气能砸一个一百平的全款房么?那真是绝!对!不!可!能!   现在怎么办?这是个好问题!保守估计到婉言嫁人的年岁,苏璨还能捎两百两回来。姐俩一人一百五十两?东京附近的中田是八两到十二两银子一亩。好么,一人带十亩田?首饰全都没有,压箱半毛没得?而且要是苏璨他老人家以后不捎钱回来呢?一人五十两,就是五亩田……婉言算着算着就想掀桌:你妹!当是农民嫁女儿吗吗!?不行!必须得想法子赚钱!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婉言道:“得赚钱,而且还得稳定收入,不然家里的房子还租给人呢。”   芸娘气的木了,反而看起来冷静。熟练的报出家里的财产:“自打你们爹爹走后,田产收过两回,刨除佃农的嚼用,我们家两百亩地的二百六十多两,我没有动过。你们兄妹几个比别家的都懂事,日常生活竟也靠你们挣的七七八八,房租那里剩的是一百五十两有余,加上如今这一百两,也只得四百多两。希言娶亲总不能一分不花,嫤言大些占的多点,也只能去到二百多两。”芸娘长叹一口气:“便是再晚两年,也只能翻一倍,只能说勉勉强强,还远远够不上六品官家的谱。阿婉说的没错,不赚钱不行了!”   “那怎么赚钱?”嫤言接到:“如今最好赚的还是做买卖,最容易成的是吃食!然而我们家要做吃食也不是不成,只是耽误了念书,倒亏了。”   “若是进了杂货卖,倒是可以一边看店一边看书。”婉言建议。   “不成!”芸娘道:“压货本钱可不小,我们家都算上也就四百银子,到时候要用钱时都提不出来,要么只有亏本。赚些日常嚼用,还不如你们抄书呢,至少不耽误前程。”   “得既保持现在的收入,又能有额外收入,还得不耽误看书写字……”希言抽抽嘴角:“只能我去当官了= =||。”   “那是终极目标!”婉言用肩膀撞了撞希言:“最好中个探花郎,娶个有钱嫂子进来,我们也就不愁了,哈哈哈。”   嫤言见婉言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直翻白眼,这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傻乐。不过真挺冤枉婉言的,她对苏璨感情有限,不巧苏璨在她的观念里早就基本归入渣男范畴,因为不报希望,反而打击很小,自然能够笑的出声。其余人的心情可不好,她一笑这还冷场了。   被一家大小盯着的婉言狂汗,但这时候不正装是要引起公愤的,至少她家娘娘可以光明正大的敲她。重压之下终于灵机一闪!兴奋的道:“我想到了!大哥说的那个既可以保持现有收入,又可以有额外收入,还可以不耽误学习的生意!”   “什么?”剩下三人异口同声的说。   “书店啊!”婉言高兴的说:“别忙着鄙视,我说的不是卖书的,是租书的!”   “哈?”   “你想啊,一本《莺莺传》还要两贯钱呢,你想看?只有去借,不是有钱人家谁买来看?可又不是人人愿意借给你。不如花少少的钱,去哪里租一本来看,你说赚钱不赚钱?这种书太学还没得借呢!”   “对哦!”希言一拍掌:“以往好多人还问我借书呢!我还偷着将爹爹的书借出去过。”说着脸一红:“那时不懂事,娘娘别生气。”   “谁没有调皮捣蛋过?我若这都生气,早该气死了。”芸娘笑道:“这些书你爹爹也爱买,没准还有许多呢。要不然也不至于没给你们攒下什么家底了。那会儿总想着,几百两一年的俸禄,婚嫁不过五六百银子的事,真就没当过一回事。要按阿婉的说法,竟还可以赚钱,也不算亏本了。”   婉言越说越兴奋:“不单这样呢!这是经典的!还有市面上那些酸秀才写的酸文,也是时令小故事,咱们收了来,集成一个册子放着,也可以收钱。”这是笑话大全,她小时候还租过呢!   嫤言也开阔了思维:“漫画①!还有漫画!我们进些来,就放在家里,可以租也可以卖。”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可以做书签卖了。硬纸皮打个洞,打个小结子,就是空白书签。由他们读书人买去自己写字也好,作画也好。同窗之间用来彼此庆生再好不过!”婉言贼笑,生日卡片书签版!我是天才!   “哎呀,这是个好办法。我们最先开张的时候,便可以用书签到各个学堂去送。横竖人人都要使的东西,写上我们家的店名,再加上地址,不多久便人人知道这里有闲书看了!”嫤言的思维也开阔起来。   “仔细先生敲死你!”希言道:“你这是影响人用功呢。”   “过年或是休沐,怎么就不能看些闲书了?看闲书也比去夜市关扑②好!”嫤言道:“那个家破人亡的都有呢,看看闲书也不过消遣一二,还省钱!”   婉言狂汗,我的亲姐喂,您肿么就一言道破网络小说和网游的精髓了呢!不过她还有想法呢!“在屋子里弄些座椅板凳,在这里看书的便宜些价钱,也不用押金!引的那些人天气好的时候来消遣,索性在外头在弄一排,你们读书人不是喜欢高谈阔论么?看完书,还呆在这儿聊聊心得,我们趁机卖果子茶水!”   “却又来!”嫤言赶紧接到:“我们还不用自己做,只管把这些做买卖的放进来,我们抽成便是!”   “对呀!”婉言一拍大腿:“吃辅食的时候还天亮着呢,还能看一阵书呢,我们可以跑腿给他们买吃食,收点跑腿费。或是索性喊闲汉来做,闲汉一多,捣乱的就少了!”   “学生多了,大哥也可以与人交谈一些,博些名声,对日后也有好处。何况虽然官家鼓励我们经商,却到底不雅。如今这个竟是又雅又有趣,我都可以叫同窗来读书!”   “没准还可以……”婉言暧昧的笑笑。   嫤言了然,转头对希言说:“楚家四郎必得到店里守足一个月才放人!”   “噗!”婉言笑喷,连帅哥效应都使出来了,苏嫤言你好绝!   希言和芸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从来不知道家里两个小娘子如此有生意头脑。你看看这是些什么?他们家从来没有人做过生意,这些都是从哪听来的哟!   婉言和嫤言还尤自商议,已经开始讨论到具体事项了。婉言道:“虽说开租书店,也不能两眼一抹黑摆上书就开。我们得知道近来东京城里流行什么书,哪些人爱看什么书,主要租给什么人看。若是学生,必有其喜好。若是中年的闲官,又必有不同。我们先不能乱了!”很好,动画片年龄定位法,真是好悬她还没有忘!当然,但凡个90后,也估计没有谁没有吐槽过动画分级制度,谁特么一把年纪了还只能看喜洋洋灰太狼啊!你Y分个年龄层会死啊!真是穿越多年都无法忘记的怨念!呃,扯远了!   “唔……这也是个问题,回头我去学里问问。说起来桌椅成本还不能太高,依我说就用竹子,又清雅又便宜!”   婉言到:“若是硬点的书,竖着放才好呢,又不占地方又好拿。如今我们都是横放着书,一个格子只好放一本,不然就不好拿了。”   “这个没错!”   “对了!”图书馆!婉言忙道:“我们的书得按类别和读音排过去。比如女子爱看的后主的词集,也得适当与《莺莺传》分开。”想也知道种马男是不会看晋江清穿的!   嫤言苦着脸道:“这可难了,谁知道他们谁又爱看什么呢?”   “呃,问吧……”   希言听了半天,发现创意挺多,但重点呢!?“阿婉,你说这书租多少钱一本才不亏啊?”   “啊!?这个……呃……”婉言死机了><,苏希言你个坏人!!!   正文   书店开张麻烦事儿多   租书的租金是个比较困难的命题,特别对于完全没有做过生意的人来说,设置尤为重要。摸着石头过河,很容易石头没扶稳,直接掉河里去。希言一语抓住盈利的核心,于是我们嫤言同志和婉言同志瞬间跟剪了舌头的鹦鹉一样,没声了。   “要么……去问问?”芸娘不确定的道。   “除了太学,哪里有书借呢?”希言摇摇头:“太学那里还是免费的。”   “那我们收钱,岂不是没得人看?”婉言紧张的问。   “这倒不妨,太学里也没有市井小说看。”   芸娘想了想:“我们大家算算吧,就用你爹爹的一百两银子。我是不指望他了,实在亏了就当这钱丢到水里。横竖小事使不上,大事只能做零头。不如就赌一把!”   婉言趴在桌子上心算着,以前她租书是一块,一本小说地摊上卖八块。哎呀不对!地摊上那是二手的,翻倍的话就是十六到二十块……莫非是二十分之一!?咦,靠谱呀!于是抬头道:“若是一贯钱的书,我们便租他五十文一天!”   “你抢劫啊!”嫤言翻个白眼:“五十文看一天,谁乐意哟。”   “怎么就不乐意了?”婉言道:“若是租的时间长了,保不齐他们互相看,别人就不来我们家看书了!何况一贯钱的书我是知道的,多数是印刷的,便不是也是人胡乱抄写的。一贯钱无非三五千字,又不是经典,一会儿就该扫没了!”哼,要是在网络时代,三五千字那是一章好吗?五分钟解决了都!   希言是惯常看书的人,想了想点点头:“一天是能看完一本。只是有些句子回味悠长,反复阅读才有趣。”   “那就10文一个书签卖给他,爱抄多少句回味,抄多少句回味去!”嫤言顺口就接了去。   婉言抽嘴角,Y做生意好天才!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不如还卖些空本子,喜欢的诗词歌赋统统可以抄到那个上头去。”哼哼,她大表姐那个老女人,小时候最喜欢抄歌词了,还在笔记本上贴土的要死的贴纸,摸都不许她摸!对了!“还有!咱们把如今流行的词都写出来贴着,谁喜欢那几首,我们就抄那几首,给他弄个合集!”哈哈哈,那谁谁谁,什么什么课老师讲过的,有个家伙就靠单曲定制合成专辑发财的!搞的他们班一度有人模仿过,可惜没几天MP3大规模出现,那帮搞碟片的就歇菜了。不过也小赚了一笔呀!   这么一讨论,发现业务范围简直十分广阔!好在希言是个稳的住的,便总结到:“大姐二姐的想法挺好,只是贪多嚼不烂,再有一时都出来别人家也要学了去。先把书到位才好。我明日就去二叔家,以往爹爹买的那些闲书直接拿来。又有一些不大贵重的拓本也拿来,让他们在此临贴也是好的。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凡事皆不可过了方好。”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日后的家计,做家长的怎么听着都是一件很愉悦的事。芸娘那些不好的情绪被三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吵散了。苏璨你算什么东西?老娘日后半分不用靠你!就光眼前这几个,也饿不死我!找你的小老婆生你的小儿子去吧!老娘不稀罕!当我死的是吧?以后也不用回来了,这里没你住的地方!   这么一想,反叫芸娘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家里做生意,我们怎么住啊?”   兴致勃勃讨论的几人再次哑火= =|||。好在家里人口不多,这座院子是正屋三间各带两间厢房的格局。除了正屋外,还剩下六间房。众人商议了一下,芸娘一间,希言一间,两个女孩儿共一间,恰好占了一半,下剩一半做生意,倒是刚刚好。这套房子还有个妙处,便在于有个回廊。地板擦干净了,摆上坐垫就可以坐人。还可以装X的说追求古风。只不过厕所得加盖两间,分男女才行,唔,前院如果能搭个亭子更好了。这得找房东商量去!   讨论到此时,早过了平日里睡觉的点了。大家白天的工作量都不小,纷纷打起了哈欠。只有芸娘不知是年纪大了走了困就睡不好,还是被苏璨气的。挥手叫孩子们都去睡,她反而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苏璨……你就对我薄情至此么?忽又想起那年夜市里看完艺妓表演回来,连句漂亮的口头承诺都不愿意给。哈,男子薄幸,无非如此。朝廷偏还规定地方官不许带家眷上任,这时想来,竟是逼的人纳妾了。不然便是生活起居都无人照看,何来精力办公呢?然此时苏璨的妾要生了,少不得把孩子送进京来,要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她的过错?这还不如一齐回京呢!可苏璨是得罪了刘太后才出的京,太后还在,焉能回京?芸娘越想越烦,更加睡不着了。   婉言倒是一夜好睡,虽说两辈子加起来也不小了,可始终没有真正接触过社会,跟正经十几岁的小孩倒也没什么差别。况且又要到三月时节,她该去参加京华女学的考试,最近功夫下的也不少,其实蛮累的。小孩子都这样,开始是死活不肯去上学,等真的辍学在家又嫌无聊了。镇日只有个楚微跟她玩一玩,长毛了有木有!   主要是楚微还不怎么识字,性格也比较懦弱,估计是被她爹妈揉搓惯了。一张口只有家长理短,也不是不好,只是听多了更无聊。如此苦逼的日子过了两年,而且即便不上学还照样得读书,反而让她对重点燃气了熊熊斗志!所以说到底就一句话——此人犯贱!   此后几天,希言满东京城的打探市场。书籍多少钱一本?桌椅板凳怎么算?工钱几何?牌匾又什么价?虽说店还未开,但这些琐事总需要摸清楚才好。说来他也十七八岁了,在正常的朝代,没准小三儿都能打酱油了。可惜宋朝流行剩男剩女,他的婚事还没提上议程呢。再有家里没钱,娶个屁的媳妇!便是不指着街头抢女婿,那也不能随便找一个啊。所以,当务之急是赚钱!   在希言做市场调研之时,婉言参加了一年一度的京华女学对外招生考试。考试项目无非是字、画、经典、乐器之类。若能作诗填词那是加分项。再有规矩礼仪,也是加分项,婉言毕竟是官家娘子,虽然不好,也不坏,居中不打眼的飞过。作诗填词那就算了,婉言下下下辈子都别想!勉强做出一诗一词,只是没错韵而已。不过她的字是写的真好,至少在女学生中算是很不错的了。任谁每天坚持一上午,一写就写两年,那字也不会太差了!课本同理,针线亦同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泪流满面。所以最终结果是,苏家的二娘子,再次在家里鸡飞狗跳之时考入名校。这回连楚衍都不得不承认,苏家的小娘子们真牛叉!   考试是小事,每天做的事重复一遍而已。租书店的筹备开张才是大事!不动还不知道,一动全都是问题。房东是允许他们做生意啦,但不能毁坏原本的构造,你临走时复原也不行,不许动就是不许动。这就添了大麻烦,婉言和嫤言都是睡塌的,要两姐妹睡在一起必须丢到塌具才行,一间屋搁不下。她们只能跟小日本一样,白天把被子收起来,晚上再搬出来睡。最后还是芸娘想出的招——把两张塌头挨着头,沿着屋子摆好,上面放上矮桌,可不正是可以给客人坐的位置么?阿弥陀佛,解决了一件事。   又有,屋子不大,书又多,传统收藏书的方式必须不适应低成本运营的租书店。但按照婉言说的竖着放也是问题,这年头书太软了!好在婉言记忆力不错,她还记得杂志架子是什么样的。书软,杂志软不?照样放!这样还能方便找书呢!还节约成本,杂志架用竹子做刚刚好。苏家人就问竹铺子定了N个竹书架,婉言让人在底下装轮子,上面装吊轨。跟推拉门似的可以收纳起来。要看什么书,只在边上看到架子上写的书名,往外一拉,就可以轻松拿到书了。架子的轮子是金属的,导轨便只好是木头的,不然金属摩擦那声音,九成九的人都讨厌的很!恰好也不用换人房东的地板了,只在地板上加一块带着导轨的地板就是!又方便,还免的日后房东叽歪。   这是两件大的,中间还有无数小事,不一一赘述。希言趁机给苏璨写了封信。原本芸娘是不乐意的,如果说最开始还指望他送钱回来养孩子,现在是完全绝望。这事原本就不需要人提点都能想得到,苏璨你一个当官的想不到?再有不不通知他便纳了妾,也让她感到主妇权威受到了莫大的挑战。于是还堵上气了。可苏璨带了钱回来,不回个信没准苏璨会认定合浦珠行的人昧了他的银子。希言只好回信一封,顺便告诉苏璨新家的地址,当然不忘诉苦哭穷,以及他们积极开源节流的事。你偏心眼是一回事,要被忽视的还装作很懂事,这就坏菜了,矛盾会越来越重,导致整个家庭四分五裂的都有。所以适当撒娇还是必须的。但,也仅限于此了。   总而言之,苏家三个孩子都认定,即便是父母也只能靠半世,他们自己的事业才是正经的依靠。就这样,一个简陋但充满装X文艺气息的,名为“竹屋”的租书店,在花了两百两银子后,于盛夏之时,正式开张了! 29正文 学校生活一天其实好繁琐 书店的生意比预期的要好,苏家三个孩子都是学生,光她们带来的学生就能把书给你租的差不多了。再有平均50文一本的也不贵,此时的书是个精贵的东西,虽说50文已经相当于贫苦人家一个人两天的口粮。可能拿书这种雅物做消遣的,至少是乡绅以上级别。小地主都够呛。就是于看书的孩子们而言,一贯钱的押金有些困难,好在此时离过年还不是很远,压岁钱还没有败光,勉强凑凑或者两人押一本凑着看,也是一种乐趣。 芸娘也早在他们借书时便分说清楚:不许带去学堂里看。若谁带去学堂里看让先生收了,她是要直接去谁家里要赔偿的。钱倒是小事,苏家是正经人家,做生意不能坏人家的前途。把那帮小屁孩唬的一愣一愣的。当然也真有极个别的撞枪口上,芸娘当然毫不客气的跑到人家家里告状。至此再也没有学生敢上课偷看书,婉言觉得他们比后世的小孩乖多了。比如她的手机,都至少被没收了……唔,三台还是四台来着?呃……往事不堪回首= =|| 当然也有压根不让带走只能在书店看的书,比如各种拓本,比如各种质量好的书籍。四书五经就算了,谁去消遣的书店看课本的那是脑子进水。不过倒是聚集了几个人在苏家写作业。希言他们几个差不多年纪的,秀才考了好几回了,依旧感觉很遥远,自古以来公务员就不好考,这么青春年少考不上才是常态。然而他们又都不小了,父母管的也不是很严,索性在希言的挑唆下凑堆的跑到苏家来,占了院子里的小竹亭一齐看书写作业。 婉言双手双脚赞成希言此举,希言本来就长的不差了!苏璨长的不丑,丑了也没得他的官做。芸娘当时嫁的时候,苏璨是秀才,那是有身份地位的。她娘家又不是很富裕,不漂亮那苏璨能看的上么?妻都如此水平,可以想象“贤妻美妾”的规律下,冬娘是什么素质了。所以希言的长相那还是很不错滴!再加上楚衍这个不知道长的像谁,反正是漂亮的过分的家伙,直接结果是嫤言和婉言的同学,每到放学之时,连辅食都顾不得家去吃,死活跟着到苏家来。 妹纸扎堆了,汉纸能不来么?而且还是京华女学的学生,就算看个热闹也好啊!你看老板娘家的两个小娘子,矮油,真是可爱哟!跑人家店里来窜门,不做点生意好意思么?何况闲书又是学生们爱的。这就是苏家生意兴隆的真相!食色性也~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我欺! 所以苏家的闲书,一天就能租出去三十来本,即一天差不多一贯半的收入,照这个势头,小半年就能回本啊!只是闲书毕竟只是闲书,必须与时俱进才行,不然人家把书看完了,没得新书看,即便还成天呆在这里,也不可能不赚钱。因此每日收入一贯半,只是理论而已。当然,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婉言他们还有那么多招没使出来,有什么好怕的!? 就比如此时,书法课,外面的知了叫的人心烦意燥,秋老虎半分不比三伏天逊色。然而婉言却十分坐的住,认认真真的抄写着王维的诗集。先生们来来回回的走动点评指正,时不时点点头,或指点这她技巧上的不足之处。末了还好好表扬了一番:“若是人人与你一样这么用心,我便无甚烦恼了。” 坐在婉言旁边的名唤程秀安的小娘子暗暗翻个白眼,待先生走的远些,扭头冲婉言做了个鬼脸:“你真用心,这本准备卖多少铜板?” 婉言悄悄道:“两贯!” “你太狠了吧?” “我怎么就狠了?你没见我写废多少张纸?哪个字不好的,这一页重写过。保证每一页的字,都是先生赞过的。我这两贯还是友情价呢!日后非得卖四贯不可!”当然这四贯是气话! 程秀安抽抽嘴角,败退…… 待到下午的绘画课,婉言再次奋笔疾书。先生笑眯眯的跑来看了一阵:“苏婉言甚孝矣,今日还画黄香温席的故事?” 婉言甜甜一笑:“今日画孔融让梨,先生觉得如何?” “好,好,首孝悌,次见闻①。都好,都好。”先生心情不错,又开始指点:“这里再偏一点就好了。你用炭条儿打草稿?唔,也成,小娘子能画一手花样子也是好的。只是别陷在里头。” “什么陷在里头?”婉言晕,花样子不好咩? 先生点点头道:“花样子总是匠气些,若工笔画的好了,花样子自不在话下。若只画得花样子,却未必能画得出正经工笔来。” “那工笔如何画?”看起来还不一样一样! 先生见学生问,耐心的停下来讲解。直讲的婉言云里雾里,末了见婉言完全搞不清状况,还极好脾气的道:“不急不急,要在这儿学三年呢。进来就画的好了,我们教什么?苏嫤言可是你姐姐?” “是,先生认识么?” “你姐姐的画就不错,颜色也好,立意也好,多与你姐姐学习。” “谨遵先生教诲。” “呵呵,画吧,画多了便好了。”说完便踱步到别的学生处,又一阵指点。 程秀安又趁机悄悄问:“你这又是卖哪儿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用来卖的?” 程秀安一脸鄙视:“你当我傻啊!不能卖的,那琴和棋的课,你跟要断气似的!这么神采飞扬不是商品是什么?” “知我者程娘子也!”婉言差点笑出声来:“蒙学的插图版!这个不好多产,我回头找印刷厂去。卖原画也是好的!唔,得叫我大哥去谈价钱才行。不然他们准欺负我这个小娘子。” “……”程秀安无语凝噎,苏婉言你家到底多缺钱啊!! 与学校而言,针线比不得四书五经重要,因此惯例放在下午。京华女学收的是有基础的学生,起步教的便是裁剪。嫤言就是在此处学会的做衣裳。婉言没兴趣像嫤言一样自己的衣服自己做,她喜欢买成衣。针线这种玩意,现代人只要一想到缝纫机一路踩过去不要两分钟,然而手工锁边非得一个钟,想不抵制都很难。然而这苦逼的年代,不学又不行。而且她更不想被开除,只好硬着头皮磨。唉,怎么就不是刺绣课呢!绣活好卖,有个赚钱的念头顶着还勉强熬的过去,这大下午的,婉言做的都快哭了! 程秀安摇摇头:“你就做些小孩儿的衣服,换新的快,比较好卖!” 婉言悄悄打个哈欠:“照你这么说我还不如做我自己的衣服呢,横竖买衣服也是钱,省下的就是赚到的!” “……”程秀安无语:“你还有钱都无法诱惑的事情啊,不容易啊。话说我一直想问你,怎么就这么爱钱呢?” 这一问倒把婉言问住了,是了,到底为什么这么爱钱呢?刚开始的确是家里没钱,所以拼命的抄书度日。其实到后来房租收了,田租到位了,日常生活好像也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可她已经养成习惯,或者说是找到了乐趣。古代苦逼啊,虹桥再繁华,也经不住这么多年的逛。还真能繁华的过大都市?好吧,就算繁华的过大都市,也没啥好逛的。艺妓的表演弱爆了,本身他们是强悍,但以前她看的都是特效。你艺妓能演出阿凡达么?重点是,就算阿凡达很逆天,过两年就有更逆天的东西存在。而艺妓只能在最初震撼到她,时间长了也不过就那么回事了。现代人喜新厌旧的毛病真是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 再来街头的酸文,那就是言情小说,故事情节还不如HX,XX冷面总裁呢,别提跟晋江那些大神相比了。文笔倒是很强大,问题是光有文笔那也不行啊!街头说书的,三国故事讲第一百零八回了,您能换成战国七雄么?闹来闹去,这苦逼的时代,她还就剩下个赚钱的乐趣了,真是ORZ!不过这话说了人家也不懂,只得含糊一句家境艰难。 京华女学是对全东京招生,甚至于说对全国招生的。有官宦之后就有贫寒子弟。当然多数是中产。有那么些个和婉言一样边学东西边做商品的,学堂里也见惯不惊,有时候先生甚至还指导一下怎么样的衣服鞋袜款好卖,哪样的吃食受欢迎。没错,这里还有厨艺课,学的是各色小食和家常便饭。务必追求京华女学出产的,必须达到全能的境界。可惜婉言厨艺天赋也不行,做的东西可以吃,但路人甲之极。看样子她的赚钱之路还是搞文化产业吧! 一天的最后一堂课是礼仪。学校里提供类似下午茶一样的点心一顿,顺手把茶道教给学生。从吃点心和煮茶开始,礼仪课就算启动了。上了一天课的学生们其实很累,然而礼仪就是你在最累的时候,也要能保持的,渗入骨髓的存在。所以学校里故意安排到一天的最末,为的就是锻炼学生的毅力。礼仪包含吃饭行走坐下起立等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甚至在这堂课里还会顺便教学生如何摆放家具——动起来方才能体现真正的优雅,坐在那里不动看不出基本功。学生们搬动花瓶摆果盘的时候,老师会进行全方位的,礼仪审美训练。 这对婉言这种家庭的学生,有用的不是一星半点。然而对中产以下的学生,这个真是纯属坑爹。婉言暗自吐槽:普通老百姓谁管你搬柜子还要搬的优雅不优雅?速度快力气大不就行了。呃,好吧,也许她们做妾用的着。没办法,北宋是个阶级社会,京华女学的毕业证只是附加分,最主要还是拼爹,没爹的至少能拼娘,再不然就只能指望有个天才的兄弟了。便是你有个姐姐嫁入豪门,多半也是不算数的。唉……前途渺茫啊!她真是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的出路了。话说,21世纪真的不可以回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①首孝悌,次见闻。这是三字经里的句子,此时三字经还木有出现。但三字经是民间的儿歌整理出来的东西,因此一些短句应该是很早就有的。就好比三国的故事流传N年,明朝才有一位写了三国演义的同志。这句是否仁宗年间流传暂且未知,我们就先当他有吧 顺便再次申明,京华女学乃虚构 同学与女仆生活不易努力赚钱 京华女学的上课时间,是差不多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的样子,课程排的密密麻麻。尤其是最末一节礼仪课,简直堪比体育课!一放学,学生们简直饿的前胸贴后背。差不多都是青春期,本来就吃的多,中间那顿点心还不如不吃,吃了反而更饿。 因此每次婉言都很喜欢放学的时候——学堂的大门吱呀一声,外面卖吃食的小贩如同按了开关的音响一样,此起彼伏的叫唤起来。那么由寂静转为喧嚣的一瞬间,很是生机勃勃。 吵闹的不止小商贩们,还有各自来接学生的马车。程秀安十分念念不舍的看着婉言,一步三回头的踏上马车。 婉言跟周围一圈同学说道:“这程十六娘,每回上马车时的悲愤之情,都赶上昭君出塞了!” “噗!”同学李六娘笑喷:“唉哟,怎么这么嘴利,明朝仔细我告诉她去,哈哈哈。” 另一个同学蔡九娘笑道:“嘴不利怎么能称的上抢钱娘子呢?” 婉言一翻白眼:“你们够了哈,在这儿吃东西还是去我家呢?” “楚四郎去不去?” “不知道。”婉言吐槽:“你怎么喜欢他,嫁她好了。” 谁知宋十一娘接过话头:“我们要嫁他,非让爹爹打死不可。” “怎么说?”又有一个同学秦四娘围了过来加入八卦圈。 宋十一娘道:“也没什么,就是他们家穷咯。再有就他一人读书,我爹爹保管看不上。除非……除非……他能考上进士。” “得了吧你!”李六娘不客气的道:“他能考上进士,又那个模样,还轮得到你们家?当朝潘大人家!人家也是大族,必被他们家抢了去!” “喂!他连秀才都还没考上吧?”婉言囧囧有神…… 宋十一娘瘪了气:“秀才也不成啊,他家真是太穷了!” “比我家总好些吧?”婉言哭笑不得:“就是他娘娘省了点。” “唉!你家不一样好吧!”蔡九娘道:“你爹爹是官啊,衙内和小郎本就不同!” “那你嫁我大哥好了!” 蔡九娘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一群娘子军爆笑。婉言抽抽嘴角,还真看上希言了啊!哎呦,胃酸,她吃醋了! 婉言就这样带着七八个女学生呼啦啦的往家里冲,东京城里的人们反正都是笼袖骄民,就算他们回家也是吃外食。几个小娘子磨着家长要了晚饭钱,全扎在婉言家解决了。才走到一半,迎头就碰见希言的队伍。这边的女学生基本除了死了脸皮的婉言,集体做脸红娇羞状。 偏对面一个男声喊:“啊!十一姐,你怎么在这里?家不是另一边么?” 宋十一娘抬头一看:“十四哥?呵呵,好久不见。” “哪有好久不见!半个月前还一块儿吃饭呢。” “半个月还不久啊?八叔八婶还好么?” “很好,你爹爹娘娘可好?” “嗯,他们也好。” 婉言无语,您二位街头认亲戚么……又不好打断人家堂姐弟叙旧。好容易寒暄完了,发现目的地一样,姐弟俩开心的一齐跟着大部队走。 恰好楚衍戳在婉言边上,笑嘻嘻的问:“二姐今日可好?” “二姐哪日都好!” “噗,你怎么总这么可乐啊?” 婉言瞪了楚衍一眼:“你怎么总这么话多啊?”而且还心多,游戏花丛中!渣男!就算你是小帅哥,姐也看不惯你!看我们家希言多好啊,正儿八经的,从不跟小娘子调笑。啧啧,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小混蛋怎么就没朱那么一丝半点儿呢? 楚衍日日都被呛,婉言又比他小六七岁,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一点也不生气,仍旧笑道:“自打你上学了,我们家大姐就落了单,休沐日可要陪陪她呀。” “你家大姐总不来,我有什么法子?” “都是些上过学的,她怕搭不上话。要么你去我家玩?” “才不去。”婉言摇头:“你们家二郎要娶亲,忙的跟什么似的,我去添乱呢。再说也没我呆的地。你跟她说一声呗,只要她来我家,我必单陪她一个!” “这可是你说的呀!”楚衍乐的两眼弯弯:“说话要算话。” 婉言鄙视的看了楚衍一眼:“微微姐也不大,你跟你娘娘说一声,让她去上个学,每日下午到我家来做功课吃辅食便是。何苦来这么畏畏缩缩的!” 楚衍苦笑:“我可做不得娘娘的主。” 婉言不想再继续这个不开心的话题,何况他跟楚衍聊的太久,会被那帮女学生追杀。果断抛弃楚衍,跟同学们聊天去了。 希言冲楚衍笑道:“又讨没趣儿?” “你们家两个小娘子都与我有仇吧?”楚衍摸摸鼻子:“我这是哪得罪她们了?” 希言暗道:那是看不惯你们家对女儿明目张胆的虐待!呃,他怎么也跟着说“虐待”俩字了= =||。 楚衍看希言不接话,估摸着得罪的还不浅,罢罢,女人心海底针,他还是躲一阵吧! 一行人走到巷子口,终于碰上了大部队的最后一个小分队——嫤言队。三队加起来二三十个学生,呼啦啦的涌进婉言家的院子,各自占了熟悉的位置,就有卖小食的围了上来。 这些小贩有些是卖一份给苏家一文钱,有些是一月总共给苏家200文。算是苏家请人打扫卫生的劳务费。女学生这边还好,京华女学的教学质量那是杠杠滴。男学生那边是官学,质量有所差别,加之男孩子没那么讲究,经常弄的一地的瓜皮纸屑,打扫难度直线上升。学生们总呆到天黑才回去,甚至天黑了都不回去,跟着希言加入背书行列,以往婉言他们搞卫生的时间完全被打乱。芸娘不得已又雇了个十三岁的小娘子,名唤蔷薇的,签了十年长约,算是接了如碧的班。 蔷薇长的很普通,典型的农村小丫头。当然要长的好,估计直接让她爹爹卖贱籍去了,真是阿弥陀佛。比起伶俐的如碧,蔷薇实在有太多的不如。不会说话,不会讨巧,针线活也不好,只有一把子死力气。芸娘几乎无法与她沟通,好在做活是一把好手,有她在挑水洗衣服都不用请人了。 婉言从卖麦芽糖的小贩那里挑了一块糖递给蔷薇。蔷薇高兴的不得了,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吃着。从看到蔷薇开始,婉言就觉得郁闷。这个小姑娘,勾起了她很久远的回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生活条件都属于优渥的级别了。以前是知道,现在是活生生的见到,感觉真的不一样。楚微的父母对女儿已经够刻薄的了,然而蔷薇呢?即便是签约到苏家来,她的爹娘都是看清楚工钱,每到发薪水的日子,必定站在苏家门口,一文不留的把钱统统要走。 开始婉言还愤愤,后来芸娘背地里对她说:“蔷薇底下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不拿走她的钱,一家子如何活得?日后她合约到期了再送她一笔便是。只是恐怕也保不住,罢罢,我们只做我们做的吧。” 无计划生育的时代,有时候真的很可悲。蔷薇却觉得苏家是天堂,能吃饱穿暖还有糖吃,晚上可以一个人睡个床,把店里的桌子收起来摊上软绵绵的铺盖,比她家的正屋还舒服呢。婉言看着女同学们挑剔着不喜欢的食物,再看看蔷薇吃的一脸满足的表情,晃了晃脑袋。果然还是得赚钱!穷人家就这样的日子,她绝对过不下去! 回过神的婉言燃起了熊熊斗志,从房间拿出一叠写有本书店广告的书签出来每人派了三个:“诺,送给你们啦。可以送人的。” “哈,还写着地址,你这是要广而告之吧?小气鬼,才三张?”蔡九娘接过来一看就明白了。 婉言笑的露出一嘴白牙:“看到下面那一串数字没?” “咦?零零零零三二一?这是什么?” 婉言拿出一张书签来,指着下面的数字说:“这个,是会员号码!一次□足一贯钱,租书就便宜五文。以后也不用每次都带钱来,只管在本子上划账便是。统共都没几张,每人送你们三张已经够义气的了!” “你想的?”李六娘问道。 “是啊!我想的,怎么样?够义气吧?” “小狐狸,够什么义气呢?”楚衍隔着桌子笑道:“你是见有人仿着你家开了租书店,想把人揽的紧紧的呢!” “要你管!”婉言炸毛了,你Y毛病啊,商业机密耶!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你Y是不是希言的哥们啊!混蛋! 楚衍缩缩脖子,呃,肿么好像又得罪她了> <. 嫤言赶紧来救场:“四郎你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们是大铺子,进的闲书都是与我们长一辈的人看的,也贵很多,我们何曾怕他们抢生意?不过是大家日日在此,我们想个法子与大家方便罢了。这个带号码的书签各位可收好了,上面盖上自己的私印才能打折。日后这个书签可不再给人,你们若是丢了,我们也只管退钱,再不便宜的。” 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将书签收好,又觉得有些得意。小年轻总喜欢自己是独一份,回头跟家里的兄弟姐妹显摆去! 婉言又一拍手:“你们也可以抄书,凡是我们家没有的闲书,抄了来我们都要。视书籍的难易当场兑钱与你们,或是存在账目上拿来换书看也使得!最好是我们开的书单的书。大家练了字,又有闲书看,你们说这法子可好?” 宋十一娘伸手点了点婉言的额头:“真不知你这脑子怎么长的!你收的书必比那些大书店便宜!真真小狐狸!打量我们不知道呢!” “十一姐你说漏了啦!”宋十四郎道:“你们家要的书是不是不讲究笔锋啊什么的?” “你得写工整才成,不然人家不认得也不行。” 宋十四郎拍手笑道:“果然狐狸,小学生想赚点零花钱,字又不好,别处也不要,只好贱价卖到你这儿来。二娘子好算计!” 婉言伸手一指:“我大哥想的!”栽赃啊栽赃,大哥你就担着吧,会有更多美女崇拜你,跑的更勤快,那么来借书的小男生就会更多呀,活活活活! 希言白眼还来不及翻,一屋子女学生倒多半脸先红了一下,反而把希言给窘住了。 婉言和嫤言对望一眼,哈哈大笑。婉言暗自得意:请叫我神算子! 苏璨想回京苏璨你好扫兴! 天色渐渐黑下来,芸娘开始不动声色的把女学生赶回家。最开始有女学生想留在这里玩,可芸娘见男学生留的多,只好把女孩子好言好语的哄走。都是青春幕艾的年纪,北宋民风又开放,闹出点什么事来,她也跑不脱责任。这种倒霉事谁都不想沾,索性把女孩子通通轰走。至于他们在这里认识又跑去别处约会,乃至做出点什么,都与苏家的店无关了。做生意和管家一样,有时候得防微杜渐才行。 形成规矩的事通常都比较好办,芸娘再次笑盈盈的出来道:“酉时将尽,家家户户都点灯了。小娘子们收拾收拾,明日再来玩吧。不然爹爹娘娘该急了。” 女学生们都是好玩的年纪,尽管每日都如此,却也还是有点不舍。希言便开始唱黑脸:“大姐二姐也该去温书了,今日功课做不好,我可是要动戒尺的!” 李六娘悄悄对婉言说了句:“你家大哥还真是……严格!” “唉,我没办法,谁让他是大哥呢!我爹爹不在家,就他最大。我赶紧背书去,不然他真要打我的。” “瞎扯吧,怎么可能!你娘娘不管?”宋十一娘满脸不信,嫡庶都不是能瞒人的事,谁嫡谁庶这些学生里门清。要不也不会是婉言的同学最有钱了,无非就因为婉言是嫡出,跟她玩一块儿的就没有出身差的。在她们庶子还敢打嫡女头上,反了天了。 婉言反而在这个问题上不深刻,一家人也算一起经历了许多,那些阶级观念倒淡薄了。这会儿没听出宋十一娘的画外音,只摆着一张哭脸说:“真打!不信你问楚四郎,他见着我被打的!” “……”一帮同学带着无限同情,无语的走了。 晚间朗诵班正式开始! 又过了几个月,东京城里的租书铺子渐渐多起来。有跟苏家一样小作坊似的,也有大资本能做到图书馆级别的。苏家的生意一度受到严重影响。好在北宋是个中国历史上罕见的,朝廷积极鼓励经商的年代,商业头脑都不是盖的,知道不能在一个街区抢生意,离的还都有一定的距离。流失的客户有些觉得离家太远不方便,又慢慢回来了一些。及至年底,基本是各划了一个街区的范围。这里不得不说,苏璨活着还真有点用处。他是官,所以黑社会那些手段没使到苏家来。据说有些抢生意的小摊子就被大商家雇了黑社会捣乱过。只好去做更小的生意——摆一张厚布摊在地上,放两本薄薄的带漫画的书,仅供闲人一览,倒也是个收益。 为了吸引客户,婉言的鬼点子层出不穷。来自21世纪的优势原本就很强,有很多事不是人们做不出,而是想不到。不巧这位21世纪的童鞋还是一个见天看玛丽苏YY文的主,年纪不大,小说看了几千本。本本讲的是怎么到古代发家致富。里面有很多点子那是纯属扯蛋,比如烧玻璃造军火的,完全无价值。也有很多点子可实现但更坑爹,比如她那些分分钟就被人抄去的毫无技术含量的创意。然而毕竟还是有些有用的,至少她有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开阔的思维,至少她知道人可以飞上天。不要小瞧了这些知道,因为这些总能给她带来一些附加的小创意。就算被抄走也没关系,学生们总会知道,这里有家书店,店家总是很好玩,这就够了。婉言他们原本也不是奔着发财去的。即使是宋朝,也是个官本位时代。在官路上死了心的才会正经想着去发财,如今无非是补贴一下家用而已。 希言想的更多些,当爹的不靠谱,事实催着他成长。同母妹妹眼看就要说亲嫁人,嫁妆依然还是浮云,这在北宋是个十分惨烈的现象。所以,这家店好好做下去十分有必要。店的持有者如果是两个妹妹的话,嫁妆中可以增添一笔光彩,以弥补缺田少土,无钱压箱的窘境。看着同学们无忧无虑的笑脸,希言真是苦逼透了!本来在等级社会,小妇养的就是一句骂人的话,居然还赶上如此不靠谱的爹……哦,对了,苏璨又来信了,这回没捎银子,因为据说生了个小儿子,钱花光了。苏志言,哼哼,志意充满,虑之于心,所以定言语也。希言只得暗自翻个白眼,一头扎进书堆里奋发图强去了。 新年将至,各处开始张灯结彩。婉言又开始使新招。家门口贴纸一张:“为了答谢新老客户的支持,本店从今日起,直至正月十五,皆有九折优惠。一次性充值四贯者,送竹雕香薰灯一个,凡来消费者,送竹叶书签一支。” 所以说,穿越者总归还是占优势的。婉言不知道各种含义,比如为什么租书的租金需要是成本的二十分之一,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到过年每家店门口都会贴这么一张纸。但她知道这些形式,所以搬过来就是了。看起来效果还不错,活活~ 当然年前的生意并不好,家家户户扫尘除灰裁衣买年货。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多,能闲下来看书的几乎没有。是以婉言家一连三四天都没一个人上门。正好趁机把琐事归拢一下,比如花钱请工匠给她做竹子香薰灯。竹子有特有的香味,蜡烛一点,微弱清雅,又扣上她们家的店铺名,又让人觉得不俗,重点是成本低呀。竹子书签更容易了,竹叶往书里一夹,半个月后也就得了。可惜年前木有人买账,且等年后再说! 除此之外,婉言等人要忙的也只有读书。盘点交给了芸娘,洒扫交给了蔷薇。蔷薇真的很勤快,基本上一个人家务全包。干活还麻利,半上午就能把活干完。芸娘通常会在蔷薇闲下来的时候教她做针线,做出些简单的书包荷包卖掉也是收入。然而蔷薇不比服役多年的如碧,这个收益芸娘会拿走一大半。工作时间做私活的恩典,还不能给新员工,不然以后就不好管了。以及,不许婉言经常买糖给蔷薇吃,这是一样的道理。也是芸娘给孩子们在人事管理方面,上的第一课。 芸娘算了一整天,便把今年的收益盘点出来。叫上孩子们一齐开会:“今年半年的收益是三百一十两有余。其中成本倒占了二百五十来两,头二百两是前期投入我们且不管,后头五十两是进的新书花费。如此看来,日后每年需百来两银子的进书钱,再有百来两维持运营的钱,一年怕也有四百两的收益。”说着芸娘就笑起来:“如此几年,我也不用再忧心了。”这说的便是嫤言的嫁妆了,几百两银子嫁庶女,怎么也算体面了。 “今年总算能过个好年,我要买几件漂亮衣服,还要去樊楼吃饭!”婉言道:“居然有整整三年没踏过樊楼的大门了,跟同学都接不上话啦!” “我给你两贯钱,年前晚间也不用念书,痛痛快快去夜市玩小半月可好?” “如此大善!”婉言拍手大笑:“赚钱就是用来花的!” 嫤言对婉言道:“那日我在霓裳坊见到一件褙子,真真五光十色,呆会我们去瞧瞧?” “我不喜欢褙子啦!”婉言美滋滋的道:“我喜欢束腰的襦裙,看起来就精神。褙子就显的老气。” “好啦好啦,”嫤言嘟着嘴道:“日后我替你做襦裙好啦,没见这么不喜欢褙子的。还有比甲也讨厌,对吧!” 婉言拍拍嫤言的肩膀:“越发会考虑客户需求了。” “啊呸!滚一边去,等你自己学会了自己做!” “不要嘛~~”婉言猴在嫤言身上:“你做的多好看呀!” 希言笑道:“娘娘你看,如今他们总算不吵架了。可见是长大了。” “可不是,那些年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一天到晚就听她们俩尖叫着吵架,吵的人头都要炸了。待你们爹爹回来,见你们如此懂事,心里也高兴。” “哈?爹爹要回来!?谁说的?”婉言惊讶的说。 芸娘淡淡的说:“今日白天,合浦珠行的人又带了封信过来。你爹爹说三年任期将至,让我们趁着过年,替他在京里活动活动。” “哟~他也知道活动二字了?”婉言阴阳怪气的说:“再说了,他不是美的不想回来么?” 芸娘见婉言也大了,并不相瞒:“他不回来,也要把你四哥送回来。若在京里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我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话就没人好接了,芸娘当着众人说出来,也是当希言嫤言是自己人的意思。比起生母坟头草都有人高的希言,当然是现今这个小妾更有威胁。就是傻子也知道要拉拢一切可拉拢的人物。不得不说苏璨是扫兴大王,年前人正开心呢,闹这么一出,赚了点小钱的好心情被他扫到谷底,真是扫把星! 芸娘叹了口气:“罢了,不说他了。只是今日他在信里提了句大事,我与你们商议商议。” “什么事?” “又过了一年,希言你也该说亲了!你爹爹不提,我竟忘了!” “哈!?”希言吓一跳:“娘娘,这也太早了吧!!!!” 苏璨回京 大好日子芸娘也不想提那个杀千刀的混蛋,然而苏璨的话又是硬道理,不为别的,就为了婉言也得上心——总要给姑嫂留下相处的时间,才好培养感情。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指着娘家的父兄,然具体事宜,却多半是女眷出马。苏家老一辈分家晚,彼此感情还行。小一辈的生下来就不在一处,接触并不多,婉言多半还得指着希言过日子。堂兄表兄什么的,只能大事上使。想到此处,又暗自忧伤了一回,若她有个亲生儿子多好啊。罢罢,横竖冬娘也死了,这几年也还真处出了不少母子情分,生的也好,养的也好,总归她也就这个儿子了。至于远在天边的那个?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可见人还是处出来的,这么一来更坚定了给希言找个好老婆的心思。却没想到希言居然还没开窍,忍不住笑道:“胡说!这都要及冠了,还小呢!你妹妹学里的小娘子也多,喜欢哪个悄悄告诉我,我替你托人牵线做媒。” 婉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哎呀妈,您这是整自由恋爱呐? “又没让他们私相授受,怎么不是父母之命了?”芸娘倒听的莫名其妙。 “……”亲亲北宋,你是专门来刷新老纸对古代认知的上限的么?居然还真是自由恋爱。哦,也对,树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怎么看也不像是爹妈那年岁的人能安排出来的事!也不就是自由恋爱?她老记着久远的课本与小说电视里的那几句台词,小时候的记忆果然彪悍。长大后的认知的确能改变一些东西,然而小时候记在脑子里的东西,却总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条件反射一般的跳出来。 希言不大乐意这么早找对象,一句话就把婉言的思绪拉了回来。只听希言道:“总要中了秀才,说亲才体面。如今我也不想这些事,没得分了心。” “要是你中的晚怎么办呀?”婉言问道。 希言给了婉言一斜眼:“苏二娘子,能说句吉言么?” “你可以娶亲考学两不耽误嘛!” “我又不是神仙!再有,这家里住的下!?”希言正色对芸娘道:“依儿子看,还是有个功名才好看。再有这里真是太挤了。我要是成亲住哪儿呢?不如正经考个功名,爹爹也要回来了,看能不能搬回老宅住。或是再租一个院子,这里只做生意。” “这倒不妨。”芸娘笑道:“你那间屋,小两口住也尽够了。便是你生了孩子,尽管放我屋里带便是。” “好娘娘,我真想认真博个功名。不然您出去替我说也是受委屈。何苦来!”说着又叹口气:“娶亲到底是大事,花费也颇多。如今又要替爹爹活动,少不得又要填窟窿。统共没攒下什么钱。我是男子,耽误的起!可有些事耽误不起,这银子还得使在刀刃上才好。”这几乎是明说两个妹妹的亲事了。 芸娘听着这话,眼泪都滑了下来:“都是做爹娘的没用,什么事都是你们兄妹几个操心。” 算起来她一儿两女皆是能干人,三个孩子竟能把家业给支撑起来。这是别处都没有的福气,因此这几年芸娘越发依赖孩子们,自己做主的时候都少,好坏全凭他们几个折腾。街坊也只有奉承羡慕的份,可这会儿听到希言一席话,才觉得自己这个娘娘做的有多失败。不由懊悔。 兄妹三人一阵好劝,无非说些什么小鸟大了要自己飞之类的套话。说的口干舌燥,几乎把自己都骗了过去,方把芸娘安抚下来。待到晚间芸娘躺在房里回想起这段,只觉得自己八字甚好,怎么就有这么乖的孩子呢?心头犹如灌了蜜水一般,此是后话。 此刻苏家今日的家庭会议结束,希言又跑去用功了。这几天没什么客人,兄妹三人恢复了以往的作息——掌灯时节一齐背书。婉言一面听着,一面熟练的钉着希言闲时抄写的书本。灯光微弱,却也能看的出字迹丰满有力,不由暗叹:看来努力上进这四个字,非要有一个好环境不可。不能家境太好,钱多了世界就花花了;更不能家境太差,不然成天要操心养家糊口的事,书本都没得机会摸。像他们这种既不贫穷到底,但时时刻刻又有经济压力的真是恰恰好。不说别的,光看他们兄妹三人个个一笔好字就知道了,那都是现实逼的!你没有好字,就赚不来补贴家用的钱。上个月抄的那本书还卖两贯钱呢,这个月的只值一千五百钱了?丢人不丢人啊?背书也是同理,谁让你们家没钱让你们出去得瑟,更没那么多蜡烛浪费着点着灯看闲书呢?婉言暗笑:以后她有孩子了,做也要做个这样的环境出来,哈!姐居然也能上重点,要是她妈知道了,估计能把全济南的菩萨都拜一回。随即又垂下眼睑,要是她妈真知道,恐怕宁愿她在家混吃等死吧…… 苏璨想回京,就得有运作。希言再次找到苏珺,一回生二回熟,苏珺跑过一回,这次至少能摸到门,好过希言一个未婚的小屁孩四处碰壁。这个年头的兄弟还是讲义气的,苏珺接到侄子的请求,二话不说,带着希言满京城的跑动,把苏家好容易攒起来点家底又败的差不多。婉言差点就呕血了!怪不得希言说不想结婚呢!特么有个“啃子”的老爹,哪来的美元结婚哟!尼玛非得从苏璨身上捞回来不可,艹! 话说刘太后从年中就有点不好,据说冬至那天还加重了病情。有经验的老人家心思活套起来,莫非老太后要……?这么想的人还不少,底下作妖的人就开始多起来。情况混乱便有空子钻,而苏璨那又不是个大事。三年任满谋求回京,也是官场惯例了。特别对于苏璨这种东京生东京长的官员而言,对京官的渴求比外省的更甚。众人也表示理解。至于得罪过刘太后的事?你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官儿,刘太后病得要死的时候记不记得你都是个问题!所以这一趟跑来,居然颇为顺利!居然还没出十五,就有不错的风声传来,银子不算白花,阿弥陀佛。 大过年的,家长都不拘着小孩。婉言家几乎赶上了菜市场。既然是看闲书的地方,一般人也不甚求安静,何况又是过年,正是要热闹方显得有气氛。婉言这混蛋居然把麻将给弄了出来。木头它是个万能的货,想做什么都容易。婉言给整了两副麻将在家里打,直把一群学生勾的越发不愿意挪地方了。还有好几个伶俐的默默记下来,回头就山寨了一份孝敬家里的女性长辈。更伶俐的是把麻将弄到纸上,自己动手做一份孝敬长辈。颇得了一份厚厚的赏钱,余者有样学样的跑去复制,顺便捞压岁钱。当然这些多出来的压岁钱,很有一部分贡献给了婉言家年前进的一大批新书里头。这就叫做皆大欢喜。婉言决定明年把拖拉机给整出来,后年就弄斗地主!争取成为东京城里最皆大欢喜的租书屋! 过年无聊的人实在太多,正月过完一盘帐,好么,赶上小半年的收入了。想着她们以前那苦逼的抄书生涯,就算是后来抄熟了,马力全开的情况下两三天能抄完一本薄的,那也就一贯钱两贯钱的收入。开书店多好啊,坐在家里招呼一下,一天比三天还强。宋朝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要换其他的地界,士人不得经商,商人不得入仕,婉言他们就只好乖乖的在家没日没夜的抄书了。当然现在抄书的活计也没停下,毕竟那玩意比做针线赚的多多了。要不是针线属于小娘子的基本项目,迫于芸娘的高压,婉言都恨不得有多远丢多远!穿越女伤不起啊啊啊! 就这么春去秋来,嫤言毕业了,蹲家里绣大件的绣活。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嫁妆的一部分,只是不说破而已。有了嫤言在家,芸娘才真正轻松起来。嫤言是个真能干活的,不像婉言那会儿,说是在家,跟在外头差不多——她全不管事儿!任凭你油瓶倒了也好,水桶翻了也好。只要不是分到她头上的任务,她就能给你无视了!嫤言不一样,家里的家务她能安排着蔷薇做好,顺手呢把一家大小的衣服鞋袜都收拾好,能做的自己做,不能做的也货比三家的买。或者索性就问家贫做活补贴家用的同学买。反正就是弄的芸娘越发像在家享福的老封君。轻抿一口茶,日子真是太美好了! 婉言升了一级,生活倒没什么变化。希言则是异常苦逼的继续埋头苦读,秀才落第已经第三回了,真是泪流满面。好在还年轻,科举这条路又一贯艰难,倒没引起谁的侧目。跟几位难兄难弟关在房间里读书是也。只是家里毕竟做生意,多少有些嘈杂,他多半跑去同窗家里一起研读。自古以来,但凡做家长的,莫不求子女上进。希言一行人移步到同窗家,正儿八经的写字念书,只把那位惯常调皮的同窗赵十八的父母感动的差点去宗祠里上柱香,半点嫌弃之情都没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希望家里的小祖宗能够真正的光宗耀祖。况且这么三五个学子日日在他们家,也显的他们家书香味四散,很是在亲友邻居前找回了不少场子,添的那点麻烦就忽略不计了。 就在这一片河蟹的时光中,苏璨他回京了! 苏璨回来了小妾弟弟神马的最讨厌了 苏璨通知了家人回来的时间,但到达东京驿站时,并没有人去接,不由感到一阵失望。又觉得在小妾面前失了面子,心下不乐。含糊几声记错日期的话,给了几个钱让驿站的人去帮忙租马车,又叫了几个闲汉帮手,才晃晃悠悠的对着新居找去。马车行的人惯常在东京大街小巷行走,倒也没花什么时间就找到了地头。 掀起马车的帘子一看,见门上挂着一个小扁,上书“竹屋”二字,又看了看门牌号码,便知没有走错地方。马车行的人确认之后,放下一个凳子,苏璨带着小妾一齐下了车。抬脚就踏入没关的大门。家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正打算高喊一声确认,就见一个小娘子端着盆水出来,仔细一瞧,心情愉悦的喊道:“莫不是我们家大娘?竟长这么高了!” 嫤言扭头一看,立马放下水盆小跑至苏璨跟前行了一礼,高兴的道:“爹爹回来了?路上可好走?” “是啊,我回来了。你娘娘呢?” 嫤言垮下脸来:“娘娘病了,阿婉也病着。不然也不至于没人去驿站接您了。” “可请了大夫?” “请了,也无甚大事,就是时气不好着了凉,好好歇着便罢。爹爹快进屋吧。”嫤言说着就喊蔷薇:“去外头把爹爹的行礼搬进来,若你一个人搬不得,喊几个闲汉来帮忙也使得。” “搬得动的!不用请闲汉费钱!”蔷薇听到嫤言的吩咐,一阵风的就跑了出去。 苏璨不习惯如此……能干粗鄙的女使,只得无视过去。忽又想起小妾来,笑指着小妾对嫤言说:“这是十三娘,你也来见见。” 此乃苏璨正儿八经的妾,嫤言便是十分不愿意,也不得不行了一礼,淡淡的道:“见过新娘①。” 十三娘点点头,又抱着一个小男孩笑着说:“我们也见过大姐。” 嫤言扯了扯嘴角,对苏璨道:“爹爹还请进屋吧,如今东厢劈出来做生意,只在正厅歇息。娘娘住在正西屋,爹爹且到正屋喝口茶,与娘娘说说话。” 苏璨点点头,叫上十三娘一块儿进了屋。嫤言倒了茶来,却见芸娘已经起来了。夫妻分别三年,卜一照面多少觉得有些伤感。芸娘含泪道:“良人辛苦了。” 苏璨抚着芸娘的鬓角:“你才辛苦,快坐下歇着,我听嫤言说你病了?哪里不舒服?” “天气反复,着凉了而已。”芸娘顿了顿才说:“这就是你新纳的妾?” 十三娘向前走一步,抱着孩子行了个大礼:“奴十三娘见过姐姐。” 芸娘点点头:“无需多礼,起来吧。” “谢姐姐。” 芸娘才与苏璨一同坐下:“阿婉也病着,家里乱糟糟的。你忍一忍吧。” 苏璨叹气:“我离家三年,你们竟住在这种地方?实在委屈!如今我回来了,待授了官职,便搬回家去吧。” “老宅租与鸿胪寺卿,一签便是十年,这才过了三年呢。况且这里也有个铺子,多少有些进益。”老宅?好让你和小妾有广阔的天地混闹?她傻了才搬回去!抱着孩子的年轻小妾刺伤了她的眼,话头一转便道:“我那些首饰都不时兴了,眼看着家里的孩子要说亲,便把那些都卖了,换了钱开了铺子。待入了帐也好与两个女孩儿出嫁。你回来了才好,眼看孩子们都大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都不知道怎么办。”说着就辛酸,眼泪都忍不住流下来了。 嫤言在一旁听的松了口气,这店铺她们兄妹仨可没算上小家伙的份。这会儿把话分说清楚最好。家里到最后,也的确耗的几乎都是芸娘的首饰嫁妆。田产收入好容易攒了点,为苏璨谋求回京全又全花的干干净净,还赔上了铺子的收入。想到这里嫤言就一阵头痛,别家的爹爹当官,钱哗啦啦的进门,就她家的爹爹当官竟是败家的!她不是芸娘亲生的,到了这步田地,还真没脸打这铺子的主意。 苏璨千里迢迢赶回家也实在有些疲倦,安慰了芸娘一阵后,就开始问家里怎么安排。 芸娘看了十三娘一眼,脸上转成标准的笑容:“四郎就先让他姐姐②带着。书屋里有两张塌,是嫤言他们姐妹俩睡过的。白日做了生意,晚间摊好铺盖也睡得,蔷薇睡在那儿,晚间看孩子也能搭把手。只委屈了些,先安顿几日再想法子吧。” 苏璨问了下家中格局,发现竟塞的满满的,也没办法。十三娘听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好歹她也是个有名分的妾,居然和使女挤在一处。这也就罢了,她生的儿子好歹也是家中的小郎君,跟下人一块儿住,这也实在……太过分了! 芸娘眼角撇到十三娘那似泣非泣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好一个水灵灵的小娘子!却也不好立刻发作。苏璨见小妾惹人怜爱的模样不由心软,温言道:“且委屈几日,我再好好想办法。”芸娘见状心情更坏了。 稍显忙乱的安顿下来,就到了吃辅食的时候。婉言挣扎着爬到饭桌边,一眼就看到苏璨和新成员那叫一个柔情蜜意,眼睛里头都喷了火!好你个苏璨!你当我娘死了是吧!?果然男人靠的住,母猪都能上树!气死她了! 嫤言赶紧扯扯婉言的衣袖:“你的夹衣今晚就得了,吃了饭先试试。哪里不合身的我好改。”哎哟我的亲妹子,你也别什么都写在脸上啊!真掐起来倒叫人说娘娘不会教导女儿了。 “嫤言会裁衣裳了?真是长大了呢!”苏璨有些惊喜,又问婉言:“我们阿婉会什么了?” “什么也不会!”婉言硬邦邦的说。 希言恰在对面,横了她一眼。嫤言赶紧打圆场:“可是病糊涂了!爹爹不知道,她如今写的一手好字,学里先生都夸的!” “哈哈!好,好,不愧是我苏某人的孩子。”苏璨高兴起来,指着婉言道:“不说我还忘了,我们二娘呀,小时候最爱生病。一病就气性比天还大,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么着!” 芸娘暗自冷笑,话都懒的接。 婉言盯了十三娘一阵,忽抬起头道:“爹爹既然回来了,便把冬娘的坟迁回来吧。” 苏璨一愣,才想起那位因他而亡的薄命通房来。看了看长子长女,就有些讪讪的:“明日先去吏部报道,回来便寻人打听一下怎么迁坟。” 明知道婉言是故意噎人,希言还是感激的望了婉言一眼。迁坟总要一二百银子才能动的了,家里却总攒不住钱,他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十三娘心下一紧,暗道:好一个下马威!这个小娘子可不好招惹。看样子芸娘也没有良人口中那样的贤良淑德。暗暗撇了已显老态的芸娘一眼暗自咬牙。本来可以趁年轻多生几个孩子,却不想被安排着跟女使住一块!想起这事十三娘就好一阵郁闷。方才去看了下,那店里的两张塌是一头一尾连在一起的。必定得和女使头对着头或者脚对着脚睡,连个隔间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如何能怀的身孕?真是好厉害的大妇,得想法子单独住一间才好。 没有一个大老婆能欢天喜地的看着丈夫纳妾。芸娘本就不开心,何况自己病着,女儿病的更厉害,压根就没心情调节气氛。希言嫤言看到苏璨就想起冬娘。又看着嫡母嫡妹身心皆不爽快,连带兴致也不高,也懒的说话。一时家里的气氛陷入古怪的沉寂。苏璨从来就粗线条,就他一人丝毫不觉得不对劲,只当是芸娘身上不好没精神。自顾在那里开心的喝酒吃菜,顺便不忘赞一下东京城里的美食。 “是了!”苏璨放下筷子问道:“不是说租书么?怎地一个人都未见?” 希言回道:“众人听说爹爹要回来,都说不便打搅,是以今日都未曾来。”又问嫤言:“白天可有人来?” “也有几个街坊借了几本闲书去。”嫤言看了新冒出来的弟弟一眼,下意识的往低调里说。 希言顺着嫤言的目光一扫,也觉得有些郁闷。凭谁好端端的天上掉下个分财产的弟弟也不会喜气洋洋,重点这个弟弟不是同母的。再看苏璨吃着饭还不断关注弟弟,当了小二十年独子的希言小吃醋了。 婉言是病的头痛,没病的发傻。一听苏璨提起书店,就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多年前看过的宅斗小说瞬间灌入大脑。犹记得她刚穿过来时对希言嫤言的敌视,只不过一个屋檐下相互扶持多年,才改了思想,觉得有兄姐也不错,你看,她正长身体,去年的衣服不大合身,恰逢气温骤降一不留神感冒了。嫤言几乎是连夜替她赶的衣服,有姐姐多好呀!吵架归吵架,吵完了还给她做衣服鞋袜。这些嫡嫡庶庶的便被她丢到遥远的天边,当做浮云挥散了。此刻又冒出个异母弟来,从此她不是家中最小的,享受不了老幺儿的特权了,亲妈受到威胁了,对他还不错的哥哥要被分财产了,那绝对是不爽加三级!反倒是向来夹在中间的嫤言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弟弟陌生而已。 偏苏璨还在问:“一日能得多少钱?” “一两贯的样子,如今做书店的多了,不如以往好赚。多亏了阿婉有些心思。”希言见其他人都不做声,只好出头回答。 “竟比的上小官的俸禄了。”苏璨笑道:“家里可攒了些银钱?” 芸娘没好气的说:“那年你离京,钱都让你带去了。这次你回京,也都送了礼。哪还能攒什么钱?” “良人还在生气呢?”苏璨不好意思的道:“我如今回来了,日子便可宽松些。莫急,莫急。” 莫急你妹!婉言暗自吐槽:我哥的聘礼,我姐的嫁妆全让你花光了!还好意思说!哼! 希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起家里的财政状况又一阵头痛。此刻偏又多了个弟弟,日常没少在学里听到某某家又争家产的八卦。虽说他有志气自己出人头地,然而财产纠纷最是恼人。他是长子,是礼法上就占便宜,婉言是嫡出,芸娘也就这些年偏心眼没偏的那么离谱。还有个志言是幼子,常言道长孙幼子心头肉。算来算去竟只有嫤言两头不靠最吃亏。只是如今他也没进学,一句话也不好说得。差点憋出内伤来。 就这么各怀鬼胎的吃完饭回房,从此苏家妻妾满员的生活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①:新娘:明朝叫法。唐朝是庶母。宋朝亲妈叫姐,非亲妈的庶母叫啥我查不到,不知道是跟着唐还是跟着明。这里采用明朝的称谓。 ②:姐姐:生母,这里前面解释过。 抱歉抱歉,今天有点迟。城管今日大发威,早餐摊全灭,吭哧吭哧跑到公司饭堂。哎妈呀,内队伍排长龙啊。一耽误就晚鸟~~= =|| 私心钱是问题也不是问题 人挺犯贱的,没啥事的时候感冒呢,哼哼唧唧N天好不了。家里有糟心事了,立马原地满血复活。婉言第二天早上起来,是烧也不发了,头也不痛了,四肢也有力了,收拾收拾就上学去了。 芸娘原本就已经好的差不多,虽然还有些尾巴,但早就不用卧床休息了。苏璨外出办事,希言婉言上学,家里剩下几个女人大眼瞪小眼。 十三娘没有自己的房间,她睡的地方是铺子。白天生意不多,总也有那么几个闲人来借书,肯定不能老在那儿窝着。她无处可去只好跑到正屋戳着。偏苏家一家人都习惯除了睡觉以外的事都聚在正屋里做,带着针线来正屋的嫤言有些别扭了。自打找了蔷薇帮佣后,芸娘也没啥事可以做,每天早起出去疏散一下筋骨,多数时间也是呆在正屋里做点小活。她不年轻了,眼睛开始有点花,做针线活十分吃力。但家里有抄书的传统,替孩子们订下书本,维护一下铺子里的书籍还是可以的。 自从嫤言毕业后,娘俩儿一个做针线,一个钉书或者看闲书。时不时聊聊天儿,到点了一起上街买个东西或者一起下厨做点小食,也是活动筋骨的意思。现在忽然冒出个十三娘,搞的谁都不习惯。贴心话不能说,有些话还真不能让十三娘听了去。聊八卦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聊的。前些年苏璨在京当官,还有些官眷一起来往。这几年苏璨被撵了那么远,连带芸娘都不好走动,市井八卦没兴趣,官眷八卦她还落伍了,真是……无语凝噎。 要不是志言这个奶娃娃时不时闹腾几下,别人估计以为苏家这会儿没人在家呢。说起志言,十三娘就十分郁闷。原本在全州是有奶妈子照看的,无奈奶妈子也有家有业,不可能跟着他们上京。原想着熬一熬,到了京城再找便是,没想到一到京,连她都没地方住,别提找奶妈子。这一路上已经累的够呛,看样子还得一直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吐血! 苏璨向来不管内宅的事——要管了,她也藏不下私房钱了。可如今看来,不管事也有问题啊!小孩子精力旺盛,难道真让她没日没夜的照看?好不容易熬到志言玩的困了,问题又来了。芸娘倒是不小气,直接说让志言睡她床上去。论理志言也是她儿子嘛。问题是她十三娘睡哪儿啊?本来带孩子晚上就睡不好,白天居然没有地方让她休息,总不能睡店里吧。这……十三娘一面看着儿子,一面哭丧着脸——这可到底怎么办啊! 等到辅食时刻,希言和婉言照例带了一大串同学来,家里开始各种各样的热闹。苏璨十分不惯,对芸娘说:“家里如此闹腾像什么话?书屋本就该安安静静才是,这倒像茶馆了,让同僚见了岂不丢脸?” “现在家里几乎没钱,你若能发一笔财我便把铺子关了。”说着看了十三娘一眼:“如今家里的日常开支,还是他们兄妹几个抄书的抄书,做针线的做针线省来的呢。说起来你的俸禄呢?当官三年,就只有那年捎了一百银子回来,剩下的上哪儿去了?” 苏璨被问住,看着十三娘道:“不是让你收着的么?还剩多少?” 十三娘笑道:“一路上开支也大,只剩下几十贯的交子了。” 芸娘一挑眉:“怎么,你们走的不是官道?住的不是驿站?” “路上岂能不花钱呢?”苏璨不自觉的替小妾分辩了一句。 “当官三年,上千的银子,竟就只剩下几十两了?”芸娘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娘四个在京里头,三个孩子上学都花不到一千两。若不是你要进京,要送礼,还有好几百的结余呢。全州的吃食衣服,竟比这东京城还贵?” “姐姐不知道,”十三娘笑着说:“总要有些人情来往,这可耗钱了。” 芸娘冷笑:“当我第一日当官家娘子呢?” 十三娘无话可辩,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苏璨见状便开始和稀泥:“罢了罢了,是我不会花销。日后俸禄交予你管便是。” 芸娘气的手脚发凉,冷冰冰的道:“好一个你不会花销!依我说,你的俸禄也不用给我,我也不用靠你养家,你只管把我替你走礼花的银子还回来如何?” “良人怎么说的如此气话?我们夫妻何必分彼此?”苏璨有些心虚,他年纪不小了,当官时间也不短,上千两银子的购买力如何不知?十三娘藏了点私房他是知道的,可他觉得无非是女人小心眼的私心,说到底也是为了两人的儿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如今芸娘问起,又不好说,只得往别处绕。 芸娘与苏璨结婚二十好几年了,哪能不知道苏璨的性格?看到他目光闪烁就猜的个七七八八,堵的她心口犹如压着块大石头。偏家里开着店,再继续说下去吵嚷起来十分不好看,硬生生的把这口气忍了!饭也不吃,转身一关房门,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生闷气。 十三娘见芸娘回了房,想起她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是委屈到了十二分。眼泪哗哗的掉,也不哭出声,真是我见犹怜。苏璨左右为难,不知道劝谁才好。索性一抬脚跑出门了!把一妻一妾气的倒仰。 待客人走的干干净净,芸娘才发作出来。抓着希言的袖子哭的稀里哗啦:“你爹爹那个没良心的,我们在家这么熬着,他在全州花天酒地,千把两银子败的精光。早知如此,我也不替他走动了,好几百两丢到水里都没听见个响。如今又要重头来过,我的儿啊,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你们的嫁娶银子啊。呜……” 希言是从来没指望过苏璨的银子,彼时读书的小郎十个有九个还做着进士及第,天上掉个白富美的美梦。可即使他今天中的进士,那也没有用媳妇的嫁妆嫁妹妹的道理。所以听着芸娘的哭诉,也气的够呛。兄妹三人都是赚过钱当过家的,上千两银子无影无踪,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十三娘藏了。可是苏璨不出头,她们也都没办法。总不能搜身吧?那也太不像样了。真是气煞人也! 院子统共没多大,十三娘在东厢暂住的地方听的一清二楚。明知道芸娘是在绕着弯子说她,她也咬牙不吱声。那五百贯的交子,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怎么可能轻易的交付出去?她有亲儿子,芸娘没有。她就不信那个庶出的希言能真跟芸娘一条心!就算是一条心,也没有个庶子发作庶母的,还有个对爹的孝道在前顶着呢。她还满腹委屈不知道向谁说呢。想起回京才这么一两天,就遭遇的苦日子,也缩在床前默默垂泪。 婉言和嫤言实在是被气的无力。心算了一会儿,也大约知道丢了多少银子。说真的,这个数目少不少,可真要办事也顶不住什么。所以可气的不是钱,而是苏璨的态度。希言一面使眼色让两个妹妹出言安慰,一面轻声哄着芸娘:“娘娘别伤心,不就那么点银子么?日后我当官了,俸禄全交给您,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可好?” 婉言听到这句话,憋不出笑出声来:“回头我嫂子能掐死你。” “你嫂子掐什么?她有嫁妆银子花呢。” “又胡说八道!”芸娘哭了一阵好受多了,见希言如此哄她,心情倒也平复了些:“我可虑的可不是这些,吃饭的钱总有。可如今……唉……” “那爹爹的俸禄给你就收着嘛!”婉言道:“钱在你手上,她能捞着多少?我就不信当家的攒私房还攒不过不当家的!” “哪有挖自家墙角的!?”芸娘拍了婉言一下:“这家里还不乱了套?” “哼哼,有妻有妾的,就别指望家里一条心。”婉言撇嘴轻道:“若是再来个宠妾灭妻,不暗地里谋杀亲夫就不错了!” “阿婉!”芸娘低声喝道:“这话谁教你说的!叫人听见你还活不活?” “这有什么?大不了不嫁!碰上这样的恶心事,还不如一辈子打单身呢。老了没人养?哈!谁没个死啊?老了就老死得了呗。我可不信那什么香火,不管是道士还是和尚,谁不是说人死了要转世?既然都转世了,谁有稀罕后代的香火了?自!相!矛!盾!”不过好像要供奉祖先的香火是儒家的事?啊,算了算了,反正她死过一回,按照她的经验是吃不着那个屁香火! 芸娘翻了个白眼,只当婉言孩子话。却不想婉言那是说真的!宋朝其实挺像21世纪的,不结婚的人多的事。圣斗士乃宋朝一大名产,无非就和后世一样被人背地里八卦两句。那好过打落牙齿肚里吞。更别提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还是常态,她才不要公共厕所呢,恶! 婉言的话芸娘不信,总觉得小娘子哪有不想嫁人的。但希言却听进去了。那句“不暗地里谋杀亲夫”吓了他一跳。接着芸娘的呵斥,让他忽然间有些明了——有些话女人是不敢说,不代表她们不敢想。有了儿子哪能没有私心呢?一有私心家里人心可不就散了么?老爹你到底明不明白,后院要起火了喂! 作者有话要说:目测今天这一章很热闹= =|| 孝道真乃天理否?桃树理论 苏璨离开东京时间不短,十分怀念东京的夜市。信步走在街头,看着熟悉或不熟悉的铺子,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感充满了心头,这就是家乡呀。心情一好,便走到樊楼,要了几样小菜,又要了盏酒,一个人也吃的美滋滋的。 东京是个超级大都市,可到了晚间市民逛街的地方,无非那几个去处。所以撞见熟人的几率真的蛮高。这不,苏璨喝着酒,就碰见了一串熟人。几个人拼了桌,聊起了当今朝廷的八卦。当然今年的头条无非是先前太后病了一场,最近又康复了,洪福齐天之类的事。苏璨刚回京,听到这则八卦,心里咯噔了一下,又不好问的过于详细,只好含糊过去。转而几个人又八卦起最近龙图阁直学士马季良上疏要求盐茶收回国有,被人以“与民争利,岂国体曰”的理由一爪子拍了回去。苏璨听的云里雾里,完全接不上话,只好一个人喝闷酒。闷酒易醉,等同僚们缓过神来发现苏璨差点没缩到桌子底下去,囧囧有神的叫了夜间车马行专职送醉汉的人来处理。因明日还要点卯,一行人也就散了。 这头芸娘被安抚下去,带着人一齐睡了。苏璨在车里睡了一觉,稍稍清醒了些。半梦半醒的摸到十三娘那里准备休息。一扑上去,只听蔷薇尖叫一声,抄起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往苏璨砸去。差点没把苏璨给砸晕了!待蔷薇反应过来,一看砸了自家郎君,一紧张又吓的哭起来。夹杂着苏璨发脾气和志言被吵醒的哭闹声,好一阵鸡飞狗跳。被惊醒的婉言不厚道的趴在窗子上狂笑,苏璨自叹晦气,老老实实的摸回芸娘房间。芸娘也暗笑不已,心情霎时变好,要不然把苏璨关门外头可就更乐了。虽然芸娘让苏璨进了屋,但也没多话,径直倒在床上睡了,留下苏璨一个人辗转反侧——酒喝多了有点不舒服,刚才蔷薇好像砸到他的头了,一跳一跳的痛。他自知理亏,这雇工犯主都算不上,连说都不好说人家,简直是打也白打,只好认栽。在床上烙了大半夜的饼才沉沉睡去。 次日起床,婉言见苏璨头上好大一片青紫,狠狠拧了自己一把才把幸灾乐祸憋了回去,但不影响她的好心情。跟芸娘嫤言道别后,跟在希言屁股后面乐颠颠的出门上学去也。 到了路上希言才道:“你也别表现的这么明显。” “那又怎样?他还能说我不成?该!” “你就这么讨厌爹爹?” “嗯,就讨厌。谁让他对不起娘娘来着。” 希言苦笑,怕也讨厌冬娘吧。罢,罢,这话问出来挺没意思的,转口道:“那是爹爹,与娘娘是长辈之间的事,我们做儿女的岂可这样偏帮?” 婉言站住了:“我倒是挺奇怪的。” “嗯?” “你说孝道这玩意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理所当然了呢?”而且还延续到她的年代。 “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 “得了得了,孝经我抄过好多本,早背下来了。别跟我说什么天经地义,老子还说‘六亲不和有孝慈’呢,照这个看法,如今是的人是丧尽天良了才折腾《孝经》与《二十四孝》吧?” “此乃圣人言,自有其道理。” “可我想不明白啊!” “父母含辛菇苦将我们养大,还用想什么?” “那爹爹可没‘含辛菇苦’,我又没有不孝敬娘娘。” “阿婉,”希言认真道:“这孝乃人伦,你孝父,日后你的子孙孝你,天道伦常而已。就好比那树,春天开花,秋天结果一样。这有什么可质疑的呢?” “好吧,我们拿树打比方。”婉言道:“假如你种一棵桃子树,秋天指望它长果子与你吃。你要不要施肥,要不要除草呢?” “自然。” “那如果你不施肥,不除草,也不抓虫子,秋天结不出果子来,怨谁?” “怨我吧。” “所以你要种桃子,是不是得努力伺候着,精心关怀着,它才能长出又大又甜的桃子对吧?” “然也。” “那我待见爹爹,怨谁?” 希言一噎:“这……话不是这么说。人非草木……” “是呀,人非草木,你对草木都知道要付出才有回报,怎么对人就不知道了呢?家里原本好端端的,爹爹他非要闹。好,我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①,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风骨和追求。可是前人也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便是我们也读了圣贤书也懂了些道理,知道爹爹上疏并没有错,被贬心甘情愿,可后来他做的也叫事?”婉言愤愤的说:“吵起架来就说娘娘是妇人之见,用起钱来一点也不含糊。贬出京了,居然还带一小老婆回来!啊,不是说妾乃立女,要妻给纳的么?他一声不吭的都怀孩子了才告诉人,这圣贤书可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为老不尊,我干嘛要待见他啊?他尊了我娘没?还偏帮着小妾藏私房钱,真能耐哈!当初参他的人还真是慧眼如炬,就知道他是个宠妾灭妻的货色。我再待见他,那是脑子进水,读腐了所谓的‘圣贤书’!” 希言被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教科书上说的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真要是个个都按圣贤书做事,也没有那么多不肖子孙了。话又说回来,当爹的如果也按照圣贤书做人,还真就没有不肖子孙了吧?婉言说的还挺对的,要换成他,谁欺负了他亲娘,他能不恨?就算是亲爹也不行啊!何况亲爹还对不起嫡母。好么,亲娘给你拖累死了,一手养大他的嫡母也被你欺负了,表面上不恨,背地里一丝怨言也无?那绝对是圣人。可惜他也是凡夫俗子。婉言说出了他不敢说出口的话,此刻端出大哥的架子训人实在说不出口,因为他心虚。只能叹口气:“这话可别到处乱说。” 婉言一副胜利者的表情:“我就对你和大姐说,娘娘都不说,她非得打我不可!” “不怕我打你?” “哼哼哼哼!”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当爹的尊严是自己挣的,可不是礼法给的。就苏璨那个鸟样,只要你苏希言不是腐儒,就不可能没点意见。 希言笑笑,人心呐,果然是圣贤书教化不了的东西。他暗自建设的思想,婉言随口几句就拆的七零八落。其实荀子的人性本恶才是真理吧,只不过大家都害怕说出来,一床棉被盖了而已。 “阿婉。” “干嘛?” “家里现在没钱了……我……呃……” “嗯?” “再攒点钱,把冬姐的坟迁回来,你会不会生气?” 婉言拍手笑道:“以后我被别人欺负了,你会不会去砸砖?” “呃,砸砖!?”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婉言咕噜了一句:“就是会不会为我出头?” “那是当然!” “所以我干嘛要生气啊?”婉言笑道:“我还有私房可以支援你的。” 希言愣了一下:“多谢。” “不用客气拉,谁让你是我哥呢?我这人一贯知好歹。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和我的人不好,我管你是亲爹还是亲爷爷,一样不好!”婉言说着这个时代大逆不道的话:“你和大姐对我挺好的,所以我也会对你们好。人都是相互的嘛。” 希言用力揉着太阳穴:“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没想法怎么赚钱?” “……” 婉言拍拍希言的肩膀:“好兄弟讲义气嘛!到分叉路了,我先走了哈!那什么,迁坟要多少钱你先问清楚。我们一起想办法。就这样,晚上见!”说完一阵风的跑了。 希言抽抽嘴角,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迁坟要多少钱啊? 晚间下了学回来,乐了一天的婉言被一道雷劈中。苏璨围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直到学生党们撤退,才扭捏的说:“阿婉,家里白日要做生意,新娘无处歇息,到你屋里歇歇可好?” 婉言对希言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看吧,这种爹爹。随即毫不客气的反问苏璨:“凭什么呀?” “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白日也不在家,便是让她歇歇又如何?” “原来如此。”婉言冷笑:“怪道在全州时,竟是小妾当家。原来是因为反正娘娘不在嘛!爹爹,我只是白日暂时不在家,又不是死了,怎么就该让别人睡我的屋子了?” “用一下你的屋子,你又没丢什么,说那么多做什么?” “我没丢什么!?”婉言故意道:“哦,她睡我的屋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我的女使呢!我的女使跟我的爹爹上床生了个儿子,这听着像话嘛!” “……”全家人都被婉言这个理由囧到了,居然还有这种反驳的理由,可是想想好像是挺不对劲的哈。谁又知道婉言这破理论,是从言情小说得来的呢?小说上不是常说,妹妹的丫头哥哥不可以收房嘛,不然很难听神马的。其实在此时,并没有这种说法。通常一个女使照顾一家人,何来专职的女使呢?如果是家养的贱籍奴婢,不过是个物件,哥哥看上妹妹的玛瑙盘子了要过来摆果子好看,谁会说什么呀?只是这个涉及了点阴私伦理的事,不提出来还好,特特提出来,还要这么做就奇怪了。所以苏璨一懵,居然被婉言晃点了! 婉言的房间,是十三娘白天能暂时休息唯一的地方了。她肯定不能住希言的屋子,更不可能让她睡正屋——要敢出现这样的事她十三娘非被大舅家打残不可。结果被婉言一票否决,理由还如此囧囧有神,十三娘气的半死,却又不甘心,便笑道:“只是午间略歇歇,必无人这等无聊吧?” 作者有话要说:①婉言这句穿越哒! 宅斗 世界上的事,无非是无欲则刚而已 “那要有怎么办呢?防微杜渐嘛。”婉言故意看了十三娘一眼道:“要是有了谣言,我嫁不出去,小四养我一辈子?” “混说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把嫁啊嫁的挂在嘴边,像什么话?”苏璨恼羞成怒了。 婉言挑眉道:“爹爹是大丈夫,该去为朝堂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该去为天下苍生谋福利,不能顶天立地,也要养家糊口,便是闲了出两本警示名言的书也好、给学子们写个考试技巧也好。正经事且忙不过来呢,怎么总在内帏打转?” “……”苏璨顿住,婉言这话说的太……正气了,便是顶嘴都能算劝谏,还是孝道的一部分,苏璨发现他掐不过这家伙。 十三娘自从嫁了苏璨,就没受过委屈,连接几天不顺也开始赌气:“既如此,不如去租间屋子,我带着五郎出去住好了。” 苏璨正要出言安抚,只听芸娘一声断喝:“闭嘴!正经人家的女眷,谁跑去外头住的?这里是缺了你的吃还是却了你的穿?好好的侧室不当,还要跑去当外室?要名声不要?” 十三娘嘴角一撇就哭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自问没有对姐姐不敬过,姐姐何苦挑着二娘来作践我。” “这话奇了?我们家二娘怎么作践你了?” “不过要借房间休息一下,便扯出那么多有的没的。她一个小娘子如何知道这些?” “你这是冲我来了?” “妹妹只是委屈,想是姐姐误会了什么?” “我还委屈呢!”婉言截口道:“这位新娘,请你一字一句的说清楚,我哪里作践你了!几时几刻,说了什么话是作践你的话?几时几刻,做了什么事是作践你的事?” “呃……” 婉言还真没冲十三年做过什么,在她看来小妾算个屁,事情都是苏璨惹的,掐苏璨还来不及呢,没工夫跟十三娘歪缠。“你可知道何为七出之条?莫说你一个妾,便是妻犯了口舌那也休得!” 十三娘听到这话索性撒起泼来:“才来几天就要休人,还说你们不欺负我。你不是说家里各个都和气吗?骗的我嫁了来,儿子生了,又骗我来京。既然看我不顺眼,我抱着孩子回全州好了。” “唉,可别这么说。”苏璨急急对婉言道:“这便是你不对,还不赔个不是?” “我!没!错!” 苏璨两眼一瞪:“那是你庶母,如此无大无小,还说没错!?” “不单无大无小,还以下犯上呢!”嫤言道:“才刚对着娘娘大呼小叫的,又算什么?”嫤言也大大不爽,当爹的怎么能这么颠倒是非?不过话说婉言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知道摆大道理了? “我哪有大呼小叫?”十三娘还在哭着。 嫤言便把十三娘的话一字一句的复述出来后道:“我没漏什么字吧?”不好意思,咱家孩子书读的有点多,好像记性真的挺不错。 苏璨对芸娘怒道:“我离京才几年,你竟把女儿一个个教的如此粗鄙泼辣,你的贤良淑德哪里去了!你且回娘家反省几日吧!” “爹爹,”希言道:“太后还活着呢!” 苏璨霎时如剪了舌头的鹦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刘太后还活着,女人小心眼儿,谁知道她会不会再一竿子把他支到边塞去?地方官不得带家眷,十三娘岂不全落在芸娘手里? 十三娘见苏璨霎时没了言语,一下子反应过来,知道有情况,赶紧不再吵闹,只低声抽泣。闹的苏璨更是难过,看向芸娘的眼神放佛仇人一般。 芸娘不能失望更多,苦笑一声:“罢了,你的俸禄我也不要了,你带着她出去住吧。把老宅收回来也好,再去外面租房子也好。我不再管你了。三番两次为了姬妾赶我回娘家,我也没脸跟你过下去了。” 苏家一下陷入寂静,苏璨既不想离开,又不想妥协,僵在那里不动。半晌,芸娘深深的叹口气:“希言,你跟着爹爹过,还是跟着娘娘过?” “两口子拌嘴尽有的,娘娘别说气话。”希言和稀泥,这让他怎么回答?跟着谁都是不孝来着。 “我这不是气话。”芸娘冷笑:“就如阿婉所言,男子汉大丈夫,跑来内院里为了妾跟妻志气,也配做个男人?”又冲十三娘道:“喏,你爱要捡了去,我不要了。” 苏璨听到这话,脸黑如锅底:“我就是个物件不成?” “你干的难道是人事!?” 气氛再次陷入僵持,苏璨本想吓吓芸娘,让她服个软便罢。没想到芸娘竟如此强硬,半点不退,这到底是怎么了?芸娘不是这个性格啊? 芸娘当然不怕苏璨,当初是靠着苏璨过日子,那时苏璨是一家之主,是顶梁柱。结果苏璨这柱子塌的彻底,她才发现原来靠自己也不是撑不过去。希言都这么大了,权当自己是寡妇都算不得孤儿寡母,谁怕谁啊?家里还不够苏璨添乱的呢。这才回来几天,芸娘觉得腻歪透了。今日一场吵架,直接触了她的临界点。她是要当祖母的年纪了,谁耐烦跟小老婆吃醋去?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这么一想,脸上就带出很不耐烦的表情来。 苏璨夹在妻妾之间左右为难,他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今晚就是一场传说中的妻妾交锋。如今他的态度是挺重要的。跟芸娘服了软,不免以后十三娘委屈。不服软,就得被赶出家门。还犹自暗叹,怎么就不能都贤良一些呢?他与芸娘也并不是毫无感情,无非就是几年不见嫌着她老了些不好看了,尤其是跟十三娘呆在一块儿更明显,这心不由的有些偏,但也不是说可以丢了妻不要。妻是妻,妾是妾嘛。可是这下到底认不认输呢?认了日后可能就夫纲不振了,这要是不认输……真和离他又不舍得。扭头见希言在旁边坐着,便使眼色与希言,试图让他继续和稀泥。 却不想希言也快爆发了。今早本就被婉言晃点的差不多了,回家又是一场闹剧。别提昨晚还有一场鸡飞狗跳。原本日子多好啊,下了学,跟同学一齐看看课本,写完作业后读读闲书。两个妹妹在屋子里跟娘娘说说话背背书,街坊谁不说个好字?苏璨才回来多久?家里各种闹腾,搞的这位考生实在很!烦!啊!他是不好跟女人对嘴对舌,不代表他看的惯这对……男女。男人喜欢美女没错,但这美女要是勾搭了自己爹欺负了自家妈顺带捎上了自家妹子,只要不是色魔入心的混蛋,那是百分百看不顺眼。深呼吸几次压下怒火,直接当做没看懂苏璨的眼神,低着头装死。 苏璨眼睛都快抽筋了,没想到希言不接茬。婉言那是一贯嚣张,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这回连嫤言都直白的哼出声来,看样子也指望不上。忽觉得放佛陷入了四面楚歌,转头望向十三娘,只见她的眼中依然是柔情蜜意,方觉得心灵得到了安慰,不由心又偏了一点点。然此刻却不能再僵持下去,只得放软语气对芸娘说:“是我的不是,你莫生气了。” 这都快过子时了,芸娘困的不行。听到苏璨服软正想顺着台阶下了算了。不曾想苏璨居然接了一句:“日后你们好好相处,我再不发火了可好?” 苏璨这句自以为妻妾全都能安抚的下的话,彻底触怒了想睡觉的芸娘:“竟然要我跟她好好相处,你才不对我发火?我一个官家朝廷表彰过的贤妇,就去衙门里闹一场,你看众人是帮你还是帮我!今日我就放下话来,要么你滚,要么休了这个丧门星!” 希言实在忍不住了,在两个妹妹耳边悄声道:“这是中邪了吧?” “呸,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婉言接了句。 “大哥,我不嫁人了可以么?”嫤言今晚彻底恶心坏了。 “男人也不是都这样……”希言说的都勉强。 “喂,你跟谁过?”婉言问希言。 “你呢?”嫤言倒问婉言。 “你这不废话么?我跟那位宠妾灭妻的不熟来着。” “没得跟着娘娘过的吧?”希言道。 “我又不改姓刘,衙门里的人还能逮我回去?我这么大了,说到这里做工不行?”嫤言一脸大哥你好笨的表情。 被两个妹妹鄙视了的希言反而安心了,他是苏璨的两个儿子之一,但是是芸娘的唯一的儿子,真闹到那一步,他傻了才跑去跟苏璨过。不过最好还是别到那一步,不然闲话真的会很多。他还想当官来着。要么……再把爹支出去? 夜里本来就安静,兄妹三人悉悉索索的,虽听不清他们讲什么,但要不知道他们再说悄悄话,不是瞎了就是聋了。苏璨觉得父亲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觉得在家里几乎丧失了地位。妻子不敬重他不说,他们夫妻正吵架呢,孩子们就敢在一旁唧唧喳喳。真想干脆带着十三娘和幼子出去算了!可今晚的吵架到了后期实在比较文雅,没发生让他一怒之下冲出家门的事,也就是说灵台还有一线清明。他上回就被人参了宠妾灭妻,这要是一出去,保管又有人找他麻烦。这口气憋的他差点吐血。 这一憋气不要紧,把十三娘急的发懵。这是才碰头的权利争夺战,奠定家庭地位的重要时期。两厢交火发现芸娘带着名分和三个孩子站绝对优势,只能把苏璨拉过来。只要苏璨站在她这边,便是五五之数。可现在看样子苏璨也抗不过,她本是放良的奴婢做的妾,当然不想再回去做人雇工,何况还舍不得儿子。也没想过踢下芸娘自己上位——这连朝廷都不允许。只不过想争下宠,在家里有点话语权而已。眼见事情闹翻,苏璨还没个决断,她便知不妙。要是芸娘拼着和离也要扫她出门,她还真抗不过,这世上总是做大妇的多,偏帮小妾的几乎没有。何况她一个无根无萍的外乡人?此刻真心觉得后悔,不该这个时候挑事,来日方长才对!这么一想,便噗通一声跪在芸娘面前:“姐姐,此事是我糊涂,年轻不懂事。还望姐姐别见怪。” 芸娘并不接茬,依旧看着苏璨。 苏璨见十三娘都道歉了,他僵着也不是个事,也跟着赔情。 芸娘病还没好彻底,此番真是累的不行,反正也不怕他们日后作妖,最坏的无非就是和离而已,苏璨也还未必敢。干脆就胡乱应了。婉言见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起身回房。苏璨倒是想安慰一下十三娘,可他能睡的地方只有芸娘屋里。摸摸鼻子,跟着芸娘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宅斗真是进展好快,十三娘一章就被我啪的半残了,下一章就半死了 我果然不是写宅斗的料,囧囧有神 有时候想太多真是吓死人 婉言的病原就没好透,要是没什么事,养两天也就好了。偏偏家里接二连三的不消停,精神高度亢奋,表象看起来好了,其实是憋回了体内更不好。今晚这一场,基本上算她们派系完胜,可她觉得没意思透了,简直心力交瘁。赢了又如何?妻妾之争就可以消停么?更别提十几年后还有一场财产纠纷。她是女儿财产跟她没关系,可是她妈得希言养老,即她和希言必定会成为天然的同盟。 当然希言年纪大,芸娘又占着嫡母的名分,胜算几乎是百分百。可是婉言却没有因此得意。眼下赢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假如冬娘还活着,即便是盟友,能如此毫无设防么?又或者说,假如希言是十三娘的儿子,今晚这一架,根本掐不起来!因为芸娘她不敢。婉言想起刚来时与嫤言打架,芸娘也不过躲在屋子里偷偷哭泣。转个头还得教导她要跟庶姐好好相处。要是希言是芸娘亲生的,或者芸娘有自己亲生儿子,她们姐俩还能像后来一样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不可能。嫤言不会被各方僵持下纵的这么开朗,而她不会因为芸娘的忌惮摆不出嫡女的谱。 结果各种巧合加之苏璨的发昏,让他们兄妹三人比同母的还亲,这是他们家的幸运,也是芸娘的悲哀。那么,当她长大结婚以后,面临这样的妻妾相争,她还有胜算吗?或者也跟芸娘一样,忍到儿子长大,长到足够大,才可以不用再看男人的脸色,才可以真正有所依仗,二十几年,或许等不到那一天她就咽气了吧?此时此刻才发现,即便是开明如宋朝,对女性依旧是严厉到几乎残忍的地步。再怎么貌似她的时代,也仅仅是貌似而已。 失去的总是最美好,婉言躺在被子里,深深怀念着那个时代。在这里这么多年,好多事都忘记了啊。张口想说电脑,却发现发不出音来!心下一慌,济南话怎么说?普通话怎么说?除了常在心里吐槽的几个语气助词,其余的统统说不出,婉言吓的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我怎么可以忘记我的母语?难道我就彻底变成宋朝人了?虽然老早死了回去那条心,可是要是有一天能回去呢?又跟刚穿过来时一样做哑巴? 婉言无声的哭泣着,拼命回忆她的语言,她家的摆设,她父母的样子。这些不能忘,死都不能忘! 我到底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婉言质问着自己。读书、赚钱、结婚生子,如果这就是穿越的意义,那么她在21世纪,又有什么区别?换而言之,她的一生到底为何而存在?一片茫然。 因为穿越小说的影响,她没有被恐惧打倒过。虽然头一天兴奋过后,分分钟恨不得能穿回去。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按着正常的步子走,越来越认命。可是,走到如今才发现,她要怎么认命?跟所有小说一样,书她读了,钱她赚了,斗庶姐掐庶母她也做了,然后呢?找个人嫁掉各种宅斗,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那是不可能的!婉言心中呐喊。看到苏璨那个样子就知道,男人怎么可能最后只爱你一个?当他合理合法的拥有很多很多女人时,你让他怎么爱你一个?面前明明有十个菜,可只让她吃其中一个,连她也做不到,凭什么理所当然觉得男人就应该做的到?那个时候幻想着穿到清朝,在王府后院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是多么幼稚的可怕啊! “可以不嫁人么?”这是今晚嫤言的话。婉言想的更多,不嫁人然后呢?赚钱,吃饭,穿衣,买零食。这么一想,一种苍白的恐惧直面扑来。然而再一想嫁人后的宅斗,更是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左右都不是好下场,这个认知让婉言心身一种浓浓的绝望。好累呀,真的好累。真想就这么睡死过去算了! 有时候人会相互影响,嫤言跟婉言现在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不知不觉都会被婉言灌输一点有的没的的想法。今晚苏璨那往死里维护小老婆的架势,对她也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按照嫤言的出身,基本没可能去当小老婆,天然的大老婆同盟会会员。看着芸娘今晚的状况,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意思。她跟婉言不同,她有意识以来苏璨就是她亲爹,孺慕之情本来就是天生带的,不像婉言她有自己的正版亲爸妈,理直气壮的执行着谁对她好她对谁好的原则。所以婉言今晚是对男人失望,嫤言则再要加一条对父亲的失望。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加之前一阵累着些,又觉得有点燥热,迷糊间就把被子踢了。到了后半夜隐约知道自己发起烧来,却又一点力气都没。艰难的睁开眼,扭头一看发现婉言也踢了被子,却又爬不起来。纠结了半天依旧抵不过生理的疲倦沉沉睡去。 芸娘次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慌的起身穿衣服,心道婉言那个懒鬼一定迟到了!手忙脚乱的从苏璨身上爬过去,就往孩子们的房间跑去。蔷薇正开着希言的房门扫地,看样子希言是已经走了,轻轻松口气,又急急拉开婉言的房门。 这一看不要紧,两个女儿都满脸通红,芸娘心里咯噔一下,伸手一摸,果然都是高烧。芸娘要疯了,厉声尖叫:“蔷薇,快!快去请大夫!”一面推着两个女儿,试图晃醒她们。嫤言不多时迷迷糊糊醒来:“娘娘?” 芸娘见她醒了,又去推婉言。无奈婉言怎么也叫不醒,芸娘吓的全身颤抖:“阿婉!阿婉!你醒醒啊,别吓娘娘,你醒醒啊!呜……嫤言,阿婉怎么还睡懒觉啊,你叫叫她。” 嫤言的头一跳一跳的痛,意识也并不是很清楚,只跟着芸娘叫:“阿婉,迟到了,赶紧起来,先生要打板子的!” 可是婉言一点动静都无。 这么一闹,苏璨和十三娘也醒了,都围过来看情况,当然看不出个所以然。蔷薇的脚程快,把大夫死活拖到家里,又一溜烟的跑去官学找希言。大夫差点跑的断气,一面匀气一面先看嫤言,缓过气来才说:“惊着了,吃两剂药就好,小娘子且去歇着。” 又去看婉言,芸娘看着大夫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不自觉的抖的更厉害:“大……大夫,小……女如何了?” 大夫皱着眉头道:“昨夜贵府可是进了贼?怎底小娘子一个个受了如此惊吓?” 苏璨老脸一红:“并无甚事。” “那就奇了怪哉,这么大的小娘子,怎底这么重的心思?这位小娘子底子就不好,心思再重,脉象竟又细又沉,某才疏学浅,府上或是另请一人来瞧吧!” 芸娘听到这话,仿佛五雷轰顶。呆滞了好一会,却忽然爬起来跟疯了一样扑向苏璨:“要是阿婉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 苏璨是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芸娘发疯一般的推搡,三两下就被芸娘扑在地上抓的满脸是痕。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芸娘又抓着十三娘的头往门外推:“你这个背了时运的扫把星!给我滚!滚出去!我阿婉要是出了事,看我饶了你们哪一个!你这个蛮夷妖女,滚!滚!” 正闹的不可开交,希言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一把抱住疯狂的芸娘一边问:“发生何事?” 那大夫实在吓的不轻,慌慌张张的说:“你们家小娘子不大好……” “小的那个?” “嗯……大的那位小娘子也不大舒服……” 希言差点脚一滑,强行冷静下来:“蔷薇再去找几个大夫来,快!” 蔷薇回过神来,就要往门口跑。 恰楚衍一行人见蔷薇慌慌张张的跑来找希言,又都知道这几日苏家不甚太平,都想看看有什么能帮衬的,他们年纪渐大,官学管的也不甚严,便一齐跟了过来,这就把蔷薇堵在门口。楚衍道:“请大夫更耗时,不若把阿婉背去还快些,出了门就有马车。” 希言一看也是,让蔷薇扶着芸娘,进门就把婉言从被窝里捞了出来。嫤言病的七荤八素也还记得说:“带上个外衫,仔细见了风。” “你怎样?”希言见胞妹还能说话稍微放松了点:“要蔷薇背你?” “我无事,你赶紧抱着阿婉去。衣服在柜子里。” 希言哪里耐烦去找衣服?拿被子把婉言一裹,打横抱起就往外头冲。芸娘此刻反应过来,也提起裙子跟着希言往外头跑。楚衍与同窗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默契的一点头,楚衍留下,剩下的人全跟着去了。 那大夫还留在原地,楚衍请他为嫤言开了方子,又看了狼狈之极的苏璨与十三娘。各自安顿下来,又返家把楚微叫来照看嫤言。 楚微大致了解了下事情经过便对楚衍道:“四哥你先跟着大夫去捡药,我在这里就行。实在忙不过来,今日恰好二嫂在家呢。” 楚衍点头,扶着大夫就走出门去。苏璨极不好意思的说:“小郎顺路替我去看看我们家阿婉吧。” “是,学生先告退。”楚衍冲苏璨行了一礼走了。 嫤言在房里呜呜的哭:“我睡她旁边都不知道她病的不省人事,真是个死人样。” “你自己还病着呢,阿婉必无事的,且放宽心。再有你也要快点好起来,若她真病着,就你娘娘一个人,岂能照看的过来呢?” “要是阿婉有事,我也不活了!哇!”爹爹的小老婆把嫡女气死了,她根本不用见人了!爹爹干的好事! 醒来,巧合啊巧合 中国人里总有那么几个刁民向来可恨,所以总有那么几个无力回天的病人家属大闹医馆,这也是传统了。婉言的脉象都细沉的几乎摸不着了,哪家医馆敢收?万一死在自家医馆赔钱是小事,招牌能被活生生的砸了。大家也是有家有业的,谁经的起几回这样的事故?便都约好,若见着实在没把握的病人,一律不收。这也是无可奈何。 可怜希言满头大汗的一家一家医馆进进出出,心里越来越绝望。若是阿婉真没了,娘娘一定会疯的!没准他就得直接戴孝了,还有嫤言这会儿不知道好些没?心里压着这么多事,不到半天,嘴里就长出好几个燎泡来。 楚衍拿完药回到苏家,楚微接过药来熬上,又买了饭食打发苏璨等人吃了,基本家里没什么大碍,又折回街头找希言。希言已经抱的全身脱力,有些地方堵车,马车过不去,只好他拼命抱着走。然这年头男女有别,他不能把妹子让别人抱,只得一个人咬牙撑着,实在不行了就放马车上歇一会儿。心里又急,冷汗直冒,风一吹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惊的芸娘更哭的厉害了。 楚衍仿佛化身救火队,才把家里按下这边又状况频出。希言脚下都踉跄了,没得把婉言摔地上去。一时顾不得许多,强行接过婉言:“怎么这时候了还顾忌这么多?救人要紧!”也多亏了前一阵婉言病了一场没养回来,身上没有几两肉,不然换人也白搭,这帮文弱书生就没几个有力气的。好容易找到一家医馆肯收,一行人都快崩溃了。老大夫赶紧把婉言拖入内室,隔着帘子一面探脉一面指挥着女儿剥衣服扎针,一面又叫浑家赶紧熬药往下灌。眼角一扫到希言满头大汗,又见芸娘神色有异,叹口气喊着徒弟们各自照看一人,真是忙乱到了十分。 希言和芸娘各自被灌了一大碗药,又歇了一会觉得身上舒服多了。她们一路上一家一家的寻医问药,早引的无数人看热闹,连如碧和九娘都被招了来。如碧一贯伶俐,见状指挥着蔷薇:“赶紧去拿件换洗衣服来,大哥身上都汗透了,仔细着凉。”一看蔷薇也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又从荷包里抓了一大把钱:“叫一辆车,你也歇歇,找了衣服让车给带过来,我在这边照看便是。”蔷薇话都说不出,点点头就往外头跑了。她这一提醒,九娘也行动起来。此处恰与九娘她儿媳娘家不远,往那里借了个火盆升了个炭火抬了来:“大哥快靠着火,你若再病了,叫你娘娘怎么办呢?” 希言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再也起不来,楚衍等人又七手八脚的扶着六神无主的芸娘坐到火边。九娘跟着坐下拿好话劝着:“千万莫急,那年也是这么冷暖交替的时节,二姐眼看着不好了,不也过来了?有些孩子她八字大,总有两个跟头摔,摔完就好了。福气在后头呢,我看二姐就是个有福的,必无事。” 芸娘只是哭,并不接话。希言却听住了,待想起当年的情况,撒腿就往外跑。惊的楚衍在后面一路狂追,半天没追上,只好垂头丧气的折了回来。 太阳渐渐西沉,高烧了一天一夜的婉言开始说起胡话来。又哭又闹,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语言。那老大夫道:“莫不是中了邪?这……这……我可不会治中邪啊。浑家你去请个道士来!” 医馆里的众人一阵狂汗,大夫叫请道士……可婉言那胡言乱语的样子,还真挺像中邪的。她们哪里知道婉言脑子里还在拼命回忆以前的事,一会儿济南话,一会儿普通话,中间还吃力的夹着英文单词,这里人听了可不就是跟鬼上身一样?哭喊的内容无非是“妈妈我要回家”“妈妈我要吃红烧肉”“妈妈我要玩电脑”“妈妈我再也不贪玩了,我好好学习考重点,你别不要我!你看,我就背课文,china is……”“呜……爸,妈,快来接我!”“我要回家,哇!我要回家啊!爸妈你们接我回家!哇!” 芸娘凝神听了半天,不确定的问众人:“阿婉这是喊回家?” 众人一听,也像!中文到底是一脉相承,再隔得久远也保不齐一些字是一样的读音。婉言拼命喊回家回家的,还真被芸娘听懂了。 如此中邪一般的症状,大夫也没辙。不过这大夫真挺善良:“不如把小娘子送回去,我跟着去府上便是。回去了能好也未可知,再请一方术之士跟去瞧瞧,没准是进了不干净的东西,赶走了便好了。” 芸娘是病急乱投医,心里又慌乱,听了大夫的话就伸手去抱婉言。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抱得动?偏希言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楚衍反正抱过一回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心里还自我安慰:救人要紧,救人要紧,大不了我娶她好了。 做完心里建设,就如同上午一样抱着婉言放到车上,一行人又往苏家折回。一到家嫤言已经起身了,她就是郁闷了些,吃了药疏散疏散睡了一觉好的差不多了。还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也被婉言的状况吓的烟消云散。抬头看着房梁,很想叫人去上面翻翻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边大夫在熬药,那边道士在做法,婉言却哭的更加厉害。芸娘认定了是十三娘下了巫术,见到十三娘就发疯,楚微索性好人做到底,把十三娘引到自家去歇着,才消停了那么一眯眯。苏璨是慌的在院子里打转,他老早就知道婉言那是芸娘的命,要是婉言真出了事,她没准真能把志言掐死。再有他也不是不疼自家闺女,一面回想着昨晚他也没干啥啊,怎么俩闺女都吓成这样了!莫不是真的中了邪吧? 中医是有专门的灌药器的,老大夫是锲而不舍的一壶接着一壶的灌。婉言这是心气弱,提心气的药是尤其的味道诡异。苦的婉言想杀人,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滚,偏又动不了,眼泪哗啦啦的流,还在哪里喊:“妈你干嘛啊啊啊啊!!!!” 那大夫大喜:“看,小娘子一会比一会吼的中气足,看样子我的药对症了,再来一壶。” 于是婉言又被灌了一壶,她已经要炸了!正积蓄力量,准备爬起来冲她老妈尖叫。这时希言冲了回来,拉着芸娘的手:“娘娘,大相国寺的符,给她系上,那年你就是给她系了就好的。” “哦,好!对,对,大相国寺的符,我怎么就给忘了!”芸娘手忙脚乱的往婉言脖子上绑,中途还掉下去了两回。 事也凑巧,刚系上,婉言就积蓄出了力量:“啊啊啊啊啊啊啊苦死了,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这就睁开了眼。 一家人目瞪口呆……呃…… 婉言睁开眼还一阵恍惚,这是哪儿啊?熟悉的木制顶板,原来还是没有回家,心里一阵失落。扭头一看,差点吓的跳起来,芸娘怎么老了这么多?头发凌乱,衣服绳子也散了。眼睛肿的桃子一般大,颧骨竟看着突了出来,她她她不是又穿了吧?还还还是她家被抄家了?苏璨你又干啥好事了啊? 芸娘见婉言眼珠骨碌碌的转,已是醒转过来的样子,霎时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是要磨死我吧?你这个磨人精,从生下来就是来磨我的啊。你个讨债鬼,我前世是欠了你多少啊,这一世你就这么来气我。你这个不孝女,说病就病,说倒就倒,我打死你打死你,呜……” 婉言感受着身上那一下一下比羽毛还轻的巴掌,眼泪也跟着下来了,是啊,已经对不起一个妈了,怎么能再对不起一个?她还真是来讨债的,她两个妈上辈子是杀了她全家吧。这么一想,整个人都充满了愧疚之情:“娘娘,你别哭了,对不起……” 希言大大松了口气,靠着墙壁就滑了下来,瘫倒在地上。那个古灵精怪跟他勾肩搭背说“好兄弟讲义气”的妹妹活过来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婉言开始是真的一时想不开不想活了,觉得也许睡死了又能穿回去呢?她不就是睡一觉穿过来的嘛。她想爸妈都想的快疯了,这种深入骨髓的思念平常没有发作,然而一发作起来就异常凶猛加上各种原因,差点要了她的命。人的精神力是很古怪的东西,有一组神经是刀砍不断火烧不烂,无论什么外力都伤害不了。然而这组神经面对内心的攻击却一丝防备都无。这就是为什么经常看到有电视剧上说,XXX没有求生意志,会如何如何的原因了。婉言前后两辈子,要说日子总过的不差的,什么大的心灵伤害也没有,也就是那一时思想短路,回转不过来钻了牛角尖。算是青春期综合征吧。 到了大夫那儿,扎针灌药,都是往这方面走。中医是把心理科融入到角角落落,这个老大夫水平不差医德也好,不然也不敢接她了。一阵捣鼓,再加上她慢慢转过弯来也就没啥大碍了。不过希言阴差阳错的跑去求了个神马符,时间又掐的那么刚刚好,别说老大夫了,就连婉言都差点被晃点了过去。哎呀妈,这符还真灵啊!? 八卦横行,纳尼!?CP是楚衍!? 生活不是打游戏,加满血就能活蹦乱跳。自古心伤最难医,婉言虽然自己想振作,也不是那么三五天就能好透的。那一天实在是过于精彩粉尘,希言丝毫没有意外的中招,苏家兄妹三人齐齐发烧打喷嚏流鼻涕,根源不同,表象却惊人的统一。真是泪流满面。 东京城里人好八卦,这婉言中邪的事当然流传甚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完全版本没有流传,不然苏璨这回真能名声扫地。正如嫤言担心的那样,苏璨的小老婆差点把嫡女气挂了,内帷不修这四个字一定是扣在苏家头上,一生一世都别指望拿下来,苏璨前途没指望在其次,问题是芸娘一系也会丢脸。当然比较腹黑的办法是,闹的人尽皆知,希言兄妹三人再冒出来装好人,神马大度啊神马孝顺啊之类。中国人习惯性的同情弱者,反而会加分。可是此乃阴谋中的一种,但凡是阴谋,就伴随着风险。希言等人如果真的这么做,底层那些用膝盖思考的估计舆论一面倒,可真正参政的上层,这点斤两还不够给人塞牙缝。所以,做人还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比较好。正因为如此,包括婉言在内的,都一致对外说家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已叫道士赶走了。 介于婉言醒来的时间太巧合,大相国寺最近香火更加旺盛了许多。当然苏家没忘记弄了个“华佗转世”的牌匾送给那位救命的老大夫,顺便还放了半日鞭炮。虽然孩子们还一个个吃着药,苏家却因婉言成功从鬼门关晃回来显的喜气洋洋。 希言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朋友圈,朋友生病了自然扎堆来探望。婉言被关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许去,什么也不能看,实在闷的发疯之下让斗地主提前问世了。原本来想留到过年来着。兄妹三人统统不许看书,恰好围在堂屋里打扑克,日子也还算惬意。 学生们都是追捧新鲜的主,看到如此好玩的东西岂肯放过?因天气还不是特别冷,坐在外头也使得,学生们占了回廊和凉亭里的桌子,大呼小叫的玩起斗地主来,只把租书屋弄成了棋牌室。芸娘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只要不是上学时间她也不管,只看着孩子们乐呵。 兄妹三人在屋子里烤着火打牌,也不认真打钱,闲聊的时候还多些。 婉言道:“天气渐冷了,等好些了趁着还没过年,我们出去郊外玩一趟吧。” “别提了,我看今年过了年,娘娘都未必肯放我们出门。”嫤言接道。 “唉?我还想出去散散心呢!”婉言十分遗憾。 “你做梦吧,夜市都别想去,还大冷天的跑那么远。” “家里又攒了些钱了?”希言丢出一张A问道。 “2!”婉言接了一张牌:“不就是铺子里的钱,再有爹爹的俸禄。” “唉,看样子爹爹只能当闲官了,不然也不会回来这么久吏部都没消息,这样俸禄得少一多半呢。哎!三个5!”希言道:“不过家里总算消停了些。那一位也安逸了。” “能不安逸么?”嫤言道:“二婶那天差点打人了。” “没想到二婶这么讲义气呀。”婉言幸灾乐祸。 “呸,狐媚子谁看的惯。”嫤言哼哼两声:“还是舅母厉害,打的她鬼哭狼嚎。” “切,该挨打的明明是爹爹,干嘛都冲着她去。跟那说书的骂杨玉环似的。”婉言超级不以为然:“啊!大哥你一对Q也敢要我一对K,你烧糊涂拉!” “啊,啊,抱歉出错了。” “这也能错啊?” “你不也一样错?明明三个四,非喊成四个四!” “我那是口误!” 正说着,希言的同学赵十八和秦二九跑了进来烤火:“外头还真有点冷了哈,还是屋里舒服。” 婉言丢了个8,拍手大笑:“我赢了!”又对赵十八道:“外头那么冷还有那么大兴致打牌,我是服了你们了。” “我说二娘,这花样又是你想的?”赵十八八卦。 “是啊。” “你怎么想的呀!” “那还用说?话说我前几日在鬼门关晃了一圈,你道那鬼门关是什么样?” “噗!你这是说书呢!”秦二九囧囧有神。 “唉,你们一点儿也没趣。我看到那鬼门关好多人排队,都闲的无聊在打牌,便学了来与你们玩,还不谢我?” “某些人又说招打的话。”嫤言道:“娘娘最近忌讳,你把那些什么鬼啊门啊的收了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忌讳个什么哟,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婉言笑道:“唉,最近挺奇怪的哈,楚四呢?以往恨不得住我们家了,这一阵干什么去了?闭关了?” 此言一出,大家齐齐一僵。 婉言吓一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嫤言捂脸了,那是人家害羞的!抱着你个混蛋跑了几条街,八卦都快传出东京了,他还来你个混蛋就得姓楚了!可是有外人在,一点也不好解释,只得含糊到:“最近他家忙吧。呵呵。” 婉言还不知道她被人抱着走了呢,十分大条的“哦”了一声,继续打牌。又打完一把,跑出去上厕所,赵十八便憋不住问:“你家二娘还不知道呢?” “她烧的人事不省,哪里能知道。又没谁告诉她。”希言一脸懊恼:“要不是我抱不动,也不会这样了。” “你们家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她才几岁?”希言暗道一声好悬,要是嫤言那就更惨! 秦二九拍手笑道:“这可了不得,二娘跟楚四可是没事就吵架。” “那是楚四撩的她。”希言十分不爽这个话题,直接切换:“又要考试了,你们准备的怎样?” “能怎样?”秦二九道:“过了年就二十了,再不能混官学,都不知道做什么好。” “娶亲嘛!”赵十八没心没肺的调侃。 “娶什么?连个秀才都不算,哪里说的好亲。” 赵十八同情的看了秦二九一眼,庶子神马的,有时候真的非一般的尴尬。希言好歹是衙内,总有些地位,重点他又是长子,重点的重点还跟嫡母混的很亲。秦二九两头不靠,没个功名的确挺不好说话的。又想起楚衍目前最大的绯闻来,矮油,他还是躲着吧。不然真是提亲也不是不提亲也不是。楚家还真攀不上,除非楚衍能进学还差不多。 话题一转到考试上来,倒把外头的人勾进来了不少。婉言和嫤言一看,得,打不成了,回房呆着吧。一到下学时间,婉言的同学又来一窝,嫤言知道她们这个年龄段的有自己的悄悄话,索性让出房间来,打个哈欠跑芸娘屋里睡着去了。 婉言屋里也开始了八卦。学生的八卦无非那几样,谁谁谁又穿了件什么衣裳了,谁谁又买了什么首饰了,并不是什么秘密,就是讨厌让人听了去。 程十六娘欲言又止憋了半天,只把同学们憋急了,纷纷道:“好容易能出来一天,你就不能爽快的说句话么?” 程十六娘脸一红:“我看到你爹爹了。” “看到他了又怎样?”婉言奇道:“大街上撞到也正常吧?” “不是!”程十六娘道:“我昨天跟娘娘在首饰铺里打首饰,看到你爹爹和庶母在那里把金瓜子藏在荷包里呢。” 婉言冷笑:“我们家要靠他早饿死了!”白痴就是白痴,藏私房钱都不知道躲在马车里藏!苏璨越发老糊涂了! 蔡九娘一撇嘴:“难为你跟庶姐处的那么好。” 婉言摇头:“我大姐并不是那样的人,她生母也挺老实的。不然是真没法儿处。” “也是,我看她也挺和气的。” 话题开始沉重起来,眼前的女孩子家境都不差,没有庶出兄弟姐妹的几乎没有。便是自家没有,彼时聚族而居,族里也总有。看多了未免心有点凉。一面暗自期待着如意郎君,一面惨烈的现实又告诉他们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所以这个话题她们爱聊,聊完了心情又不好。果然是青春期综合症。 说到这个话题,又见宋十一娘欲言又止。婉言他们集体晕,今天是日子不好吧。没想到宋十一娘一个炸弹丢出来,炸的婉言差点疯掉:“听说你跟楚四郎定亲了?” “我怎么不知道!?”婉言跳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就跟他定亲了?” “呃……那天他抱着你去看病……”宋十一娘纠结的说:“好多人都看见了。” “不是吧?”婉言狂汗:“那天抱我去看病的明明是我大哥啊。” “我知道啦。”李六娘道:“中途你大哥抱不动了,他接手了。我也听说了。” “啊?”婉言哭丧着脸:“真的假的啊?” “真的!你不是后来被大相国寺的符救醒了么?好多人都说此乃天赐姻缘呢,虽然楚家是呃……穷了点,若四郎进了学,那才真是美谈一桩呢。”宋十一娘半遗憾半含酸的说:“门第是差着点了,不过这事到了这个份上,你们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刚才知道!”婉言抓狂:“不是吧,我家才被小老婆搞的鸡飞狗跳,就让我跟一个成日见乱放桃花的人相处,老天你玩我吧!?” “年纪是差的有点远。”蔡九娘道:“不过他长的好耶。” “这不是年纪的问题吧。”李六娘是真的无限同情:“楚家还靠着卖饼过活呢,这可怎么好?” “谁靠夫家的银子过活啊?”宋十一娘道:“就是他们家,唉,楚四郎也没功名啊。还听说他们家娘娘不好,要卖女儿呢。” “啊?”婉言又吓一跳:“什么卖女儿?我病了几天怎么感觉世道都不对劲了?” “你不知道?他们家要把大娘子嫁与屠夫,那边给了一百银子的聘礼,这边竟不给嫁妆呢。”蔡九娘说的有些愤愤,这不是卖女儿是什么? “下定了?” “嗯,那个屠夫老往我家送猪肉,他娘娘那天说的。”蔡九娘叹口气说:“你那朋友日子不好过了,屠夫老娘不大看得上呢。” “看不上她娶个屁啊?”婉言忍不住爆粗口了。 “有嫁妆的谁愿意嫁?她们家要讲理,也不至于养出那样脾性的儿子来。”蔡九娘道:“可见他们家娘娘……总之你想办法吧。” 婉言这回彻底晕了,倒下之前还不忘冲天空比了个中指,你妹! 40正文 姐妹聊天以后找什么样的对象咧? 苏家人其实不怎么在意婉言跟楚衍的绯闻。宋朝虽然有些道学家十分古板,但因为是商业社会,思维普遍比较活跃,寡妇都能鼓励再嫁,何况是小年轻的绯闻。只不过稍微避着些,不要绯闻进一步发展就行。也正是这个原因,楚衍没再上门,好歹躲过这一阵再说。 婉言自然是不好上楚家去看楚微,苏家人都不好去。只好绕了个弯,让希言的同学赵十八带句话给楚衍,而后楚微自己跑到苏家来玩。 楚微一进门还未跟苏家父母打招呼就被婉言两姐妹拖到房间里去了。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听说你定亲了?” 楚微脸一红:“嗯。” “对方是个屠夫?” “嗯。” “杀猪的?” “嗯。” “……” 婉言阵亡,嫤言上:“听说聘礼一百银子?” “呃,没有这么多。” “唉,那到底有多少!”婉言急了。 楚微怔了一下说:“七八十贯,与我打些家伙,怎么了?” “呃,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你娘娘不给嫁妆……” 楚微笑了笑:“真是官家小娘子说的话,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是有嫁妆又能有多少?无非衣柜梳妆台等物,再略有几样银饰便齐全了。在你们看来可不是没嫁妆么?” “都这样吗?” “唔,我大嫂多些,陪嫁了些田土。余下的么……真嫁妆要的多的人家,谁家小娘子愿意嫁呢?又不同你们都是衙内。” “这样啊……害我虚惊一场。”婉言放下心来,想来她的同学多数是富户或者官家,标准不一样。这么说来也没那么离谱嘛,吓死人了。 楚微望着窗外幽幽的说:“也可以嫁的更好些,不过聘礼没那么多罢了。” “聘礼多不是代表对方有钱么?” 楚微苦笑:“有时候代表对方脾气很坏。” “啊!?”婉言和嫤言惊叫起来。 “娘娘也不是完全不顾我,只是我们家那个样子你们也知道。就靠着爹爹卖饼得点收入,养大五个儿女。前些年几个哥哥长大了能帮衬一点,可又相继生了孩子要养活。四哥又要进学,娘娘也是没办法。” 婉言看了眼在外面忙碌的蔷薇沉默了,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能耐帮她们什么。 “对了,”楚微又道:“这几日谣言我们也知道一些,你也放宽心,我爹爹娘娘必不敢高攀的。” “替我谢你四哥吧,他要不帮把手,没准我就没了。”婉言低声道,她是真觉得没什么,只不过嫁楚衍也没兴趣,从善如流的避开而已。 “是呀,只是现在实不好上门感谢。我们二姐还小着呢,且不谈论这些事。”嫤言道:“也烦你带句话,说我们一家都挺感谢四郎的。” 楚微笑笑:“要不是我们家那样,我还真挺想让阿婉做我四婶的。” “啊?” “性格又好,模样又好,出身又好,做谁家新妇都使得。” “你就客套吧,她还性格好?”嫤言直直翻个白眼。 楚微扑哧一笑:“恕我直言,我看着你比阿婉强些,就是吃亏在出身上。” “唉~”嫤言挥挥手:“这有什么,有出身好的,就有出身更好的。”说着指着婉言道:“她是嫡出,六品官的嫡女。比那宋家十一娘如何?又比程十六娘如何?这么比来比去呀,日子没法过了。” “正是这话了。”楚微道:“我长这么大,也没少过吃穿。好些人连饭都吃不饱呢。所以我娘娘常说人要知足,也是没错的。我总比蔷薇好些吧?” “就是重男轻女了些。”婉言吐槽。 “重男轻女?”这回连嫤言都笑了:“谁不重男轻女?人心本就是偏的,何况俗话说灰打不得墙,女养不得娘。指着儿子养老呢,可不得偏心些?日后我也偏心眼,你也得偏心眼。” 婉言被堵的无话可说,21世纪都无法杜绝的现象,这会儿拿出来说也是挺可笑的。遂笑笑不说话,这种事争辩没有意义。 嫤言又问:“你什么时候的日子?” “明年初吧,我们小户人家要准备的物事没有那么多。趁着过完正月的空档便是了。” “那我得送份大礼才行!”婉言道。 “你送我几本书好了,没钱了还可以换银子。”楚微玩笑道:“横竖你不爱做针线。” “你就看不起我吧。”婉言嘟着嘴说。 “说起这个,我厚着脸皮求大娘一件事。” “请说。” “指点我做身好衣服吧,我会针线,做的却总不如你做的好看。”楚微说起嫁衣又开始害羞了。 婉言十分不明白楚微害羞的点,刚开始不是好好的么。晕。 嫤言爽快的答应了:“我在家也是闲着,你得空了拿来我家一齐做可好?我们家的磨人精这阵子尽长个儿,眼看衣服又穿不得了。她又不肯自己做,又要挑颜色款式,真真磨死人。” 楚微哀叹一声:“我怎么就没个姐姐呀!” “你有姐姐也嫁了,哈哈哈。”婉言得意的笑。 “呸,你再不学,我看你大姐跟你一世!” “大姐,我们寻两兄弟嫁了吧?” “滚!” 楚微大笑,随即三个女孩笑做一团。 待楚微走了嫤言才道:“难为她大度想的开。” “那家人还是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吧,总觉得不对劲。”嫤言叹口气:“唉,凡事也说不准,谁知道将来好坏呢?” “你这是想嫁人了吧?” “嫁什么?我们姐妹说的悄悄话,咱们家现今和楚家有什么分别?就是名头好听些,难道我还跟楚大娘一样嫁给卖猪肉的啊。我才不要呢!” “嫁妆它是个大问题!” “没错!” “那怎么办?在家里剩着?” “什么叫剩着,真难听!”嫤言看了看婉言:“我冷眼看着大哥的那些同窗,这么说来楚四郎和你也挺配的呀。” “神马!那个花心大萝卜!” “又说奇怪的话,什么什么萝卜?” “不是萝卜,是他老勾搭小娘子。” 嫤言抽嘴角:“是小娘子勾搭他吧,要不是长的好,我也不说这话了。” 纳尼!?苏嫤言你居然是一颜控!! “你先别倒啊,听我说完。” “说什么?” “我是说他要能中秀才还挺好的,你看,他是老幺儿。他们家跟我们家一样是新近搬到东京的,没什么根基。要是那些聚族而居的大家,那些规矩,上百的妯娌,你受的了?”嫤言摇摇头:“我有个同窗你知道叫什么吗?李百零六娘。” “……” “他们家连同族人雇工,竟有上千的人过活。她说每日早间出门,打招呼都要打一刻钟。” “有没有这么夸张?”婉言道:“我怎么没有这种同窗?” “那是因为我们在东京呀,听说那些山西呀,川蜀等地,姊妹们排到三百的都有呢。” “我又不嫁到那种地方去,你真是够操心的。”这嫤言是得了婚前恐惧症了吧,啊,不对,是思嫁了!矮油,也是呀,嫤言可不是到了年纪了么? “我跟你说正经的!” “那你干嘛不嫁他?” 嫤言咕噜了一句:“他又没抱过我。” “合着你们还是觉得我被他占了便宜就该嫁呀!” “可以考虑嘛。”嫤言板着指头数:“是读书人,是小儿子,家里不复杂,又知根知底。娘娘虽然厉害了点,但前头有三个嫂子顶着。还有个二哥挺能干的,大哥也是秀才。这不挺好的么。” “你还真一路数过来?” 嫤言倒在地上:“你当我想?你看谁家官眷不是时常走动?我们家这些年见过几个官家娘子,又见过几个衙内?” “咦,是好像没怎么见过。” 嫤言翻身起来:“所以你说爹爹做官有多失败?我这几日尽在街头听到人说我们家没规矩呢。好端端的竟被那个圈子隔绝在外了,肯定不止上疏的原因。爹爹也回来一阵了,八成问题还是出在规矩上头。” “不至于吧?爹爹闹这事也不久啊。” “唉,是不久。开始是大家悚着太后,现在肯定是人家嫌着咱们家有问题呢。”说着嫤言就惆怅:“街头帮着小妾藏私房钱,亏他想的出来。如此,又不是十分好的交情,谁耐烦去理他?偏他又没与谁有那么好交情。东京城里,几百的闲官,人家便是荐人,都是不熟的,何不推荐个名声好的?这要闹出什么事来,连带推荐的人都要白挨两句闲话。打量谁傻呢,这么简单的事,爹爹怎么就不明白?” “你也听说了?” “唔,今早上买环饼的小哥鬼鬼祟祟跟我说的。你听谁说的?” “那天他们在银铺子里藏钱,掐被程十六娘撞见了。” “你说吧,这东京城里当官的说多也不多,统共那么几家,我估摸着全都知道了。” 婉言嘴角直抽:“这还真的能扯上?” “怎么就不能扯上了?”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岳父,没准再培养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小舅子,哪个当官的人家脑子进水了?嫤言撇嘴,她在家里不用上学,只要外出去就能被灌一耳朵八卦。全都当笑话在传呢。普通人家不当回事,讲究点的人家能不当回事嘛。与其嫁那些纨绔衙内,还不如正儿八经找大哥的同窗。婉言还好,她还要被人挑下嫡庶,真是被苏璨害的惨了。原本她记得娘娘名声挺好的,小时候还经常去别家玩的呢。有时候婉言那张嘴,说的还真不错,投胎就是个技术?/li> 作者有话要说:苏璨这个角色,很多人觉得不满,觉得很渣。 于我而言,这个角色是花费了众多心血,用来推动剧情的人物。为何一开始,就要寻一个官做爹? 因为,只有经历过好日子,后来的苦日子,才会尤其觉得不能忍受。 不然就像楚微一样,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有钱人操心的都是些蛋疼的事。他们会羡慕有钱人,但不会对有钱产生那样强烈的渴望。只有失去过,才会更加想拿回来。 这是这篇背景的初衷。 我们再来看苏璨这个角色,这么多人说他渣,我一直很想问大家一句,苏璨到底渣在哪? 从今天这一章,大家应该可以了解到北宋庶民女子婚嫁的情况,芸娘家比楚家富裕没错。但北宋嫁妆多重衣料,这个等婉言结婚会着重说到。 也就是说,北宋女子出嫁,多半是消耗品。她们依然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于苏璨而言,希言是儿子,他的份额由芸娘掌握的田产(苏璨所有),俸禄(苏璨所有),房租(还是苏璨所有),完全有能力支撑。而志言呢?十三娘什么都没有。要说收入,芸娘和十三娘都是吃闲饭的,说难听点,芸娘还没怎么亲自照顾过小孩。人与人有感情,苏璨糊涂,但你说他渣,说以一己之力养活全家,让全家的生活基本衣食无忧的人渣?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也有说和离的。如果真的和离,芸娘一无所有,哪怕开个书店,也要经受流氓的骚扰。我前面就说了,有些人开书店被逼的只能在马路上摆个书摊。没有苏璨这个护身符,希言三人的婚嫁姑且不论,连吃饭都成问题。 苏家所有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苏璨幼年的刻苦,来源于苏璨父母的积累。芸娘打理家业没有错,但她不事生产也是铁一般的事实。至于婉言,她还没有独立,还在靠着苏璨使用她的小聪明而已。所以苏璨,做错很多事。比如耳根子软,当官不给家里捎更多的钱。然而芸娘没有错吗?苏璨一直到回来之前,他知道他家里掏空了吗?在他心里,芸娘握着上千的银子,他小儿子得几百两,又有什么错!?希言都不是芸娘生的,他认为芸娘会对两个孩子没那么大区别又有什么奇怪?苏璨他要是聪明人混的到这个地步么? 他就是一个有点偏心眼,重男轻女,脑子糊涂的普通人。芸娘更是,她在婚姻中,什么都要“贤良淑德”,这对夫妻,苏璨错的多,芸娘也不完全无辜。婚姻从来就是两个人在经营,不能说出了任何问题,就把责任推到男人头上。 非要说他渣,也勉强挂的上边。要说他是极品,我能说,你们到底有没有见过什么是极品?拿着钱自家亲闺女不养,去养情人家的某某某,这才是初级极品吧?宁愿拿钱给儿子各种败甚至赌博,都不愿拿钱给女儿读书,这样才算极品吧?这本书里,没有所谓的快意恩仇,没有所谓的给女主当狗的存在,也没有所谓的虐不虐!苏璨本就不该虐!他的结局是,当他这个家长没有掌舵的能力,那么他便失去了掌舵的地位,仅此而已。 41正文 嫤言的婚事女大当嫁呀 这天希言的感冒终于好透了,两个妹妹也活蹦乱跳的上学的上学做事的做事,家里上下都大大松了口气。.芸娘见这段时间孩子们关的狠了,给了三个孩子一人一吊钱让他们自己找伴去玩。希言正准备出门,就被秦二九使来的闲汉拦住,闻的是在赵十八家聚会,在街上随便提了些小食,便熟门熟路的摸去了赵家。 赵家跟此时大多数人家一样乃聚族而居,然赵十八的父母只生得他一个,自是千娇百宠。小时没少淘气,很让他父母在亲族间损了些面子。幸而这两年仿佛开了窍,也不四处乱窜了,也会安安静静的看书了,又勾的同窗来家用功,总算让赵家父母扬眉吐气了一把。只差他进个学,他父母就能彻底抬起头来。 自家孩子什么样,做父母的当然知道。因赵十八是跟希言等人混在一起才收敛的,赵家父母便一见希言等人就眉开眼笑。此刻见希言来拜访还拎着东西,更是好一阵夸,只把希言说的面红耳赤才罢。 希言逃荒似的跑进赵十八的房间,一进门就说:“伯母实在太热情了,赵十八啊赵十八,你以前到底有多混账啊?” 赵十八哼哼两声:“人不轻狂枉少年,我不就是喜欢围观斗鸡关扑嘛,谁不爱?官家还爱呢,怎么就不务正业了?那些找女伎听曲的又高贵多少啊?” 希言不过随口一说,因是秦二九请他来的,便对着秦二九问:“你找我来有何事?” 秦二九笑道:“我们四人好久未聚,今天趁着有空一齐说说话不行么?” 希言一拍脑门:“正是,进来楚四避嫌,有一阵子没去我家,有些话也不好在学里说,这一贴邀的好。我们四人来打麻将吧!” “……”赵十八和秦二九无语,你个牌棍!“你就不能不惦记着那玩意嘛!” “平日里没得耍嘛。”希言笑笑:“我觉得比下棋有趣多了,要玩便要玩的尽兴,不然怎么叫玩呢?” “大善!”赵十八拍手笑道:“亏的你没生在赵家,不然你爹爹娘娘也要抬不起头了。” 秦二九也笑道:“别的犹可,你们家二娘非被人围观不可,哈哈哈。” “可见小宗也有小宗的好处。[].”希言笑道:“我们大姐还好,我和二姐要生在你们这样的家庭,非闷死不可。” “说的倒像你与二姐同母的了。”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幼年可不是娘娘带着?倒是大姐是我姐姐带着呢。” “你娘娘是个和气人。”秦二九苦笑:“我们娘娘倒也不坏,就是孩子太多,照看不过来。” “可不是?”赵十八说:“五兄弟呢,又有那么多姐妹,你们家还真是多子多福。” 恰此时楚衍也到了,只听得最后一句,便问:“说什么呢?怎么说到多子多福,十八你要娶亲了?” 赵十八指着秦二九道:“我倒不用娶亲,是他要娶亲了!” “啊!?”楚衍和希言都吓一跳:“怎么就说起娶亲的事了?这不还早么?” “我都二十三了,哪里早了?你们过糊涂了吧?” “呃……”也是,除了楚衍比他们小两三岁,其他可不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么?可惜不管是希言还是赵十八,都还想着有功名再说呢。 “说的哪家娘子?”楚衍笑问:“什么时候放定?可要我们帮你去逮大雁?” “呸,你也能逮到大雁?”赵十八不客气的吐槽。 秦二九狂汗,这帮人歪楼的功力……不行!得歪回来:“还在看,我弟弟就比我小半岁。他自幼定的亲,亲家爹爹怕是不好了,递话来说想早日成亲。不然一个不好就得守孝三年。可他在我后头,我不说亲他怎么好结亲?”秦二九一脸苦逼:“我估摸着娘娘没准随便找户人家把我那什么了。” “偏你姐姐前些年又没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楚衍一脸同情,秦二九个倒霉催的,上头嫡长子嫡次子,前面还有个庶长子,后面跟着个嫡幼子。夹在中间是既不占长也不占嫡,要说物以稀为贵吧,前头还有个庶兄,亲娘还挂了!简直是一把辛酸泪!估计要不是弟弟要说亲,还没人记起他长大了呢。 “那你有何打算?”希言无奈的问,仓促说亲也能说到好人家的,那八字绝对逆天。要有这么逆天的八字,秦二九也不是这么个尴尬样了。 秦二九盯了希言半天,鼓起勇气一气呵成:“苏大,你把妹子嫁与我吧!” 楚衍一口水喷出来:“咳咳咳咳,他他他妹子!?” 希言一脚踹过去:“滚!”又冲楚衍说:“还有你!一个都别妄想!没有功名想都别想!” “……”赵十八无语,这都是些神马状况啊! 秦二九一边躲一边说:“唉唉,你听我说啊!我娘娘不要求嫁妆的,你们家要攒够嫁妆得多少年啊?你妹妹要不要嫁啊?这不我也为难,你们也为难,皆大欢喜嘛。” “放屁!”希言毫不留情的再踹一脚:“就你们家那么乌烟瘴气的,我作死才把妹妹嫁过去呢。便是我们家最近那位生的妹妹,也不带这么糟蹋的!” “我家哪有乌烟瘴气!?”秦二九不服气的说。 “还不乌烟瘴气?你爹爹的姬妾有十二个月了么?”希言气呼呼的说,当初听八卦,同学他爹按着端杏桃槐榴等顺序给姬妾起名字,作为男人还是有点艳羡的。此刻提起结亲来,还是自家亲妹,就绝对是厌恶了! 秦二九脸一红:“爹爹是爹爹,我是我。我再不让自己孩子受这个委屈的。” 这话说的倒有些对希言的胃口,只是他依旧不松口,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赵十八打圆场说:“我说……你到底看上了他哪个妹子啊?” “大姐啦!”秦二九硬着头皮道:“二姐也太小了些,这还用问?” 赵十八忽然觉得自家傻了,秦二九是庶子,娶嫡女除非是占绝对优势。秦家和苏家地位差不多,就是有钱些。他怎么就问这种废话了呢= =||。 “此事我不能做主,你问我也没用。”希言依旧拒绝。 “你好歹替我通个气呀,再晚点我可就随便找一个啦!好兄弟你别见死不救啊!”秦二九急道:“女方哪有不挑剔的呢?除了你们家这样赶巧没钱的,但凡没多少嫁妆的,又有什么教养呢?连女儿的嫁妆都备不齐还指望给女儿上学?可有嫁妆的,也……看不上我这个庶子……”最后一句话低不可闻。 希言叹口气:“罢罢,我替你问问吧。求个知根知底,只有一条,你要保证一心一意我就去问,不然我也难开口。”都是庶子,希言心软了。 秦二九狂汗:“你这也是吓怕了,普通人家谁纳妾的?” 赵十八也道:“妾没有,姬么就……” “你捣乱呢!”秦二九气死。 赵十八缩缩脖子:“我就随口一说,你们当做没听见,没听见!” 希言道:“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差不多吧,再有楚四最近避着,我们也好久没一起玩了。” 希言说着就起身:“此乃大事,我先回去问问。早定早了,万一不成也别耽误了你。只是你做得主么?” “无妨,我去磨嫲嫲便是,又不与娘娘冲突。” 赵十八忽又想起一件事,拍手大笑:“你连同楚四的一块儿问了吧!” “滚!”希言怒道:“楚四你再避一阵!” “哈哈哈,好凶的大舅子。我看楚四也不错嘛!”说着冲着楚衍挤眉弄眼。 楚衍满脸通红:“秦二九还是衙内呢,都只敢问大姐。我什么都没有,岂敢肖想二姐,只不过看着她长大,平日里当亲妹子一样逗着玩罢了。你这话莫要再说。” 赵十八被楚衍一本正经的态度弄的不好意思,也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希言索性直接抬脚走人。留下三人十分无趣,正好斗地主,顺便等消息。 却说希言一路想一路走到家。今日休沐,店里人不少。好在多少受过些教育,也不用很看着。希言便把芸娘请到他屋关上门一长一短把秦二九的话学了一回。 芸娘皱着眉头道:“他我是知道的,是个老实孩子。可……怎么看都……” “嗯?” “庶子媳妇太委屈了,到时候免不得被人欺负……”芸娘说着说着,忽然灵光一闪:唉,庶子媳妇才不委屈,男人跟你一条心啊!婆婆什么的完全是小事,秦家聚族而居,这样的家族就重名声,虐待儿媳这种事万万不敢做的,最多无非就是日常吃亏点,分家不指望就是了。嫤言又能干,未必指着那点点分家田过日子呢!思来想去,竟是一门好亲!嫤言十七了,再不说人家就该人家挑她了。可是家里一点钱都没有,难道真把她嫁去穷人家吃苦不成?既然那边急着娶,何乐而不为呢?这么一想便松了些许口风:“嫤言呢?你问过她了?她可乐意?这是她的日子,总要她点头才好。” 希言无可无不可,妹子嫁同窗也常见。然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所以索性问问家里人,看她们的选择吧。横竖……秦二九为人也还真不错! 42正文 婚姻乃两姓之好嫤言的嫁妆呢? 太阳渐渐西沉,在外头狠逛了一天的两姐妹手拉手回来了。一进门婉言就奔到芸娘身边,叽叽喳喳的展现今天的战利品。唔,这个话题比较安全。真讨厌啊,有十三娘在家里,怎么都觉得别扭。苏璨你可以外放么?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婉言,芸娘本想问问嫤言对秦二九的看法的,却好几次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勉强找了个去婉言房子找东西的理由,带着两个小娘子说悄悄话去了。 嫤言乍一听这种事,肯定是先羞涩脸红一番。可经过芸娘的分析,连婉言也说不出什么反对意见来。秦家和苏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客观点的说秦家门第还高些。虽说秦老爹是个闲散官一辈子没正经混过官场比苏璨的官路还差点,但这个年代看门第不单看父亲,还看祖父,还看宗族。 秦家的祖父官也不大,但有个还算混的不错的叔祖父,这就有加分了。聚族而居的好处就是宗族抱团,秦家读书人也多,有功名的老老小小加起来也有二十来个。书香门第这四个字是绝对能配上的。所以门第没问题。 财产就不用多说了,秦二九哪怕再是庶子,那也比苏家现在强。重点是苏家有个败家爹,搞的孩子们攒不了嫁妆,苦逼,异常苦逼!至于人品这种事倒不用考虑,希言的朋友,人品再差也有限,毕竟希言不是坏孩子。再又说长相,虽然不帅,但也不丑。身高也很平均。找不出出彩点,竟也没什么明显的缺陷。这种什么都一般的人……其实比某些地方很差某些地方很好的人更难找吧!?该说嫤言运气好……么?= =|| 苏家的近年来的传统都是芸娘等人商议好了,直接通知苏璨一声。苏璨不算年轻了,搁正常家庭,没有先前蹉跎的十来年,孙子都能打酱油了。爷爷辈嘛,年纪大了容易糊涂,何况本来苏璨也没怎么清醒过。苏璨有些别扭,可惜除了没有功名这一点,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哪怕就这唯一的一点,也被芸娘一句“嫁妆不足”给解决掉了。 苏家这边一点头,秦二九也是神速,也就磨了他嫲嫲一顿饭的功夫,万事大吉。秦娘子原本就急的上火,幼子年纪不小,要是再等三年那也时间太长了。只可惜以前对庶子不上心——她孩子太多了,自己亲生的还操心不过来呢,又有了嫡长孙,嫡亲孙子孙女都有一屋子。秦二九本人亲娘死了,不像他的庶兄有亲娘在,可以吹吹枕头风。这一来二去就拖到这个份上。秦娘子也有点讪讪的,只见秦二九自己看中了人家,也就没有反对。除了没多少嫁妆,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便想着即使去苏家讨个没脸也要试试,以免族里的人说她不贤不关心庶子。 这是喜事,只要两边主母都愿意,走起来是快的很。三书六礼说起来繁琐,小户人家一天都能给你走的差不多。秦家那边急着娶,苏家却拖着不愿嫁,无它,只因没有钱。 说是说秦家不求嫁妆,可世道总这样,新妇焉有不攀比嫁妆的?真一点没有嫤言又如何做人?偏这个理由又不好拿来说,秦家那边都说了不要嫁妆了,你再说是嫁妆问题岂不是矫情?好在这年头嫁女,总有各种各样的矫情,苏家的行为倒不大显。可也不能托的太久,不然真等弟媳妇她爹咽了气,便是这桩婚事成了,婆婆那里有个疙瘩也不好过呀。这么一来就把苏家上下都急的冒火。 家具是不用打的,什么家具没有卖的呢?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家里经历了小半年,加上田租勉强凑了一百多两。这够干嘛的哟?要是普通小户人家算体面了,可如今属于两官家联姻,苏璨也是要脸的人呐。彼时官家娘子的嫁妆多数是三四百两,嫤言可动用的资金还不到人家的一半,苏璨被芸娘逮着说了好一顿,深感丢脸。 嫁女儿最体面的就是衣服和衣料,比较牛叉的人物是陪嫁NNN套,闺女穿到死还有剩。当然那不是小老百姓可以想的,背地里八卦一下也就罢了。可四季衣裳总要有吧?里外做一套,夏天的就要三块料子,冬天的更多。便是不要好料子,总也要看的过去的才行。但凡能看上眼的,莫不是三四两一块。便是凑八套,春夏秋冬算下来,银子也就去的差不多了。再拾掇两套棉被,连嫁衣本身都够呛。凤冠霞帔啊喂!那个很贵啊!好在嫤言以前把自己的被套给绣了,不然更没谱。家具倒不用准备多,可不能真用杂木吧? 芸娘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打,怎么都觉得钱不够使。她还有女儿要嫁呢,虐待庶女这名声她背不起啊! 苏家是开书屋的,又是读书人家,陪嫁书也是个体面的东西。可苏家本身的藏书不能动,这一项是有且只有希言拥有绝对继承权。书屋里的书呢多数又是杂书,陪嫁不好看。他们家的确能用进货价买到书,可问题是现在这点钱,衣裳都不够,首饰都别想,又不能真的只陪一两本去。 芸娘只得拆自己的首饰,原也剩的不多。看兑了铜鎏金的,能不能凑够两盒咯。真是一通忙乱。 恰逢此时,刘太后她挂了……于是国丧,大家懂的! 婉言是狠狠的松了口气,把“死的太是时候”这句话强行咽回肚子里。[].希言也活动活动了胳膊摇摇脖子,然后问婉言:“你这本书还剩多少?”这问的是嫤言陪嫁的书籍了,没钱买便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好在这个事苏家上下都算熟练工,连苏璨都被抓了壮丁。 婉言回到:“早多着呢!如今至少三个月不得嫁娶,我们总算腾出了点时间。”一个月如果抄四本,三个月她能有十二本。如今希言赵十二和楚衍都在帮忙抄,这么三个月下来,少说也有四五十本了。苏璨如今闲赋在家,至少能有十本吧?可惜这事秦二九就不好参与了,倒是少了很多乐趣。因要抄书,这是大事,楚衍顾不得避嫌,又如同往日一样扎在苏家生了根。几个人是抄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当然秦二九也在忙,便不是为了他的事,好兄弟有事怎么可能让他闲着?所以他的任务就是去讨字画——啊,这位学长,阁下的草书素有风骨,小弟求墨宝一张可好?又有那位前辈,据闻阁下一手工笔灿烂光华,不知可否赐小弟一副?这些都是为了嫤言的嫁妆,好不好先凑了数再说。 婉言抄的多数是蒙学,她的字虽然在女孩子中不错,但年纪摆在那里,到底不如希言他们。苏璨抄的是最正经不过的《四书》,他的字最好嘛。 楚衍抄的是《诗经》,抄的他头昏眼花,有气无力的问:“我说二姐,往日你常抄的书都尽卖了?一本未留?” 婉言长叹一声:“我抄的都是一样的啊!最近抄的还是佛经,有一同窗家里人信佛,要抄佛经去散啊,出价又高,字又不求写的顶好。前一阵我闲着尽干这个了!” “赚了多少?” 婉言撇嘴:“统共两贯钱一本,我抄了十五本才得三十贯,这还是程十六娘家好说话,那么点子后也给这个价。要不是有练字这一说,抄书是最没前途的行业!” “你知足吧,一月要是有十来贯的收入也过得了。”楚衍家里条件甚好,于日常上还是很清楚的。 婉言翻个白眼:“过日子倒是够了,要是轮到嫁娶了呢?你帮着人抄?” “好了好了,再说又要吵起来。”赵十八岔话:“你大姐不见,在做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自己做衣裳好省工钱呗。小娘子的嫁妆里,衣裳比书体面多了,只是我弄不来这个。”婉言仿佛吃了苦瓜:“日后谁给我做衣裳啊,便宜了秦二九那个混蛋!啊呸!” “……”集体默。赵十八和楚衍对希言婉言兄妹俩时不时的骂几句已经麻木了,要是秦二九在场大概也如此吧,没准还会有——便宜我已经占了,让他们过过嘴瘾的想法呢。 姻亲两家里当爹的都是官,国丧是规定庶民三个月不得婚嫁。其余的按照跟皇帝关系的远近服丧。两家人虽然都远的八竿子打不着,可也不好真像庶民一样掐死了三个月吧?也总要意思意思再拖两个月吧?这就又为苏家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好在未来弟妇她爹虽如风中残烛,倒也每每都能抢救过来,三家人都一面送口气,一面又提心吊胆,好不煎熬。 书屋也在持续赚钱,可惜如今开的多了,竞争激烈起来,钱开始不好赚了。他们家不用交税,也不需要交保护费,还不用租店面。一个月也就能入账三十两了,各家书屋争奇斗艳,新书新漫画层出不穷,他们必须不停的进书,然而书价又涨,一个月成本都得绕出去一半。从刘太后死的那时候到现在,也不过四五十辆两,嫤言的马桶还没做呢!坑爹啊! 婉言抄书抄到后来,实在累的不行了。这码字的日子真不是人干的活!扭头一见楚衍已经抄到《史记》,顺便夹带点私货——重点的几个人物捡出来抄,好应付考试。 楚衍见婉言看着他,遂笑道:“二姐可是抄累了?” “嗯,怎么是个头啊!” “大姐出嫁那天就是头!”说完还一副你好蠢的表情。 “你皮痒?” “没有没有……” 赵十八道:“楚四你一天不撩她一下就不舒服。” 婉言很不客气的踩了楚衍一脚:“他是一天不挨一下才不舒服呢。” “啊啊啊!”希言也受不了了:“阿婉你想的什么鬼主意啊,我手都要断了!” “你不也同意的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婉言道:“我这就要表扬楚四饿了,你看人家,一句啰嗦都没讲。明年秀才必中的!” “借你吉言拉!”楚衍笑的开怀。 “我也不行了,”赵十八一丢毛笔:“《庄子》抄完了!二姐你也点点,到底有几本了?” 婉言转身数了数后面箱子里的书:“二十四本!” “哈?二姐你不是说你一个月抄四本的吗?怎么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才二十四本啊?”楚衍又招欠了。 “还有几本在装订好吧!” “那也不到量!” “……”她这叫在宋朝被催更么…… 43正文 备嫁鸡零狗碎的整理 最后统计书本的数目是三十二本,好歹凑了个双数。虽然还有点时间,但连同苏璨都抄的想吐。不是所有的书都是千字文,好多书一本都死厚死厚的。三十几本已经算是他们的极限了。 为此,婉言重新捡起了曾经让她唾弃无比的传统书架,这种书架坑爹的浪费空间。再加上相对廉价的随处可买专门装书用的纸盒,看起来就多了。婉言秉承着绝对不把书塞满的原则,每一盒书打开必然先看到几个香樟木的书签。此乃最近某些大的书店,受婉言的竹片书签影响山寨的香樟木书签。竹片有的功能香樟木统统可以实现,而香樟木优良的防虫功能竹片却没有。此物一出,彻底断送了竹片书签的钱途,婉言的书签终于沦为纯粹的会员卡……财路肿么就这么坑坑洼洼呢,她又不要发大财,补贴点家用容易么她! 扯远了,话说婉言比较无耻的浪费空间,终于成功的晃点了众人。古时嫁妆是用抬计算的,基本上除了床和柜子,一抬就是一个箱子大小。婉言弄的小书架一个上只好放八本书,两个书架恰好是一抬。在低层官员里嫁女十二台抬就算普通,十八抬便是体面了。婉言这一折腾,书就让她占了两抬。 彼时嫁妆不单看抬,还看满。即嫁妆盒子塞的满不满,当然越满越好。偏婉言不放满,却又在上面放了花纹雅致的香樟木书签。学问人的事都是不好说的,你说要塞满?你是暴发户么?你是我可不是,咱是有学问的人,一定要雅、要清、要不流俗。而且四个小书架,可以拼起来放一起,又可以拆开了四处放。还真蛮实用的。 苏家并朋友们依旧忙乱着,把嫤言的嫁妆一份一份打包。柜子是一抬,脸盆马桶是一抬、首饰占了一抬、又有八套衣服放在核桃木的箱子里。棉被占空间是四抬,十块不怎么好的衣料也打好了包。都是没经验的人,先时怕放不下,又怕放太空了叫人笑话。除了书籍耍流氓了点,其他的还算塞的满的。结果塞的半死才发现,怎么居然有十三抬? 要了亲命了,嫁妆都是双数啊!众人只好又拆了一遍。变成十五抬了,呃…… 婉言道:“不如再加点东西吧?家里还有多少钱?索性凑十六抬嘛。多吉利啊,比十二台好看。” 嫤言忙挥手:“且别考虑放的好看吧,打乱一点便可以放十六抬了。”为着她结婚,连婉言的私房钱都全空,包括小时候带的银饰都填了进去,她实在是没脸了。 “银子却不多。”芸娘翻了翻账本:“家里只有两三两了,买些什么好呢?不值钱的东西又不好看。”九十九步都走了,索性走完一百步吧。 希言道:“不如……再弄一抬书吧。日后我赚了钱再买一样的回来便是。” “真不用了。”嫤言都快哭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够赔钱的。 “要不,陪套碗?”希言道。 “成套的碗好贵的!”芸娘道:“这点钱很不够。” 婉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你们别急,待我想想。若要又便宜又出彩,必定得别人没见过的东西,那就不提价格这事了。” 众人皆知婉言有些巧思,也不打搅她,悄悄的坐在一旁吃茶等着她。 婉言就坐在那里想啊想,哎呦,穿越的年份太久了。久到她忘记那个时候最喜欢什么东西。钱不多,先想路边摊~路边摊~呃……烤羊肉串…… 用力晃晃脑袋,绝对不能想吃的!穿越前最想要什么呢,想想,再想想。好半天终于想起,她当时最想要的是桔梗的那个四魂之玉!理由是要参加cosplay,cos桔梗的人超级多,但能整出四魂之玉的一个都没有,挂跟红绳子意思意思,啊呸哟,没有道具你cos个鬼啊!呃,cos的还真是个鬼= =|||。总之,在那个年代,淘宝是个万能的货。大家都说哪来的紫色的玉?她漫无目的的在淘宝上的创意礼品上翻啊翻。最后真叫她翻出来了,紫色的亚克力球!掀桌!到底谁一直在误导她让她去找紫色的玉的!!当然,结局就是她自己动手做了个跟动画片上相似度极高的四魂之玉来,在漫展上很是嚣张了一把。真美好的时代啊…… “阿婉,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 “啊!?哦,还在想!娘娘你不要突然出声吓人啦!”婉言尴尬了,她刚才想到哪里去了哟。.. 芸娘看着太阳快落山了,这家伙还坐在台阶上,各种姿势各种表情,到底在想什么?无奈的道:“那你回屋里想吧,仔细蚊子咬你。” “你帮我点根香薰一下嘛。” “懒死的你!”芸娘正要起身去点香,就见嫤言已经端着蚊香出来说:“想不到就别想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不是大事?终生大事啊喂!”说着又脸红了一下,刚才没认真想,亲姐姐的终生大事呢,居然紧要关头走神!要不得,绝对要不得! “结婚是开始,又不是结束。日子长着呢,嫁妆不过是个附加值。最重要的是我这个人不是么?”嫤言伸出双手把婉言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同时用力往里一挤,直把婉言挤成个猪头:“我就在家呆几天了,你不陪我说话,反而想那些身外之物,真是本末倒置呀!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最后一句话,把婉言的一丝丝伤感狠狠甩在地上,再跺上三脚。我去,苏家上下都是煞风景的人,没有例外! 看着婉言无语的样子,嫤言清脆的笑起来:“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吵架的事呢,你说到底什么时候不吵的呢?我都忘了。” 婉言抬头望了望青白色的天空:“是啊,什么时候不吵了呢。转眼你就要嫁人了,真舍不得呀。” “我也舍不得,不过好在不远,以后我还给你做衣裳。按你的要求做,放心吧。” 婉言扑哧一笑:“我随口抱怨的话你还真记着啊?我就是看姐夫有点不爽。做人新妇可不比在家做小娘子,给我做还不如给你婆婆做呢。” “又不是亲的。”嫤言嗤笑:“罢了,也亏的她那样,我才捡了个便宜。不然只好在家做老娘子了。得亏是急着说亲,不然家里还要破费的多些。” “这有什么?横竖都是举家之力。” “傻孩子哟,我要晚两年嫁,再来一次举家之力,家里岂不是清空了?到时候你拿什么嫁人?我倒宁愿这样,家里也好腾出空来替你攒点。”嫤言摸着婉言的头发道:“我们阿婉要嫁到最好的人家,嫁给最好的郎君,嫁妆怎么能少呢?” “我对官家可没企图!” 嫤言被噎的半死,果然苏家从上到下,都是煞风景的人,没有例外! 婉言大笑:“本来嘛,哪有那么好的事?天上不会掉馅饼,倒是会掉石头,砸到头上十死无生。”说完,又放低声音:“姐夫那样其实挺好的,你不知道吧?我替你买东西的时候,他悄悄把私房钱都给我了,说是想让你脸上好看些,只可惜没多少钱。略尽一份心而已,还望你别嫌弃。”贼眉鼠眼的撞了下嫤言:“还挺靠谱的!” 嫤言羞的脸通红,深呼吸几次才问:“你到底买了什么?” “那个银色包边的镜子。中间的芯子是铜的。铜芯永结同心,多好的寓意啊,我会挑礼物吧!” 嫤言哼了一声:“勉勉强强。” 骄傲了骄傲了,婉言乐道:“好一副娇羞,留给姐夫看吧,我免疫了。” 嫤言忍不住给了婉言一下:“你哪来这么多话?” “不多不多,你记得啊,那个新婚第一天一定要拿出来用哦。他看着我买的。” “呸!” 忽然,婉言大叫一声:“啊啊啊啊,我想到了!” “哈?什么想到了?” “就是第三十六抬嫁妆啊!”婉言一蹦三尺高:“大哥!大哥!你快来,我知道怎么弄第十六抬嫁妆啦!” 全家人呼啦啦的跑进了起居室,团团围住婉言:“三两银子的嫁妆?” “对!”婉言对希言道:“如今离大姐出嫁还有五天,打个桌子不用五天呢。” 芸娘泄了气:“木料不便宜!” “上面画些花纹,要桃花,各种形态的桃花,寓意逃之夭夭。” “你别闹了,我们再想法子吧。刻什么花都贵。” 婉言灿烂的一笑:“我做的是梳妆台!” 希言也忍不住道:“好的铜镜更不便宜了……” 嫤言推了婉言一把:“少卖关子,快说!” 44正文 创意嫁妆终于准备好了 “啧啧,知我者苏大娘也!”婉言笑道:“肯定不是一般的梳妆台。” 芸娘催道:“什么样的梳妆台?” 连日在屋里抄书,笔墨都是全的。婉言又跑回房间里拿出一支描线笔,一边在纸上画一边解说:“我们就做个杉木的,这个便宜。打厚一点。然后呢,从台面上挖个洞,上面盖块板子,面脂等物就可以收到里面啦。” “还不就是个梳妆台……”嫤言忍不住鄙视一句。 “你听我说完嘛。”婉言又道:“盖板里面镶嵌一块镜子嘛。这样这个桌子上又可以写字,又可以梳妆,放在你们俩的房间里,红袖添香夜读书,岂不妙哉?” “你还不如做个抽屉。”芸娘提醒。 “抽屉拉的过程中那些东西容易晃啊。胭脂盖都能晃的掉!何况抽屉怎么嵌镜子?一个桌子两边抽屉,一边放笔墨纸砚,一边上面便是可以往上掀起来的化妆台,下半部分做个浅浅的抽屉放首饰,多好啊!” 嫤言点头:“有点意思。” 大家想了一回,的确没见过。就是时间太赶,说不得只好偷工减料了。三层漆是上不了的,大约要用清漆,比有色漆看起来要像那么回事些。不然有色漆刷不均匀更难看。“咦?”芸娘也灵光一闪:“索性不用上漆,竟用桐油还好些。只是木工要好!” 说干就干!婉言抄起笔就开始画图纸。嫤言默默的点多了几盏灯,又点上一根线香,天气太热,蚊虫太多了。婉言拿着尺子,也不用专门的细毛笔,就用她们画花样子的描线笔画了一张立体图出来。又分别画了顶视图、侧视图、前视图,分别标好尺寸。希言待她画完,拿起来一看笑道:“真真一目了然!竟比日常见的图纸更精细些。” 婉言一笑:“我天才吧?” “嗯,天才!” “哈哈哈哈,本天才以后要开个家具店!” “你会木工?”嫤言挑眉问道。 “谁当老板的要会木工啊?我们家还开书店呢,我们也不写酸文。” 嫤言扑哧一笑:“回头那些木匠把你的想法都学了去,还卖的比你更便宜,你又怎样?” 婉言语塞,姐恨山寨!泪奔。 次日一早,希言拿着图纸就出了门。婉言要的东西真的蛮简单的,最难的就是台面上挖个洞。工匠那里应该有半成品,这样加工更加快。果然不出所料,东京城原本就繁华,商业化到了极致。故差不多的东西都有,希言不过早上出门,到晚间回来便说:“东西做好了,上完一层桐油了。我看着还成,晾一晚上明日再上一层,再晾两天便好。” “多少钱?”婉言急急问道。 “桌子六百文,你画的那种长方形的铜镜没有,我买了个菱形的转了过来,看起来也像。” 婉言有些失望,没有玻璃神马的最讨厌了。哦,不对,宋朝有玻璃,这时候技术还没失传。可惜都是彩色非透明玻璃,做玻璃镜神马的想都别想。哪怕她记得银镜反应都白搭啊!呃,可以银镜到水晶上去哦!我是猪! 婉言用头狠狠的扣了一下桌子,尼玛刚考了银镜反应她穿过来的啊啊啊!她她她当年是记得的啊啊,她上课实验还成功了啊啊啊!但是!但是!她没抄下来T T,这会儿给忘了。宽面条泪,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银镜反应抄一万遍啊一万遍!!! 嫤言揉揉额头,这家伙又做奇怪的事了:“阿婉,你还不去洗澡,这都什么时候了?” “知道了管家婆!”婉言没好气的说,她缅怀一下从锅里飞走的熟鸭子不行啊! 嫤言抽抽嘴角,算了,在家都没几天了,还是别吵了吧。 次日晚,店家果然把梳妆台送了来。并果然笑的灿若春花的说:“娘子,日后我可以做这样的卖么?” 婉言无力的道:“请随意。”她说不可以,你就不卖么?先礼后兵乃我国优良传统哇。既然如此,她还不如索性大方些。 店家的脸又变成了夏日骄阳,闪瞎狗眼啊!掀桌! 婚前前一日送嫁妆,苏二婶带队,拎着一串孩子去压场。秦家众人的确没见过这样的梳妆台。又有整整两抬书本,跟衣料一起塞的满满的字画箱子——字画肯定不会一张一张拆开来看,又不是名人字画,随便看几张就行,重点是女眷更喜欢看衣料。一些巧思加上书香味甚浓的嫁妆,的确让匆忙说亲对嫁妆不报指望的秦家人惊讶了一番。秦娘子脸上有些得意,虽说衣料都不甚好,家具也不多,但这么多书长脸啊!秦家嫲嫲被族里的晚辈奉承的很开怀,嫤言未进门,好印象已经留下了。也是大家期望值本来就低,忽见苏家居然凑出了十六抬嫁妆,实在来了个大惊喜。所以炫富神马的要不得,哭穷才是王道! 秦二九冲着希言兄妹拱了拱手,希言回了一个笑容。嫁妆要摊开来给众人细细围观,秦家族里也有许多人来凑热闹。 几个读书人笑着赞叹苏家家教好——书多嘛。更多的是年轻的小娘子翻看着那个梳妆台。果然不管那个时代,女孩子与梳妆的家伙都有执念。她以前就无数次想把电视里的东西扒拉出来,所以小女孩喜欢这个实在是意料之中。 秦二九见姐妹们围观的十分开心,忍不住跑过来问:“这梳妆台谁想的呢?” 希言指指婉言:“她咯。” “想不到二娘还有这等本事!”秦二九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是店家的新产品。 “看不起人是不?” “不敢不敢,小生是只知道二姐聪明,没想到二姐聪明到这个份上!” 希言抽抽嘴角,这才几天没见,这秦二九的嘴就这么甜了。 “是了!”婉言一拍脑袋:“姐夫你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呢。” “……”三书六礼里就有问名好伐!秦二九囧囧有神的说:“我叫秦达和。” “噗!大河?”婉言很不给面子的捂着嘴笑:“你弟弟叫大江?还有谁叫大湖不?” “……”秦二九决定无视她。 希言觉得丢脸死了,拉过婉言的手写了一回才罢。 忽有个小娘子窜了过来,拉着秦二九问道:“二九哥,嫂嫂好多书啊,莫不是个才女不成?” 从秦家姻亲里特特请的媒人插言道:“那当然,苏娘子可是京华女学的学生呢。” 哇声一片,京华女学的确坑爹的不好考。 媒人又指着第一抬用来铺床的被子道:“看看这绣工,这么大年纪的小娘子也难得了。” 众人纷纷点头:“很是,二九有福了!” 希言悄悄松了口气,他原本是很紧张的。衣料实在是……与别人的差的有点远。这种东西,但凡好一点,价格就翻倍。实在是无可奈何。东西也不多,松松垮垮的十六抬,连好点的碗筷都没有。秦家本身又有点家底,秦二九再是庶子,未分家时别人总是只看父亲的。他真的生怕别人看不起嫤言,本来庶出就吃了大亏,嫁妆价值还低于平均水平,真是太拉分数了。此时见秦家人居然有些得瑟,也大大的惊喜了一番。看来低期望的确比较容易开心。 闹了大半天,亲族才渐渐散去。苏二婶指挥着人把嫁妆抬到屋子里,又看着铺好床才算完事。走出秦家,二婶便带着儿女与希言兄妹分道扬镳。而亢奋过后的兄妹俩都有些支撑不住。家里再一次陷入经济危机,希言不大舍得叫车。却见婉言真是累的不行,不免有些心软。咬咬牙还是叫了一辆车,把婉言扶了上去。 马车上铺了一层毡子,看起来还算干净。但没有凳子,大约是直接坐在车板上的。婉言顾不得那么多,待帘子一放下就倒下睡着了。不曾想马车一个拐弯,碰的一下磕到了头。一下子就把她惊醒了,痛的眼泪直飚。 也许真是最近太忙,她揉了揉头又倒下了。偏马车又压到块石头,幸亏希言眼明手快,不然非要撞出一个大包不可。希言是无奈了,只好靠着车厢板伸直了腿,把婉言扶到自己腿上枕着。轻轻的弹了一下睡熟的婉言的额头:“真不知道日后谁能消受的了你!” 婉言枕着软软的大腿,舒服的翻了一个身。希言笑了笑,伸手拽住她的衣服,以免马车又压到石头。车子晃晃悠悠中,希言也撑不住靠在角落里一觉睡到家门口。 见婉言还沉沉睡着,也不叫她醒来。轻轻背到身上就下了车。 芸娘迎出来一看:“这是累坏了吧?” 希言点头:“路上好几次碰到小石头都没晃醒来。” 嫤言也跟着出来了:“放到屋里去吧,今晚我跟娘娘睡,爹爹跟你睡。正好让阿婉一个人好好歇一晚。” 芸娘看的一脸心痛,嫤言更愧疚了。赶紧奔回房间摊好铺,待婉言好好睡下之后,打了盆温水,细细的替她擦了手和脸,又拿着把蒲扇一下一下的在一旁扇着。因出了一身大汗,婉言脸上的妆已经掉了,擦了脸后更一点没剩,此时就能看出她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嫤言细细的抚摸着婉言额头上的碎发,喃喃道:“亲姐妹啊……” 45正文 卧谈会我的姐姐要出嫁 婉言黑甜一觉醒来,窗外真是月满清辉。七月底的天气开始转凉,古代也就这点优势了。不然按照东京的人口密度和握手楼的规模,没有空调一定会死! 将出嫁的女儿跟着妈睡这个“常识”她是知道的,基本每本小说都会写。望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还是压抑不下那种失落。一晃有小十年了吧,这个人一直一直在身边,虽然总是吵架,可临近分别时才知道感情有多深。突然有好多话想跟嫤言说。她是个想什么就是什么的性格,从不黏黏糊糊,于是一个翻身,把被子踹开,蹬蹬的跑到芸娘卧室的窗户下。只见屋里还点着灯,芸娘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到了外头。 婉言伸手拍窗大喊:“苏大娘,起来啦!我睡醒了,陪我聊天吧!” 嫤言正在被再次科普XXOO相关事项,满心羞涩中,被婉言一嗓子喊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芸娘怒道:“大半夜的,睡你的觉去!” “你们都说了好几天话了,好歹留一晚给我,好体现我们姐妹情深啊!” “呸!”嫤言道:“你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吧?闲了吧你?我才不跟你聊呢,我明朝还要早起呢。” “瞎扯吧你,”婉言隔着窗子喊:“人都说了,出嫁前一日睡不着的。反正明年你上那么厚的粉,神马眼袋都给你遮住了。来嘛,来嘛,多好的月亮啊,我们点杯茶,赏月看花,美哉幸哉!” “恶~~苏二娘你好恶心!” “呸,苏大娘你才恶心呢,想着要出嫁了,只要姐夫了,不要妹子了。” 芸娘长叹一句:“越发说的没谱吧,大姐去吧去吧,哎哟,有这么个魔王,反正我们也说不了话,你们姐妹干脆去煮一壶茶熬着吧,正好我睡睡养养神。你素来是个能干的,日后就靠自己了。该嘱咐的都嘱咐了,只是不安心唠叨而已。去吧去吧。”真是怕了那魔王,这孩子到底像谁啊? 嫤言无奈的爬起来,一面穿衣服一面吐槽:“她能煮茶?学里教茶的李先生好悬没让她气死。” “你嫌弃你来嘛。”婉言在窗外应道。 “娘娘你看!果然是想喝茶,把我叫出去使唤呢。” 芸娘摇头笑道:“罢罢,明朝就出门子了,赶紧跑出去跟她吵一晚。多新鲜啊,好久没听见你们吵架,真不习惯。” 婉言也绷不住笑了:“我很乖的,哪有吵架。还有苏大娘你个死没良心的,我使唤一下你怎么了?你还不照样使唤我?互惠互利嘛。” 嫤言踏出房门就追着婉言打:“互惠互利?除了替我抄了几本书,弄了几个花样子,你到底惠了我什么哟?苏二娘你才没良心呢,这几年的衣服鞋袜都是谁做的?名堂又多,你哪回不写一张纸条的要求?又要镶边又要不轻浮,裙澜还要三道!娘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混世魔王!” “唠叨是女人变老的标志!”婉言大叫:“了不得,苏大娘还没嫁就老了,变成鱼眼珠子了,怎么使得哟!菩萨你要保佑她呀。” 嫤言气的抽出荷包砸了去:“我今天不撕烂了你的嘴我就不姓苏!” “你明儿就姓秦了!” “苏婉言你给我站住!!” “呸,我傻啊!”噼里啪啦¥@%@ 苏璨揉揉惺忪的眼,没好气的说:“大姐是好悬嫁出去了,二姐我真怕她就算嫁出去人家也要退货!” 希言噗了,老爹你也有这么幽默的时候!反正已经醒了,干脆大家闹腾一下吧。遂冲着庭院喊:“二姐,爹爹说怕你这个泼辣样,日后嫁出去了也要被人退回来呀。” 苏璨大囧,捂着希言的嘴说:“我没说!” 呜呜呜呜…… “何必要退货?”婉言淡定的说:“我索性赖家里一辈子,让嫂嫂给我做衣裳,让侄儿给我养老,我在家里当一辈子霸王,哈哈哈哈哈。” 希言从苏璨手里挣脱出来:“绝对要把你嫁的远远的!” “哈哈哈哈,嫁到全州去才好呢!”嫤言不厚道的笑了。 “仔细你也一样退货!” 芸娘实在听不下去了:“都给我闭嘴!大好的日子,一点忌讳都没有。”又冲着苏璨飚:“良人也是,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女儿的?什么叫做退货啊?我们家的小娘子活泼了些罢了,哪个年轻人死气沉沉的?真不会说话!统统去睡觉,越发口没遮拦了!” 一群人缩缩脖子,各自归房,连先说好的茶都不煮了。婉言吐吐舌头:“娘娘发飙好恐怖哦。” 嫤言敲了下婉言的头:“你还多嘴,娘娘累着些正脾气不好,小心她一会儿起来打你。” “再没有的,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打人呢。[].”话虽这么说,姐俩还是没有再闹,摊好铺盖开卧谈会去也。 对面的十三娘轻轻松了口气,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半夜的叫魂一般,一点教养都没有,也算官家娘子,啊呸!偏又一个顶一个的厉害,最好连那个小的也早早嫁出去,她也能捞一间房住。不然男人的一根毛都摸不着,亏大发了!不在一起说私房话就没感情,这几个月没接触,苏璨都对她淡了好多。本来他就是个老头子,再不抓紧时间可就要不中用了!这么一想,倒宁愿婉言找个如意郎君远远嫁了吧! 却不想芸娘怎么会让她得意?当年的冬娘固然老实,芸娘却也不是什么善茬。特别在对待小老婆方面,是各种撒娇哭诉的小手段层出不穷。最典型的就是拢的希言七八岁上才知道生母是谁,要不是后来怀了婉言松了点手,希言能与生母更疏远——虽然本来也就不亲近。所以,即便是婉言也出嫁了,芸娘也不会让她住单间的。理由多了去了啊,什么打通了做希言娶亲的地方啦,都娶亲了没有个套件怎么行?又有志言大了该一个人睡了啦,更夸张的说法还有总要替女儿留间屋子,不然回娘家住哪儿呢?总之,借口少说也有几十条。小房子的优势明显呀! 婉言姐妹暂时还不用考虑这么多,两个人缩在被窝里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未来光辉灿烂的前景。每个时代的花季少女,都喜欢YY。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有,简而言之就是玛丽苏遍地爬。嫤言没这么夸张,也是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就应该会过的好,丈夫敬重儿女双全。社会上的黑暗?她们还没真正接触过呢。就像婉言还在抱怨书店生意不好做,却从来不想黑社会保护费的这个问题。她想着赚大钱,就算书店打击了她一些热情,也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 婉言问嫤言:“以后你想做些什么赚钱?”这话问的,跟大学宿舍将要毕业的学生聊天似的。 嫤言道:“还是田产吧,努力攒钱买些田,好种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田可不好买,近的没份,远的不方便。” “这有什么?横竖都是佃给人种。”嫤言想了想:“唔,抄书其实蛮赚钱。” “别跟我提抄书,日后再不抄了!” “哎呀呀,我罪过了,哈哈哈哈。” “你能不能有点诚意啊?” “不能!” “这个可以能!” “这个真不能!” 我去!婉言气呼呼的道:“哼哼,我一定要想个比抄书赚钱的法子。” “慢慢想~”还是在不厚道的笑。 “哎,”婉言撞了下嫤言:“你说我以后做家具怎么样?” “……日后手变成扒火棍一样粗糙?” 婉言在黑暗中翻个白眼:“你是不知道,我想的那个梳妆台可受欢迎了。” “你不是怕别人……呃……‘山寨’?”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婉言笑的阴险:“我就不信人家有我的创意多!等我老是出新产品,别人就认准我家的店了!” “那得到车马行那里开店去,你给的起租金?” 嫤言一盆水把婉言浇的个透心凉,是啊,X品宅配神马的,可不是要正街的大店面么?你妹! 嫤言见婉言没声了,还以为她生了气,不由劝道:“等攒够了本钱再开也是一样的,我们先做家小店嘛。” “唉……我知道没那么好做。当初我们书店多赚钱啊,现在呢?要死不活的。虽说那些想法不比书,抄不去,可是想想成本也真蛮大的。” 嫤言笑道:“不急呢,没准日后嫁个如意郎君,有的是钱呢。” 婉言翻了个身:“切,男人靠的住,母猪能上树!” “喂!我明朝嫁男人!” “呃,你当做没听见,无视,无视就好!” “你说,我以后靠什么赚点私房呢?秦家倒是没分家,但是……他要进学,以后要养孩子,没准哪天就分家了。我总要有点收入才行。” “做被套嘛。”婉言笑道:“我们想的那个法子又方便又好看,白天也被人赞了好几句呢。便是不大符合常规,你就一个人做,东京这么大,总卖的出去。” “那个不考绣工,做起来又快,才真容易被‘山寨’呢。” “你配色比别人强就是了,这有什么?”婉言道:“隔壁家的李翁翁卖笼饼,楚家也卖笼饼,不照样赚啦?发财是难啦,但是赚生活费应该可以。我们书店也赚的来生活费呢。” 嫤言点点头:“也是。我说,你怎么总有这么多想法呢?见过的翻新花样还好,你好多次弄的东西,都是见也没见过的呀?你又不爱做家事,你怎么想的?” 婉言一笑:“我若都告诉你,你信不信?” 46正文 黄粱一梦婉言你认识神仙啊!好厉害! 嫤言嗤笑:“你又来,还有什么玄之又玄的事么?” “就有!看你信不信!” “啊?” “《枕中记》!读过吧?” “啊?”嫤言惊的翻身坐起:“黄粱一梦?” “是啊,黄粱一梦。”婉言借着月光望着天花板出神,那个时代,到底是黄粱一梦,还是如今是虚幻呢?21世纪的苏婉言,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北宋苏婉言的臆想呢?亦或是北宋的苏婉言,只不过是另一个苏婉言的梦。等一觉醒来,妈妈那尖锐的唠叨声又能灌进耳朵,济南城里的太阳又能灼伤她的皮肤了。可是这个梦,似乎也太长了……长的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你到底梦到过什么?”嫤言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稀奇古怪的呗。”我去,其实你们才是稀奇古怪的吧? “唉,你先说什么时候梦到的?” “不记得了,等我醒来就看到如碧和娘娘了。” “啊~~~”嫤言感叹的一波三折:“尿裤子那次!” 你妹!婉言翻身起来:“都说了不许再提!” 嫤言狂笑:“我不提,我不提,哈哈哈哈哈哈哈,四岁了还……” “都说了不许提!” “我没提尿裤子三个字。” “你混蛋!” “你混蛋!” “我勒个去!”婉言倒地不起,苏嫤言居然用小时候她使的招,惹不起! 嫤言笑着推婉言:“然后呢?” “唔……梦见过那种小罐子,白天放阳光下晒一晒,晚上就发光的。”婉言板着指头数她收到过的生日礼物:“打开按钮就可以在屋子里看星星的,虽然效果很差。还有打开就可以看海浪的,还有音乐。” “哈?这都是些什么?” “这个怎么解释啊?”婉言抓狂:“除了第一个,都要接电的!” 嫤言不由看了看天空:“电?” 婉言抽抽嘴角:“不是这个电,啊,也差不多。不知道怎么说啦,大概就是,人造出电来,然后用电线分装到每家每户。对了!就像水车,人把水踩上来,沿着渠送到个个田里。你想要就打开水阀门,不想要把水关上就是了。” 嫤言两眼蚊香:“换一个!”好么,合着她当婉言是说书的了。 婉言只好说:“你知道济南吧?” “嗯。” “有一种大鸟,你想象成庄子说的那个鹏,是铝做的,有……十丈那么长吧。可以把人带上天,从济南到杭州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唔,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一个小时多一点吧?哎呀,时间太长记不清了。 嫤言目瞪口呆,转眼间又兴奋起来:“还有呢?还有什么?人可以上天,可以下水么?” “可以啦,潜水艇。不过我就见过外头,里面什么样不知道。人也可以下水捞海鲜,比如鲍鱼海星什么的。不过好像要小心水母,水母有毒的。”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什么叫像,本来就是真的!” “你不是说黄粱一梦么?” “我这是……”婉言顿了顿,把穿越咽回去:“也许是梦见了神仙吧,神仙也要吃饭的。” “嗯!也许就是这样!那时候你人小,没准哪个神仙带着你玩了一阵呢。”嫤言找到了理论依据:“神仙也要衣食住行的,要真是长生不老,他们也不用吃蟠桃了。”嫤言兴致勃勃的说:“天宫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天宫还有南天门!”婉言没好气的说。 “说嘛说嘛。” 婉言道:“有好多啊,缝纫机,那么长的边一分钟就锁好了。有自来水,不用去井边挑水。有煤气灶和电磁炉,做饭不用点柴火啦,按一下就有火了。有热水器,打开直接是热水,想要什么温度就有什么温度。还有啦,有一种东西叫电脑,里面什么都有。比方说你想吃洗手蟹,又不会做,用那个搜一下就出来了。又比如说,某个句子你不记得上半句,输入下半句就出来了。” “还有还有呢?”哎呀,神仙果然过的好爽哦! “我们家放书的架子,有类似的,我改了一下。还有你那个梳妆台,那个拼布的被套,前些年我想的点蜡烛熏香的那个香薰灯,猪样子的蚊香笼子,那个省布料的筒子裙,还有衣袖上压四五条边什么的。都是啦!” “哇!”嫤言羡慕死了:“神仙真幸福!” “……”别提了,姐以前过的就是神仙日子啊!泪流满面。 “真不是你编的?” “你给我编个会员卡试试!?” “哦哦,那个也是神仙的啊?神仙也是租的么?也用会员卡么?” “神仙洗头发也有会员卡。..”婉言彻底无力了。 嫤言却不放过她,死命的摇着她问:“还有什么新鲜玩意?说出来我听听。” “听了干嘛?好去八卦?” “谁信啊,我就听着玩。”嫤言笑问:“你日常说的什么‘你妹啊’‘神兽啊’‘擦擦擦啊’之类的,都是神仙的话?你学来的?” 你妹! “去年你病那一回,也是神仙来看你吗?我听着你说奇怪的话。”嫤言脑补是强大的:“后来你是不想跟神仙玩,才拼命用神仙话喊我要回家吧?” “……” “哎呀,看不出来啊,我们阿婉竟然会说神仙的话。”嫤言笑呵呵的说:“你说两句给我听听吧。” 婉言再次倒地不起。 “不要小气啦!” “由阿迈色斯特!” “什么意思?” “你是我姐姐!” “娘娘怎么说?” “良人叫‘达令’!” 嫤言脸一红:“乱说什么?你告诉我娘娘怎么叫嘛。” 婉言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说济南话就好了么,显摆英语!她英语统共才记得几句哟!偏嫤言又有点婚前小紧张,正想找东西分神。不停的问,这个怎么说,那个怎么说。这是学婉言刚穿过来的时候吧?吐血! 看吧,嫤言又问:“褙子怎么说?” “褙子(济南话)。” “跟刚才你说的那几个不一样!你别糊弄我。” 婉言苦着脸:“真是这样。” “那帐子呢?” “……” “说嘛说嘛。” “我不记得了啦,多久没见神仙啦?” “呃……好可惜。下回他们再来找你玩,岂不是说不到一块儿?” “再来一回娘娘就该吓的去见神仙了!”婉言抓狂。 嫤言干笑:“也是哈。”又过了一会,嫤言忍不住问:“天还没亮呢,你还见过什么?” “你不累啊?”婉言都困了。 “一点都不累,精神很好呀。” 好吧,婚前亢奋,她理解,十分理解。不得已翻起来灌了一大壶水,又跑了一回厕所。继续跟嫤言从迪拜的奢侈、中东公主的美貌一直八到日本皇室的包子脸。好在此时地名全然不一样,倒也省去了解释。婉言是眼睁睁的看着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嫤言才静静的睡着了。容易么我! 刚眯了没有一刻钟,就被芸娘弄了起来:“快着些,你去帮忙烧水清点点心和定的酒席,今天要来很多人呢。” 又把嫤言摇起来:“我知道你昨晚睡不着,可也该起了。早早吃点东西,好上妆。今天你可没什么功夫吃东西。” 嫤言一个激灵就醒了,赶紧洗脸,先穿上常服,等吃了上了厕所吃了早餐在换礼服。婚礼服十分特殊,可以打破阶级的限制,结婚当日是可以穿凤冠霞帔的。样子华丽,重量也很华丽。据说有钱人家的更重。 才洗完脸,苏二婶就已经到了。这位泼辣利落的婶婶大事上还蛮热情的。她一出现,十三娘悄悄的躲开了一点点再躲开一点点,此女太猛,惹不起!苏家盛产猛女,悲剧! 陆陆续续,婉言和嫤言的同学也来了。因要有姐姐出嫁,婉言请了整两天假。今天是第三天,可今天休沐。选这一天也是图人多有闲热闹些。希言的铁哥们就分成两队,楚衍在苏家,赵十八就去秦家帮忙。虽说他们是四人组,但也不是只四个人一起玩的。他们四个人玩的最好,此外还有一些比较熟又不到铁哥们的还有一大帮。反正除了楚衍最小还在官学,其他的人都及冠毕业了。腾出一天的时间是一点问题木有滴。 通常来讲结婚这种大事,都是大人的亲友来的比较多。不巧苏璨人缘不是特别好,同僚来的并不多。苏家又不是大族,导致一眼望去,整个苏家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学生,颇有一番别致的热闹。秦家人口多,就要严肃多了。搞的赵十八悔青了肠子,后来一直抱怨楚衍占了巧宗,楚衍调侃他说,日后婉言出嫁让他管这边。此是后话。 只说众人一阵忙乱,芸娘是实在没有嫁女儿的经验,难免慌一些。好在专门请的婚庆公司经验丰富,替她遮掩了一二,总算顺利的熬到了黄昏。 婚者昏也,黄昏才是出嫁的时刻。不知道为啥后世多数改为中午。鞭炮的肆虐声中,嫤言坐的扎着绸缎的马车越行越远。在转角消失的那一瞬间,芸娘的眼泪唰唰的往下流:“好容易养到这么大,就叫人家便宜了去。” 二婶忙来劝:“大嫂这话说的,嫁的又不远,日后常接了回来便是。” “就是嘛!”婉言没心没肺的说:“过几天我好去姐夫家玩呢!” “你知道什么?从此就不是娇娘子了,还不知受什么委屈呢。” 婉言嘟嘟嘴,出嫁这么大喜的事,哭神马哟!果然还是她们神仙比较豁达,凡人神马的,真是太无聊了! 47正文 八卦楚衍你看上人家了啊? 嫤言出嫁了,日子还照样要过。家里少了个人,婉言是怎么都觉得别扭。嫤言就更别扭了,新家一点都不熟悉,每天都过的小心翼翼。一到晚上就鼻子泛酸,想家里人想的五脏六腑都痛了。可她也知道娘子嫁人天经地义,再不能守在娘家一辈子不出嫁的,又不是坐产招夫的独生女。所以只好想想,还不好露在脸上,苦逼死了。 秦家属于地主家庭,时下平民人家,多数一结婚就财政独立,小夫妻过自己的生活去。当然因为东京地价十分夸张,多数还是住在原先的屋子里。有些就这么世世代代的住下去,时间长了便形成了大族。有些能力好又运气好赶上好地的便搬走了——比如苏家的二叔,就是结婚后赶巧碰到有人卖房子,苏家翁翁出钱买下搬了出去住。于小夫妻而言是自由自在的好,然而宗族有时候可以给人强大的庇护,算是各有所长吧。 秦家不同于一般的小市民,这里是官宦人家。官宦人家天然的好处便是不用缴税,这样就表示哪怕家主想分也没得分,谁愿意分呢?当官的那位提出来分家,又会被人戳脊梁骨。街坊会说发达了就不要兄弟不要家族,在社会上都难以立足。然而嫤言倒宁愿分了家,这么搅和在一起她不习惯,十分不习惯。家族里亲戚众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尤其多。不愁吃穿的结果就是攀比成风。虽然生活水平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但她却宁愿过以前的日子。种种不习惯的情况下,只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偶尔走动一下去给婆婆请个安而已。 婉言的日子没什么变化,每天上学放学而已。这日放学回来,竟又见四人组齐聚苏家,惊讶的问:“秦二九你怎么来了?” “哎,你不叫我姐夫啊?” “叫什么不是叫?小气!”婉言又问:“我大姐呢?” 秦二九把桌子上的盒子推了一下:“喏,你大姐使我来与你送东西。” 婉言打开盒子一看,只见是套粉嫩的套裙,布料分明是嫤言嫁妆里的东西。鼻子一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统共也没多少布料,又给我做什么?”见到熟悉的针线更想了,这都有半个月没见了呢。 秦二九道:“我们家不分家的,她自有料子做衣裳。” “她干嘛不回来看我?” “我叫她来着,她却说出嫁的小娘子老回娘家不好,过几日再来看你。何况今日你也上学,等休沐我带了她来可好?” 婉言咬着嘴,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苏大娘你怎么就这么会煽情呢!神仙都绷不住了哇!抱着盒子就奔回了房间。 秦二九悄悄道:“这下好了,我们二姐的仇人除了楚四又添了我一个!” 楚衍翻个白眼:“什么叫做仇人啊?” “怎么就不叫仇人了?”赵十八笑道:“我要是二姐也跟你有仇,没事就去戳人家一下。” “是啊,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去戳她一下呢?”秦二九也跟着说:“以前好歹她是叫我二九哥的,你老撩拨她,搞的她后来都连名带姓的叫唤上了!” “这我就要说说她了。”希言道:“总不能再跟以往似的,没大没小。” “也不妨,她那个性格我们几个还有不知道的么?那时候那么小,”秦二九在桌子上比了个高度:“就那么厉害,早都习惯了。只是有外人在的时候注意一下便是。” “就是只有自己人时才要注意,不然不防头带了出来才不好呢。”希言揉揉额头:“被人知道了,说亲岂有不被挑礼的?你也跟大姐说说,让大姐管一下。” 秦二九无所谓的点点头,年轻人嘛,对规矩总是不大待见的。 “哎,我就算了哈。”楚衍道:“她哪天要叫我四哥我还不习惯了。” 赵十八大笑:“你就最喜欢她掐着你的脖子吼;‘楚衍你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我哪有!” 赵十八挑着眉毛说:“莫非你想与秦二九做连襟?” 楚衍还来不及说话,希言重重的咳了一声:“你干嘛老说我妹子?” “他看上你妹子了!”秦二九唯恐天下不乱。 “放屁!”赵十八道。 “你这是看不上?”秦二九继续捣乱。 “我还不想死呢!”赵十八冲婉言方向努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破家规,我都怀疑这辈子我不用娶媳妇了!” 楚衍无限同情的拍了拍赵十八的肩膀:“可以分家么?” “我是很想啦!”赵十八咬牙切齿:“可伯祖父乃四品官,谁愿意分?谁不愿意沾点好处?” “跟我们家一样,我也宁愿分家了过呢。”秦二九心有戚戚焉。 “呸!你们家哪有一样?”赵十八提到这个话题就生气:“也不知道哪一任祖宗想的疯癫家规,嫁妆全数充公!我几位堂兄娶亲都异常艰难,最后都是将就着随便娶个,就当找个粗使婆子吧。”赵十八要吐血了:“我想分家!我想分家啊啊啊啊!” 恰好婉言又走出来,听到这最后一句便问:“为什么呀?” 赵十八又只好义愤填膺的说了一遍,他想哭啊有木有。 “啊啊啊?你们家还这么变态的啊?”婉言大叫:“我要是嫁到这种人家,直接挂房梁上比较快!” “有没有这么夸张!”希言道:“你也大了,嘴里多少有点忌讳!” “大哥你好烦,本来嘛,嫁妆充公耶!我爹娘白养了个赔钱货哦!”婉言看着赵十八说:“那你准备怎么娶亲?” 赵十八哭丧着脸:“中进士,没准人家就不在意嫁妆了呗。” “兄弟!”婉言沉重的道:“你这个情况就是中状元,我爹爹要与你家结亲我也要挂房梁上的。” “不至于吧?状元啊!!” “怎么就不至于了?嫁妆都充公,我赚的私房钱怎么可能还剩下哟。合着我一世白忙了?还不如早死早干净呢。”这赵家老祖宗肯定是个疯子!哎哟,这不跟她妈内单位一样么?做也就1200块,不做也就1200块,做的是傻子。也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她妈的单位倒了没,她看悬了!这赵家也离挂不远了,哥哥的朋友啊,默哀三秒。 赵十八恨恨的说:“我一定要中进士!一定要有分量!然后非废了这条家规不可!” “那会儿你都老了!”楚衍不客气的说:“如今你们这一代成亲的孩子都有了,她们的嫁妆充了公,后头的不充公,前面的怎么乐意?” 赵十八撇撇嘴:“那依你说怎么办?” 楚衍摇头:“死结!说句不好听的,得等你家那位致仕了,能分家也许有可能。分了家你就好做主了。” 赵十八一头砸在桌子上:“我伯祖父中气十足啊!少说还能干二十年,难道我二十年后再娶亲不成?” 婉言摇摇头,这种奇葩居然也有,实在是无限悲剧。说起来希言他们四人组各有各的悲剧。以前她还当赵十八最幸福,没想到居然赶上这么一个破家族。这真是十足八字太差。秦二九是夹心饼干,希言是有个十分不靠谱的爹。这么一看楚衍家穷一点都是十分浮云的事了啊。这算物以类聚么? 离下一次秀才考试又近了些时日,希言等人不再闲扯,认真背起书来。独自背书未免气闷,四个人互相考试,倒也不怕天黑废眼。婉言闲的无聊也跟着加入,直复习到戌时将尽才罢。秦二九三人都起身告辞,一路走了出去,枯走无聊又开始八卦。 赵十八道:“如今二九成家了,看下一个是你还是苏大咯。” 楚衍道:“我还早呢,说起来我最小,你还是操心自身吧。” “你刺激我来着?”赵十八没好气的说:“正经人家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哟。” “火坑还算不上吧?”秦二九狂汗。 “还真是火坑。”楚衍声音低落起来:“没有嫁妆,就什么都要看男人的脸色,什么都做不得主。” 赵十八知他想起了楚大娘,也不知怎么安慰,一行人倒沉默了下来。 走了几步,秦二九干巴巴的道:“孩子大点就好了。” 楚衍长叹:“穷苦人家的娘子就是来这世上受罪的!只盼我早日进学,赚了钱财补一笔嫁妆才好呢。” “你日后的良人能掐死你。”赵十八吐槽。 楚衍脸一红:“不会吧?” 秦二九撞了下楚衍:“实话啊,你看上苏二姐了?” “没有。” “还没有!除了苏大没留心,是个人都看出来了。”赵十八鄙视:“怎么苏大姐你从来不撩拨?才刚是苏大在眼前我不好说而已。” “再乱说我恼了!”楚衍怒道:“没得这么坏人名节的!” “你不承认我们怎么给你支招啊~~”赵十八拖着长音道:“我是近年来成亲无望,苏大很不用我们操心,二九没准都要当爹了。我这是关心你啊兄弟!” 楚衍满脸通红:“这种事不要拿来开玩笑,若让苏大听了去,他必翻脸的。谁不知道他疼妹子疼的跟什么似的!” “再疼他也把妹子嫁与二九了……” “……”秦二九索性停在原地道:“十八,这玩笑是真开不得。原就有人说他们的闲话,你怎么也跟着乱传呢。” “我哪有乱传?”赵十八看了看周围:“你看,周围不是没有人么!我这是关心他。二九你真是墙头草!” 楚衍抿着嘴不说话,这是扭上了。赵十八没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好,好,算我废话。你不喜欢她,我去提亲了哈。” 楚衍气的跳起:“你敢!” 秦二九大笑:“这可试出来了,哈哈哈哈!” 楚衍胀的满脸通红:“他家那个样,能让二姐嫁么?我有妹子我也不愿意,苏家又不是那种没饭吃的人家,仔细苏大跟你翻脸。” “行了!”赵十八笑道:“你考上秀才也勉强配的上了,且加把劲吧!” 楚衍憋的说不出话来,一怒之下甩下他们走了。赵十八在后面很不厚道的笑:“放心吧,来日我替你抄聘礼就是。” 秦二九笑的打滚:“哎哟,日后我们要叫抄书四人小组才是!” 赵十八笑道:“那一日等不得,我们先抄着攒点吧,哈哈哈。” 楚衍听到这话脚底一滑,气的跑的更快了。 48正文 楚衍中秀才了运气啊运气 楚衍心里有想头,被赵十八一戳,坚决不上苏家看书了,理由是不要坏人名声。引来赵十八和秦二九嘘声一片。好在兄弟够义气,没拿这件事去跟希言八。不然希言还真能翻脸,楚家那是神马条件哟。其实要说楚家也不窄,无奈前院租给别人收租金,如今一家多少口人了?全挤在后院,楚衍娶亲了估计就一个单间住,撑死了腾俩单间出来。真是小娘子的四季衣服都收不下。除非是真中了秀才,有了功名才算有筹码。不然真是谁也不好意思提出来。 这么一来,苏家兄妹又奇了怪了:“楚四这又怎么了?” 赵十八和秦二九没串号口供怕穿了帮,只好齐齐摇头:“不知道。” 希言皱眉道:“可是病了?” “估摸着想闭关读书吧。”秦二九找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果然希言一脸无语状:“这小哥又搭错筋了。” “话说,”婉言忽然道:“秦……大姐夫!” 众人:“……” 婉言咳了一声:“你闲着干嘛不在家陪我姐?” “见天对着有什么意思?再说她在家里跟妯娌互相窜门,我在也不好。何况她成天做针线,也不理我。” “做什么针线?”希言问道。 秦二九摇头道:“约了一群族里的娘子,说是一起做活消遣。”说着叹口气:“也是想赚点私房吧。” 婉言嘟着嘴,有点不满了,赚钱的活还要女人来干? 秦二九笑着扬了扬手头的纸:“我也只好抄书了,不然真跟你大姐说的似的,有了孩子了可怎么办呢?” “你们不是没分家么?”希言奇道,这种人家定不会明目张胆的克扣庶子的啊。 秦二九一脸狂汗:“她说要攒嫁娶银子,一月抄书做活,在不劳累的情况下至少能赚三贯。两人就是六贯,吃穿都是家里给。二十年下来你算算有多少?到时候娶亲嫁女都不用看本家眼色的。何况没准那会儿分家了呢。” 婉言囧了,这苏大娘是被凑嫁妆的事惊着了吧?她一月还有七两银子的书店收入呢。不过也不可能真一点零花钱都没有,买衣服啊,人情来往啊,七两银子大约也不够吧。唉,怎么就没嫁个富豪呢?哎哟,她哥怎么就没是嫡出啊,没准能认识更多有钱人呢!啊,不对,根子在苏璨呢。一切都是命!= =||算了,她还是去抄书准备嫁妆吧。 时间一晃就到了过年,嫤言出嫁也有三个月了,不知到底过的怎样,每回问也不说。苏家的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滋没味的。大家也不甚期盼,那一年年底烙印太深,希言也不时想起生母。之后的年份都忙着想赚钱,没认真过。如今没那么严重的经济危机,偏又多了个十三娘和苏小四。芸娘恐怕一辈子都无法习惯十三娘的存在,而十三娘也因为主母的排挤,始终对这个家报有成见。在家里是芸娘的天下,但十三娘也会悄悄用各种方式约苏璨出去幽会。这年头本就不禁女子出门,就算是个妾,也没有天天关在家里的道理。苏璨各种私房补贴,芸娘不是看不到,只是懒的管。还真当她不知道替人润笔抄书能赚多少钱不成? 苏璨也是左右为难,以前看芸娘和冬娘相处的还不错啊。虽然芸娘时不时醋一下,但对冬娘还算照看,也经常见她们一块儿做活聊天。怎么到十三娘这里就不行了呢?他倒不认为芸娘怎么样了,但同样也不认为十三娘不好,只好当她们彼此八字不合。十三娘最初那个下马威实在下的不好,一上来就那样张牙舞爪,芸娘能不把她往死里掐?死结从最开始就存在,并不可拆解。只逼的苏璨史无前例的勤劳起来。 希言被芸娘下了最后通牒,来年春天不管考不考的过秀才,都要结婚!真是的,拖啊拖啊,这都多大了?嫤言前日刚查出身孕,同学秦二九都要当爹了,苏希言这小混蛋还死活不愿意,绝对不能拖下去。芸娘年底狠狠的从苏璨那里截了一笔钱,加上恰好田里的租子缴了上来,到来年春天要能凑齐两百两也差不多了。这里芸娘也有点私心,实际上这年头男孩子娶亲倒也不用花多少,只是这时候花的多,就是希言的私房,日后不算在分家的里头,所以才拼命捞银子,连原本预留给婉言的那一月七八两的书店收入都放了进去。经历了这么多事,芸娘倒真把希言当亲儿了。人都是处出来了呀。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账,谁也瞒不过谁去。偏谁也不好说破,所以这个年继续没滋没味。开春就要考试,希言心思也不在过年上。正月里禁忌很多,书店的生意照例好的离谱。希言索性躲到赵十八家疯狂的啃书,连两顿饭都在人家家解决。还累的婉言去送了一回伙食费,赵家父母死活不肯收,看着婉言真是越看越喜欢。晚间赵十八看着自己一对活宝爹妈无奈的说:“别想了,苏二娘说了,要赶上我们家这家规,她就一根绳子把自己挂房梁上!” 赵家爹妈:“……” 如此欢乐祥和(?)的年过完后,秀才考试正式开始。四人组早已经考成熟练工,家里人都懒的送。就楚家爹娘给他们一人准备了几个笼饼带了去,赵家爹妈还去外头守一守。芸娘和婉言忙着捞钱替希言娶亲,压根就没工夫理。婉言抄千字文已经是闭着眼睛抄的级别,那专卖蒙学的店家每个月都笑嘻嘻的自动来取货,这穿越混的,婉言都想敲死自己,太特么没出息了!真没出息!日后必须得赚大钱!她可不想加入抄书补贴家用四人组!!! 介于四人组考试都是熟练工,当然考完该干嘛干嘛。希言被摁着抄他自个儿的聘礼,还加上婉言一份。赵十八等人也在奋笔疾书,问也不说是为了做什么。四个人一面麻木,一面又期盼的等着消息。直到四月放榜,终于传来喜讯。楚衍他过了! 希言一脸便秘状:“我学的不比他差啊啊啊!!!” 赵十八继续用头磕桌子:“那个狗屎运的混蛋,请客!必须请客!” “去樊楼!”秦二九咬牙切齿:“不宰他一顿难消本人心头之恨!” 楚衍:“我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 “滚!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希言羡慕嫉妒恨鸟。 婉言撑着胳膊笑:“莫非考官是颜控?” “什么叫做‘颜控’?”赵十八问。 “就是只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啊啊啊?你是说考官他他他断袖?”赵十八大喊:“这如何了得?” 楚衍气的直踹:“你一天不胡说会死?” 婉言拿起一把折扇,往楚衍下巴一挑:“小郎,你就从了人家吧。” 秦二九直接滑到桌子下去了,希言也绷不住肩膀直耸,赵十八爆笑:“天下才高十斗,我们二娘独占八斗!哈哈哈哈哈!” 楚衍气的半死:“你们这群混蛋!” “哎呀!”嫤言恰好进门看了个下半场:“我们二娘总算报仇了。” “大姐你怎么来了?”婉言扑了过去,伸爪子戳肚子:“怎么一点没变大啊?” 嫤言笑笑:“还早呢,话说你们今天真热闹啊。” 秦二九指着楚衍说:“他中秀才了,我们四人中的独一份。才得意两句,就被二姐欺负了。” 嫤言笑道:“这可叫活该了。” “大姐你也这么说?”楚衍气到无力:“哪有这么说我的?我凭的是真!才!实!学!看他们怎么编排的?气死我了啊啊啊!” 嫤言从来不是厚道的主,很不客气的道:“来日拜座师,可还得送把匕首。” 楚衍泪奔:“大姐你怎么也这样!” 秦二九抽抽嘴角:“你这秀才真是自己考的?” “干嘛?不兴人运气好啊?”楚衍炸毛。 秦二九无力道:“你觉得苏二娘的大姐比苏二娘贤良淑德多少?” 嫤言听到这话伸腿一踩,只听秦二九惨叫响彻云霄。众人再次爆笑:“苏大,你真心不用担心妹子被欺负了,哈哈哈哈哈。” 楚衍乐了:“哎哟,这才叫报应呢。” “我等着你报应呢!”秦二九往婉言方向抬了抬下巴,正中楚衍死穴,楚衍完败。 笑闹过一阵,众人依次坐下喝茶吃点心。婉言又问:“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嫤言道:“娘娘托了人去叫我回来,说是替大哥找们亲事,娘娘呢?” “出门了,说给你买什么来着?” “棉布吧。”希言接道:“说是做小衣服的,我也不大懂。” “哎呀,可不用买。”嫤言道:“他家兄弟姐妹多,好多旧衣裳,我捡了两箱子呢。小孩子长的快,看起来也不差。” “你捡那个做什么?”秦二九皱眉道:“家里总有份例的。” “横竖她们嫌弃占地方,小孩子大些再穿新衣裳,我们省俭出来的,大了穿更好的不好么?小孩子都不懂。” “那可不一定。”婉言不赞成:“万一族里的孩子日后笑我外甥怎么办?” 嫤言哼哼两声:“我一肚子圣人言正没处使呢!” “……”希言默,果然是常年用圣人言吵架的姐妹,真是不用人担心= =||。 秦二九家的当家做主的从来就是他媳妇,所以他也不说话了。 等芸娘回来,赵十八和楚衍知道人家一家人有私房话,识趣的退了。芸娘随口指使婉言道:“去送送你十八哥和四哥。” 婉言耸耸肩,跟在赵十八后面出了家门,没走两步赵十八就一溜烟不见人影,婉言奇道:“这赵十八干嘛呢!?” 楚衍摇头:“不知,明日我请苏大他们去樊楼,你也去吧,我记得你喜欢吃蟹来着。” “好兄弟!”婉言拍拍楚衍的肩膀说:“我不会宰的你太狠的!” 楚衍笑笑,从包里掏出了一叠书来:“复习时顺手抄的,都是蒙学内容,我如今考过了要换书,这些送你吧。” “送我干嘛啊,你拿去卖多好。”婉言接过来翻翻:“新抄的值钱呢,又是新出炉的秀才,你该盖个印,那些人图好兆头都买你的书。” “你看着办吧。” “那我卖了把钱给你哈!”婉言嘟着嘴道:“怪道请我吃饭呢,原来是使唤我来着。明朝定不替你省了。” 楚衍:“……” 49正文 苦逼集体苦逼 婉言是个时常卖书补贴家用的,书店的店员跟她真的很熟悉,并常拿她当卖书的噱头——京华女学的学生呢!这样有些想把女儿培养好的人家就会买了。重点是婉言的字嘛,虽说还是不错,但跟那些正经的秀才那是没法比,字形漂亮却缺了些所谓的根骨。解决这个问题基本只有两条路,一:练习;二:天赋。不巧婉言天赋不算顶高,所以虽然练习还算勤快(被迫的)进步却十足的慢。真是好彩她不用考科举啊!读书这玩意真心看八字啊! 婉言把楚衍的手抄本往柜台上一丢:“小丁哥,好货!” “好咧~”店员小丁哥扬着一张大笑脸迎了出来:“二娘又来了?最近可真勤快。” 婉言道:“这回可不是我的,新鲜出炉的秀才抄的书,托我来卖。你可别糊弄。” 小丁哥接过书一看:“若是秀才,怎底无个印?这样我也好说话些。” “上头不是有名字么?”婉言指着封面道:“新秀才是真是假,都是发了榜众人知道的。怎么做的假?” “这倒不是怕作假,我们也是老熟人了。只是盖了印好看些。”小丁哥翻着内容:“哎呀,这是诗集呀?恕我直言,可真比二娘子你抄的千字文值钱些。” 婉言一嘟嘴:“知道拉!”她这不就是知道她抄了诗集也少有人愿意买,才跑去抄蒙学的嘛。但凡读到诗集的,多少有些鉴赏力,便是字写的不好欣赏水平也不会差,所以她才懒的卖力不讨好呢。她主攻乃蒙学和佛学,咳,中年妇女看佛经神马的,只要字大且工整就好。笔锋笔力那奏是浮云呀浮云。 卖了一叠书,揣了一叠交子,一面走还一面想:这楚四还有点商业头脑哈,用上好的纸张,钉的又细致,果然值钱。等她的字能抄诗集的时候,她也这么干! 回到家,四人组又在院子里戳着了,婉言看了看天,春寒陡峭,也真不怕冻着。走近亭子把交子往桌上一拍:“喏,楚四,我替你跑腿回来了。三本李商隐的诗集,一共八贯银子。店家给的是交子,够你今晚请客使了!” 楚衍脸上一青一白:“你真卖了?” “那是!”婉言一脸得意:“本娘子出马,还怕卖不掉?保管同类型最高价!我可是货比三家来着。” 赵十八再也忍不住捶桌大笑,哎哟,可怜楚衍那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哟,苏二娘完全没开窍嘛! 婉言莫名其妙:“干嘛?” “你没读内容?”赵十八笑问。 “哈?粗粗看了啊,什么巴山夜雨涨秋池之类的。怎么?我明年的课本!?” 秦二九笑道:“你也好歹背一背再卖啊,如今女学生喜欢李商隐的多呢,背好了你好与她们说话。” 婉言翻个白眼:“我又不用考秀才!你们几个有毛病!”说完走了,到了半途又折回来:“楚四你们吃饭别忘了叫我哈,我去做一下针线,免的考试不通过。” 赵十八再次捶桌大笑。 楚衍呕了血,他抄的半死,还特特请他大姐装订好的,居然……居然被这样卖掉了……他真心不想要这八贯钱啊!泪流满面。 希言见状,眯着眼睛问:“你们闹什么!?” 秦二九悄悄道:“楚四真想跟我做连襟了!” 希言一拍桌子:“楚四你想死是不是!?” 楚衍缩缩脖子:“你干嘛这么生气!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不是好事嘛!” 希言被这句话一噎,是啊,人家追你妹子,你急什么?唉不对!“京城秀才可不值钱!你求她,她要是答应了,住哪儿啊?你家还塞的下啊?” “难道我就不用娶亲了啊?”楚衍翻个白眼:“我家还空着一间屋呢。” “一间屋够干嘛的!?” “又不是一辈子都这样,我娘娘现在拿着前院补贴家用嘛。再说我以后也要进学的。” “你能保证你进学?你要是进不了学,二姐跟着你吃西北风啊?”希言没好气的说:“一边凉快着去!”兄弟只是兄弟的时候,当然很淡定的说英雄莫问出处。当穷兄弟打亲妹子的主意时,兄弟就可以滚了。 “我保证让她过的好,如何?” “不行!”希言斩钉截铁的拒绝:“秦二九家还有祖产呢,你们家怎么算?房子收回来自己住,这是宽敞了,却又没收入了。留着出租你们挤的半死,我虽是个男人,却也知道这妯娌离的太近了没法处!二姐还嫡出呢,你让她嫁的还不如大姐好,我日后要不要做人啊!?” 楚衍被说的低了头。 秦二九也不好说话,他怕被嫤言掐死。赵十八只好出来打圆场:“二姐可不是个靠男人的性格。” “呸!”希言怒道:“她有本事是她的事,男人能不能养的活她是男人的事!莫不是说她有本事男人就可以没钱了?那我还不如让她坐产招夫!楚四我告诉你,两条路,要么中举,要么当做这事不存在!不然我翻脸了。” 第一次被这样明目张胆的鄙视,楚衍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是将心比心,他要有亲妹子又有嫁妆,也不会愿意把妹子嫁入自家这样的人家。越是这样无法反驳的话,越让他无力。大家嘴上都说着莫欺少年穷,可谁又愿意自家人受苦的?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干嘛不选少年富?他不也痛恨家里的情况,致使大姐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受苦么。秀才娘子又如何?大哥也是秀才,大嫂过的什么日子?果然是中了秀才,便轻狂起来,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么一想,心里越发难过了。眼泪扑扑的往下掉。 赵十八那是感同身受,要今天是他看上了婉言,也是这样的结局。或者说他看上除穷的没饭吃的人家的女儿,都是这个结局。却夹在俩兄弟之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得默默递了块帕子过去。 希言硬着心肠撇过脸去,爹爹靠不住,他才是一家之主,他不能肆意妄为。 秦二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是没忍住说了句:“这还得看二姐吧?二姐不同意苏大同意也白搭。二姐要……咱们也拦不住呀。”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楚衍又想起被婉言卖掉的心血,哭的更凶了。 希言顺着楚衍的视线望过去,看着桌上那几张交子,差点没憋住笑场。 赵十八就直接笑了:“好了好了别哭了,你都快及冠了,怎么这么孩子气啊。” 楚衍一抹眼泪:“你才孩子气呢!” 希言讪讪的道:“对不住,刚才说话急了些。” “不怨你,我到这会儿还心疼我大姐呢。”楚衍有气无力的道:“我娘娘也是厉害了些,你们家阿婉真受不起这个委屈。” 说的再可怜,希言也不敢松口。同母妹嫁的虽然是庶子,但那也是官宦人家啊,还不是穷官。异母妹倒嫁给穷秀才,这话能听么?何况秦二九还不至于连秀才都考不上,过的两年楚衍的优势越发没有了。他万万松不得这个口,再说他跟婉言又不是没感情。作为长兄的基本责任感,希言绝对是过剩,而不仅仅是不缺。 大家被这件事闹的都没了兴致,也不想去樊楼搓一顿了,到了将近辅食时,各自回家各找各妈去了。婉言从昏天暗地的绣活中爬出来,见人已散场,不乐意的大喊:“你们怎么这样啊!不是说好了请我吃东西的嘛!说话不算数啊你们!” 希言看着婉言那一脸天真的表情,无奈的道:“楚四有急事走了,近些日子怕是会少有来我们家呢,这一顿日后再说吧,你若实在想吃,我今晚便带你去如何?” 婉言十分不乐意:“哼哼,谁稀罕,我还有私房呢!” 希言笑笑,赶紧转移了话题。 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没想到次日其余三人再次齐聚苏家。婉言一回来看着愁云惨雾的四人组:“这又是怎么了?” 赵十八挂着两包大眼泪道:“我们家闹分家呢。” “啊!?分家!?分了家你们家岂不是要缴税?”又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啊!这帮人舍得? “略看的过眼的娘子一听是我们家就直接拒了,这都第二十八回了,我娘娘受不了,撺掇着分家。我爹爹娘娘就我一个啊,这会儿还没成亲,急疯了都。” “这是好事啊,那你哭什么?” 秦二九无奈道:“第一,未必分的成。第二,重点是他被据婚二十八回。” “噗!”婉言没憋住。 “你还笑!”赵十八悲愤了。 “要不你娶蔷薇吧,多好一孩子,只要给糖就开心了。” “苏二娘,你太幸灾乐祸了哈。” “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四人组没人笑的出来= =|||。苦逼的楚衍和赵十八哟,说亲一个比一个困难,赵十八尤甚。楚衍好歹顶着个秀才的名头,只要不盯着婉言,基本还是没障碍的。可他还就认准婉言了,憋着气考举人呢。 这边正郁闷,忽然嫤言挺着大肚子跑了回来,进门一句话没说,哇哇大哭起来。 50正文 婉言的想法男人靠的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婉言惊的跳起:“这是怎么了?” 秦二九也奔了过去,扶着嫤言进屋:“发生何事?哎,你别这样哭啊,仔细孩子!” “你就关心孩子,不关心我!”嫤言哭的更厉害了。 “没有没有,都关心,都关心。”秦二九一下子就急出了汗。 芸娘听到动静也跑出来急道:“你别哭啊,哭什么呢?怀着孩子呢!年轻人真是不经事,快收了泪吧!” 嫤言见到芸娘,一把推开秦二九,就趴在芸娘怀里大哭:“娘娘!呜呜,娘娘,你不知道她们多过分。三四婶①的爹爹死了关我什么事?居然怨我们家拖了婚期,三四婶才跟着拖,这会儿爹爹死了要守孝,几个嫂子都怨在我头上了。这样的冤枉事我才不认呢,我过门都多久了?分明是三四婶娘家磨蹭,明知道不好了还要硬是要凑齐二十台嫁妆,与我何干?我再不跟他过了,呜呜呜……没事聚在一起阴阳怪气的,打量我不知道他们背地里说我清高呢。我怎么就清高了,不就是不奉承她们嘛。大家都是妯娌,我凭什么啊?呸!” 婉言一听,得,啥也不用说了,妯娌婆媳的事说不清的。她撒腿就往外跑,赶紧请大夫是正经。跑的快断气了,才拦住一辆马车,直奔上会给他瞧病的大夫家去——自从治好了婉言,苏家就颇为迷信此人。拉着老大夫又直奔回来,嫤言已经哭的打嗝了。 大夫赶紧开药安神,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嫤言才安静的睡去。希言叹了口长气:“这叫什么事啊!”不是妹夫欺负人,说妹夫都没辙,秦二九还担着委屈呢。 婉言揉揉太阳穴:“我说,去大相国寺拜拜吧,最近怎么尽不对劲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 “瞎扯吧,我那会儿病的时候,你求什么符啊?”婉言不客气的吐槽。 希言眼神乱飘。 婉言倒还记得中心思想,扭头问秦二九:“这到底是怎么了?” 秦二九耸搭着脑袋:“我也不知,大约是人多事多吧。唉……” 婉言抽抽嘴角,莫非是传说中的孕妇情绪不稳!? 不多时,秦家娘娘使人来与秦二九说:“接了新妇回去吧,都是女人家嘴碎,已经训过她们了。” 芸娘冷笑:“这话谁不会说呢?我倒要问问,怎么就是我们家拖了时间了?我竟不知办个定好的喜事还要几个月的时间,这是嫁太子妃呢?” 秦家老仆脸一红:“并没有的事。” “我却不敢放女儿回去,你们家还是等你们家的祖宗进了门,再让我家女儿去磕头好了。免得又碰上些有的没的,你们不心疼孙子,我还心疼外孙呢!” 老仆不好接话,只能看着秦二九。 秦二九憋了一肚子气,哦,我不在家你们就往死里欺负我老婆是吧?靠!却又不好不给嫡母跟前的老人面子,遂笑道:“妇道人家愿意在娘家住几天也是有的,且让她散散心吧。”内心却想,什么时候才能跟赵十八一样闹分家啊!混蛋! 老仆左右为难,今天这事还真是女人家说话没把门。只不过说实话,嫤言的嫁妆是轻了些,被人看不起也是有的。所以嫤言日常也不跟这群人混,多数跟族里稍微穷点的娘子在一起玩。这么一来,家里几个亲妯娌更看不上她了。又说起昔日合拍的未来三四婶,不免就带出了点来。 嫤言又傲气的很,家里的长女,自幼也颇受了些宠爱。跟嫡妹是真处的不错,就算芸娘偏心眼,谁家爹娘不偏了小的去呢?这也是人之常情了,她自己都经常憋不住疼一疼小的嘛。她画也画的好,字也写的好,针线更是漂亮的很,人长的就不用说了,鹅蛋脸大眼睛,怎么都算美人啊。往日在女学里,先生都是尽夸的,这方面婉言压根都放弃跟她比了,那自信心能不膨胀么?居然因嫁妆和出身被人看不起,啊呸哟,你算老几?姐嫡母还没看不起过姐呢! 嫡出的儿子自然找的是嫡出,庶出自然找的是庶出。秦二九前头还有个庶兄,其妻低调的恨不得隐在尘埃里看不见。虽然长相还行,但畏缩样子太破坏气质了。哪里比得过嫤言的神采飞扬?几个嫡出的妯娌便看不大惯,庶出就要有庶出的样子嘛,虽然有庶姐的,在家里也不能不给面子,不然会显的十分没教养。但大家族里嫡嫡庶庶的,代表着她们不自觉的卷入了亲爹争夺战,彼此的阵营隐秘又坚定。表面上一团和气,底下却没事喜欢刺几句。嫤言正揣着包子,受过几次委屈都忍了。今天是恰好让她找到了爆发点,一怒之下就冲回了娘家哭诉。 几个妯娌也并不怕,秦家娘娘也是意思意思训过她们几句就算完。好在秦家娘娘不傻,能把嫤言养成这幅得行,在家里就肯定不是憋屈的。遂也派了个心腹去接。不曾想芸娘给扣下了,话还说的这么难听。秦家娘娘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也赌气不管了。 嫤言如今跟着芸娘睡,苏璨被撵希言屋去了。在家休养了几天,心情好了很多,又觉得跟那帮没文化的计较挺丢脸的。何况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怎么办呢?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呀。所以等秦家再次使人来接的时候,憋着气半推半就上了车。芸娘打发了好几包礼物,算是给嫤言做脸。回头四人组再次相聚于苏家,各自看书看的疯魔了一般。四个人,四种家境,却只有一条出路——科举改变命运! 天气渐暖,希言等人索性在院子里扎了根。婉言抱着个大纸盒子回来,放在秦二九面前道:“我做的小衣服,你带了回去吧。再有前日家里进的《笑林小集》我抄了一本,以及我近日自己编的笑话儿都在这里,你带回去与大姐看着玩吧。” 秦二九道:“累你操心了。” “呸,我还说我姐累你照顾了呢。” “我们二姐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赵十八笑道:“难为你也肯做针线?你先生今儿欣慰的哭了没?” “这叫做做脸!”婉言又冲着楚衍道:“娘家人多送东西,这是告诉夫家人娘家有人看着呢!你们家给微微姐送东西了没?” “送了,大嫂二嫂时常照看呢。”楚衍道:“你怎么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 “学里有人跟我说的呗。”她的同学别的或许缺,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必不缺的,逮一个来问就是了:“对了,你对外人可要说是娘娘给了啊?我年纪小,压不住场呢。” “你倒不邀功!”秦二九笑了。 “我的针线她苏大娘认不出来?” “我们二姐怎么就这么能干呢?”赵十八叹道:“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去!” 这话是朝楚衍心里捅刀子呢,果然楚衍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秦二九却叹道:“大家族不易居,依我说竟还是找个小户人家吧。只要肯干,哪怕穷些呢。没得受这些活气。”婉言从来说起恋爱嫁人是脸不红心不跳,这帮人也都不忌讳了。 希言冷冷道:“也不是人人都不分家!” 婉言倒是接过话头:“我见当官的分家好少哦!日后必不嫁当官的人家,姐夫说的对,那些酸话我可听不得!哼!谁怕穷啊?我不会赚钱不成?稀罕的男人养。” 这话一出,楚衍眼睛一亮。其余三人齐刷刷看向楚衍。 婉言还没发觉,犹自吐槽:“男人靠的住,母猪都能上树!哼!” 四人无语,希言道哭笑不得:“你这是把我和爹爹也说上了?你这口没遮拦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哟。” “干嘛要改?为别人改变我的生活方式,还不如不嫁呢!谁离了谁不活了?”婉言做了好一阵讨厌的针线,心情本来就差。一想起嫤言那叫什么日子哟,更是郁闷的不行。好吧,秦二九他还算不错了,照嫤言的说法也还体贴,人也挺老实,但搁不住家里极品太多。再看看芸娘受的污糟气,十三娘日子又好过到哪里去?更别提那个倒霉死的冬娘了。这女人嫁人就是亏的!亏到底了,她才不要嫁人呢! 所以说楚衍你是真高兴的太早了。 = =||| 吐完槽的婉言心情转好的晃回房间,继续她的零花钱大业。今天要做的是市场调查表,近来生意挺稳当,但也没有更进一步,不行,得考虑考虑怎么提高营业额的事!咬着笔头陷入了沉思。 这厢,希言听到婉言的一番话,心里也动摇起来。婉言她真的受得了大族的生活?当然小官人家也不是没有,这却很难撞到。这些人多数在官学读书,要说他也认识的个七七八八,京里的官是多,但再多那也是有个数的。大官是不指望了,小官也就那么几个歪瓜裂枣的呀。何况多数还早就定亲了。普通市民当然是个不错的选择,比如假如没有变态家规,赵十八家那种就很好。可那些还真不如楚衍知根知底。 再次碰到妹子婚姻问题,希言一个头两个大。只好把楚衍等人赶走,关门与芸娘商议去也。不幸芸娘是个颜控……希言吐了血,他能怎么说哟?芸娘楚衍现在是秀才,三本书能卖八两银子,以后要说穷真不可能穷到什么地方去。秀才还可以做馆,京城牛人多,但牛人多数当官去了。举子多,但请的起举子的人家不多。想奔着科举路上去的家庭不给孩子开小灶怎么可能哟,他小时候还下了学再补一晚上课呢,教他的就是秀才。遇上颜控娘娘,希言完败。 苏璨的意见被他无视很久了,于是希言决定明天他要去秦二九家窜门! 作者有话要说:①:三四婶,就是秦三十四的老婆,就是秦二九他嫡出弟弟的未婚妻。 51正文 嫤言的意见楚衍追人的艰辛之路 次日,希言果然一大早就拎着一大包适宜孕妇吃的东西奔去秦二九家。守门的男仆看着希言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后,赶紧跟同事八卦:“看到没?又是二七少娘子家的,你说这苏娘子一个庶出,怎么就这么受宠呢!” 另一个男仆道:“是前一阵受了委屈,娘家才出头的吧。这算什么?再说了,我们二七少郎与苏衙内要好,没准今日是来看同窗的呢,你上人家家里,好意思空着手?” 同样的想法,秦家的主母娘子也有。看着前来行礼的希言,嘴角直抽抽,这秦家的信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要新妇的娘家人三天两头送东西来人,可真不是什么好名声!暗自下定决心整治一下家里的规矩,她还有女儿要嫁人,还想高嫁呢!心里一阵纠结,脸上还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着人送了希言去见嫤言。 不管什么时候的女人,见到娘家处的不坏的亲人来探望,心情指数都是爆表的。秦二九也很意外:“稀客啊,你怎么往我家跑了?” 希言道:“你家人太多,行动就有一堆人看见,还不如十八家呢。” “十八家还不一样!”秦二九翻个白眼。 希言笑的很不厚道:“我们在十八家玩命读书,不招人眼啊。” “你今天来刺激我的?” “我才是受了刺激来的!”希言郁闷的对嫤言道:“我怎么不知道娘娘那么喜欢楚四?” “什么喜欢楚四?他们几个娘娘一直很喜欢啊。” 希言叹气:“楚四看上阿婉了!” “你才发现啊?”嫤言晕死:“你真跟我同母么?这迟钝的跟阿婉一模一样啊!”说着笑了起来:“不知娘娘当年是否也这样,哈哈。” “啊?你知道啊?” “就你不知道了吧?”嫤言笑道:“娘娘早知道了,我出嫁前,跟娘娘住了几晚还说这事呢。” “那你是没意见?”希言正色道:“阿婉可受不起那个苦。” 嫤言也认真道:“她更受不得那个气!” 秦二九脸一红:“你可真够气性大的!” 嫤言一瞪:“我怎么就气性大了?不许我们庶出的说话啊?有本事当家主的别找小妾啊!哎,不说这个。就是家里吧,每天少不得见几次面,少不得各自比拼暗讽一番。说实话啊,就阿婉那爆炭性格?她要在这样的家里,不打起来才怪!再有,她一贯性格很……怎么说呢,就是不随大流。她喜欢的东西就没一次能跟东京城里的一样。如今流行褙子多少年了?她非不,现在还穿半臂呢。放人家眼里,就是土的掉渣渣。免不得要被人气一气啊什么的。便是小两口原本感情好,夹在娘娘和她中间,时间长了也不好了。” “啊?她穿半臂又有什么事了啊?” 秦二九悄悄说道:“女人事多!” 希言喷血:“你们就这样看好楚四?” 秦二九道:“我也不明白了,你怎么就看不上楚四?” “家里没钱呗,还能有什么。我不是爱钱,可他家娘娘大冬天的在井边洗一家人的衣服,手都冻的通红。我们家那位二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让她拖个地做件衣裳都鬼哭狼嚎的。” 嫤言笑道:“哎哟,大哥你怎么这么笨哟!” “啊?” “阿婉是那种勤快省俭的人么?”嫤言乐的不行了:“她要在那种环境,会做两种决定。第一:逼着男人去赚钱。第二:自己想招赚钱。再怎么样抄书比针线和做洗衣服的苦力值钱啊!” “她老抄千字文,那值些什么钱?”希言不以为然的说。 “你不知道?”嫤言奇道:“我好几块布料都是她私房银子添的呢,别说她攒钱真是一把好手。啊,不对,是捞钱!她字写的又快又好,在女学生里也算难得啦。她蘀人家做一回作业都要收三十文。又有,别人想抄她的作业,一次五文。别人借她的花样子描图,一次十文。别人要送长辈什么礼物,找他出主意,视难易程度二十文到两贯不等!想要什么新鲜玩法,一口价一贯钱!她的鬼主意也多,什么拖拉机?什么二十四点?我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京华女学的学生,有钱的占多数,勾的人家回回上门光顾,你还不知道呢!” 希言和秦二九目瞪口呆:“你这说的是我们家二姐?阿婉?” “我骗你做什么?她还不知道多少鬼主意压箱底呢。我成亲时的那个拼布套被,不就是她想出来的么?你不知道,就前几天,她又想了一个主意。把床单的边往里折,包根绳子。压到棉絮下后,一抽绳子。床单的边就收拢了,这样再到床上怎么滚,那床单都是整整齐齐的,再不乱一丝的。这是专蘀她外甥做的,说是小孩子最喜欢乱滚。你还怕她没钱花?”嫤言呵呵笑道:“没准日后你就是进了学还没她钱多呢。” 秦二九听的一脸膜拜:“哎呀,可便宜了楚四了!” “这可未必。”嫤言道:“阿婉她没开窍呢,学里女学生的兄弟,围着她买小玩意的,不知道多少个明示暗示,她统统不懂。虽说那些小郎也还不懂事,就图她想法多有意思,可阿婉真是半点都不知道呀。我前阵子还跟娘娘说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开窍,这可怎么好哟。” 秦二九这个墙头草,瞬间同情楚衍了。当然惯例要不厚道的笑一笑。 希言满腹纠结,他是真不知道妹子有这么彪悍。似乎这样一来,他舀不出反对楚衍的理由了。他的理由无非就一条,不能让婉言过苦日子。可婉言似乎她自己就能够不过苦日子,男人什么的不需要了都。而且不开窍,为什么不开窍?这个他是知道的,无非就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呗。希言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如让楚四那混蛋得逞呢!婉言总不能真抱着银子过一世吧!哎哟,怎么就有这么不省心的妹子啊! 至此,楚衍追老婆大业,终于在外围取得胜利,获取预赛资格。至于核心内容,所有人都进入围观状态。 于是,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这种场景。 “阿婉,这个好不好看?市场上新进来的小玩意。” 婉言一看:“口哨?没意思!” “阿婉,你看这个呢?你按它尾巴会动耶!” 婉言抽抽嘴角,随便抽了张硬纸,折了个纸青蛙,一按屁股,啪,跳开了…… “阿婉阿婉,你看这个!下面点灯,上面可以熏香耶,好玩吧!”知道你懒,这真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呀! 婉言崩溃了:“楚四你最近抽什么疯啊啊啊!这东西我想的!那个混蛋奸商,只肯给我四百文,我记死他了!还有啦,你最近闲疯了是吧?中秀才有什么了不起?只能免了自己的人头税,家里人做事还要缴税呢。你正经考上举人先!想做生意不是你这种做法。唉,你二哥不是做经济的嘛,问他去,小娘子不喜欢这些东西,你斗①了这些来没钱途。” 楚衍:“……” 希言等人被这每日一幕笑的直抽抽,待到婉言进了屋,楚衍奔过来冲赵十八吼:“你个靠不住的,她一点都不喜欢!” “你家阿婉乃史上最难缠的小娘子也!”赵十八笑的气都喘不过来:“你说她怎么就不懂呢?要不还是写封诗词什么的吧?” 希言直接泼了盆冷水:“她会说:楚四,你干嘛给我一张纸?诗集要装订成册才好卖好不好!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噗!”秦二九一口水喷了出来:“像!十分像!” “像你个头,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吧!”楚衍想死了。 “她爱钱,你先赚钱嘛。”赵十八道。 “我直接给她钱,她也不要啊,她百分百会以为我托她买东西!” 希言忧桑的叹口气:“没准她会认为你托她递情书……” “啊?”楚衍大惊:“为什么呀?” “我昨日才知道,”希言十分丢脸的道:“她往日帮人家给你们几个递纸条儿,都是收十文一个的。” “她打劫啊这么贵!”赵十八扶额。 “奸商!必须是奸商!”秦二九拍拍楚衍的肩膀:“加把劲,你家就发财了,这哪是娘子啊,这是财神哇!” “财神不好请!”楚衍无奈的道:“我能想的都想了啊,可她根本就……” 赵十八道:“说起来,我们也算得上一起长大了。” “然后呢?”楚衍急忙问。 “若是别的小郎这么三天两头的送东西,她没准就知道了。可是我们哥几个……”赵十八摇摇头,指着秦二九道:“这位还是逼到份上了才想起来你们大姐没婚配,也是巧了。不然便是我们自己,谁不把那两位当自家妹子看?你瞧,我们几个恰都是没有妹子的,也就你苏大有了。” “谁说我家没妹子?”秦二九道:“俩呢!” “你跟她们说过有十句以上的家常话?”赵十八反问。 “没……” “那不就结了!” 楚衍道:“我说你废话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赵十八一拍手:“就是说,你直接跟她说,你看上她不就完了!绕这么大一圈子,换我也不明白啊!” 楚衍抽抽嘴角:“行不行啊?” “试试呗,好女怕缠郎!”赵十八心道,要不是哥们的妹子,我还有更坏的招呢。 楚衍心道:也是,死就死吧!总比三个月了,被人误会成想做生意强啊! 说干就干,楚衍奔到婉言的房门口就问:“那个,阿婉,能出来一下么?” 婉言跑出来问:“又想要我鉴定什么?” 楚衍未语脸先红。 婉言心想:这是干什么哟?难道楚四想做情趣用品!? 结果楚衍鼓起勇气给了婉言一个大炸雷:“阿婉,我喜欢你,嫁我吧!” “啊!?” 作者有话要说:①斗,进货的意思 52正文 楚衍的招式太流氓了! “楚四……”婉言痛苦的喊。 “嗳!” 婉言一脚就踹了过去接着咆哮:“你个神经病啊,哪有追小娘子表白跟求婚放一块儿的啊?白痴!”说完转身把门一关,发出巨大的响声。 楚衍被震的一愣一愣的,无助的回头望着已经笑趴下的三人,火冒三丈:“你们三个大混蛋!” 秦二九道:“我们一个是她哥,一个是她姐夫,你的火冲十八去吧。” “呸,我还是她干哥哥呢。” “我怎么不知道?”希言反问。 “啊啊啊,你们想办法啊!!” “再去啊!”赵十八道:“反正已经这样了。” “这样啊?”楚衍又摸到婉言门边喊:“那我先只追你行不?” 婉言吐了血,认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楚衍是个二货呢!拉开窗子探出头来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为什么呀?” “我还问为什么呢?你追我我就答应啊?想得倒美!” “那我天天追行不?” “行啊,悉听尊便。”婉言淡定的要死,从前世到今生,追姐的人海了去了,多你一个也不多。所以说,我们婉言也不是不开窍,她是没看上同学的兄弟,然后果断的无视了。至于楚衍?唔,小帅哥的表白……嗯,那就算他挂个号,留校观察中。所以说长的好就是占便宜。 事情好像有点进展了?这是同意了一半儿了?赵十八遗憾的叹了一句:“唉,我好戏还没看够呢!” “别担心,好戏在后头。”秦二九道。 希言对这几个损友表示无语。 楚衍苦着脸道:“你们说这她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啊?” 三人齐齐摇头,女人心那是海底针呐!所以说出主意的人多了就是这点不好,主意一堆,关键时刻,一点用没有。楚衍惆怅了。 楚衍是真不会追小娘子,他本就长的好,打小就是小娘子们围着他打转,都不用花心思,随便拿个什么送人,就可以让人家脸红心跳。问题是婉言她不吃这一套啊,她鬼主意那么多,东京城里卖的小玩意能打动她么?小娘子们倒是百分百喜欢首饰,重点是这玩意楚衍买不起。所以追小娘子,果然是高帅不够还得富。不富的怎么办呢?楚衍使出了终极招式——缠。 反正婉言她们家长辈已经是没意见的,物以类聚,苏璨当然喜欢读书人,当初他也是秀才身份娶的芸娘。当然当时苏家的家境比楚家强太多了,虽然苏璨没有楚衍长的好。可即使在东京,秀才那也不是遍地都有。楚家能出两个秀才,已经算了不起的事了。做人也不能眼光太高,老盯着那些一门三进士父子两翰林的传说不是。所以大家长没问题,芸娘颜控,嫤言希望婉言过的自在,居然在宋朝创造了一个极类似21世纪的环境。从此楚衍风雨无阻,是上学送下学接,休沐日走哪跟哪,缠的婉言都想上吊。 婉言一进校门,李六娘就暧昧的笑道:“又送来了?” “不知道发什么癫!”婉言咬牙切齿的说:“阴魂不散了都!” 蔡九娘娘也笑道:“多好啊,如今他是秀才了呢,过得几年中了进士,你可就有凤冠霞帔啦。” “啊呸!秀才离进士十万八千里呢!”婉言气呼呼的说:“还有,昨天我被他挖坑埋了!” “怎么说?” “他假惺惺的拜托我去卖书!结果书店的小丁哥居然以为我定亲了。理由是,不定亲怎么老帮着楚四那混蛋卖书呢?还不是怕楚四吃了亏!我去!”婉言炸毛了:“我哪有定亲啊啊啊啊!” “呃……你们还没定亲啊?”程十六娘干笑:“我以为就差你上完学成亲了。” “哪来的谣言啊?”婉言咆哮。 “那个……那年你不是病了么,然后他如今又跟着你。大家都说天作之合什么的……” “有没有搞错!?”婉言道:“他看上我而已,我还没答应呢!” 李六娘道:“我看你认命吧,他天天跟着你,全东京都知道了。谁好意思上你家提亲啊。我看楚四郎也不错嘛。” “不要!” “你到底不喜欢他哪一点?”很好,蔡九娘也来了。 “招桃花。” “哪有!!”蔡九娘道:“你不能说他招人待见就是招桃花,那你还招呢!十六娘她哥前一阵还围着你打转呢。” “那是想让我想小玩意!” “呸哟,特特介绍你替她家抄经书,绕那么一个大圈子呢?” “……唉,换话题!”婉言话未落音,先生来了,话题被迫结束。 放学的时候,楚衍等在校门口。跟婉言一起走出来的女学生一哄而散。蔡九娘还挥挥手绢:“我们先吃东西,等一下去你家借书啊!” 婉言:“……” “阿婉,别走路中间,日头太大,过来走树底下凉快。”楚衍笑的一口白牙。 婉言无力:“你可以不跟着我么?” “不是你说让我‘悉听尊便’的嘛。” “现在我反悔行不行?” “不行哦,信誉不好会影响生意。” “滚!好久没有人来找我做生意了!” “呵呵,休息一阵也好。”楚衍内心暗爽,跟人跟对了,以往来找婉言做生意的都是些什么人哟!打量他不知道那帮人打什么主意呢。那几个狗头军师,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我自己的方法呢。看,苍蝇被赶走了,啦啦啦,啦啦啦~~ 婉言长叹一口气,无奈的往回走。 路上街坊打招呼:“哎哟,楚秀才又去接苏娘子啦!感情真好~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酒啊?” 楚衍那厮居然笑的十分灿烂:“很快,很快!” 你妹!婉言怒道:“什么很快?没有喜酒!” 街坊咯咯笑道:“矮油,苏娘子别害羞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用害羞的。” “我没害羞,我才不嫁他!” 街坊扑哧一声笑道:“好,好,不害羞,不嫁他不嫁他。”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明显的逗小孩的样子。 婉言抓狂,等街坊走后抓着楚衍的衣领道:“楚四你再跟着我,我要你好看!”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哎呀,那小两口居然还打架了!要不要劝劝?” “劝你个头,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楚家小四好八字啊,苏娘子长大了比小时候还漂亮了呢。” “就是活泼了点。”这位想说泼辣吧!? “活泼点好,活泼点才有味~~”声音渐渐飘远。 婉言想哭了,于是果断大哭!楚衍慌了神:“你怎么了?刚才扭到了?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了?” 婉言推开楚衍,泪奔而去。楚衍在后面追:“阿婉你慢着些,仔细摔了。” 路边还有声音隐约飘来:“咦?楚秀才欺负苏娘子了?” 婉言听到哭的更大声了。 回到家的婉言,冲进房间,把门重重一甩,然后趴在地板上嚎啕大哭。楚衍上气不接下气的跟着跑进来,就被希言等人围住:“什么情况!?” 楚衍气喘吁吁的道:“才刚在校门口,呼,碰到,呼,那个街头的陈大叔了。他逗了下阿婉,问我们什么时候摆酒,她就恼了。一路跑着哭回来。” “耶!?”赵十八重重拍了拍楚衍的肩膀:“这是害羞了?好兄弟,快成了!不错啊,你真能耐!” 希言抽抽嘴角:“这是真恼了吧!?” “无事无事,”秦二九道:“小娘子嘛,一时恼一时好的。楚四,赶紧去递帕子。” “她关门了。”楚四用袖子扇着风道。 “她那是拉门,没扣上,你拉一下就开了。”赵十八道。 “也对!”楚衍抹抹汗,掏出一块帕子攥在手上。果然门一拉就开,婉言哭起来还和小时候一样。楚衍一见就笑了:“今天我可没带松子糖。” “我才不要你的松子糖呢,滚!” 楚衍拿起帕子替婉言擦眼泪:“乖啊,不哭了。哭伤了嗓子不舒服。” 婉言要肯配合那也不是苏婉言了! 楚衍也是对付习惯了,只管耐心的围着她绕,一边绕一边擦眼泪。婉言是性格彪悍,不是体力彪悍。她一个小娘子是绝对不可能抗的过楚衍的,三五圈之后撇撇嘴,更委屈了,楚衍你又来这一招!哇哇大哭。 介于婉言哭声的分贝从来就很恐怖,希言在院子里都受不了:“这楚四还是加把劲,赶紧把这魔星弄走吧!” “噗!”赵十八喷笑:“这话要你们二姐听了,非咬你不可。” “咬我不给她嫁妆!” “晚了,”秦二九笑道:“我家那位四季衣裳都做到冬天了!” “咦?嫤言?”希言道:“她怎么在做这个?不怕累着,你也不管她?” “也没那么夸张,”秦二九道:“闷着更不好,她们几个妇人凑在一起,一面聊天一面做活。做一阵约着去外头逛一阵吃东西,回来打打牌再做。她手本就快,这么久了也就一季一套,冬装才开始呢。” “我怎么就没个姐姐给我做衣裳啊!”赵十八嫉妒鸟。 “她说再不让二姐与她一样,嫁妆备的匆忙。二姐还有一阵才念完书呢,细细做了,留了余地,到时候改一改尺寸便得。” “哎呀,这可说不得。”赵十八笑道:“二姐正恼呢,再要提起这一茬,今晚非嚎到半夜不可。咦?不哭了?楚四厉害!” 哪里是楚四厉害?是婉言没吃辅食,她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婉言哭起来太具有杀伤力鸟= =|| 53正文 家常 过渡章节 所谓烈女怕缠郎,很多时候不是女孩子本身不够坚定,而是周围的人太不坚定了。人都是八卦的,多数时候一个女孩子被一个男孩子缠的时候,只要那个男孩子没有极端猥琐,女孩子的同学闺蜜之类的,就会不停的在她耳边八卦。假如这个男孩子条件还不错的话,八卦更是容易出现一面倒。假如这个男孩子不巧跟女孩子同一个生活圈那就更容易了,几乎没有人会说这个男孩子的坏话。时间长了女孩子也不得不妥协。脑白金的广告这么恶心,到过年走亲戚时,爪子还是忍不住伸手拿起丢入自己的购物篮。我们称这种事情叫做心理暗示,或者说是洗脑。 婉言本身也并没有很讨厌楚衍,这么多年亦兄亦友的关系维持下来,本来就相处的不错。楚衍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婉言,大约?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吧。反正不知不觉间,他就喜欢逗着婉言玩了。开始是纯粹逗着玩,后来是有意识的找存在感。算是喜欢你就欺负你的原始版本。无奈婉言过于凶残,两人掐架的时候多过于“欺负”,反而是楚衍比较容易被欺负。等到楚衍明确自己喜欢人家时,又不好说出来。没有功名,一切是浮云。所以一面撩拨着婉言,一面也把心思藏在内心深处。不幸有损友几只,全给抖落了。憋着一口气居然考上了秀才,追求的原始资本积累完成,索性开始马力全开的追求。 苏家搬到这个街区来已经蛮多年,又做着生意,跟大家接触都挺多。该熟悉的人早就熟悉了。楚家是这里的老居民,各位长辈也是看着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形式,的确很容易触动大家内心的柔软处。别说婉言了,就是芸娘在与街坊日常的接触中,都被灌了两耳朵关于楚衍的好话。原本就满意,现在更满意。只不过程序没在走,被问到这种话题的时候含糊其词。大家也知道婉言还在念书,何况嫁女的也好娶亲的也好,都要时间准备。也怕婉言恼羞成怒,在婉言面前开的玩笑已经带了克制。就这么着,还是把婉言磨的认了命。 现在婉言已经从最开始对楚衍来接她的抵制到习惯。认命之后的婉言脸皮恢复了常态,当蔡九娘等人再调侃她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很淡定的说:“你们这是羡慕嫉妒恨?” 蔡九娘等人扼腕,这个混蛋从来不是善茬啊不是善茬! 芸娘开始还以为婉言不喜欢楚衍,于她而言,楚衍做不做女婿都无所谓,不反对不支持,一切以婉言自身的想法为主。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婉言渐渐和软起来,芸娘也自以为了然——哎呀,我们家阿婉还有害羞的时候呀。大致知道情况,她也就不操心了。 如今让她操心的根本就不是婉言,楚衍那是看着长大的,喜欢吃蕹菜不喜欢吃萝卜菜都被摸的一清二楚,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希言的婚事。希言也认命的相亲相亲再相亲,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妻子,只能模糊的给一个大概的印象。 但凡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没要求其实就是最多要求。这亲相的芸娘都很崩溃。再一次相亲失败归来,芸娘有气无力的对赵十八说:“你家可有姐妹未嫁?” 赵十八抽着嘴角摇头:“大姐二姐就没有同窗?” 芸娘道:“大姐要好的基本都嫁了,二姐要好的还在念书,家境又太好,怕般配不上。” 婉言撑着胳膊道:“蔡九娘就挺喜欢大哥的,干嘛不问蔡家相亲?” “蔡家……门第高了点?”芸娘不确定的说。 “高神马啊?”婉言道:“她爹爹七品,我们爹爹六品。我们穷点而已,大哥要中个秀才就齐活了。” “她嫡长女!”希言强调:“嫡长女那是随便嫁的吗?” “她才不算呢,她有伯父的。嫡长女得从翁翁算。”婉言挥挥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喜不喜欢那一类型。你这亲相的,我都替你累!” 这么一说,芸娘就动了心。希言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蔡九娘常见,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要反对没理由,但要答应又觉得怪怪的。相亲的日子太久,他看上的别人统统看不上他,时间长了自信心也有点受打击。最主要的还是有个不怎么靠谱的爹,自己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条件不错的自然奔更好的去了。所以希言叹道:“娘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我明年再考一年!就一年!考完我就说亲。如今都八月了,也不远了嘛!” “不行,你考了好多年了!”芸娘拒绝的斩钉截铁:“我都多大岁数了?我还想看着孙子再死呢。你不能让我没看着孙子就闭眼啊!”说着眼泪还掉下来了。 希言完败:“唉,娘娘别哭啊,我去相亲,去还不成吗?蔡九娘是吧?你先邀媒人才行啊。” 这么一说,芸娘才破涕为笑,立马原地满血复活,十分不符合年纪的以极快的速度再次窜出门去找媒人了= =|||。 婉言叹道:“我估计悬!” “那你说什么?”希言问。 “我随便说说而已……” 希言忍不住给了她一下:“你话能不能别这么多!!” “蔡九娘就喜欢你嘛!”婉言叫道:“多难得啊,尽是看上楚四的,就一个看上你的呢!” “哪有尽是看上我的?”楚衍抽嘴角:“少胡扯。” “怎么就不是看上你的了?就是感叹你家条件差了点,不然早就有人主动问你家提亲了!” “我说你还真不吃醋哈。” “那是,我是什么人呐?心量能那么小么?”婉言咧开嘴笑:“明显不可能的事都吃醋,我也不抄书了,直接卖醋得了。” “你……” “再说了,你家条件不好是的确存在的。”婉言耸耸肩:“她们只好遗憾了去啊~啊~真可怜~” “我怎么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呢= =|||”赵十八狂汗:“我们二姐真有那么点与众不同。” “随大流不赚钱!” “你满脑子都是钱。”楚衍无奈。 “财神不好啊?” “好,必须好!”楚衍狗腿附和。 “真乖!” 赵十八:“……” 几个人闲扯没一会儿,芸娘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唉,蔡家一口就拒绝了。” 希言暗自松口气,还要安慰芸娘:“娘娘别急,你定活到一百二十岁,要带元孙才行呢。” “罢了罢了,被人拒绝也是没法子的事。”芸娘替希言整了整衣领:“我们大郎读书识字,长的也好,总不能让你委屈了。娘娘再找就是。” 希言死命的跟秦二九使眼色——你今天装什么死啊!快点转移注意力!不然娘娘又该伤感了啊啊啊啊。 秦二九接到求救信号,立马冲上来解救希言:“娘娘,嫤言这两日又想吃甜的了,你说她怀的是男是女啊?” 芸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甜的啊,约莫是小娘子?你也莫太急,先开花后结果都是有的。” “那是那是。”秦二九傻笑道:“生个小娘子多可爱啊,要长的像她姨才好呢。” 这话芸娘爱听啊,眼睛笑眯了,还假意客套:“脾气可别像她姨。” “像也没事,”赵十八笑道:“到时候再勾一个楚四就行了!看我们楚四狗腿的!” “滚!”楚四也学上婉言的口头禅了。 几个人又掐做一块,芸娘看着热闹心情彻底转好。希言吐了吐舌头,警报解除! 次日,婉言冲到学校,就逮住了蔡九娘:“我娘娘昨天去跟你家提亲了!” “哇!”李六娘等人马上围了过来:“怎样怎样?这小娘子最喜欢你大哥了!” “她爹拒绝了!”婉言一盆冷水,浇的众人八卦之火灭的彻底。 “好可惜,”秦四娘惋惜:“门第也不远呀。” 蔡九娘红着脸说:“说了你别生气啊。” 婉言挥挥手:“唉,撑死了说我爹爹不晓事呗。” 没想到蔡九娘摇头:“苏爹爹倒还好,我爹爹还说为人有点风骨,女色偶尔糊涂也是人之常情,你们家最近也没什么闲言碎语。” 婉言点头,最近十三娘专心带儿子,没办法,家里不给请人,她一个人看一个孩子是挺累的,估计累的都没工夫勾搭人了。苏璨给私房也没再让人看见,这种事都是一床棉被盖了的事,谁也不深究。这么一来,她就觉得奇怪了:“那是为什么啊?” 蔡九娘也一脸遗憾:“我爹爹嫌弃你大哥庶出。” “啊!?这也行!?”婉言道:“我家没嫡出的儿子啊!” “那也是庶出嘛!” “我大哥真是我娘娘跟前长大的,前儿我大姐还说我大哥跟我脾气更像呢。”此时小妇养的的确是骂人的话,这个养不单指生养,更多的时候指养育。不然大家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皇帝还是小妇生的呢! 蔡九娘叹口气,没再说话。 婉言也挺遗憾的,她跟蔡九娘处的挺好的。难得人家那么喜欢她哥,居然折在这上头。又不死心的问:“要我大哥考上秀才了呢?” “考上举人还差不多……”蔡九娘无奈的道。 集体默,这么年纪小的举人,怕早被人抢了好不好!人苏希言虽然没有楚衍长的那么离谱,那好歹也是小帅哥一枚好不好! 碰到这种情况,婉言也只好遗憾的闭嘴了。再说都没什么意思啦,做不成姑嫂,继续做朋友嘛。何况婉言上辈子烙印还没消呢,在她看来希言年轻的很呐,急什么?纯粹是她娘更年期综合症,瞎操心。 不咸不淡的日子没过几天便到了中秋大节,女学里惯例是放假的。楚衍提了一大包羊肉馅的月饼送过来,然后冲婉言笑的灿烂无比:“今晚我们去逛夜市吧!” 婉言笑道:“好啊!” 楚衍回头看看四周,发现众人离他们都有点距离,悄悄的到婉言耳边说:“可以拉你着你的手么?” 作者有话要说:= =||胃好像中招了,好像起因是那个月饼 月饼啊月饼,你真心凶残,我就吃了一个60克的啊喂!!! 54正文 中秋夜色 阿婉,嫁给我好么? 婉言一挑眉:“不可以!” 楚衍拉住婉言的袖子:“可以嘛!我特意要大姐做了羊肉馅的月团给你呢。有些还是我亲手做的呢。” “亲手做的了不起啊?” “了得起了得起。”楚衍笑的一脸讨好:“别这么小气嘛。” “考个举人来,我就不小气。” “这个难度有点大!”楚衍苦着脸说:“换一个,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呸,我可没让你赴汤蹈火。”婉言叹气:“横竖全天下都知道了,你牵就牵吧。” 楚衍立马顺杆子往上爬,拉着婉言的手道:“我们阿婉的手真软,有福气呢。” “楚衍你干嘛呢!”希言怒道:“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脚!你找打啊?” 楚衍吓了一跳:“你干嘛突然出声啊,吓死人了。” 希言阴测测的道:“你说呢?” “呃……意外!意外!” “故意的!”婉言拆台:“他刚才问我来着,可不可以拉你的手!” “我宰了你!!!!”希言冲楚衍扑了过去,楚衍满庭院的躲:“苏娘娘救命啊,苏大要杀我呢!” “大节下你们几个能不能有点忌讳!”芸娘真是无语,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苏娘娘,这表示我和阿婉是天生一对!” “小四啊,我还没应了你呢!” “啊?苏爹爹明明应了我的!” “考上举人再说!” “……”楚衍泪流满面,还真是亲母女,这话说的! 芸娘不过逗着楚衍玩,见楚衍配合着搞怪也笑了:“你们玩虽玩,嘴里也不能一点忌讳都没有。”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你们大姐说要来散散的,她大着肚子,你们去接一下吧。希言把家里容易绊着的东西都搬开,这个月份可要小心才是。” 众人纷纷应了,便各自散开,接人的接人,搬东西的搬东西去了。 得到拉手令的楚衍拉着婉言的手走在路上去接人,不巧刚走没几步就见到街坊,婉言把手一甩,还是看到了街坊暧昧的笑。吐血,熟人社会就是这点不好,很不好! 嫤言今天坐着马车来的,她在家里被关的发疯,自幼又见惯了挺着大肚子干活的女人,很不耐烦的表示一定要出门走一走。即使娘家婆家一起念,也阻止不了她的意图。下了马车就见楚衍和婉言等在路口,扭头对秦二九笑道:“这么一看还真般配。” 秦二九应声附和,没几句就走到了跟前。 婉言一脸敬畏的看着嫤言的肚子:“好大!比上回见又大了!” “不算大了。”嫤言笑道:“比我嫂子的还小一圈呢,他们都说是个男孩。” “这又有什么说头?”婉言真佩服古代人乱猜男女的情操。 “说是肚子紧就是男孩。” “还酸儿辣女呢,我看你酸甜苦辣都想吃,莫非四胞胎?”婉言笑问。 嫤言哭笑不得:“四胞胎可不好养活。” 婉言吐吐舌头:“保姆请了没?” “请了,又有走街串巷替人浆洗的妇人都来了几拨,个个都说要替我们家洗尿布。”嫤言叹道:“穷苦人家的日子真艰难。” “所以我们要努力赚钱,发家致富!” “是,是,我们二姐日后一定发大财!”秦二九笑道:“财神娘子,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不是该你拿来好吃的么?” “我们家的月团你又不爱吃,就爱吃楚四家的!”秦二九调侃:“日后年年得吃了。” “以前也年年得吃好吧。”婉言翻个白眼,是个人都要调侃她,这帮人真无聊! 嫤言一面踏进家门一面问:“可换了庚帖没有?” “啊?我不知道啊!” “你个糊涂过日子的!”嫤言又问楚衍:“你知道么?” 楚衍也摇头:“没听说。” 嫤言哀叹一声:“这两人日后怎么过日子啊!”只好进了家门,跟苏璨芸娘问好后,直接问芸娘:“娘娘,他们俩换了庚帖没有?” “早换了,不然也不能让他们日日腻在一处啊,多不好听。”芸娘道:“楚家正腾房子呢,你不说我还忘了。”说着芸娘就问楚衍:“你娘娘说日常你要看书,不让侄子住你楼上,便让你侄子住了旁边。日后是个什么章程?你娘娘说至少要给你再腾一间房出来呢,你是要楼上还是要旁边?” 楚衍想了想道:“楼上吧,他们几个再住不得楼上,我都怕我的天花板掉下来。” 芸娘笑道:“家里小郎多就是顽皮些。”又对嫤言道:“你也要多生几个才热闹呢,我们家只得希言一个小哥,小时候都闹不起来。” “娘娘你的想法越发靠着老太婆了!”婉言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吐槽:“看到人家家的小郎就走不动腿!” “我本来就是老太婆了!”芸娘怒道:“这么大年纪了还日日被你气,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二姐还是这么讨打!”嫤言笑着转移话题:“今晚你们去哪玩呢?” “逛夜市看灯呗,我觉得也没什么好逛的。”婉言没精神的摇摇头道:“景色是好看,玩意也多。就是没那么多人就好了,什么都看不到几眼,就被人挤了开来。” “过节不就是图个热闹么?白天也有好多好玩的,你们闷在家里做什么呢?不如出去逛逛。” 婉言想想也是:“那我在外头吃辅食好了。” “别吃太杂了,回头闹肚子。”芸娘叮嘱道。 “知道拉,我又不是小孩子。”说着就站起来对楚衍道:“还愣着干嘛?” 楚衍屁颠屁颠的跟出去了,留下众人一阵好笑。 两个人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白天人还不是特别多,婉言这个摊子戳一下,那个摊子看一眼。路过常卖书的书店,店员还塞了两个月饼给她。顺便举起大拇指对楚衍道:“一表人才!秀才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楚衍笑着谢过店员,引的店员不要钱似的夸懂事有礼貌有气度等等等等,夸的婉言都替他脸红,赶紧扯着他跑了。 两人一路吃一路逛,路遇熟人无数,婉言却一直有点不在状态。一直逛到天黑,见婉言吃的也不香,时不时还被噪杂的笑闹声震的直皱眉头。楚衍便拉着婉言一直往城东走去。汴河上一艘接一艘的停着各色画舫,越往东越静,渐渐的都能听到画舫内的音乐由什么乐器演奏了。再走一段,都隐隐听得到人声与虫鸣交替入耳。婉言才轻轻松了口气,自从搬了家,仿佛耳朵就没怎么消停过一样。这样的相对安静,还蛮舒服的。 没想到楚衍还拉着她往东走,一直走到快出城的地方才停下:“好久都听说这里有萤火虫,带你来看看。” 婉言道:“这天哪来的萤火虫?” “虽然不多,”楚衍指着不远处道:“看,那不是有几只么?” 婉言笑了:“你说,萤火虫那点子光,能看书么?” “或许是只需模糊看一两个提头的字?” “大概……” “你今日不开心,是为何事?” 婉言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无事。” “别骗我,我知道你有心事,可是担心大姐?” 婉言摇头,她压根就没想过嫤言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定会顺利的嘛。她是郁闷了,她这边才谈恋爱,那边她娘把亲都定了。这种感觉让她很不爽,十分不爽。同时又带了点对未来的不安,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是一回事。她是被楚衍磨的答应做女朋友,可没答应做老婆啊!居然就订婚了……看样子一毕业就要被塞洞房了!这怎么行!可是正在恋爱,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啊。即使是单纯的恋爱,你说你不是奔着结婚去的,那是会被人当耍流氓的!婉言的内心苦逼透了!还没法说出口,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呢! 楚衍盯了婉言半天,一字一句的问:“阿婉你是不想嫁给我?” “我为什么要想嫁给你啊?” 楚衍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不想?” “呃……”婉言这不是正找不出理由么,楚衍一问就把她给噎了。 “你讨厌我么?从你娘娘说我们换了庚帖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 “你不觉得现在结婚太早了么?” 楚衍轻轻松了口气,原来是担心这个:“你还上学呢,早多着呢,急什么啊?” “你才急呢!”婉言拼命摇头:“我不想结婚不想结婚不想结婚啊啊啊啊!” 楚衍尴尬了。 “阿婉。” “嗯?” “别讨厌我。” “我没讨厌你。” “那你喜欢我么?” “不喜欢!” 楚衍叹气:“今晚我们不说气话好不好?” 婉言也叹气:“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答应你了!” 楚衍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是被周围的人晃晕了。 “所以,我不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婉言困惑的道:“到底,什么是喜欢呢。”上一世的恋爱,居然已经忘光了!话说前男友长什么样?苦笑,亲爹妈的样子都模糊了。男友什么的更是浮云。居然变成纯情小女孩,不知道恋爱为何物了!要是穿回去,那帮损友会不会笑到抽风? 楚衍也在沉默,这场追逐的确是他用了不大光明的手段。故意缠的所有人都知道,致使周围的人不自觉的在帮他用舆论造势。婉言的心情被所有人都忽略了,连同他在内,只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却从来没想过,婉言到底怎么想呢?这么一想,又觉得对不起婉言。伸手抓住婉言的袖子道:“从今天开始喜欢好不好?” 婉言苦笑:“我还有反悔的余地么?” 楚衍深深吸了口气,一把将婉言搂在怀里:“阿婉,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所以,阿婉,开开心心的嫁给我好么?” 55正文 中秋夜温情与郁闷 八月十五的夜凉如水,楚衍的怀抱却很温暖,四周细细的虫鸣,衬着清辉,让人产生一种在演偶像剧的错觉。** 楚衍抱的很紧,恨不得把婉言揉到身体里去。这样与人亲密的接触,似乎很久没有过了。婉言难得的陶醉了,没有出言破坏气氛。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微风吹拂,远处隐隐飘来桂花的香味,真是绝美夜色。楚衍趁机再问:“阿婉,嫁给我好不好?” 婉言被带着月桂的甜风吹的迷迷糊糊,想也没想的说了一句:“好。” 楚衍咧开嘴无声的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婉言醒过神来,破坏气氛的功能一一归位,一开口就是:“你以为你在做青盐广告啊!” 楚衍:“……” 婉言扑哧一笑,顺手折了根枝条,巨流氓的COS某衙内:“小哥这模样长的不错,果真适合青盐广告。不如我们好好入厢房一叙?” 楚衍一把抢过枝条,捏着婉言的脸说:“这可不能跟别人玩!” “偏要!” “你敢!” “我就敢!你能怎么样?” “我不能怎么样。”楚衍发现这混蛋是吃软不吃硬的,于是放软语气说:“我要吃醋了怎么办?” “那你就醋着吧!”婉言咯咯笑道。 楚衍泪流,你要不要软硬不吃啊? 婉言笑道:“唉,小心眼,你可不就是拿来给我调戏的么?别人?别人都有主了,我是抢别人东西的人么?咱要双赢啊双赢,双赢才能赚大钱呢!” “你为什么这么爱钱?” “也没什么,”婉言道:“不知道爱什么,只好爱钱咯。难道爱你呀?” “好啊好啊!” “滚!” 楚衍笑笑,牵着婉言的手往开始往城内走:“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然苏大就要打我啦。” “唉,我说对秦二九他怎么就没什么意见呢?难道是人品问题?” “什么人品!?他怎么就对二九没意见了?”楚衍道:“最开始也是好大意见,后来也是你娘娘同意了他才松的口。什么大哥嘛,恨不得把妹子一辈子扣家里!” “这话我要告诉他的啊!” “我早跟他说过了。”楚衍又道:“对了,你大哥的亲事是什么章程?” “不知道。”婉言摇头:“娘娘还是太急了些,依我说还是中了秀才方好说亲呢。如今……”婉言叹气:“怕是难!” “苏大眼光高呀。”楚衍板着指头数:“又要长的白净,又要有那么高,针线活不说了,居然还要看人家小娘子的字写的好不好。他还说,没要求作诗呢,已经放低标准了。” “噗,这是比着我大姐找呢!我都没那个水准,找不着活该!” “唉,你大姐不是便宜了秦二九嘛,他会觉得他不如秦二九?都一块儿长大的,谁比谁差呢?” “我知道他不要求人家嫁妆,可是若能受的起这么好教育,家底本就不差。世人嫁女儿给嫁妆,本也不是为着男方,而是为着自家的小娘子不受委屈。我大姐那会儿是赶巧了,又耽搁在庶出上,”婉言摇头:“实话啊,庶出的是要畏缩些,我也看不大上。嫡出的偏又挑了大哥的出身。” “是你娘娘贤惠。” 婉言冷笑:“贤惠?你要有小老婆有庶子,生一个我掐死一个!” 楚衍囧:“好大的气性。” “怎么?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不后悔,怎么会后悔呢!”楚衍做了个鬼脸:“小娘子果真不能读书!你看,独孤皇后的招全学会了!” “你有意见?” “有!” “有意见保留!” “……”楚衍泪流满面:“好吧,我早有准备了。” “嗯?” “你家亲亲大姐,”楚衍抽抽嘴角:“她跟二九说:‘你若生异腹子,打断你的狗腿!’” 婉言乐的扭屁股:“大姐威武!” “我说你们姐俩到底跟谁学的啊?” “这叫做天性!”婉言鄙视的看着楚衍:“你是人,我也是人。怎么才刚谁在吃醋呢?我找一二三四五个男人,你醋不醋?”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嘛,想法也不同。”楚衍忙道:“你别瞪我啊,比如说,你们女人喜欢做做针线聊聊天,我们男人日常喜欢下棋听曲,本来就不能一概而论。” “呸,难道女人吃饭,男人□不成?”婉言驳道:“我们要看本质,不能看表象。本质是都是人,表象才是各自喜欢什么呢。再有,我喜欢听曲不喜欢做针线,你难道说我是人妖啊?” “啊?什么是人妖?” “= =||,阴阳人,半男半女。” “你又发明新词。”楚衍无奈的笑笑:“你嘴里怎么就那么多新鲜字眼呢。” “要不我怎么就被你们叫财神呢!”婉言又想起正事了:“我说你下次再抄诗集,顺便配点插图吧。” “行不行啊?”配上图画的不是话本子么? 婉言一挥手:“算了,还是我来。^//^我专攻蒙学,带图案的诗词小孩子爱看。唔,得整出一套朗朗上口,没那么难的来。也不要那些劝学诗,一首两首还好,多了一点趣都没有。” “还是财迷。” “都说了除了赚钱没什么事好玩。” 两人说着话就回到了居住区,婉言抽出自己的手,看着楚衍一脸不满,没好气的道:“叫人看见又喈喈呱呱,烦死了。” “阿婉,你念完书就嫁过来,这样就没人笑了。” “才不,我念完书才多大?我还要玩两年呢。” “我不小了嗳!” “我大哥还没影呢,你急什么?他比你还大呢。” “他一说准就能成亲了,哪像你这么拖啊。” “我嫁妆没备好呢!” “嫁妆不就是四季衣裳么,柜子都不用打,我家没地方放。” “你不买房子啊?” “我的好阿婉唉!我便是中了进士也买不起京城的房子!”楚衍道:“京城内地价,那是人能想的么?” “你不要学我说话!”婉言一脸壮志:“有生之年非在东京买一大块地不可,我可不像某个没出息的人!” “好咧!以后你管赚钱,我管看家!” “你真自觉……” “嘿,自觉不好么?娶个能干的新妇,多有面子的事啊。多能耐啊,他们只好当面吐酸水,背地里嫉妒死了,哈哈哈。” “哟,你这是遭遇过了?” 楚衍洋洋得意:“那是,还记得隔壁街的那个孙秀才么?他前日在我面前放酸话,哎呦,乐死我了。” 婉言也开心的笑起来,她希望任何时候,都有属于她的天空。她不希望自己被关在内院,她希望能飞的很高,实现自己的理想。就目前而言,她还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可她一直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小心眼的男人不能要,如苏璨一般,连自家老婆的荣耀都容不下,惹到现在芸娘连醋都懒的吃。弄到跟寡妇一样的境地,眼里只有儿女,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也不想过嫤言那样的生活,口唇舌战,永不消停。在宗族里过活,什么都被约束着。闲言碎语有时候都能杀人。苏嫤言那样优秀的女孩,怎么就不能张扬了?那种如死水一般沉闷的家庭,她才不想要呢。 如此说来,楚家还真挺适合她的。嫁入楚家,她是绝对的低嫁。有时候高攀与低就,并不是指生活上有些什么,而是心理上的优势。那种理直气壮的绝对气场,不单是自己,而是连同着婆家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的存在。就如楚衍的娘娘,一直到最近见到她,脸色里都隐约有些讨好。这是来源于普通百姓对官员的天然畏惧,不得不说,到了这个时候,苏璨的功效又体现出来了。这也是婉言无可奈何的地方,她讨厌苏璨,鄙视苏璨。可她如今的一草一纸,几乎都来自于苏璨。她早就不天真的认为,没有苏璨她也会过的如此只在。越跟楚衍深入接触,便越了解非官宦人家的艰辛。黑社会什么时候都存在,税率什么时候都不低。看到楚微的境地,还有什么不能了解的呢。 想到楚微,婉言心情就有点不好:“喂,你姐夫还打人么?” 楚衍深吸一口气,才勉强不让自己咬牙切齿:“怎么不打!?我前日拜托大姐做月团,特特多买了好些羊肉,结果最后还是我从这边的份量里偷分了几个给她吃。狼吞虎咽的,仿佛好久没吃过了。”说着楚衍眼泪唰唰的往下掉:“我都与娘娘说,无故休夫要坐监,如今是夫殴妻,总能和离了吧?娘娘却不肯。” “为什么呀?” “孩子怎么办呢?大姐又不能带走。”楚衍用袖子抹眼泪:“再说,大姐这两年被磨的老了许多,再说人家,又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呢。” “还不如自己单过呢!”婉言恨恨的道。 “要她有你这么厉害的性子,那混蛋也未必敢打她了。四兄弟呢!”楚衍恨铁不成钢:“每每要替她出头,她倒拦在头里。我娘娘也后悔,怎么就说了这么个人家。可我们也知道,她那性子,真真在哪里都过不好。她跟你玩了好些日子,怎么就一点没学到呢。” 婉言沉默,楚微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受她的影响。常年累月的在家里受忽视,怎么可能强硬的起来?彪悍的性格,除了物极必反,谁不是惯出来的?就算是嫤言,如果她不是长女,如果芸娘不是最先没得生,她能有这样的泼辣?她敢在夫家那样恣意?不就是仗着娘家人疼她么?而楚微呢?兄弟是对她不错,也仅仅在于此了。楚家父母更多的心思在赚钱上,兄弟们各自成家,各自都生活都不那么轻松。给她东西,没几日又被男人拿了,谁愿意填她那个无底洞?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根子却没有人发现。 良久,婉言才道:“如果我以后生的是女儿,你们家谁敢像待微微姐那样待她,我跟你们拼命!” 楚衍一怔,然后郑重承诺:“这事不会发生!”我的女儿,只可能像婉言那样神采飞扬! 56正文 九月初一嫤言生啦 中秋的最后一点时间想到了楚微,婉言心情急转直下。碰上一个人悲惨,会同情会伸出双手,帮完之后被帮的人开心,帮人的人自我感觉良好,结果是皆大欢喜。问题是碰上这么一个贾迎春,真是五脏六腑都痛了。不过楚微毕竟是楚衍的姐姐,不是她苏婉言的姐姐,感情上那是差了远远一大截。当嫤言进入了预产期,婉言便把其余的事都抛开来。每天早上上学之前先绕道秦家去看一眼,晚上再去看一回。秦家的门房都麻木了,连带嫤言的妯娌都扭曲的麻木了——这姐俩感情也忒好了吧?羡慕嫉妒恨!绝对的! 嫤言姐妹才不管那么多呢,婉言跟松鼠一样一点一点的搬了好多东西来。程十六娘家里是真有钱,有钱人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她家兄弟姐妹又多,小孩子的东西更多。除了迷信上面有点讲究,偶尔用点旧东西“压命”,余下的都要穿新的。要不是怕挂到婴儿的皮肤,估计奢侈的程家人一定会在衣服上绣花= =|||。全是绸子啊,各种各样的绸子啊,又细又软的绸子价格也是很可观的,婉言同学毫不客气的扫了!开玩笑,有钱没地方买去,不要白不要!并且十分无耻的把嫤言实在用不下的拿去街头对折卖了!哦活活活,又捞了一笔。嫁妆啊嫁妆,钱越多底气越足撒! 八月三十那天,婉言刚去上学,嫤言就见了红。好在她早被各色人马反复科普了N多生产知识,倒也稳的住。悄悄的跟秦二九说了一声,一群人便开始准备。不多时芸娘就冲了过来:“怎么样?开始痛了没?” 嫤言摇头:“一点感觉都没有,怕是早着呢。” “阿婉呢?”芸娘问道。 “她去学里了呀。” “这就奇了,她没说留下?” 嫤言笑道:“她走了才发现的,索性别告诉她吧,还早呢。” “我说呢,她那凑热闹的性子,非留下不可。”芸娘道:“既然还没开始疼,赶紧吃东西。不然痛起来你也吃不下。” 嫤言看到芸娘安心了很多,点点头就先灌了一大碗鸡汤下去。 休息了一会儿,嫤言道:“有点痛了,像小时候行经时的那个样。” “这就是了,烧了水没?洗个头吧,不然一月不能碰水呢。” “好。”嫤言又叫端了水来,芸娘亲自替她洗了头。外头太阳正好,嫤言索性跑到院子里晒着:“正好今天没风,不怕吹的头痛。” 接到消息处理完家事的秦娘子一来就见到这个场景,差点晕死,话说苏嫤言你这是第一胎,要不要这么淡定啊?哭笑不得的说:“我们二九娘子可真沉得住气,亲家娘娘真是会教养人。” 芸娘客套几句:“我们小门小户街坊常串门的,从小就见人生孩子,粗养惯了。亲家娘子见笑。” 闲着也是闲着,秦娘娘跟芸娘开始闲扯起来:“这么不慌不忙方是大家气度,不是我夸口,我们二九真真眼光好。小两口也恩爱,看着他们呀,心情都好些。”这倒是真话,人总喜欢看一些美好的东西,嫤言爱笑,只要不是仇人,看着她的笑脸就开心。妯娌间不大合得来,婆媳关系倒还不错。她不是亲婆婆,隔了一层。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亲婆婆,对嫤言的要求也不高,虽然遇事偏心眼,但没有冲突反而相处的更好,这就跟看别家的新妇一样的道理。嫤言也不与嫂子们争宠,秦家后院总的来说还是和谐的,虽然女人多的地方事有点多,但也仅此而已。 芸娘看着秦娘娘身边站着一圈儿媳妇,不由心生羡慕:“是你教养的好,儿子一个比一个强呢。看这把水葱似的新妇,真是好八字。我家那小子,死活不肯娶亲,我头发都愁白了。” “急什么?自然要物色个好的才算配的上你家的小郎。”提起这个,秦娘娘就有点抽搐,这位刘芸娘也是一奇葩,你说你一嫡母,还就真把庶子当亲的了啊?庶子的亲娘也没死几年吧?还有庶女,看嫤言粘她那个样哦,说不是亲母女都没人信。更夸张的是那个嫡出的,姐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不愧是官家夸奖过的妇人!牛人!一家的牛人!佩服! 几个人围着嫤言看了一阵,真的还很久。女人们又开始八卦。秦娘娘问:“你们家二娘子,可是许了楚秀才?” “正是。”芸娘笑道:“两个孩子一齐长这么大,楚家的孩子人也好,我便许了。” “哎呀,可惜了,我还想着我侄儿呢。”秦娘娘一半是客套,一半是八卦,楚家那么穷你也嫁,真是贤惠过头了吧? 芸娘苦笑:“那孩子可真不比她大姐,竟是块爆碳。再不敢与你们这些规矩人家的。也就四郎受的了她。” 秦娘娘捂着嘴笑:“这可是谦虚了。” “真没谦虚。”芸娘道:“我们家小四后头才生的,好长一段时间,二姐都是最小那个。我与她爹爹不免娇惯了些,实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是苏璨等人对外的官方说法,也是实话。没办法,楚家真是高攀,回回都有人问。先芸娘还说什么楚衍学问好之类的,可嫤言表面上嫁的比婉言好太多,那些什么宠妾灭妻的言论又出来了。婉言也烦听到这些,没得叫人添堵,索性要求父母说实话。实话,是最无懈可击的方式。并且,你都把自己贬低了,别人还要意思说你?说实话的人才是真流氓呢,典型代表:老罗同志。与X舟子那一架掐的,一直是她穿越前最大的八卦呀!X舟子完败呀! 果然秦娘娘并不信,只管笑道:“我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小娘子在亲近的人面前,使些小性子也是有的。” 芸娘笑笑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我们大姐这一胎是男是女。” “都好,都好。”秦娘娘道:“儿女双全方是福气。还年轻着呢,有个七子八婿才好呢。” 嫤言脸色一白:“娘娘,这个难度有点大。” 秦娘娘大笑:“不大不大,生起来快的很呢。” 等生孩子这种事最无聊,紧急时刻你还不能走开。可是从有反应到真正要生,真的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哪怕是真正阵痛,也还至少得到凌晨。然而生孩子又是个严肃的事情,还不好支桌麻将打。一帮女人可不就乱七八糟的八卦了么? 一直八卦到下午,婉言放学归来,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婉言激动了:“啊?快生了吗?我看看我看看!” 芸娘死命拖着婉言:“哪有没成亲的小娘子去产房的!你给我回来!” 婉言嘟着嘴:“这有什么嘛,我去看看大姐嘛。” 芸娘只不肯,生孩子是个恐怖的事,没生过的去看了,多半都会吓着。再到她们自己生时,难产率简直百分百。怎么能让婉言去凑这个热闹?遂哄道:“你别添乱,你这一惊一乍的性子,别惊着你大姐。这会儿还早呢,你先去玩吧。”说着又叫楚衍:“小四,你带着阿婉去吃辅食,然后看着她做功课。这里没你们的事,去吧。” 婉言无奈,转了一圈发现她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无可奈何的撤了。至于说担心难产这种事?她是不会担心的。就她看过的电视而言,难产一般都是那些柔柔弱弱的白莲花滴干活,嫤言那么彪悍的人怎么可能难产!婉言只遗憾她凑不着热闹而已,没几分钟就活蹦乱跳的跑去吃小吃,只等着晚上见大胖侄子了。所以没常识的人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无语凝噎! 回到家,见苏璨和楚衍在家里打转儿,赵十八趴在桌子上装死。见婉言进来,急忙问:“你大姐如何了?” 婉言道:“好着呢,我去的那会儿听说刚吃了一大碗饭,应该没什么事吧。娘娘说还早,让我们先吃饭睡觉。” “哦!”同样没什么常识的父子应着就进屋了。当然也没谁家的人会老往着难产方面想。婉言勉强的写完作业,就拉上楚衍和赵十八打牌。一直到天色黑透都没有消息,希言跑了趟秦家,都还说才微微有些痛,还没到最痛的时候。楚衍和赵十八只好先回家,婉言等人枯坐到三更,依旧没有消息,各自胡乱睡了。 黑甜一觉起来,楚衍已经到了苏家。待婉言洗过脸后便道:“先吃朝食,再去秦家吧。” 婉言把书包往楚衍身上一甩就出了门,路上买了个羊肉烤饼边走边啃:“生个孩子可真够久的!” “怀孩子还更久呢。”楚衍也咬着个饼:“二九估计都等呆了吧,哈哈。” “他本来就呆!” “是,是,你最不呆。等下看了还要去上学啊。” 婉言苦着脸道:“我今天可听不进课。” “留下也没用,一定会被他们赶开,不够我们添乱的呢。” 婉言嘟嘟嘴:“姐夫那院子太小啦。” 楚衍干笑:“我家好像更小……” 婉言白了他一眼,继续吃饼,在到秦家之前将饼消灭的干干净净。刚踏进嫤言的院门,就听到一声婴啼。婉言抽抽嘴角:“这时间可算掐着了!” 芸娘大松一口气,看到婉言也来了,笑道:“总算生了,后半夜你大姐哭的厉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哭什么?”婉言问。 “唉,痛的呗,我都怕她把力气喊没了。”芸娘整个人放松下来:“去看看你外甥就去上学吧。” “呃?这么恐怖?姐夫陪着她没?” “哪有男人进产房的?” “男人干嘛不能进产房?” “多忌讳啊!” “啊呸哟,”婉言翻个白眼:“谁不是从产房里出来的,有什么好忌讳的?”内神马神马小说里,太子都进产房了! 秦娘娘扑哧一笑:“二娘子这话倒说的也没错。” 婉言跟这位不熟,扯了嘴角笑笑:“见过娘子。” 秦娘娘也不年轻了,熬了一天一夜,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憔悴非常。要不是怕人说她偏心太过,她才懒的守呢。实在是因为二九亲娘没了,她才不得已顶上。这会儿真没心情再跟人寒暄,便道:“老骨头一把,实撑不住了。亲家,你也去歇歇吧。我叫人收拾好了客房,只管躺着睡一觉再走。” 芸娘笑着婉拒:“不劳烦,本也不远。”她也是累的狠了,这会儿放松下来更觉得疲倦,冲着内室喊:“嫤言,我先回去了。回头再来看你。” “好。”嫤言应道。 婉言忽然想起一句话,也冲着嫤言喊:“那什么,他睡你睡,他吃你吃哈!” 嫤言绷不住笑了:“知道了,快走吧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仔细先生打你板子。” “好咧!我回来再看侄子!”说完一溜烟跑了,走到半途才想起,啊啊啊,她好像忘记问男女了!!我去! 57正文 婉言毕业希言,天上真的有馅饼啊啊啊! 实际上婉言的课早就上的跟放羊班一样了。京华女学的学制是三年,今年她该毕业了。说是说三年,其实不止。无非遵循着春华秋实这四个字,春天入学,秋天毕业而已。如今已经是九月初一,待到九九重阳赏了菊花便正式毕业。是以这几天先生都不大管。学生们多数都在联络感情。好在多数都是东京人,即使毕业了小团体聚会的机会也多的事,反而对先生的不舍还多一些,然而想先生了也一样回来瞧瞧便是。婉言是基本没什么伤感的啦,对那帮哭的半死的女同学,表示理解不能。 楚衍也很开心,婉言毕业代表着可以真正意义上走结婚的程序了。这两天接送上学,笑的尤其灿烂。因为楚衍坚持不懈的接送,街坊越发理解为什么楚衍能以一介平民身份追到官家小娘子了,谁能这么风雨无阻的坚持?这一场爱情,让八卦的街坊看了个够,美好的事情也影响这大家的心情。多数人都已经带着祝福和期盼,等待着他们的婚礼。 嫤言生的是儿子,下午楚衍来接婉言的时候就笑着告诉她了。婉言当然又跑去嫤言那里晃了一圈,带了一堆小玩具给刚出世什么都不知道的侄儿。被一群长辈笑的落荒而逃。芸娘还在家里休息,婉言进了家门,看到芸娘精神依旧很差:“娘娘你脸色好难看。” 芸娘有气无力的道:“要不我怎么老催着你大哥成亲呢,我真老了。”说这有些伤感:“我与你婆婆一样的年纪,你看她孙子都多少个了?你们几个还当我年轻呢。” 婉言笑笑,芸娘倒是早婚,但是晚育。她一直没生养,抗了很多年才让苏璨找的通房,这么一算芸娘的年纪在这个年代的确不小了。这么一想,便腻到芸娘身上:“我给娘娘锤锤背好不好?” 芸娘笑道:“果真懂事了!” 婉言一面锤着一面笑道:“我哪有不懂事?” “懂事了就好好收拾一下针线,你还真什么都问尼姑买?” “我不要那么早嫁人啦!”婉言道:“我才十五岁。” “什么十五岁?读了几年书,数都算不清了。十六啦!”芸娘没好气的说:“转年就十七,小四都多大了?你最多拖到正月,算算还有几天?你的针线可是一件没得!” “正月太早……”话未落音就被芸娘瞪了一眼,只好生生改口道:“春三月,草长莺飞,万物萌生,多好的日子啊。” 芸娘见说的不离谱也就应了:“那我就这么回你婆婆了?” “哎哟,我还没嫁呢,什么婆婆啊。” “好吧,你那边娘娘。” “……” “唉,你大哥怎么办哟。”芸娘愁眉苦脸:“我都急死了。” 婉言笑道:“急什么?没准啊,明朝一早,就有媒婆踏进家门说,有某某官家,闻得您贤良淑德,大哥勤奋好学,特备嫁妆若干,以待联姻呢!” 芸娘嗤笑:“天黑了,白日梦明朝做吧!” 婉言耸耸肩:“那我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我缓缓也去睡了,明朝还得去买东西,后日你外甥洗三呢。” “啊?外甥?”婉言问:“呃,那个我是叫外甥啊。” “不然呢?” “我以为叫侄子……” “别跟人说你是我生的!太丢人了!” “……” 次日一早,芸娘正准备与婉言一道出门买东西,居然真有一个媒婆出现在眼前!芸娘惊的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媒婆赶忙扶了一把,与芸娘夸张的笑道:“娘子大喜!今有程官人,闻得你贤良淑德,大郎又敏而好学,欲与贵府结亲呢。” 婉言噗的一声,羊肉饼喷了出来:“我说娘娘,改明儿我去虹桥摆一摊,上面挂一布条——铁口直断!” 媒婆莫名其妙:“小娘子此话何解?” 芸娘白了婉言一眼,又对媒婆道:“她昨夜与我玩笑,没想到今日你真来了。” 媒婆笑道:“原来如此,小娘子真真是个有福的。” “胡说八道罢了,哪来的什么福呢?这位娘子可与我说说是哪家娘子可好?” 媒婆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是城南的程家。” “哪个程家?” “吏部的程侍郎家,程官人家素来家教严谨,小娘子个个贤良,再求不到的好事呢!苏娘子可得给我一份大大的谢媒钱!” “程侍郎?怎么这么耳熟?”婉言啃着饼默默想,正要开口,差点没被饼呛死:“咳咳咳咳,程十六娘!” “哎呀,小娘子还真是铁口直断,你怎地知我说的是十六娘子?” 你妹!婉言把饼收起,尼玛再吃今儿非死在这饼上不可:“你开玩笑吧?十六娘哦,程秀安哦!” “呀,小娘子认得不成?十六娘子闺名恰是秀安二字。” 这回连芸娘都抽抽了:“这怕……配不上吧!” “哎哟,苏娘子是个爽快人,这会儿怎么黏糊起来?这样的大好事,还不应了再说?” “你有没有搞错!”婉言要崩溃了:“程十六她翁翁是侍郎哦,吏部侍郎,从三品!”你妹啊,从三品神马概念?苏家的门第给人提鞋都不配好吧!四品以上便是高官,是贵族,可以荫子的! 媒婆笑道:“她爹爹也不过六品嘛。” “从来嫁女都是高嫁!而且十六娘她嫡出!”婉言喷血:“您今儿是来消遣我们的?” “小娘子这话就不对了,”媒婆佯装生气:“我们能随便消遣人么?” 芸娘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婉言房门前的那个回廊颤声问道:“程十六娘?上回来坐那儿与你玩的那位十六娘!” 婉言道:“可不是她嘛!”真是活见鬼,那花痴喜欢的不是楚衍嘛,怎么就变成希言了!蔡九娘您老不是喜欢希言嘛,人咧!?门第差不多的没见人影,天上掉个白富美下来,有这种事嘛!? “哎哟哟,”媒婆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有这么天大的好事咯,原来你们还是旧识。大喜!大喜!” 婉言囧的都无力了:“我今天去学里问问她再说吧,这也太离谱了。” “这可使不得。”媒婆正色道:“素来提亲,多是男方提,如今女方特特派了我来,你们若是不愿倒也罢了。若是愿意,这么不给面子,可要黄的。” “真是十六娘?”婉言再次确认。 媒婆扬起手中的红纸:“你看看,郡望、祖父兄名,排行、名字、八字,哪一样错了?” 婉言还真接了过来一看,真没错,还真是十六娘。 一阵恍惚,我哥居然要娶从三品官的孙女,连秀才都不是。尼玛这个世界玄幻了。跟着芸娘迷迷糊糊的点头答应,脚踩棉花般的晃出家门,巷子口遇到楚衍也没说话,一路晃到学校,甩给楚衍一个背影。弄得楚衍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 进了教室才醒过神来,哎呀我给穿越女丢脸了!三品官算神马哟,人家穿越个个嫁皇帝的好不好!真是的,淡定,一定要淡定!不就是个三品嘛,超品满地跑,将军多如牛毛才是穿越,一个三品都把她给砸懵,太特么给前辈丢脸了。深呼吸!再呼吸!何况没准是今天没睡醒,一大早就做梦呢。哪有真那么铁口直断的。你看,教室里都是熟人,要有情况她不早知道了嘛。刚做完心理建设,就见程十六娘晃了进来。看到婉言先羞的满脸通红。婉言嘴角直抽,你妹!来真的啊! 果然蔡九娘这个八婆被招了来:“我说石榴,你今天干神马啊?看到阿婉红脸做什么?” 婉言端正站立一福身:“嫂子!” 李六娘连人带凳子摔下了地:“喂!这可不能乱喊!” 蔡九娘抽抽嘴角:“石榴脸都滴血了,还真不是乱喊啊!” 程十六娘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嗯了一句。好在这会儿教室里就她们几个,不然十六娘得撞墙去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只有自己人,婉言才敢来确认这种玄幻事件。 这回连秦四娘都摔了:“苏婉言你请客啊!财神进门了!” “噗!”蔡九娘大笑:“哎哟,财神不是苏婉言嘛!” “呸!她内也叫财神?”秦四娘一脸鄙视:“这位!看到没!这位才是!” 程十六娘羞的不行了,趴在桌子上,把脸埋住,一句话也不肯说。 婉言怪叫:“你到是我告诉我为啥啊?我跟我娘娘今早好悬没被吓晕。我的亲娘唉,你家一门的官啊!” “也没多少官。”程十六娘继续蚊子哼哼。 “那你也告诉我们理由啊。”蔡九娘那是十分好奇,她们几个程十六娘家境是最彪悍的,当初芸娘上她家求亲,她爹想都没想就回绝了,这这程家做什么哟!? 程十六娘深呼吸几口,婉言狗腿的递了杯水。程十六娘接过道谢,缓了半天才说:“是说你娘娘厚道,不给人受委屈。” “啊?”这神马理由啊?“厚道人多了去了!” “唔……” “我的亲十六姐,这会儿就自己人,说吧说吧。”秦四娘憋死了。 “你大哥……他……那日在街头说绝不纳妾,必对妻子一心一意,被我娘娘听见了。” “这也行!?”婉言暗自吐槽:东京城也太小了吧,上回你娘见我爹给小老婆私房钱,这回见我哥发表慷慨言论,你该是咱家的对吧?对吧? 程十六娘又道:“有人问他,若是妻子没得生待如何?你大哥他说有族里的孩儿过继便是。便不能,也只是缘分。我娘娘一掀帘子,见他长的还好,就满意了三分。” “你娘娘是能人!”蔡九娘一脸膜拜,杀伐决断啊真是。 程十六娘接着道:“又使人要了他的字和文章与我爹爹看了,又打听了你们家的名声。说是……说是你们姐妹要好,很难得什么的,就这样了……” “合着我还是功臣了!”婉言总算知道了真相,不纳妾果然是杀器! 蔡九娘扯扯嘴角:“是啊,阿婉她们家,嫡庶就和气的不像话。忒怪了点。” 婉言内心道:那是因为你们爹不抽风,换你们爹这么抽风,你们也团结。不团结早八百年饿死了都! “喂!”李六娘推推婉言:“你家应了没?” “不应是猪!”婉言道:“今天也真见鬼,平日我大哥都在家的,今天一大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跑去姐夫家看外甥了。他还不在,我和娘娘应下了。” “啊,日后得叫她大嫂子了。”秦四娘笑道:“大嫂子,恭喜呀。” 程十六娘羞的快晕过去了,捏起粉拳就锤婉言:“大早就叫破,叫我如何见人?” “难道你还瞒着我们?”婉言笑道:“你们几个赶紧的吧,我们几个人一块绣嫁妆得了!” “滚!”李六娘也羞涩鸟!哈哈哈哈! 58正文 亲事啊亲事婉言备嫁 希言大清早抽风去看了外甥回来,就发现一个馅饼直直砸在他头上,砸的他两眼冒金星。一直等到婉言回来,含苏璨在内的苏家所有人,都还觉得脚踩在棉花上。 婉言一到家,第一句话便是:“从此我们苏家定家规,不得纳妾不得蓄养通房奴婢吧!” “此话怎讲?”苏璨皱眉问道。 “还能怎讲?当这馅饼是随便砸的?”婉言道:“我可打听清楚了,是大哥不知哪日在街头与人说不纳妾,被人听见了,这门亲事才落他头上的呢。啧啧,不纳妾好啊,不纳妾尽占便宜了!” “啊?”希言囧了:“我随便说说而已……”虽然他是不想纳妾,但说出来好像有点没面子。 “这话胡闹,若不许纳妾,无后怎么办?”苏璨一甩袖子:“如此说来,这门亲还不如不结!” “那也行,你便辞官回家吧,那个散官也莫做了。”芸娘烦死,这话也是随便说的原本就知道这样的好亲事必然有一定的缘故,程十六娘明明见过,除了害羞了点,也不像有什么缺陷的样子。肯定有要求,这下看来,不许纳妾也是人之常情嘛。她还不想二九和楚衍纳妾呢!有什么奇怪? 苏璨不满道:“这门亲事你也应的太急了些,也要等我们商量商量再说!” 芸娘索性不接话,直接问希言:“你可满意?” 希言狂点头,开玩笑,用婉言的话来讲,这奏是白富美啊,不要那是猪!他又没有个私相授受的对象。傻笑的问婉言:“这样的娘子,针线一定做的很好吧?” 婉言叹道:“真除了害羞点,没缺点了!我说你八字怎么就这么好呢!” “那是,也不看看你大哥是谁!”希言乐的找不着北了,太符合他的要求了啊!至于高攀神马的,大不了跟楚衍一样嘛。你看楚衍不也适应的很好?他还能不如楚衍那货!? 苏璨还在担心:“要是她生不出怎么办?” 希言苦着道:“爹爹,你别咒我行不?” 苏璨一噎,再说还真像咒儿子了。但他也实在是担心,芸娘还不一辈子也就生了一个女儿?难道日后要坐产招夫?这还算好的了,最怕是一个也生不出来。这婆娘,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苏璨十分郁闷,郁闷的没有发泄口,只好再次甩袖子回房。心里还在不满:不就是年纪大了再纳了妾么,几十年的夫妻,居然就这样恩断义绝。明明他刚回东京时还好好的,这婆娘是疯了吧?莫不是得了老人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书也懒的看,憋这一口气出门散心去也。 因为希言的亲事有了眉目,大家都显的喜气洋洋。兼嫤言头胎就生了儿子,苏家算的上是双喜临门。秦二九在家里看顾月子婆,希言他们就把婉言算上,四人支了麻将桌就开始打牌。打了一圈之后楚衍才想到:“说来程家也是用心良苦。” “这话怎么说?”希言这牌棍连牌都不出了。 “那位十六娘子性子软了些。”楚衍边打边说:“跟我大姐一样,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不得被活吞了去?你看你们家大姐,那天还哭着跑回来了呢。” 众人恍然大悟,婉言道:“怪不得呢,怎么就看上我们家了!娘娘和气,小姑是同窗好友。爹爹当着官,还归她翁翁管,可不是嘛!大哥说不说纳妾的话都在其次了,只是赶巧而已。若是早让她们家发现,便是你好色,你敢纳妾么?” 希言笑道:“真不敢!她兄弟多啊!” “不单这个吧,我们都进了学,前途还捏人家手里呢!”赵十八啪的打了一张牌:“程家人好算计!” “而且还没有妯娌。”婉言道:“小四娶媳妇还早得很呢。市井小民倒是分家的多,可把她嫁给市井小民?没得受那个委屈。官宦人家不分家的多,又担心她受了欺负。唉,果然性子弱,到哪都吃亏。日后我养了女儿,必让她泼辣点才好。” “仔细泼辣的嫁不出去!”赵十八调侃。 楚衍一脚踹去:“你先娶亲再说吧!” “哼哼,”婉言也道:“是啊,你先娶亲。真要嫁不出去,我就纵的她再坏一点,专往你家嫁,祸害你们全家!” “真谢了!”赵十八也是个脸皮厚的:“最好是河东狮吼,直接闹的族里分了家,那才是造福千秋万代呢!” 希言笑道:“又被拒了?” “可不是?第三十一回了!”赵十八叹道:“其实最近有一个,估计能成。” “哪家的!?”好么,真心不怕死! “黄翰林家的。”赵十八有气无力的道:“黄翰林家里穷,他的俸禄全给家里了。在京城里出了名的穷官。自然没什么嫁妆,说什么嫁妆充公根本就没意义。” “那是好事啊?”楚衍奇道:“怎么这么不开心呢?” “莫不是……黄阿丑吧?”婉言乱猜。 “可不是嘛!”赵十八苦逼了:“恰好还让她姓了黄,日后我就是诸葛孔明了,你们巴结着我先。” “我真可以去虹桥摆算命摊子了。”婉言心道,这几天她尽铁口了。 “罢了!”赵十八道:“我们家那破样子,能找个识字的就很好。我见过,虽然长的蔷薇那样儿,却写的一手好字。不是我说,比阿婉还强些呢。” “这可了不得,我们阿婉的字在女学生里算不错的啦。”楚衍道。 “是我们家阿婉吧!?”希言接道。 “有什么要紧嘛,阿婉,哦~”赵十八心情是亦喜亦忧,但综合下来,总算跟上大部队找到了老婆,好心情还是占多数,便有精力逗婉言:“你的嫁妆呢?怎么还不见你动啊?大件的可得好几个月呢,可别像你大姐那会儿兵荒马乱的才好。” “在做了啦,烦死了,一个个念啊念啊!”婉言道:“学里定亲的多,这几日先生都没怎么讲课,都在教我们弄嫁妆呢。我们几个一齐做,一做一整天,晚间还不让我玩一下啊?” 说起这个话题,希言皱眉道:“真不打柜子?梳妆台总要一个吧?” “正经要梳妆匣子吧。”婉言没好气的说:“他家窄的不成样子了,前日我趁着他爹娘不在,跑去看了一眼。真真什么都放不下。楼上倒是空着,我不能把妆奁放楼上啊,难道早起我还出了房门,绕道正屋后面上楼梳妆再下来?” “可是要旁边那间,侄子真能在楼上拆房子。”楚衍也无奈,婉言够命苦,这还越住越窄了。 婉言晃晃脑袋:“算了,到时候再说吧。我有点想法,只是现在没钱。” 楚衍眼前一亮:“要多少?” 婉言斜了他一眼:“少说三四百两,你有?” 楚衍雄心万丈:“好!四年后交给你!” “……”四年,黄花菜都凉了! 希言也无力:“我看直接给银子吧,实在怕了你们。” “也好,我真攒钱打柜子呢。” “你不是说不要柜子么?” “谁说我不要了?我要的柜子买不着。”婉言道:“等我嫁过去再收拾,再比着尺寸来吧。我真有想法了,要给嫁妆直接给银子。反正你要娶财神,多给我一些吧,哈哈。” “知道了,财迷!”希言道:“来来,继续!最近喜事扎堆,等阿婉那个赔钱的嫁了出去,我请大家去樊楼!” “你才赔钱呢!” “我是赚钱的,哈哈哈!” “矮油,好能耐哦,靠着新妇赚钱。” “下一世你托生个男儿身吧。” “苏希言你给我记着!嫁妆少于四百两我不放过你!” “你还说你不赔钱!” “我!胡!了!给钱!” 在学校最后的时光过的十分快,婉言的礼服才做了一半,就被学校扫地出门。五个绣嫁妆的只好跑去李六娘家扎堆。本来苏家的规矩是最松快的,大家都喜欢到苏家缩着。可是程十六娘定了亲,再不肯踏进苏家大门。众人只好跟着转移阵地。绣嫁妆是个苦差事,婉言她们也就绣些配件,那些大件还真不是她们的水平能搞定的。程十六娘是托了外头的铺子,婉言等人就是托了几个寺院的尼姑。尼姑们惯常与人做针线,这些活做的又快又好。因此,婉言他们毕业后,再做了几天,配件也都陆续做完了。 之后就开始做四季衣裳,婉言洋洋得意的说:“我大姐居然各替我做了一套,要不是坐月子,怕是还多些呢。” 蔡九娘很不客气的道:“我娘娘替我各买了四套。” “你要陪嫁几套啊?” “六套啊。” “有钱人!”婉言道:“以后我做买卖专往你家做去。” “你怎么不说以后相夫教子,领朝廷俸禄呢?” “那是靠男人,我们要靠自己,才能捏的他们不纳妾!”婉言又转头对程十六娘道:“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哥不纳妾的。他表示通房都不会养。” “噗,我们石榴好命啊!”李六娘道:“我还不知道嫁哪里呢,也跟着你们做嫁妆。” “早晚的事,我看不出今年就定了。” “唉~”蔡九娘问:“你们紧张不紧张啊?” 婉言重重的点头。 “你紧张什么啊?楚四不是跟你很熟吗?”秦四娘道:“我定亲的那个,我就看了一眼。怎么办?” “总觉得成亲以后,日子没这么逍遥了。”婉言叹道:“看我大姐,听说替我做衣裳还受了好些闲话。要在娘家,爱替谁做替谁做,谁讲闲话呢?” “要指着闲话过日子,真没法活了,横竖都有人讲的。”蔡九娘道:“大家子总这样。” 程十六娘也忍不住插嘴:“很是,他们还总说我当不得家呢。” “唉,你日后轻松了!”蔡九娘道:“我还要在大家子里过活呢,真没趣。日后就靠你们俩来看我啦。” “唉,谁知道呢。”婉言还是不想这么早嫁,早知道不答应楚衍了!真是的,她现在还算幼女好不好,呃,好吧,十六岁的少女= =||。 “对了!”李六娘问:“石榴,你的日子干嘛定的那么急啊?年底就嫁?”又转头问婉言:“你们家催的太狠了吧?” “还不是我娘娘。”婉言一样郁闷:“说是正好我三月的日子,让石榴经历一番,事情经历多了方好当家。石榴她娘一听,好呀!历练是好事,哥哥在妹妹前头办事也好看,一口就答应了。” “石榴,你娘太好说话了!你性子像你娘吧?”秦四娘狂汗,女方不是都要纠结一下的么? 程十六娘苦笑:“我娘娘才利落呢,他们嫌我太腼腆,只怕恨不得早日把我扫出门,好不丢他们的脸吧。” 59正文 低嫁的理由孩子不能乱教育! 面对朋友们的同情,程十六娘只有沉默。她很多时候都想不通,明明小时候人人都说小娘子要文静要娴淑,不要咋咋呼呼。说话要慢,声音要小,动作不要太大。你看某某某家的小娘子疯疯癫癫的,日后怎么嫁的出去哟?那时候虽然不懂“嫁的出去”是什么意思,但从大人的表情里来看一定不是好词。她就乖乖的遵守着大人的话,果然得到了很多很多的夸奖。都说她跟小大人似的懂事,十分可爱。于是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慢,待到长大一点,人们的要求居然不一样了!她说的不好,别人听不清便催,一催她还紧张,更说不清。原本还没到议亲的年岁,又一路读的是有名女校,赞誉还偶尔能听到。如今大了要说亲,那些以前说她好的,忽然就变了个嘴脸,嫌弃她不爽利了,当不得家了。搞的她完全不知所措。 姐妹们相继找了人家,底下的妹妹碍着她没人要,都不好明着定亲。她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嫁妆,小娘子的青春有限,自然耽搁不起。连累娘娘与嫂子们都明里暗里受了不少闲话,她更着急。一匆忙表现更坏。好几次相亲都搞砸了场面,致使一家人都被连累的愁云惨雾。名门程家呀,竟然有小娘子嫁不出去。这话能听么?一大家子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正因为这样,才逼的她娘那日偶然在街头听到那么一句闲谈记在心里。也是病急乱投医,回到家就赶紧使人去查。一看门第也算勉强配的上,好歹是官家子,说出去不丢脸。至于嫡庶?既然亲娘死了,又听说是嫡母养大的,能糊弄过去了。又见家里两个小娘子都上的京华女学,可见家教也不错。考秀才这事嘛,年纪太轻看不出什么,文章也还算稳当,前途不至于一片灰暗。再被妯娌刺激一下,程娘子也绷不住出手了。 说起这事,十六娘母女都是一把辛酸泪。程娘子悔的肠子都青了,悔不该幼时管的那么严,生生管出了个木头来,到头来模样好家世好文采好,还被人嫌得死。人家要会当家的,你弄个花瓶来做什么?又不是纳小妾!又还真不能胡乱许了,不然别人还当出了什么阴私事呢。希言千万条缺陷,却是长子。能做官宦人家的长媳,总算是找回了点场子。 这十六娘一说亲,后面一溜妹妹跟着就过了明路。程家又出现了待嫁团,程娘子实不想再听闲话,听得芸娘的理由又正当,索性爽快应了,懒得再碍人家的眼。这便是程十六娘低嫁的真相。有时候那些标榜规矩的人家,为了维护所谓的规矩,要牺牲的真是太多太多。 十六娘腼腆,但不代表心里不明白。她娘娘悄悄与她提起苏家时,她是暗自松了口气的。这样的大家子真不想呆了,明显混不下去。做新妇和做小娘子不一样,小娘子谁不宠着让着?往日嫂子让了她多少,日后她就要让小姑子多少。想想她们家那些嫂子彼此之间的明争暗讽就觉得寒战。苏家好呀,能养出苏婉言这种脾气的人家,想都知道不难生存。小姑子不难处。婆婆么,对庶子庶女都那么好了,对新妇想来也不会苛责。或许苏家的门第远远不如程家,但真适合她。至于姐妹们背地里的同情或者嘲笑,那已经不重要了。何况为人莫欺少年穷,谁又知道希言的前程在哪儿呢? 离出嫁的日子不远,程娘子也不想再拘束女儿。反而指望她能受朋友的影响变的更加开朗,何况朋友们里面还有一个小姑子。与小姑关系好,简直是在婆家开的金手指。她傻了才去阻止女儿与小姑相处。 一遍一遍清点着女儿的嫁妆,内心的不舍也越来越浓郁。不能太多的家具,苏家目前的房子放不下,妆奁华丽点便好。衣裳要多,苏家条件不好,也许婚后不好买那么多衣裳。布料更要好好准备,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得指着这个追潮流。想了想,又把田产划掉,那孩子怕是打理不来,还是换成同样价格的铺子吧。偏是偏了点,总归收租没有技术含量。又有苏家才得一个女使,还得陪两个奴婢。一个精细的,一个干粗活的。哎哟,苏家怎么就不能多两间屋子啊?愁死她了! 与此同时,芸娘也在抓狂。她有私心呀,十六娘嫁过来,替婉言准备婚礼,姑嫂就相处的更多,日后关系也更好。新妇融入婆家的第一步,都是跟小姑打好关系——小姑年纪小,比较容易哄。如今她特意造就这么一个局面,只希望原本就相处不错的姑嫂日后相处更好,她死了之后婉言才真正意义上的有娘家出头。按规矩办和按感情办,那就差的太远了!这也原本没有错,问题就出在家里房子太小上! 苏家的格局是一半店面一半住宅。实际上的住宅只有四间房,除了客厅兼起居室,只有三间卧室。最了不得的是希言和婉言在隔壁。一堵木墙能隔住视线,但隔不住声音啊!你让婉言一个小娘子住新婚夫妇的隔壁?神经病都不会这样安排!可要不住在隔壁,婉言她住哪儿呀?要是婉言跟着她住,那苏璨又住哪?芸娘郁闷了,彻底郁闷了,小心眼真是使不得,你一使,不定什么地方就等着你呢。 为此,芸娘只好对家里的结构来了个超级大调整。书店的生意早不比以往,已经进入了平稳的不能再平稳的稳定期,唯一的作用是替两个出嫁的女儿补贴零花钱使。要不是为了这个理由,芸娘是真想搬回老宅算了。可搬回老宅没人看店,两个女儿的零花钱便少了,这个就千万丢不得。但生意没有以前那么好,占地也就不需要那么宽。客厅东边的收银可以挪到书店里面去。收银台附近的小商品生意早就惨淡无比,索性统统贱卖,也算是书店做活动了。 之后,芸娘搬入了以前收银的东屋,十三娘入住芸娘的屋子——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间屋子,十三娘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芸娘带这婉言住,苏璨就去跟十三娘混吧。婉言空下来的屋子正好给新婚夫妻,脚趾头想都知道十六娘必定要带陪嫁的女使,空出一间屋子,恰好给女使住。女使嘛,不用住的太好,实在住不下还有十三娘以前的铺呢。这么一折腾,才算把家里安顿下来。 婉言从李六娘家回来,发现家里的布局来了个大变样。十分担忧的对芸娘说:“你就这么把爹爹赶了?实在睡不下,我去住书店也行啊。” 芸娘笑着抚摸着婉言的鬓角:“我们阿婉越来越懂事了,别担心,娘娘什么都知道。” 婉言嘟着嘴说:“再生一个出来与大哥分家产?我才不干呢。” “你大哥才看不上这点家产呢。”芸娘捏捏婉言的脸:“你个偏心眼,眼里只有你大哥,志言也是你弟弟,从来不与他玩,日后与你不亲怎么办?” “稀罕他跟我亲!”婉言厌恶的皱着眉头:“越发惯的不像样了,别连累我都算好的。” 芸娘叹口气,这已经是死结,怪只怪苏璨他拎不清吧:“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一世就只生得你一个。如今你有了着落,我还争什么呢?再有你大哥也敬重我,也疼顾你,这就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贪心没有好下场。你可明白?” “那也不能赶爹爹出去半年啊?他……半年后更听那位的话了。” “可你想过没有?嫂子一嫁过来,你便去跟女使挤在一处?程家是有规矩的人家,只怕不干呢。再说你嫂子也不好意思呀。只有与我住,任谁也说不出话来——将出嫁的小娘子与娘娘住一阵,谁能说什么?”芸娘温柔的与婉言说:“阿婉啊,你要跟嫂子好好相处,日后还靠她护着你呢。” “娘娘。”婉言趴到芸娘怀里:“我不想嫁,我想跟你住一起。” 芸娘像小时候一样一下一下拍着婉言:“真是说傻话,哪有小娘子不嫁的?你嫂子娘娘不也舍不得?为了你嫂子好,心急火燎的赶在年底嫁了。将要过年的时候,谁又舍得?可只要你们过的好,便是不舍得也要舍得呀。” “可是我真的不舍得你。”婉言说着就哭起来:“以后,就像大姐一样,好久好久都不能回家一趟,我想你了怎么办?” 芸娘拍了婉言一下:“你这孩子,今日尽招我哭。楚家规矩又不大,你回来玩谁还管你不成?哪个婆婆去管分了家的新妇?好孩子,别哭了。要想着以后好好过日子,比谁都过的好,才算对得起我呢。” “嗯,我小时候说的还算话。日后给娘娘买大房子,买东京城里最时兴的首饰。比以前在老宅还要过的好!” 芸娘忍不住泪如泉涌:“好,好,我等着阿婉的大房子,等着阿婉的好日子!我的阿婉啊,才是最疼娘娘的那个呢!” 60正文 十六也嫁了啊! 芸娘的为人,在任何时代都算得上是合格的女人了。实在要说缺点,无非就是上了年纪后有点更年期综合症的症状——消极、抑郁。排解的方式便是唠叨= =||。所以老是听她说我死了以后怎么怎么样,听多了婉言他们也挺烦的,只是忍着罢了。如今一看,鬓角已经花白。四十七周岁,在后世都是将要退休含饴弄孙的年纪,更别提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北宋,绝对可以毫无争议的归类于老年人的序列。娘娘老了啊!这是婉言内心最直接的感叹。一感叹,便有些伤感。赶上苏璨那混蛋,又没生个儿子,这辈子过的!真心苦逼。就算现在跟希言处的比以前更好,但内心的遗憾总是无法消除的。就婉言本人而言当然讨厌重男轻女,可在如今这个环境里,她十分理解芸娘。没有个亲生儿子,底气始终差了点儿。有时候过日子,过的还真就是个底气。 房子已经安排成这样,再争论也没什么意思。既然芸娘已经放弃了苏璨,做女儿的只好尊重她的想法。婚姻这种事,不是外人觉得如何如何,终究要自己的感受才是最真的。大不了十三娘就再生一个呗,苏璨比芸娘还大,看他还有几个娃生! 这边腾出了房子,程家那边大大松了口气。苏家的老宅挺宽敞,只不过没什么进益的散官要补贴家用而已,总的来说条件还是有的。程娘子才想陪嫁两个女使着实寒碜了点,别的东西没有,这年头贱籍的奴婢有时候还不如一块好料子值钱。本来对十六娘低嫁就有愧疚了,陪嫁不动产上又不能越其姐妹——都是族中公产,便是想添,在不动产这一项上能做的手脚也有限。磨着婆婆给换了个铺面都废了老大的劲。还是老爷子心疼孙女,族里虽然也常有些争执,但对外时还是得紧密抱团。程家的小娘子嫁出门把嫁妆败的一干二净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嘛。所以名义上征求了下大家的意见,大家也过了个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反正价格也差不多,收入也差不多,何必白白得罪人?损人不利己那是傻子! 至于女使嘛,也不宜太多。要不是因为结婚,其实三个都够。但结婚这种大事还是要成双成对才好。于是定下了四个。不料却遭到了十六娘的反对:“娘娘你想,女使虽然不值什么,却要费口粮,还要发点零钱,只怕他……怕他在这上头不喜呢。” “那两个人怎么照看你?” “就如以前说的那样,一个管梳头打理衣裳,一个管日常琐事。他家还有一个雇工,粗使活又不用做什么。”十六娘扯扯衣角:“若是不够使了,娘娘再买一个与我也行。” 程娘子揉揉太阳穴:“你心也明白,账也清楚,就坏在这张嘴上!怎么一急就说不来呢?你若对着外人,也能与对着我一样分辩明白,我又何愁你的亲事?” “苏家也不坏……” “我的儿,你何曾住过那么差的地方?再有,她们家还在外头买饭吃,连个厨子都没有,外头的东西哪有自家做的干净?那日他娘娘招待我的点心,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衣裳鞋袜倒在其次了!” 十六娘索性一嘟嘴:“早嫁早了,我再不挡人的好路!” 程娘子长长叹口气:“日后叫他常过来走走,与族里进了学的切磋切磋。凭他是谁,也要过了科举那一关才有前途。家世好未必就能成,我就不信你嫁的就真不如人。” 十六娘笑笑:“娘娘莫担心,那日子阿婉过得,我就过得!” “那个野娘子?”程娘子抽抽嘴角,如果说十六娘是因为过于腼腆而低嫁,那位绝对就是过于跳脱的无可奈何。这姑嫂俩的性子要是中和一下,都能嫁的更好呢!算了算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位苏二娘子那么泼辣,日子还真未必过的差了!大家都是亲戚,只盼着她好吧! 女使的问题被十六娘推了,程娘子还是觉得亏待了女儿,又狠狠在衣料首饰上砸了一笔。过的几日一打包,坏了!严严实实二十八抬嫁妆,苏家没地方塞啊!急急又找了芸娘商议,搞的芸娘心急火燎的跑去打柜子——先就说好女方不陪柜子的!婉言索性丈量了尺寸,沿着她以前住的屋,打了个超大型壁柜。也不用好木材,杉木上桐油,隔板用香樟木就成。柜子搬进家来,芸娘仰头一望:“好高,还得备个梯子才行。” “才不用!”婉言笑着打开衣柜:“铛铛铛铛!娘娘你看下面!”说着把柜子底部的小箱子往外拖,居然出现了一个三阶的小楼梯!?“这个呢可以往上掀盖子,一共三层,放鞋或者零碎物品正正好,拖出来之后又可以当楼梯开上面的柜子。怎样?想法不错吧?” 芸娘摇头笑道:“怪道你弄了个与书店一样的垫板,我还说你要做什么呢!” “导轨嘛,不然压坏房东的地板可不好说话。” 芸娘伸手点了点婉言的额头:“你哪来这么多想法?” “不然呢?怎么同木匠砍价?” “砍价?你弄这么多事,他不加价就算好的了,你还想砍价。” 婉言洋洋得意:“你把那二十两银子收起来吧,一分钱不要,他白替我做的,只是这个柜子以后他们家做来卖,这几日别叫人瞧了去,不然他就不好卖啦,这是我们的约定!” “……”这娃以后真要发财的!绝对! 苏家的年兵荒马乱已是常态,娶亲没有不忙乱的。程家人口多规矩大,凡是都有常例,反而比苏家还清白。十六娘不免再次被送亲来的亲友八了一番,委屈的差点飙泪。好在大家都知道,十六娘没面子,也是程家没脸,看她状态不好,都讪讪的闭了嘴。等到入了洞房,娘家人散到外头了,十六娘倒反而松了口气,苦笑!这时婉言摸了进来道:“赶紧吃点东西,饿了一天了吧?” 十六娘点头,可不是,从天刚亮开始梳妆,一直到黄昏出门,就几乎没吃过东西。这会儿饿胃都直抽抽。 婉言道:“这是我想的山药枣泥糕,饿了这么久猛然吃硬的东西伤胃。”传说中的红楼梦食谱里,这个最容易。打成泥的山药包上打成泥的红枣,实在简单的太逆天了,于是我们婉言她就就弄了出来,自己尝过味道还行,至少不难吃撒。 十六娘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给她什么都好吃。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灭了六个。要知道我们婉言同志的厨艺那是相当的坑爹,而做这类东西,越精细越难做。即,以婉言的水准,六个的分量真是……咳。 十六娘吃完之后羞涩了,怎么突然能吃这么多。好在眼前这位小姑子,那是朝夕相对了三四年,熟的不能再熟的同窗好友,脸红了一阵就缓了过来:“外头还有多少人?” “还有蛮多的,要过年了,九娘与四娘定了亲的不好走动。六娘刚随着她哥哥回去了。我大姐也要看孩子,晚间就我陪你啦。”婉言笑道:“你的嫁妆多数都收在隔壁屋里的大柜子里,明日你再按你的习惯收拾吧。女使们要同我以前一样打地铺。我娘娘说,实委屈你了,日后搬回老宅,再替你好好打一套家伙使吧。” 十六娘笑着摇摇头:“窄也有窄的过法,并不碍什么。说来我们家以前宽敞,但我自己屋里不也就那么大?” 婉言坏笑:“不舒服也没事!叫我大哥奋发图强封妻荫子!” 提起希言,十六娘脸一红:“你大哥……他不讨厌我吧?” “怎么这么想?” “以前……听说……去蔡家求过亲……” “还不是蔡九娘那货喜欢我大哥,我撺掇的。蔡九娘她爹爹还没同意。又不是我大哥喜欢九娘,”婉言挥挥手:“他也没有喜欢的小娘子,不然我坑谁也不会坑你们嘛。” 十六娘轻轻松口气,这段公案在她心里梗了很久,今天才鼓起勇气说出来。只不过以后看到蔡九娘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尴尬?随即又挥散了这个幼稚的想法,小娘子们喜欢谁都不奇怪,但说到亲事就没那么简单了。就好比她自己,若论品格长相,更喜欢楚衍一点,可她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无非就是脸红心跳一下,没了!婉言也知道,所以她与婉言之间也无甚尴尬嘛。这么一想彻底把这件事抛开。结果又想起未来怎么与希言相处,更紧张了。 婉言看的出来,十六娘真是过于在状态内,手都一直不停的抖。只装作不知道,一直陪着她东拉西扯。谁谁谁嫁了,谁谁谁定亲了,你那首饰盒昨儿晒嫁妆真是长脸啊之类。直到蔷薇来报信:“二姐,大哥要来了。” 婉言站起来,摁着已经慌乱的十六娘道:“别紧张,我大哥这人脾气最好。我怎么气他都没事,更不会对你不和气了。” 十六娘哪里听的进去,抓着婉言的手就不肯放:“我,我,我与你大哥没说过话。” “不怕,”婉言信誓旦旦的说:“你就是打他,他也不会恼你的。” “可是……”苏婉言你这是哪跟哪啊?十六娘窘的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此时十六娘的娘家嫂子进来,看到她只管拉着小姑的手,有点恨铁不成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又是做什么?我们要回了,你要好好的啊!” 十六娘更无助的望着婉言。婉言也没招啊,婚前恐惧症神马的,二十一世纪都无解好伐。只得把安慰的话又说了一遍。十六娘有些怕她嫂子,终于在嫂子的注视下放开了婉言,改抓自己的裙子了。十六娘的嫂子深深叹口气走了。婉言把那句“要放开点”的闺蜜私房提醒咽回肚子里。迅速跑出房门拦住希言:“大哥,你新妇紧张的很,你耐烦心好点啊!” “还用你教?”希言笑道:“我便是十分没耐心,也给你磨出来了!”说完,甩给婉言一个潇洒的背影,洞房花烛去也! 作者有话要说:咳,十六娘的外号是石榴,小孩子一起玩起个外号什么的很正常 61正文 这回轮到婉言了 苏家老宅后面,有个装模作样的祠堂。希言婚后第二日,也装模作样的去拜了拜,不过叫了苏珺一家子见证一下,族谱上添了十六娘的名字。也带着十六娘到冬娘的牌位前行了一礼,再一次遗憾今年还是没能把冬娘的坟迁回东京。因希言结婚本就在年前,索性连同祭祖一起办了,大家也省却一桩事故。拜完祠堂,十六娘正式成为了苏家的一份子。从此苏家一下多了三个人,小小的院子显的热闹了许多。 十六娘荣升嫂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女使发配给了婉言,一句话:“带着赶紧把嫁妆绣好吧!”嫤言是大大松了口气,总算有人帮手了。新生儿的妈伤不起啊!至此,婉言出嫁的倒计时也开始启动。抓狂的娘娘从苏家变成了楚家。 一样是高娶,一样是极端降低新娘生活水平的状况,楚娘娘还不好跟芸娘请教。看着那只能放一床一桌一柜的房间,她忧郁到了极致——新妇的梳妆匣子都没地摆啊!摆桌上楚衍没地看书了啊!后来还是街头偶然看到收纳式的梳妆台,赶忙买回来把楚衍的老书桌丢了,才算糊弄过去。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最受宠的幺儿娶的新妇也是身价最高,可偏屋子已经占的差不多,楚娘娘差点愁白了头。好在最近衣柜又出了到顶的那种新款式,新妇的日常衣服总能放进去了吧? 楚衍看到屋里的衣柜和梳妆台,囧囧有神的说:“娘娘,这你该让我去买的。” “你会买什么东西?” “这都是阿婉想的啊,让她去杀价,能杀一半下来。” “胡闹!哪有小娘子还没过门就跑去替夫家的衣柜杀价的?你个木头哟,仔细她恼了你。” “她再不为这个恼我的,你不知道她多财迷。” “再能干的小娘子也有害羞的一日,”楚娘娘翻个白眼:“你少捣乱,正经看你的书去。若考不上功名,可对不住人家。好好地官家娘子呢,许给你,你就要惜福,知道么?” “知道,知道。”楚衍有些不耐烦的道:“你这话都说一百遍啦。还有啦,别把阿婉当那委屈的小娘子,她就不是那个调调!” “那个,苏衙内的新妇,多稳重端庄呀,官家小娘子不都那样?” 楚衍抓狂:“你看阿婉像那样么?她比三嫂还厉害呢!” “又胡说!”楚娘娘压根就不信:“我见过她好多回,都是文文静静的。你都这样乱讲,怪道街坊说闲话。总之呢,你要……” “好好待人家,好好考功名,对吧!”楚衍受不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啊啊啊!你真不用这么担心她的,她吃得苦耐得劳,除了泼辣点,什么都不用担心!” 楚娘娘依然是一脸的不信。 “好吧,还懒了点。”楚衍道:“估计衣服都是托给那些专洗衣服的娘子,肯定也不爱去厨房做饭。唔……还好吃。”囧,怎么说着这么像好吃懒做这四个字= =|||,这话不能让婉言听到! 楚娘娘却接受程度很高:“当然么,人家家里有女使的。哎哟,她嫂子还陪嫁过来两个奴婢呢,真真好大手笔。” 楚衍决定在此问题上放弃沟通,一面顶着楚娘娘的反复唠叨,一面咬牙看书。楚娘娘见楚衍已经在认真啃课本,只好意犹未尽的走了。 程家陪过来的两个婢女,在针线上那是职业级。程娘子就是怕日后女儿连穿的好都无法保证,特意挑了两个针线好的来。一到苏家就接了婉言嫁妆的大任务。四季衣裳通常而言是重点中的重点,嫤言那边已经做了一整套加两套夏装。芸娘的意思是至少陪嫁四套才好看,如今有了劳动力的加入,索性再做多两套。十六娘那是十分理解,当初她娘嫁她就这个状况来着。十六娘从衣柜里翻出好些料子,往婉言身上比:“这个比那个衬你!” 婉言狂汗:“我说石……大嫂,虽然我知道你是挺疼我的,但这是你的陪嫁啊喂!你这样翻给我,我大哥会被你家兄弟盖麻袋打好伐!” “这是我们俩好嘛!” “你还真实诚!”婉言无语:“我的好嫂子,你收起来吧。你这些料子我穿不来,挂到哪里抽了丝还不心痛死。” 十六娘想想婉言那满世界窜的性格,难得果断一次的把布料收好。婉言大笑。 芸娘见十六娘对婉言如此大方,心里更喜欢了。又见婉言也懂事,并不要嫂子的东西,暗自点头,姑嫂便是闺中密友,也要如此方好。孩子们都懂事了呀,只差个孙子就齐活了!芸娘美美的想着,时不时眼光扫一扫十六娘的肚子,一个人偷着乐。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也在偷着乐,那就是十三娘。芸娘要带着婉言,苏璨就便宜了她。只可惜一起住了两三个月都还没怀上。好在苏璨是个耳根子软的,能天天腻在一起,果然言语上越发体贴。再撒个娇儿,替人润笔的钱又能多捞点。总算她知道芸娘最近要嫁女,正是且喜且忧的时候,并不敢太过分的捞过界。芸娘算着婉言的嫁妆凑的七七八八,也懒的计较。然而此事大家都放在眼里,芸娘的孩子岂能不为她委屈?嫤言的反应是逼着秦二九读书,婉言的反应是咬牙算计着东京城内做什么最容易发财,希言最直接,扑到书海里算完。苏璨不知道,自己又被孩子们狠狠记了一笔。芸娘反倒无所觉。 要婉言选择,她宁愿不要那么多衣服那么多棉被。真要陪嫁,直接银子最爽快。无奈中国人的面子是个大问题,最坑爹的是北宋还有个晒嫁妆的风俗。丢脸不是她一个,而是全家啊全家。无可奈何的看着家里的银子化成各种各样的布料,然后变成春夏秋冬的衣裳,真是苦逼透了。你就是给我首饰也好啊,内神马,金镯子约等于钱耶! 芸娘没让婉言失望,她考虑到楚家的家境带宝石的机会也不多,索性多数是实在货。婉言自己又翻出差点埋葬在记忆深处的经典简约款首饰,画了几张图稿,打了好几套又简单又好看的银首饰来。如今她的画越发不像绘画,而像工业设计了。好在她已经毕业,先生没必要为此喷血,真是可喜可贺。 婉言的婚礼准备做的早,银钱上可以动用的资金就多。而且婉言并不想在布料上越过嫤言太多,丝绸是好看,可真是太贵了。上好的丝绸一套衣裳做下来,一百两没准就飞了。差一点的也是二三十两,这是夏装。一百五十两银子只好做一整套,这不是糟蹋钱么?就算比嫤言那会儿好些,可动用的资金也不过五六百两。当然为了面子,还是做了一套,偶尔日常交际,总不能都是比较差的绸子或者棉布吧?剩下的五套价格不贵,那也花了近三百两。除了布料棉絮,统共剩下不到一百两银子打首饰。十两银子才一两金,金的比重还比银子大。一两一对的金镯子,那是小的极限,两对镯子灭了小半。再来两个累丝小花簪与小耳环,又呼啦啦飞了不少。宋朝妇女流行在脸上贴珍珠这样的诡异审美,虽然婉言是十分不喜欢,但苏家不能一对都不陪吧?一对合浦珠,剩下的恰好够两套银首饰,还是轻量版。婉言拨弄着算盘换算银子的价格,也不算很赔钱嘛,六七万块而已,还不够买辆车的呢。果断觉得,儿子才是从古至今的赔钱货!呃……不对……好像是六七十万,那个……> <,咳咳,姐一定会赚回来的!① 所谓低嫁,还不仅仅是生活条件的降低,更多时候是生活圈子的错层。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死活不想低嫁女儿的缘故。从此压根不在一个阶层,这是好事么?楚衍那个圈子,比如楚家大娘楚微,她出嫁无非几个箱子几个柜子两套普通衣裳,完毕!长的好看你给不起嫁妆也就只好乖乖在本阶层呆着吧。而婉言的嫁妆,在低品级的官员女儿里,都算给力了。通常而言她们这个阶层的嫁妆是三百两左右。芸娘基本扫出了家里角角落落的银子,只为女儿添妆,加上希言婉言赚的小私房,离六百两的数目都只有一步之遥。丰厚的嫁妆一备出来,都搞的芸娘有一种反悔的冲动!我这么好的女儿,这样的门第,这么多的嫁妆,干嘛就便宜了楚衍那小子啊?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冲动是魔鬼!只好强行把纠结压回内心深处,多往楚衍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求安慰。 晒嫁妆当日,楚娘娘幸福的有些晕眩。太特么长脸了!老楚家这一世加起来都没这一回风光!六套四季衣裳啊!有一套还是从里到外全绸子的!还有八两银子一块的布料,一陪就是十块!整整一箱子书——赵十八秦二九友情吐血提供,尼玛婉言那混蛋居然开单子叫他们抄!赵十八当时就撞了墙,秦二九是姐夫跑不掉,婉言出嫁管他什么事啊!?当然希言十六娘也有不少存货,楚衍的只好用自己的书去换别人的书,不然就不好看了撒。 楚娘娘一激动,又喊着新妇们把家里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就只等明天富婆婉言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①:一贯钱=一两银子。这个等比有浮动。然后06年左右有人考证,一两银子,约等于700块钱左右。同志们!!06年的物价啊!六年前啊啊啊!按照CPI的比例,我将物价调整了一下。大概目测一两银子1000块的样子。600两,将近六十万,尼玛还都是奢侈品,没有不动产。是个现代人都要吐血。要知道六十万在北京,那也是可以小户型首付了啊,我去!PS:宋朝也有房贷,不过貌似没有公积金,咳…… 62正文 结婚也未必是喜庆 现代人对古代婚礼的认知,恐怕多半是新娘子坐轿子抬去夫家。可是事实上在北宋时,多半是用车的。或者说,一直持续到民国,还有相当一部分人用的是马车。马车比轿子要宽广许多,也稳当。所以婉言并没有出现“晕轿”的情节,虽然一摇一晃的马车让她本就不大好的情绪更加恶劣。 要嫁给楚衍这件事,并不是情到深处水到渠成那种感觉。更多的是处在一种被众人晃点的状态——大家不停的说,你和楚衍好般配啊,楚衍对你好好啊之类的话,让她迷迷糊糊就点头答应楚衍的追求。可关于晚婚晚育优生优育的理念,她又一直铭记在心。毕竟早婚对头胎的身体健康影响十分显著。何况穿越的时候十六岁,如今婉言本身的年纪十六岁。无论哪一世,都离恨嫁的年纪很远很远。哪怕十六岁是北宋最常见的结婚年纪,可在她看来依旧是早的不能再早的婚姻。 再有即便彪悍如婉言,对婚姻也有一种天然的畏惧,这是对环境更换的一种本能情绪。日后要面对一大群没有血缘维系的陌生人,并且这一大群陌生人在法律和风俗上,都是她的至亲。千古婆媳关系就难解,就算仗着是官家女,作为儿媳,她也没兴趣与婆婆起太大的冲突。 婉言在车子里苦着一张脸,这比当初与嫤言相处还难!说难听点,嫤言是庶出,欺负了那是白欺负。但楚家以后的女眷,个个比她大,伦理上也个个比她占优势,小霸王婉言深深感觉到忧郁了。 马车一直走到楚家门口,婉言才收起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凝神开始面对婚礼。大概除了端庄肃穆的西周,此后的婚礼都没什么大的差别。特别是她们这些平民,婚礼当然是各种热闹。宋朝的婚礼服是凤冠霞帔,当然跟真正的凤冠霞帔有一点点区别。平民家和真正的诰命还是能看出点不同来。婉言这种,又有点不一样,她的出身让她能够“假借”芸娘的诰命等级,因此看起来比普通的稍微华丽一点。这是身份的象征,踏出马车的那一霎那,不意外的听到了人群中带着各色羡慕的闲言,或许多数是在羡慕楚衍吧。 盖头挡住了视线,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楚衍后面,不知道是原本就有的感情,还是气氛的渲染。这样短短的一段路,居然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幸福感。果然每个女孩子的内心都在期盼一次盛大的婚礼么?踏入楚衍的房间坐下,不知为何,竟然轻轻松了口气。大概是因为这个地方她来过的原因吧。走了既定的程序后,楚衍惯例被人拖出去拼酒。楚家的女眷乱哄哄的挤了一屋子。 只听楚大嫂道:“哎呀,这里不是套间,我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转不得身呢。” 楚二嫂接着说:“依我看还是把楼上那间房换一下吧,如此连个退步都没有。” 楚微笑道:“我看索性要了楼上两间才好呢,这样又有套间,又不怕侄子们在楼板上跳。” “唉,你说怎么每一个小孩都喜欢在楼板上跳来跳去呢?”楚大嫂叹气:“家里日日跟拆房子一样。” 话题至此果断偏题,楚家头三个新妇和楚微全都是当妈的,自然唧唧喳喳八卦起各家孩子的顽皮史来。好一会儿才发现竟把新娘晾在一边,楚大嫂讪笑:“日后你有了娃娃,咱们一块儿说。” 婉言半句插不上嘴,脸都笑的有点僵,对楚大嫂的话继续微笑,再微笑。 楚微出来圆场:“我见你带了好多书,一楼放不下,都放在二楼了。窗前摆了个大书案,光线很好。日常在那里看书写字都好呢。” “多谢微微姐。” “这会儿可得叫我大姐啦!” 婉言从善如流的喊了句:“大姐。” 楚微眼睛笑的都眯起来,四个兄弟楚衍对她最惦记。或者说,兄弟们没成亲的时候,都与她感情不差。同母所出,又是不可能争家产的姐妹,感情能差到哪里去呢?何况自幼他们几个,谁的起居不是她在照看?可一个个结婚之后,也不是对她不好,只是各自的重心都在偏移,孩子越来越多,经济也越来越紧张,对她自然不如以前那么大方。她害怕楚衍的妻子像其他的嫂子一样对娘家贴补她的行为产生不满。 作为楚微,她并不是想占娘家多少便宜。只是有时候不凑手来借一借周转。楚家在他们同阶层里,还算富裕的那拨。何况作为女儿她也拥有继承权,可在父母的偏心下,她所得的远远少于她应得的。她不怨,但有时候总得寻求一下帮助。如果对娘家这点卑微的祈求,都没有人愿意伸手的话,日子无疑更加难过。如今好了,楚衍娶到了婉言。婉言不小气,至少不过分的要求,她不会去阻止。即便不是她的弟妇,也是曾经有点交清的人。因此在这场婚礼里,楚微竟是最开心的人之一。 楚衍的房间实在太窄,楚家三位嫂嫂憋的不像样。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把楚微留下,算是缓解新娘的紧张。 楚微笑着坐在婉言身边问:“好久未见,越发出落的好了。” 婉言看着楚微眼角隐隐的鱼尾纹,不着痕迹的叹息了一声,也笑着问:“你家大郎可好?” “皮着呢,也不肯念书,日后也杀猪吧。” “杀猪也是门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呢。” “只盼着如此了。”楚微笑道:“以后你生个状元才好呢,让我也沾点光。” “嗯,到时候一定让她叩谢姑母的吉言。” “你还是这么大方,真够爽利的,我就做不来。” “我娘娘成日里说我野,还说我要像嫂子一样文静才好呢。” “说起你嫂子,我那日也见了,真漂亮!”楚微道:“一举一动都是风范,真真大家闺秀。” 婉言客气的笑了笑:“嗯,程家家教没得说。”才怪!那天十六娘紧张的快哭了,程家大大大不满的说! 楚微又找了几个话题,婉言觉得没法接话。唉,她们俩以前的话题就不是特别多,但好歹也能搭上。这会儿完全不想聊张家长李家短的八卦。她忽又想起刚搬过来时,芸娘与楚娘娘的一场闲话以芸娘落荒而逃告终。这个认知让她心不断往下沉,就算她是不学无术的那一个,也不希望她调侃事情时,用到的基础典故对方完全不懂。深呼吸几次,稍微调整一下心态,继续与楚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楚衍一身酒气的进来。 楚微见状立马撤了,留下两口子对望。虽说楚衍酒味不小,但被喻为小登科的洞房花烛夜,谁要真心灌醉他就是缺心眼儿。何况还杵着三个哥哥两个哥们替他挡酒。大家意思意思就放过他了。微醉的楚衍,在昏暗的烛光下注视着婉言,越看越高兴。忍不住伸手摸摸婉言的头发:“阿婉,你真漂亮!” 婉言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咕噜一声……唉,怎么就没有人想到她饿了呢! 楚衍看婉言脸色并不是很好,赶紧从桌上抓了块糕饼:“来来,先垫一下肚子。吃完好沐浴,这么厚的衣服,便是这样的天,也极容易出汗的。” 婉言松口气,还好这位算体贴。但不久就这口气又给噎了回去,吃完糕饼楚衍跑上跑下的搬东西打发她洗澡。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楚家洗澡的地方,居然在厨房!!并不严实的地方,让人感觉十分没有安全感,生怕有人闯进来。于是原本享受的沐浴,倒变成另一场战斗。婉言泪流满面,真是压根就没考虑这个问题啊啊啊! 再次深吸一口气,赶紧穿好衣服倒掉水。一看墙角放澡盆的地方,无语……所有的澡盆都长的一样,只除了她这只明显是新的。会不会弄错啊?要说跟楚衍共用一个吧,还是勉强可以忍的,你说要是不小心大伯子拿了她的洗澡盆,恶,刚才的点心差点就吐出来了!回头绝对要做个明显的记号,必须要做记号! 洗完澡走出厨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喝喜酒的人都散的差不多,只剩下楚家几位新妇再收拾现场。婉言笑着跟几位嫂子打过招呼晃进了房间。楚衍见她回来了,也跑去洗了个澡。回来就开始对着婉言傻笑。 婉言白了他一眼:“做什么?” 楚衍拉着婉言的手:“从此,我们就是夫妻了。” 婉言没说话。 楚衍一把搂住婉言:“阿婉,阿婉,你知不知道我想你很久很久了?” 婉言囧:“大前日你还见了我。” 楚衍脸一红,呃……他的想不是这个想……唔,不管了,扑倒再说!这么一想,果断的把婉言压在身下:“出嫁之前没人教过你么?” 婉言才反应过来,合着您老说的是这个?她跟楚衍实在太熟,怎么都装不出那一脸娇羞。憋了好一会儿,发现她果然不是那块料,索性大大方方的道:“教了!”婉言同学表示,上辈子苍老师的脸虽然忘了,但她的动作永留心中!阿门! 楚衍亲着婉言的脸颊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样,不扭捏。” “你倒告诉我,谁跟你扭捏过?” “……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又知道谁扭捏了?”婉言翻身推开他:“那些什么小姐可大方着呢!” 楚衍心道坏了,这家伙误会的很彻底,赶忙解释:“就是一些男人聚在一起说说话嘛。” 婉言唔了一声,这个理由还勉强能接受。 楚衍早等不及:“**苦短,何苦让这些事掺和进来?嗯?” 婉言笑笑不说话,那神马,COS苍老师这种事还是以后再做比较好,虽然她的确很想验证一下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客厅里的贵妇,卧室里的X妇这一说。可新婚之夜,只有理论果断不靠谱,还是等有了实战再考虑吧。 楚衍见婉言没有表示抗拒,轻轻的吻住她的双唇,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代人对古代婚礼的认知,恐怕多半是新娘子坐轿子抬去夫家。可是事实上在北宋时,多半是用车的。或者说,一直持续到民国,还有相当一部分人用的是马车。马车比轿子要宽广许多,也稳当。所以婉言并没有出现“晕轿”的情节,虽然一摇一晃的马车让她本就不大好的情绪更加恶劣。 63正文 新婚第一天 次日一早醒来,已经艳阳高照,可整座屋子都没有什么人声。婉言心道:难道是昨天太累,集体睡懒觉?不过不得不说安静的环境有利于人的思考。看着楚衍漂亮的如天使般的睡颜,对新生活的惴惴不安似乎消除了那么一丝丝。长的好就是占便宜。回想起昨夜,婉言暗自叹口气,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苍老师就能叫的那么离谱呢?明明除了痛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难道是因为楚衍他技术太差?唔,这个很有可能。 虽然昨天不管是饭也好水也好,都吃的极少。但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又是早上,三急还是如期而至。婉言一把推醒楚衍:“厕所在哪里?” 楚衍揉揉眼睛,带着极重的鼻音说:“等下,我穿衣服先。”说着用力晃晃脑袋,下床穿衣。婉言也跟着下来,一眼扫到窗下的桌子,熟练的掀盖拿梳子梳头。 楚衍笑道:“果真是你的想法,我嫂子她们那日研究了很久呢。” 婉言想上厕所,再加上又稍微有点点不适,压根没心情调笑。匆匆梳好头穿好衣服,就快步跟着楚衍跑去解决生理问题。楚家的厕所在堂屋后面,一个大约一米宽的狭长走到上,盖着两间厕所。想想楚家的人口,一个厕所的确无法解决问题。两人一人占了一间解手之后,楚衍居然带着她从东边厕所直接穿过。一个一平方米左右的石板空地前,就是厨房的后门。婉言看着脚下是石板,四周都有排水沟,连接到厨房内,看样子是厨房内的排水区。但厨房离厕所这么近,实在是……要知道这会儿的厕所可不是后世的瓷砖瓷盆带冲洗功能的那种,某些时候那气味……好在楚家的厨房没像很多人家一样兼职餐厅,不然真是没法过了! 从厨房的后门进入厨房里,婉言才有空仔细打量楚家的结构。厨房是正屋东屋与东厢的转交加后面那一米左右的走廊的地盘凑起来的。这种四合院制的房屋,正屋两翼要么只能做睡觉的地方,要么还真只能做厨房。因为这种转角类似于死角,几乎没有采光通风。厨房也是因为搭了出去,才有微弱的光线照进来。炉灶已经在后院的地方,大约是这样有利于排烟。 楚家的厨房是典型的传统厨房,三合土加石头垒的灶台沿着北面的墙。楚家卖笼饼的,所以有个大大的荷叶锅做蒸笼饼之用。厨房的东边墙就是放脚盆的地方,而南边墙放着一溜脸盆架,想来都是新妇们的嫁妆,婉言的也有一个。因婉言喜欢简约,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只除了她上的是桐油而不是红漆。脸盆架子的后面是一个大楼梯,楼梯下储物空间很大,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走到楼梯旁边,打开门就看到了院子,以及她早上沿着走进堂屋的石头走廊。 楚衍笑道:“阿婉,先洗漱干净,我待会儿再带你逛。” 婉言点头,看着楚衍从一个锅里舀出热水:“早间爹爹娘娘做笼饼,家里热水尽够的,无需去外头买。洗脸的豆子也有,你若看不上咱们今天去买些来。” 婉言走到她的洗脸架上,摸到铜镜的边一拉,不单澡豆,连护肤霜等物都放在了里面。楚衍一面替婉言打着水,一面笑道:“这也是你想的?我说怪不得镜子比别人的都厚呢。” “这样方便,”婉言指着镜子道:“我管这个叫镜柜,里面还放着梳子,可以到这里梳头。还有备用的头绳。洗了头也好用。”又指着里头最下层的小格子道:“这个可以放鸡蛋,洗头好使。” 楚衍摸摸婉言的头:“偏你这么多想头。” 婉言还是没什么精神,只在内心吐槽道:你是不知道以前我过的日子方便到了什么地步!用嫤言的话说那就是:神仙般的生活。还真是,那才是生活呢。 刷牙洗脸毕,楚衍看了看天色,从荷叶锅里摸出两个笼饼,又在橱柜里拿出一叠小菜摆在厨房的小桌子上说道:“天色不早,我们吃朝食吧。娘娘也真是,留了六个这么大的,怎么吃得完?” 果然婉言刚接过有她两个拳头那么大的笼饼,就扯下一半放到楚衍的手中:“太大了。” 楚衍咬着笼饼道:“买我们家笼饼的好多做活的,所以要大个人家才喜欢。” 婉言点头表示理解,食量这个东西跟营养有莫大的联系。就她这种不做体力活的人,食量也比在现代大很多,无它,营养不够而已。这个时候也就芸娘宠着无肉不欢的婉言,在条件最艰苦的时候都几乎是顿顿有点肉。不然普通人家,仿佛到21世纪都有只周末吃肉的地方。比如那些曾经遇到过的贫困生,就一周只吃一顿。没有足够的肉,就必须有足够的主食和豆腐,才能保证基本的蛋白质摄取。吃到七八分饱,婉言才道:“其他人呢?” “这时候早出门干活了。” “小郎小娘子呢?” “读书的读书,去玩的去玩。家里也就这时候得一点安静。”楚衍笑道:“别紧张,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别说跟二九家那样了,比你家还自在呢。要不是太窄,到我家还好玩些。” 婉言想了想,大概跟后世上班族家庭一样吧。又指着桌上的小菜道:“这个谁做的?” “三嫂,她又泼辣又厉害,做的一手好菜。”楚衍说着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爱沾点小便宜,你那个镜子后面的东西别放太多,不然……呃……” 婉言抽抽嘴角,新婚第一天就要遭遇极品么,远目。 吃了东西,楚衍主动把碗筷洗掉收好:“我结婚啦,以后再不能吃爹爹娘娘的,月初我就交了生活费,日后就你交与他们吧。” 婉言点头:“这个应该,一月交多少?” “20文一个人一天,如今我们是两口,一月一千二百文就得。” 婉言笑道:“每个人都这么交么?” “是,但是这个钱比较少,也是家里做笼饼才这样。算是买笼饼和小菜的钱。”楚衍解释道:“三嫂做小菜,一面搭着笼饼卖,一面从我们的生活费里抽一点。若是想吃肉或是别的东西,就要自己买。” “我要不想吃笼饼想吃米饭呢?也自己买?” 楚衍笑道:“我知道你爱吃米,不过便是我们不吃,省下几个笼饼卖掉,当我孝敬爹爹娘娘的可好?” “我还没那么小气,原你也该养他们老,这么大年纪还出去做活怪可怜的。” “他们才不想歇着呢,不爱看新妇脸色过活。”楚衍忙道:“我不是说你,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谁都不宽裕。” 婆媳关系经济问题神马的,婉言没忘光。就她以前家里聚会的时候,都有时候会掐起来。小户人家争三五文饭钱,大户人家争三五百倾良田,不都一样一样的?遂又问道:“你一月给爹爹娘娘多少零花?” “不用给。” “哈?” “如今娘娘能赚钱,又有私房,所以不用给。多半私房都补贴了大哥,替大哥养孩子。日后老了动不得,就跟着大哥过。过身么,就由大哥管,但爹爹娘娘攒的私房谁也不许拿,只有大哥可以有。多数人家都是这样,你们家就苏大一个,所以你不知道。” 婉言道:“谁说我不知道了?我们家的老宅可不就是我爹爹继承的?” “正是这样了。” “可你你一点不给也不好吧?” 楚衍笑道:“你倒不斤斤计较,我平日在家吃饭吃的少,很多时候都是在外头吃。生活费有剩。大哥他们多数过节才给,平日大家都不宽裕。特别是三哥,不像大哥有秀才功名,不像二哥那么活络。他就一把死力气,帮着卖笼饼。我们都给,你说他给还是不给?不给不好,给了孩子们吃什么呢?待爹爹娘娘老了生病,我们有的就多给点,没有的就少给点呗。” “唉,别提生病,那真是烧钱!” 楚衍狂点头:“那年我爹爹病了一场,好悬没掏空了家底。这是我们家一贯省俭才有,不少人家只好看天了。” 婉言耸耸肩,万物之灵的人类在这个年代也的确是只能看天活命。 收拾完碗筷,楚衍先带婉言上二楼,走到东边最里头的房间道:“这是分给我们的屋子。” “昨日大姐说不如要楼上两间?” 楚衍摇头:“爹爹娘娘四更天就要起床,所以歇的早。我们要晚点回来,得过正屋才能上楼,不方便。” 婉言表示理解,万一晚上出去玩一会儿,晚上还得叫门,的确不爽。只是楼上这间的可利用价值降到了最低。这个日后再说吧。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楚衍又一一介绍:“对面二楼是二哥,一楼是三哥。大哥在正屋的上头。我们隔壁两间都是孩子,家里人口实在太多,委屈你了。” 婉言叹气,嫁都嫁了,还说什么委屈。没想到低头一看,分明看到了女性的小内内就那样明晃晃的晾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回想一下刚才逛了一遍的屋子的格局,的确再没有其他地方晾晒了,婉言泪目望天…… 64正文 郁闷的楚家生活 楚家离苏家只有大约两百米的距离。半里路都不到,基本还是一个生活区。所以周遭环境神马的,婉言早已熟悉。只不过她很少去别人家里玩,对楚家的拥挤也只有一个大概印象。如今真正住进来才发现,空间狭窄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他们现在住的屋子,使用面积只有一丈多一点,因为刚穿过来的时候经常换算,倒还记得比例。全屋面积大约只有十四平方米左右。如果一间卧室有十四平方米,大概也算不错。但这间屋子不仅仅承担卧室的职责,还有书桌,有衣柜。对面三嫂家一样的格局里,居然还放了一个八仙桌,楚衍的解释是大厨房旁边的餐厅太小,人口太多,已经只能分房吃饭。也就是说,十四平米的空间里被塞的几乎没有空余之处。婉言简直除了叹气别无他法。 周围没什么好逛的,整个楚家也不过这么宽的场地,不到一刻钟就摸的一清二楚。楚娘娘是个节省的人,因此一家人的用水几乎都是自家人解决。楚衍见婉言已经了解方位,便道:“我先去井边担两担水来,你等我一下还是跟我一起去玩?” 婉言想想在家也无事,不如索性到井边去把昨日的小衣洗了也好。至于大礼服她可搞不定,这个得交给专职人员,不然丝绸那玩意一个不好直接废掉了。于是婉言从屋子里的床底下拿了个竹篓装上脏衣服,又到厨房拿出自己陪嫁的一个木桶来,跟着楚衍一齐去了井边。 水井离楚家大约有两里路,这个距离虽然不远,可是对日常生活已经是十分不便。婉言家以前是依靠挑水的闲汉来支撑整个家庭的用水,这么想来还挺奢侈的。一个住宅区内熟人颇多,婉言两口子一路招呼一直打到井边,又开始了下一轮。 井边洗衣服的人很多,妇女们都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婉言与她们只有点面熟,日常接触颇少,大家又见她出身好,便有些拘束。倒是楚衍与诸位熟识,三五句话就说笑开来。三月的天气微寒,从未在这种天气用冷水洗过衣服的婉言被冰的很不舒服。周围的人见她笨拙的样子,没有恶意的小声八卦着,弄的婉言的情绪开始往更不好的方向发展。 楚衍打满一担水之后对婉言说:“阿婉,我先把这担水挑回去,待会再来接你可好?” 婉言点点头,楚衍如果不帮她洗,留下来陪着也没什么意义。若要说楚衍帮她洗……唉,这周围就没有洗衣服的男人。欺负自家男人这种事,还是不要闹的人尽皆知比较好,不然芸娘和嫤言会联合抽她。还是乖乖自己洗吧。 贴身衣物并不多,楚衍来回挑了两担水,婉言也洗的差不多了。待楚衍放好担子再到井边来,婉言恰好洗完。楚衍帮着婉言拧干衣服,两口子一齐回家。后面还隐隐传来妇女们的声音,大概说的是恩爱之类的话。 回到家把衣服晾在院子里,看到嫂子们的小内也大大咧咧的晾在外头,婉言也只好入乡随俗。她这算知道了,北宋跟21世纪真的差别很大。只不过以前她处在特权阶级,用特权平衡了太多东西,才觉得除了没有电,生活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等真正过起了平民生活,才真心感叹科技的力量。婉言望了望自己屋子的方向暗叹一声,看样子得自己努力才能重回特权阶层了。 回到房间,见楚衍已经摊开了课本在看书。见她进来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冷不冷?我看你衣服都湿了,还是换一身吧。” 不说还好,一说婉言就打了个寒战。她对家务不熟练,洗衣服自然是弄的一身水。急急换了干爽衣裳,还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楚衍紧张道:“快来我这里,我替你捂一捂,可千万别病了。” 刚才的寒冷似乎有些刺骨,从昨日开始就不大好的情绪更加低落。任由楚衍捂着她的双手,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楚衍只当她想家,温言安慰:“岳家还不如井边远,待三日回门后,你白日若无事便去家里呆着,陪陪娘娘也好。” 婉言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你看书吧,我做会儿针线。” “我们一起看?你不是不爱做针线么?” 婉言也的确不喜欢做针线,遂上楼拿出自己的书下来一齐看。要说正经书里故事性最强的还是史书,特别是《史记》,写的十分出彩。婉言的这套是苏璨的藏本,价值不菲。多数时候来讲读书人宁可陪嫁钱也不想陪嫁书。不过芸娘始终觉得她委屈,硬是从苏璨手里抢了来。苏璨四个孩子只得一个嫡出,想想也就没恼。虽然他恼了也没人管他。两个人就这么一人守着一边书桌,各自寻找自己的乐趣,一直到将吃辅食之时。 家里的大人小孩陆续回来,楚三嫂一进门就嚷嚷:“四郎,先别看了,吃饭了。我替你们带了四个大笼饼与一些小菜回来。” 婉言打开门迎了出去:“三嫂好,有劳你了。” 楚三嫂挥手笑道:“四婶别这么客气,怪不好意思的。今天在家还习惯不?你是有福气的,就嫁在家门口呢。不比的我娘家那么远,回去一趟都不容易。” 婉言笑笑:“如今马车也方便,三嫂得空回去瞧瞧就是。我娘娘也常回城外娘家的。” “唉,哪有这个功夫?断一天工少好多文钱呢。不比你们读书人,听说抄书一本就一两银子?真真好赚。” 婉言笑笑不说话。 楚三嫂又继续道:“哎哟,你们读书人就是斯文。日后教教侄儿可好?” 婉言眼角扫过三嫂微微凸起的肚子,不由的点点头:“好。” 三嫂看起来十分高兴,正要说话,二嫂也回来了。楚二嫂在布店里做绣女,刚下工累的够呛。有气无力的问:“三婶,笼饼带回来了么?” 三嫂笑道:“都带回来了,在荷叶锅里放着呢。” 婉言好奇问道:“爹爹娘娘呢?” “他们还要好一会儿呢。”三嫂接着说:“等众人都买过辅食了才散,也是实在没人手,不然宵夜也是一大宗,可惜了。” “宵夜做笼饼?”婉言抽抽嘴角,谁大半夜的吃那么大个馒头,顶肺啊! “做的小笼饼,爱吃的人多着呢。” 婉言不知道接下去再说什么,好在大嫂也回来了。这一打岔,三嫂便跑去与早就熟识的妯娌说话,把婉言抛在一边。婉言才得空去厨房拿出自家的份,因不知道楚衍要吃多少,还是依着每人两个分量端出来。走在回房的路上,看着木托盘里的四个大馒头,心思不由有些飘——其实,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对方呢! 回到房里,楚衍才抬起头来揉揉眼睛:“唉,天怎么就暗了?” “外头还亮,屋子采光不好。” “打开窗子又觉得有点冷,还是夏天好些。” “若有大块玻璃才好呢。” 楚衍回头看了一下窗子摇摇头:“哪有这么大块玻璃?不过我见过一些极有钱的人家,拿玻璃拼出窗子来。五彩缤纷的,阳光一打煞是好看,改日带你去瞧。” “那个很贵吧?” “透光的可不是贵?要是那些浑浊些的,倒与差点的青白瓷差不多价,我也见人装过,不大好看。”楚衍夹起一筷子蕹菜到婉言碗里:“三嫂腌这个一绝,外头好多人买,只是不能多吃。有些人吃多了易抽筋。” 婉言夹起来吃了一口,还行吧。继续啃笼饼。 楚衍垂下眼睑,还是不开心,阿婉,你到底是不习惯还是不想嫁给我呢? 不多时楚娘娘回来,家里正式进入使用高峰期。如今家里已有六个小孩,加上十个大人。洗澡的洗澡,上厕所的上厕所。婉言这才知道,原来楚家洗澡是排班的!?当然这么凉快的天不用日日洗,所以生活在一起久了,也培养出了一定的默契。孩子们还小的不分男女,最大的长房长子小一才八周岁,除了他以外的孩子们都由自己娘娘带着挤在厨房里洗澡。孩子们凑在一堆一边洗一边闹,差点把房子掀起来。 婉言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尽,楚娘娘都睡着了,厨房才空了出来。走到厨房,发现还有热水,大大的松口气。拴上厨房的门开始洗澡。昨天洗的十分匆忙,总觉得不干净。何况昨晚又……实在很不舒服。见众人都开始休息,她也不着急慢慢洗。只是这种情况十分郁闷,要不干脆以后回家洗了澡再来?唔,可以考虑。反正北宋即使夏天也不会特别热,稍微晚一点,凉风习习的,也不怕洗了澡再出汗,好过在这里等的花都谢了。 忽然,拴好的门被暴力拉开,惊的婉言大声尖叫:“谁!” 那人仿佛也被惊了一跳,慌忙说完一句:“抱歉我不知道有人!”然后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65正文 委屈的婉言 婉言气的脸都发白,她拴上门了的!这家人有没有素质啊?问一声会死啊? 砰的一声,门再次被推开。婉言怒道:“有人在!没看见点着灯啊!” “阿婉,是我。”楚衍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刚才是三哥,喝了酒迷迷糊糊。天黑……大……大约没看见……” 婉言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强行把一口气咽下去。这种事火都不好发,一发火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你被人看光光。我去!没好气的穿上衣服,哗啦一声把水倒掉。然后把木盆甩在墙边就回了房。咕噜咕噜灌下一杯水,跳上床一掀被子,直接躺下装死,她不想说话,她怕忍不住把楚衍直接掐死! 楚衍跟在后面不敢吱声,婉言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虽然软香如玉什么的,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想着去找死。轻手轻脚的躺下,再轻手轻脚的扯过一点被子盖好,保持着绝对优良的睡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婉言被尿憋醒。急忙穿上外套就冲去厕所。不想今日不比昨天,楚家正是忙碌的阶段。十六口人之家,想都知道早上的厕所有多么紧张。偏昨晚一时烦躁喝多了水,憋的她直跳脚。可是里面有人又有什么办法?她又不好在外头等着,谁知道蹲里头的是男是女啊?只好折回房内。不多久再去到厕所,没想到依然有人。如此三五次,婉言都觉得快尿裤子上了!不得已只好守在厕所门口,不想又与三哥打了个照面。婉言尴尬的想死,可生理上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也顾不得许多,一个侧身就闪开三哥就冲进了厕所。 从厕所出来,婉言觉得脚都发软。膀胱处还隐隐有些痛,一时间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一步一步的挪回房间,缩到床角落里,眼泪扑扑往下掉。我苏婉言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我苏婉言为什么要吃这种苦头!这样的日子你要我如何过的下去?我穿越到古代,又不是想混的风生水起,可也不至于一步一步走到如此境地啊。房子越住越小,生活越过越差。犹记得刚穿过来时与同学比拼衣服首饰的情景。我有多少年没敢去裁缝店扫货了?我有多少年没有随便揣一把钱就去樊楼吃饭了?我这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这样的拥挤狭窄,又什么时候才能算尽头?难道我每天晚上洗澡都要提心吊胆,每天早晨上厕所都有如此兵荒马乱么? 想到此处,婉言闭上眼睛,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不由自主的抽泣着,伤心欲绝。 楚衍默默的看着婉言,他甚至没有勇气去安抚一句。婉言的性格是那种绝对的鲜明。笑起来清脆如铃,哭起来响彻云霄,怒起来张牙舞爪,万般表情一一闪过心中,独独找不到如今这样一种无助。他的阿婉,从来没有这么凄惨过,像被雨打透的小猫。看着这样的婉言,楚衍心痛的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 婉言无声的哭着,不多时眼泪就浸湿了裙子。楚衍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阿婉,别哭了。” 婉言并不像以前那样推开他,而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的靠在他身上。杏核般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泪水。楚衍叹口气,轻轻抚着婉言的后背:“阿婉,莫哭。日后一定让你过好日子。如今我们还年轻,且忍几年好不好?” 婉言还是没有说话,她完全不想说话。 楚衍低声哄到:“阿婉,阿婉,我求你,就这几年,就忍这几年。” 几年?这样的日子过上几年她还不疯掉!想起楚微那明显呈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老态,婉言生生打了个寒战。不由用力推了楚衍一下:“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楚衍狠狠抱着婉言:“阿婉,别这样。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等我考上举人,再不让你受委屈。为我忍一忍,就忍一下!我发誓!” 婉言拼命摇头,依旧声音不大的哭道:“我要回家,我要娘娘,呜……” 这种微弱的哭声,比往日的嚎啕大哭对楚衍的刺激更大。阿婉居然难过成这样,居然哭都哭不出来。因为他的卑劣,让阿婉承受如此大的委屈。楚衍不由想:如果不是他死缠烂打,阿婉必定有更好的归宿。可是他喜欢阿婉啊,即使知道阿婉会因此受苦,却从来不放弃。哪怕被人不停的嘲笑,也从不后悔。可这一刻他后悔了,却依然很无耻的不想放开。果然他是个小人吧,彻头彻尾的小人。 婉言从出嫁前一日,就各种心情纠结。首先当然是不舍得离家,然后是婚礼的辛苦。紧接着是连续两天的各种不习惯,和各种刷新她底线的环境。短短两天,她做了多少个“从来不”的事情了?从来没有吃过全素的正餐,从来没有在非夏季在冰冷的水中洗过衣服,从来没有……过的这么胆战心惊过。她不是不想像以往那样哭的爽快,然而如此密集的居住人口,让她怎么可能痛快发泄?她竟然有不敢哭的时候!妈,娘娘,你们的女儿竟然有一个人缩在角楼默默流泪的时候,呜……我要回家!婉言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如此呐喊:不管是苏家还是济南,随便吧随便吧,总之……回家就好。 可楚衍死都不放手,他不能放开挣扎的婉言。家里的所有人还没出门,如果婉言这下冲回去,这桩婚姻即使没有真正破裂,也会在众人心中留下一个难以愈合的伤痕。那么这段婚姻的未来,就会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障碍与艰难。所以他不能放手,绝不放手! 婉言到底是女孩子,挣扎不到一刻钟就没了力气。只好用双眼恨恨的瞪着楚衍。 看到婉言眼中的憎恨,楚衍苦笑:“好阿婉,别这样。你咬我也好,打我也好,别不理我,也别回家好吗?” 婉言别过头不理他。 楚衍耐心一贯很好,再说哄婉言也是个熟练活。见婉言开始有反应,暗自松口气。依旧放缓了语速,慢慢说:“我想办法,再不让你遇到这种事了好不好?” 婉言是真的筋疲力竭,低落的说:“你想怎样?” 楚衍其实也累了,见婉言开口说话,也悄悄放松了胳膊,然后说道:“我们放个马桶在屋子里便是。有那种加盖的,我帮你刷干净,屋子里再没气味的,好么?” “至于洗澡。”楚衍接着说:“我帮你抬到屋子里来,你想怎么洗就怎么洗如何?” 婉言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呃?”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楚衍愣了一下:“喜欢就是喜欢,还有为什么?” 婉言扯了扯嘴角:“我什么都不会做,又爱哭又懒。我娘娘都老说我一定嫁不出去,你怎么就喜欢呢。” 楚衍笑笑:“怎么这么说自己呀?” “事实不就是如此么?”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我呢?” “实话还是谎话?” “算了,这个问题我不问了。” “我不知道。”婉言轻轻道:“我甚至不记得是哪一天答应和你在一起。好像忽然之间,所有人都认定我要嫁给你一样。”无论如何,没有那种永远在一起的想法啊。 “我知道。我会对你好。” “你当我真傻?”婉言嗤笑:“我是当局者迷,你无非就是用了舆论压力而已。我若不答应你,又去嫁给谁呢?只是……”就如学校里的情侣一样,很多在最开始也不过有些小暧昧,如果没有外力,这些小暧昧时间一长便随风散去。可是架不住总有那么多同学起哄,一起哄当事人不自觉的就会在一起。这类成功率倒有百分是八十。真是……上辈子被人起哄谈恋爱,这辈子依然,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因婉言的挣扎,两个人早就不在角落里。楚衍把婉言往下一按,顺势躺倒将婉言抱在怀里睡下:“我们阿婉果真是不笨的,老底都让你揭了。” “所以你还没说,到底看上我什么呢?” 楚衍认真想了想:“鲜活吧。” “嗯?” “鲜活,”楚衍用自己的下巴抵住婉言的额头:“我们阿婉多鲜活啊,不管是做什么,总是那么生机勃勃。哪怕是跟大姐吵架,都吵的与众不同呢。而且还心软。” “心软?” “是啊,”楚衍笑笑,“那样拼了命的替大姐抄书做嫁妆,我们一母所出的都没这份感情呢。多少人家光为嫡庶二字就争的不可开交?偏你们这么和气,不是你心软又如何做的到?” “这算什么心软?我小时候也讨厌大姐的。” “谁没有个顽皮的时候呀?”楚衍笑道:“你大哥疼你跟疼什么似的,便是我们出去玩,他总是说,这个是阿婉爱吃的,那个是阿婉爱玩的。”说着楚衍收起笑脸认真道:“你不交心,如何得人如此关爱?这样的娘子,你要我如何舍得放过?” “……” “阿婉。”楚衍又唤。 “嗯?” “我去打水与你洗脸如何?” 婉言一个转身,留给楚衍一个后背。楚衍翻身起来跑去厨房打水。回来发现婉言已经睡着了。拧好帕子轻轻的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又替她脱掉外衣盖好被子,便再次坐在窗前苦读。 不想婉言十分好睡,一觉睡了一个时辰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看的楚衍都哈欠连天。索性挨着婉言睡下。香香软软的阿婉,真好。 待到婉言醒来,只见楚衍死死的抓住她的袖子,似乎生怕她离开一般。不由一阵心软,轻轻的在楚衍脸上捏了一下:“算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且凑和着过一阵吧!” ☆、66正文 夫妻关系的开始 楚衍的眼睛忽然睁开,婉言被逮了个正着。楚衍笑道:“心情好点了?” 婉言长长的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话虽这么说,但已经不是上午之前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了。 楚衍高兴的翻身压住婉言:“不生气就好,我们阿婉笑起来最好看!” 婉言用力推着楚衍:“让开,重死了!” 楚衍却低头亲着婉言的耳垂:“好阿婉,让我抱抱。” 婉言一挑眉:“怎么,白日宣淫?” 楚衍抽抽嘴角:“你还真……再说家里这个时候也没人。” “哟,读书人呢,圣人言就忘了?” 楚衍捏捏婉言的脸颊:“圣人可没说过这话,也没说过不许。没想到你还这么古板啊?” “呸,你才古板呢。”婉言翻个白眼:“你们这帮读圣人言的,不古板都不行。” “这话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比如这个词,归根结底还是让大家珍惜光阴的意思。”婉言撇撇嘴:“最烦你们儒家说话,但凡是句话,总不说明白。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不聪明的难道就该一直傻着?孔子不是说有教无类么?到头来自己还是偏心眼,啊呸哟。” “我不知道居然这么大一篇道理!?”楚衍目瞪口呆:“如此你觉得该何解?” “我只是想说那帮圣人说话不说清楚而已。”婉言正色道:“所以,你以后与我说话不许说半截!否则,直接拍死!” “……”合着你说半天就是为了最后一句。 婉言从床上跳下来,直奔八仙桌。书桌楚衍占着,她就知道在饭桌上写字。好在自从开了书店之后,她也就没在书桌上写过,饭桌使起来倒比书桌还亲切。抄起笔继续抄她的千字文。 楚衍无奈的说:“这会儿已经嫁了,莫不是还抄嫁妆不成?” “攒钱!我要换房子!”婉言斗志昂扬的说:“这地方没法住,我得想招。一动就要钱,所以先努力赚钱。” 楚衍笑道:“哪能让你养家呢,我自有法子。” “说!”婉言抬起头来:“顺便把被子叠一下。” 楚衍狂汗,一面自觉叠被子,一面解释:“有人邀我去带蒙童,一月八两银子,一年四套衣裳。过几日我白日未必在家,你闲了便四处走走吧。” 婉言眯了眯眼:“我怎么不知道?” “还没准的事,不好告诉你。” 婉言没好气的道:“才说的话就忘了。” “啊?什么话?” “说话说半截,直接拍死!” “这也算半截?不过就是没准信嘛。” 婉言鄙视:“儒生就是这个调调,恶心死了。” 楚衍哭笑不得:“怎么又不待见儒家了?” “就是不待见!” “为什么呀?” “说话不明白。比方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他们偏不说,动辄扯上圣人如何如何。然后发展到父为子纲,为什么呀?不解释。”婉言想着这个就烦:“你直接告诉人家你不好好对你的孩子,孩子以后就不养你老不就完了?” “哪能这么说?父母生养之恩呢,哪能如此功利?” 婉言斜眼看着楚衍,看了半天,楚衍忽然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有什么话直说!” 婉言耸耸肩:“我不像你们,你问我就告诉你。孝是只能要求自己,不能要求别人的。” “哈?” “你可以要求自己对爹娘孝,但不能要求孩子对你孝,如果产生这种思想,你就会变得对孩子肆无忌惮。”婉言道:“孩子是人,活的,你对他不好,他会孝顺你?笑话!儒家的人还要自欺欺人多久?老百姓被他们害死了懂不懂?你告诉老百姓的只有半边儿,后半截没说,不带这么坑人的。” “呃……”好像真的是,但凡说父母点不好,周围人群起而攻之,生怕打击力度弱了自己也沾上了坏名声一样。原本就受了父母委屈的,可不得更委屈?日子长了嫡亲的父子兄弟反而生分了,还不如那口气发出来呢。这么一说,他忽然就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孝了!唔,这个问题有点乱,得好好想想。遂又问:“那你觉得当如何是好?” “啊啊啊,你怎么这么笨啊!”婉言头磕在桌子上:“我就是想让你说话说明白!” “也就是说我以后有事不许瞒着你?” “就是!” “那你直说嘛!” “呸!我刚才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说没有准信。”婉言道:“还要我怎么直说?你们就是这样,答非所问,问到点子上,偏找一群理由。你告诉我又怎么样?” “这不怕你白欢喜一场么。”楚衍有点委屈,又暗道:阿婉你说话不也一样跑题。 婉言嗤笑:“你道我爹爹为何如此糊涂?” “嗯?” “还不是我娘娘,什么都不与他说。什么都照顾的他好好的。”婉言摇头道:“自幼就有人衣食住行样样打理的妥帖,脑子常年不用可不就废了?他上本参太后嗜权,原也没错。个人想法,他又是御史,觉得不对的就该参,不然朝廷养他们做什么呢?” 楚衍快吓死了,这这这是婉言说的!?刚才幻听? “你那是什么表情?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原该的!”婉言说着语气开始上扬:“但你说后来都是些什么事?十三娘的事我就不想多说了,贴补私房与小四,合着大哥就不是他养的?” “你大哥他能干,也不屑这些……” “嗯,所以,你发现问题了没有?” “什么问题?” “为什么他越来越不重视大哥和我们?” “呃……” “因为我们太!自!觉!”婉言恨恨的道:“就连娘娘也是!所以,我既然与你在一起,便在今日就分说清楚,我可不想走到我爹娘那一步。” 楚衍忙摆摆手:“怎会?” “防患于未然。”婉言深吸了一口气:“就好比你方才那事,你不告诉我,我便不知道你为了赚钱得花多少心思。若我认定你赚钱容易,或是光瞧着别人来钱快,立逼着你也去发个大财,买座大屋,又或者明年就替我挣个凤冠霞帔来。你待如何?” “这原也应当呀。” 婉言气的一本书拍过去:“笨蛋!” “这话怎么又不对了!?” “我要年年月月日日与你说,你烦不烦?你一烦我们吵不吵架?吵的日子长了,还恩爱不恩爱?” “夫妻有不吵架的么?” “没有!” 楚衍笑着伸手摸摸婉言的胳膊:“好阿婉,你教我吧!我学就是了。” “不教了!” “你才骂了儒家。” “……” “喂,真有夫妻不吵架的?” 婉言嘟着嘴说:“我也是听传说的,具体还忘了。总之你遇事不许瞒我,我也不许瞒你!”说着又想了想,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偏又抓不到。只得勉强形容:“就是我们便是进步或者是退步,总要一齐才好。啊,对!夫妻齐心,合力断金嘛!” 楚衍摸摸鼻子,他家阿婉歪理最多。且听着吧,不就是什么都不许瞒么!这个容易的很。 婉言也撑着胳膊呆住,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到底怎样才是合格的夫妻呢?内什么论坛上尽是出轨小三婆媳重男轻女,怎么就没谁说过夫妻关系怎么处啊?还是有说过她忘记了?对了,那些打小三的怎么打来着?啊啊啊,还真忘了!我去啊! 两口子对望发呆,一直发到楚三嫂带着笼饼回来。不意外的被这位大嘴巴的三嫂笑话了一番。这已经是一起吃第二顿辅食了,婉言也观察到楚衍的食量。楚衍吃东西挺随便,有多的就多吃点,没多的就少吃点。婉言只能吃一个多一点的笼饼,剩下的都归了楚衍。 楚衍见她吃的不香便道:“明日回门,后日你自己上街买点吃食来。家里是从不准备肉的。” “我知道。” “今日一日未看书,不若我们一齐读书如何?” 婉言早就被希言虐的习惯了这种模式,点点头就翻出书来一齐复习。至晚间,楚衍果然摸了个马桶进来,严严实实的盖上盖子,似乎味道还可以忍受。婉言见楚衍说到做到,心情又好了许多。想着明日回门,高高兴兴的睡了。 次日一早起来,发现楚衍真的打了盆热水进来。心中一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多谢!” 楚衍笑道:“赶紧吧,岳母不知道等的多急呢。” “嗯!”婉言以史上最快速度洗刷完毕,拉着楚衍一阵风的就冲出了家门。 两百米的距离才多远呢?婉言以前跑八百米才5分钟,也就是说她不过两分钟就冲进了娘家的堂屋。芸娘看到婉言,眼泪刷刷的掉。婉言忽然想起,尼玛昨天早上她怎么就不知道回来上厕所,蠢哭了有木有!眼泪也刷刷的掉。哭的十六娘都一阵心酸:“二姐莫哭,嫁的这么近,日后日日回来都使得。” 婉言一抹眼泪道:“你不嫌我?” “怎么会呢!且不说我们是同窗,便是寻常嫂子,也没谁嫌小姑子的,我……” 希言直接截口:“她从来就胡言乱语,你理她作甚?” “啊啊啊,我才嫁出去三天,大哥你就不要我了。我不干啊我不干!我要吃桂花清露,你去给我买!” “这季节哪来的桂花?” “我不管,我就要吃!” “……” “娘娘啊,大哥他不疼我了!!呜……嫁出去的小娘子没人要了!” “罢了罢了,我去与你买。”希言揉揉头:“楚四真够自虐的,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楚衍笑道:“八字不好,没办法。我与你同去吧。” 希言叹口气点点头,郎舅俩一齐出了门。 芸娘的眼圈又红了,拉着婉言的手道:“他对你可好?我怎么听说前日这么冷的天,你跑去井边洗衣裳,还弄的一身都是水?可有哪里不舒服?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难不成小日子还得自己洗衣裳?我的儿,你何曾受过这样大的委屈。都是我一时糊涂,就不该把你嫁与他们家。可真是悔死我了!” ☆、67日常 这话若是昨天说,准能让婉言哭的死去活来。可她的性格就这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见芸娘哭成这样,潇洒的挥挥手道:“我正想与你说这件事呢。” “日后小日子洗衣裳可得用热水!”芸娘犹自唠叨:“哎哟不行,你哪洗的干净衣裳,索性拿回来让蔷薇给你洗得了。如今你嫂子带了粗使的来,家里活计松快多了。也不用找人洗废银钱,又在自己家干净。” “我想说的是……我要回来洗澡!” “啊楚家没地方洗澡?” 婉言痛苦的点头:“人太多了,排的队来都半夜了。还不如回来洗呢。”说着抓着芸娘的手道:“娘娘,你一定等我挣够了浴室的钱再搬回老宅啊,不然我真没地方洗澡了。洗衣服倒再其次,大不了叫个妇人来洗便是!” 芸娘更心痛了:“早该,早该与你找户更好的人家的。” 十六娘笑道:“娘娘这话说得,依我看楚家就很好。” 芸娘嫌弃的道:“哪里好了。” “近呀,规矩也松,日日回来都使得。”十六娘道:“二姐又也不是那等只会依附着男人过活的娘子,依我说,楚家这样松快才好呢。” 芸娘还是不高兴,众所周知,女人的一生是个弧线状。小时候最幸福,越长大日子越不好过,一直到了老了才好些。才刚嫁就要在冷水里洗衣裳,日后生了孩子还不得累死啊?便是有钱,请来人带都没地方住。还是得想法子租个好房子,搬出去才好。这么一想,便对婉言道:“不如……我们搬回老宅,你与小四到这里来住?小两口住尽够了。” 婉言拼命摇头:“不成,一月八两银子的差价呢!多少人一月的功夫还赚不来这些,不要白不要,丢了多可惜,你就是收着养老也好。虽说大哥孝顺,可你手中也不能没个活钱。”说着笑着猴到芸娘身上:“便是悄悄补贴我也行啊!” “呸,哪有嫁出去的小娘子还惦记着娘家的钱的?亏你嫂子是个好性儿的!不然还不跟你翻脸?” “哎呀,下回背着嫂子说。” 十六娘抿嘴笑道:“我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说的芸娘也笑了。十六娘暗自松口气,这下可缓过来了,要是一直对女婿家抱有成见,到时候婉言可不好做人。想了想又道:“二姐……” “嗯?” “就是……嗯……我□桃每日去与你洗衣服吧。” “这个可以有!”婉言拍手笑道:“索性我洗了澡衣服扔家里好了!” 芸娘心疼的摸着婉言的头发:“都好,都好,便是没有人得空,我与你洗也行。” 婉言正要说话,只听门口传来声响:“我说娘娘,孩子不是这样惯的,仔细你惯坏了孙子!” 芸娘抬头一看:“是大姐啊,你今日得空回来?” 嫤言一屁股坐到回廊上:“我若不来,某人还不掀了我的屋子去?” “她若敢,你打她一顿便是。” “娘娘不护着?” “不护。” 嫤言笑着拿起手中的包袱直接砸到婉言身上:“哎哟我的小二姐,听说你居然会自己洗衣裳?了不得呀。” 婉言无语:“我洗个衣裳,怎么就人尽皆知了?” “官家娘子自己跑水边洗衣裳是挺让人奇怪的。下回你让楚四去洗。” “我丢家里洗!” “你这也算嫁出去?” “你羡慕嫉妒恨?”婉言洋洋得意的说:“再有女使,也比不上直接呆家里舒服呀。” “楚四他没意见?” “他敢!” “……”好吧,把男人收拾服帖了也是一种能耐。 斗嘴告一段落,婉言才腾出手来翻包裹:“这是什么啊,包裹打的这么死。” “衣裳!” “我的好大姐,怎么又想起给我做衣裳了?” “不是我做的,是我们家二十一嫂的。她身量比我高些,我穿不得,看着倒像你的尺寸。”嫤言一面指着衣裳一面说道:“这是怀孕时穿的,那时候特特做新衣裳又可惜了。不如捡旧的,八成新的呢。” 婉言对旧衣服倒没什么抵制,以前老被媒体灌输环保环保什么的,她家亲戚表姐的孕妇装也是恨不得轮流穿到烂为止。只可惜她忽视了一个问题,那个年代是独生子女政策,撑死了生两胎,孕妇装可不就是一次性产品么?还死贵死贵,丢了多可惜?当然是亲戚朋友共享划算。可这个年头的人,都是一胎接着一胎生,孕妇装也没被炒到天价,也只有那些条件艰苦的才捡别人的旧衣裳呢。果然芸娘听的心酸,她从来没穿过一件旧衣裳,两个女儿却…… 看着芸娘又要掉眼泪,婉言果断认定这位更年期到了。赶忙道:“这又怎么了?” “我替你们做几身衣裳便是,哪里困难到如此?” “唉,我说娘娘,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鄙视我呢?” “啊?” “你就不相信我能发财啊?”婉言笑道:“三年!就三年,我保管不用再回来洗澡!你信不信?” 芸娘不由自主的点头:“信!” “那就对了,以后我发财了,衣裳做两件,一件拿来穿,一件拿来做抹布!” “噗!”嫤言笑道:“好一个暴发娘子!” “你还没得暴发呢。” “是,是,我们二姐最厉害。我说楚四呢?” 芸娘指着婉言道:“一回来就打滚要喝甜汤,硬是把她大哥指使出去了。小四跟着去了。” “啧啧,你们就惯着她吧。” 十六娘指着婉言的身上衣裳对嫤言笑道:“也不知道谁惯呢。” “我这是看她针线活不好,可怜她。” 十六娘笑眯眯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掐子遇上面团,嫤言歇菜鸟。 众人又闲聊了一阵八卦,希言他们才回来。原来路上遇到了赵十八,索性又跑去逮秦二九。不曾想秦二九跑去买点心了,三人一通好找,才会师成功,一齐往苏家来。 这季节实在没有桂花,便打包了几份红枣桂圆汤,又带了好些点心和饼。天气正好,索性拿出一个小桌子,摆到回廊上。众人席地而坐,在回廊上围着小桌子吃点心说闲话。楚衍见婉言恢复了张牙舞爪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婉言在这里十几年,从未离开过家人这么久,三日时间仿佛过了一世。因此变本加厉的撒娇,引的芸娘各种哄。倒把芸娘被抢了女儿的不悦感搅的散了七七八八,这也算歪打正着。 在娘家玩了一整天,洗了澡才走。婉言的旧衣服当然没有全部带走,十六娘嫁过来后,都搬到芸娘的屋子里收着。这会儿直接拿出来用就是。实际上苏家的人口也不少,光主人就有六个,再加三个女使。然而比起楚家来状况还是好很多,重点是浴室就是浴室,不是厨房兼的。在里头洗澡的安全感就强很多。因为有专门的浴室,排水性能很好的厨房一样可以洗澡。大大分散了浴室的压力。希言背书晚,连带十六娘也歇的晚。他们俩押后,婉言便有大把时间美滋滋的洗澡。爽啊!以后一定要弄一个专门的浴室!最好弄个大浴缸!不过,还是得先赚钱才行。东京的地价真不是一般的离谱! 吃饱喝足撒够娇,婉言心情指数暴表。拎着嫤言给的包袱,一荡一荡的往楚家方向走。 “这可开心了?”楚衍道:“还是自家好啊。” 婉言点头:“那当然,我与你家又不熟。” “是我们家!日子长了就熟了。” 婉言心情好,懒的跟他争辩,又问起教书的事情来:“你那个带蒙童的事,到底有几分准?” “也没什么几分准的,京城里虽然读书人多,秀才却不多。住在这里的举子多,又不是个个都请的动他们。再说有穷的秀才,还没见有真穷的举人。所以要秀才的地方多呢。无非就是好不好罢了。”楚衍道:“我想找那种价格不是顶高,但有点空闲的。不然怎么温书呢?我还想继续考呢。也不能让你一世都只做个秀才娘子,日后你做生意,替你免些税也好。有个举人娘子的身份,也少受些气。” “还挺会说话的哈。” “你不是从小儿就说我嘴甜么?” “是有点,小时候招了多少小娘子?我们家刚开书店那会儿,八成小娘子都冲你来的!” “这是吃醋了?” “我招小郎的本事也不差,我们俩半斤八两!” 楚衍笑道:“你正经算一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换地方吧,老去岳家呆着也不像话。” 这话说的婉言瘪了气:“也只好想法子改一改你的屋,搬出去十年都不可能。要么租别人的屋子,那还不如改装呢。这东京城的房子,好点的便是有钱还未必买的到。地方太脏乱的,我也不想住。” 这倒也是事实,楚衍又问:“你想好了怎么改没?” “急什么?赚钱先。”婉言掰着指头算:“一个月光吃饭就要三两银子,你一月只得八两。要是去教书,必没多少时间抄书。便算你一月一本练字值点钱,也只能换回你耗的笔墨纸砚。你那边只能剩下五两。我这里便是一月抄四本,除去成本,也只得二两多,加上书店的分红,不到十两。一年才一百七八十两啊,我们还没生孩子呢,生了孩子要更多钱。”说着婉言长长叹了口气:“说是改一下你的屋,这种事一动尽是钱,没有三四百两谁敢动?这么一算,至少得三年呢。还是得想个法子挣钱!” “也不必这样。”楚衍道:“年年有人要考试,总要找秀才作保。京城的价多数是二十两一个,这也是好赚头。抄书实际上是个死力气活,不如与人润笔还来的快些。若是中了举,润笔便更多。” 婉言苦着脸问:“你明年能中举么?” 楚衍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 泪目望天! ☆、68夫妻争执 婚后没几天,楚衍接到了上岗证,跑去接近郊区的一个蒙学带蒙童。在坑爹的古代交通影响下,并不是特别远的路程,来回耗时也要一个时辰。但因为那里比较远,并不是所有的文化人都愿意去,所以上班时间比较少,于菜鸟而言工资也还算高。至少上完课坐车到家离辅食还差那么一点点时间。说白了还是等于正常工作时间,只不过有俩钟头在车上而已。当然车费是报销的。 实际上这两个钟头如果利用的好也很划算,当年苏家人在黑灯瞎火的晚上书都这么背下来,马车上背书哪怕是默记都很好。只需要看一眼提头的地方,不是特别熟悉的课本就可以好好复习,也算是尽可能的争取到努力的时间吧。相比之下希言不知道是更加幸福还是更加悲催,他并没有得到出去工作的允许,而是依旧在家埋头苦读。希言个人的经济状况比楚衍好太多,加上岳母的压力,出去工作这种事,这几年暂时还是不要想了,虽然他十分讨厌在家里吃闲饭。可这年头有闲饭吃是福分,也正是因为这种思想意识,导致后来的读书人越来越悲剧,明明是正经不过的耕耘收获,却因功成名就后的巨大利润变成了玩股票赌博一般的性质,真是学术界一大悲哀。 婉言还算好过,适应了楚家的节奏后,日子开始顺利起来。首先离娘家实在过于近的离谱,早上与楚衍分别后,她就一直回家呆到辅食前才过来。白日里与十六娘一起做做针线或者抄书补贴家用,倒也自在。因为成天呆在娘家,顺手整治了一下那要死不活的书摊,好像生意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了,虽然不多,也聊胜于无。 至于婆媳关系,更是十分简单。婆媳关系恶劣的充分条件是:婆婆极品或者媳妇极品或者两个人都极品。但必要条件只有一种,那就是婆婆太闲。如今楚娘娘忙的脚不沾地,一天到晚与婉言打不上一个照面,哪里来的婆媳关系?不过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让婉言与婆婆本就不熟络的关系将至了冰点。 楚娘娘的确十分忙,晚上戌时三刻开始和面,丢在厨房里发酵。次日不过四更天,就要起来揉面做笼饼。最迟卯时将近就要出摊,以防着做早工的人出来填肚子,一直要到酉时初刻才回来,匆忙洗澡收拾之后,再度和面睡觉。并且这样的日子几乎全年无休。在两顿笼饼销售高峰期中间是白天唯一可以休息的时候,但此时要再次揉第二批发好的面以补充货物,并顺便熬一大锅汤与人送饼。即便是有楚三和其妻帮忙,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无他,因楚三的加入,规模扩大了而已。蒸笼饼还需要木炭和煤,虽说有人送货上门,但那种贵上许多。原本就是小本生意,自然越省越好。因此一月总有那么几天,楚三会呆在家里把一月分量的煤拖回来。也总有那么几天,要去各处背面粉进货。当然还有每天都要进时令蔬菜,以便于妻子腌制各种配菜。总的来说,就是楚家上下都很忙,比起忙着抄书想招赚钱的婉言忙的太多了。 可是做生意有一个特征,即过了高峰期后,来买东西的便只有零星的顾客。你必须守在摊子前不能离开,但做完所有的事后,又略觉得无聊。多数时候,楚娘娘与三嫂同周边一齐做各种生意的妇人凑在一起做针线,顺便扯着嗓子聊天。 事就坏在聊天上了! 楚衍结婚,娶的是六品官家的小娘子,这是近来的头条。八卦的妇女们围绕着这一个头条展开了各种言论。从婉言陪嫁的衣服到各色书籍笔墨开始,一直八到她做家务上的笨拙。为此引发了一场掐架,因为抄书这活比针线粗活都赚的多。你要说她笨,她随便抄一本书顶你洗一个月衣裳好伐?洗衣裳个个都会,抄书那是个个都会的么?掐完这个话题,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也不好意思生气,自然就开始八下一个话题。 原本楚娘娘是十分得意的,她家的新妇是话题人物,而且评价还不错。可是过的几天,风声一变!这就说到婉言回娘家的事上头了。 婉言如今是几乎每天呆在娘家,就只回来睡个觉。连衣服都是娘家的女使给收拾妥当,撑死了收拾一下自己的那个单间,多少让人有点羡慕嫉妒恨的意思。这话说着就不大好听。要论以前,婉言和她们不是一个阶级,大家只是艳羡一下。可如今婉言嫁入楚家,那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街坊,中国的平民一贯是畏惧权贵,但对中产又各种仇恨。因此婉言便躺着中枪了。各色难听的话愈演愈烈,楚娘娘绷不住就跟楚衍反应了一下。 楚衍压根就没想那么多,他娘跟他反应,他就跟婉言说道:“你每天都呆在娘家,街坊们都说闲话呢。还是别去的那么勤吧,至少别一呆一整天。” “你这话说的倒奇怪了,我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呢?” “你嫁过来这么久,可跟嫂子们说过十句以上的话?都是亲妯娌,怎么可以一点都不亲呢?你跟你大嫂就能处的那么好,多少分点心在这边吧。” 婉言冷笑:“这又是哪里听的闲话?跟妯娌说话?妯娌有功夫跟我说话?一大早家里打仗一样,白日统统不在家,晚间个个都有孩子,照看自家孩子都没工夫。我倒是想闲话,你找一个时间来啊?” 楚衍一时语塞:“总之,也别做的太过了。” “我就不明白,怎么叫做过了?”婉言忽然觉得委屈:“我为什么呆家里?还不是因为可以顺手照看一下书店,收益多些,我们也好攒点钱。这又碍着谁的事了?再有,难道我在家就不赚钱么?你抄的书是谁装订的?我每月抄那么多《千字文》又是为何?从小抄到大,我抄的想吐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你也得注意一下吧。”楚衍有些不满:“这里才是你的家,那是你娘家。可是你心里一点都不把自己当楚家人。大嫂他们晚间也闲话,也一起做活。偶或得闲也一起逛街买东西,可你从来不参与。苏家不是你的家,楚家才是!” 婉言的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你这话再说一遍!?” 楚衍深吸一口气:“我说,楚家才是你的家!” “合着我就卖你家来了?不图嫁的近我能常回家,我娘娘干嘛把我嫁给你啊?” 楚衍脸一白:“难道你就只图我家近才嫁给我?” 婉言冷着脸道:“不然呢?我图你什么?我大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比她差了?她是庶我是嫡,她嫁时无钱,我嫁妆都算体面。你这样条条框框的束着我,我是犯贱到你家来吃苦,劫自家富济你家贫?” 楚衍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才道:“你就因为我是街坊,恰好又读了书,才愿意嫁给我?” “你说呢?” “我没什么好说的。”楚衍紧紧攥着拳头,生怕一松开就忍不住发怒。再次深呼吸,转身就出了门。 婉言心下大不爽,好端端的有人来找茬,是人都不会高兴。气呼呼的冲回苏家,指使蔷薇去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街坊”对她有意见!蔷薇在这里多年,见天井边洗衣服挑水,与众人交际深厚。女人这种生物本来就爱聊天,洗衣服哪有不八卦的?蔷薇听到指令倒也不傻,端着一盆可洗可不洗的布料什么的就去了井边。婉言虎着脸在家里等待,气压低的芸娘都绕着走。 不过两刻钟,蔷薇就知道了来龙去脉。用她那本不聪明的大脑,想了一路,都想不出怎么委婉的与婉言解释。一步三挪走到家里,看到婉言黑的出水的一张脸,不由脱口而出:“就是他们做生意的讲二姐你的闲话,说你见天往娘家跑,不守……规矩……,根本就看不起楚家,早晚要……和离之类的话。” “哪些人再说?” “不知道,我问井边洗衣裳的,她们也就知道个大概。” 芸娘皱着眉头道:“这是你婆婆有意见了?” 婉言冷笑:“没意见挑唆的楚衍来与我吵?” “那你就在家呆几天吧,成天在这里,街坊闲言的确止不住。” “呸!凭什么啊?闲言碎语这种东西也值得一听?”婉言怒道:“有这心思说人家,不如自己好好想法子赚钱。尽盯着别人家的家长里短,活该穷死一辈子,穷的世世代代没饭吃!” 芸娘头痛,她一贯制不住这个女儿,对着十六娘猛打眼色。十六娘半天没明白婆婆想说什么,急的直跺脚,还不敢跺出声音来。芸娘趁着婉言一低头,快速的对十六娘说了个“嫤言”的口型,十六娘在空中比了个“大姐”的字样,见芸娘一点头,赶紧悄悄溜走逮住贴身女使冬梅一阵吩咐,才又悄悄溜回原地。一旁看热闹的十三娘差点笑场。介于婉言霸王之气侧漏,十三娘没敢招惹,一个人默默吐槽一遍欢乐了一阵继续留下来看戏,并由衷诅咒:该!被休了才算报应呢。 ☆、69被收拾的楚衍 冬梅是几乎听了全场,又是做细活的女使,嘴巴伶俐的紧,跑到秦二九家一长一短的学了出来。嫤言的脸也沉了下来,挥手叫冬梅先回去,安顿好孩子就去了楚家。楚家一个人都不在,嫤言一出门就随便逮着一个街坊咨询。熟人社会就是这点好,你要找个什么人,全然不费功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嫤言就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一个人发呆的楚衍。 “说吧,你们俩到底发生什么事?” 楚衍一抬头见是嫤言,苦笑道:“就替她出头来了?” “本娘子算客气的,不然直接拿石头砸了。当我家姐俩好性子呢?” “也是,你也不是省油的灯。” 嫤言道:“废话少说,到底什么事?” 楚衍揉揉额头:“我在想,阿婉到底为何嫁给我。” 嫤言听到这话随手就抄起一根树枝往楚衍身上拍去:“你居然敢说这话!?当初谁缠着我家二姐上学下学的?得手了就嫌弃了?我今天抽不死你!”擦啊!原本苏家对此态度在两可之间,偏楚衍这混蛋往死里缠婉言,弄的世人皆知。因此到后期基本算是被逼的半推半就。这会儿楚衍竟然说这种话,气死人了! 楚衍被打的四处躲:“我没有,我不就是看她在我家不高兴嘛。” 嫤言拿起树枝毫不留情的追着楚衍狂敲:“有什么好高兴的?她一辈子没受过的委屈全在你家受了。你还想怎么样啊?我家阿婉是模样配不上你还是门第配不上你?禽兽不如的东西!”嫤言气的尖叫:“你良心被狗吃了啊!骗到手了是不是?以为我家不能反悔了是不是?就你家那个样儿,不是看着你当初心诚,掐死她都不便宜了你这个混蛋!我今天不打死你不算完!” 楚衍肯定不能反击,偏北宋一寸土地一寸金,有这么一小块空地了不起了,他还没地方躲去。虽说树枝打身上一点不痛,但是这样很狼狈啊,还被路过街坊看了个全场。憋屈的快死了有木有!好不容易等嫤言打累了,巨委屈的说:“我娘娘都没这么打过我呢!” 嫤言冷笑:“插手到小夫妻屋里的娘娘?” 楚衍脸色一沉:“你这是说我娘娘呢?” “不然呢?谁家分了家的婆婆手那么长?”嫤言没好气的道:“或者你家竟是规规矩矩,不许女人抛头露面的人家?” “我不过让她别见天呆在娘家而已。”楚衍道:“有这么大的错吗?” “她呆娘家做什么呢?”嫤言道:“当初被人调侃娶了个财神进门,谁笑的跟要疯了一样?她在打理产业!别怪我说话难听,就你们家那个家境,谁家新妇进门带一月七两银子呐?坐产招夫都不差了!” “所以我活该被你们看不起是不是?” “就是!” “你!!” “自古以来低娶高嫁,”嫤言冷冷的道:“怎么,自尊心作祟了?在阿婉身上找存在感了?有勇气求娶高门女,就要有魄力承担一系列的后果。好处让你一个人占完?你有这八字,早投胎到好人家了!” 楚衍霎时憋的满脸通红,偏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他不过是怀疑婉言是不是反悔了,要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啊。 嫤言这会儿丢了树枝,双手抱在胸前,一字一句的道:“想明白了阿婉为何嫁你没?” 楚衍扭头不说话。 “不想娶,当初就别赌咒发誓跟进跟出。不满意,也不是不可以和离。” 楚衍脸色一变。 “结婚不到一个月,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你要这么不满?” “她不愿亲近我家里人。” “呸,你家里人有几个识字的?让她去亲近你大哥?” “聊聊天也好么。”楚衍的语气开始变弱。 嫤言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看着楚衍,认定自己在婉言婚前简直瞎眼了! 正在僵持中,希言与秦二九也一齐寻来。见状先打圆场:“小夫妻哪有不斗嘴的?不过是小事,也要闹的人人看笑话不成?还不都与我回去!” 希言是四人组里的老大,也是苏家的长子。一贯有些权威,见他开口,楚衍与嫤言都乖乖的跟在后面,一路行至苏家门口。希言又道:“大姐你先去看二姐,我们兄弟三人去说说话。” 嫤言点头进门,希言倒领着楚衍寻了一家脚店,寻了个安静点的角落,叫上几份吃食,才开始问话:“发生何事?闹的这么大动静?” 楚衍苦笑道:“是你家大姐动静大。” 希言有些尴尬,他两个妹妹的确是非一般的彪悍,扯扯嘴角:“那你也得告诉我什么事吧?” “也无甚事,就是与阿婉拌了几句嘴。” 秦二九摇头:“必定你哪句话刺到嫤言了。” “我真没说什么啊!”楚衍抓狂:“我就说我在想阿婉为何肯嫁给我。不是都嫌我家不好嘛!”说着就把今天的事描述了一遍。 秦二九抽抽嘴角:“着实欠打。” “你也这么说?” “看到是一回事,经历是一回事。你还真是……”秦二九摇摇头道:“我们日常与你玩,也并不知道你家生活如此不便利。谁想得到呢?阿婉不适应不是正常的么?嫤言刚嫁与我时,不也哭着跑回去嘛。多大点的事啊!再说是你缠着阿婉的嘛,又不是阿婉缠着你。肯嫁你就不错了,你还想她求着你娶她?” “不是这么说,再说嫤言她也没成天呆娘家啊!” “嫤言有人陪着她说话啊。”秦二九道:“我家那么多嫂子弟妹,过年时叶子牌都能开几十桌,你家半个人没有,她呆家里做什么?” “我也就与她说说,她至于那么说话么?”楚衍不满道:“而且她……都不搭理我家的人。” 婉言的确当楚家其他人空气的时候多点,希言也不好说什么。任何一个男人娶妻进门,都希望与家人和睦相处。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而言,一边是血浓于水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嫡亲血脉,一边是带着审视态度观察自己的所谓的亲人,想也知道到底哪边更亲近。这是需要时间来磨的,偏婉言她没有调整好心态,没有积极融入夫家,理论上来讲也确实不对。只是希言作为娘家人,肯定不能这么说。只得劝道:“她那性格一直都是这样,闹起来连我爹爹都要退后,你与她生气,不是找不自在么?亏你还一直号称看着她长大呢。” 楚衍一噎,也是,苏婉言从来就不是善茬。他找死了> <。 秦二九笑道:“她吃软不吃硬,你好言好语哄一哄便是,何苦来这么吵?小娘子初嫁本就慌着些,要你的嫂子们邀她几回,她不好意思拒绝不就完了。” 楚衍低头道:“阿婉是不是真不愿嫁我?” 希言嗤笑:“她不愿你能拗的过她?你今儿脑子给人偷了!” “……” “你直接这样问她了?”秦二九问。 楚衍点头。 “你是猪啊!”秦二九扶额:“哪个女人会说——我是欢欢喜喜嫁给你啊?那叫矫情,你懂不懂!叫自家男人冤家的都算客气,杀千刀的称呼不都是随处可见么?死蠢!” “呃……”收到鄙视的眼神两枚。 “好了,这会儿去接阿婉吧,你说两句软话就行。这天都黑透了。”秦二九拉着楚衍道:“没娶进家门时,真是任圆任扁。娶进家门了又讲罗嗦,这才是嫤言发火的原因,知道了么?” “我没讲啰嗦。” “还不是啰嗦?”秦二九再翻白眼:“虽说我娘娘是没讲过嫤言啦,但家里事多我也知道一些。下回你娘娘讲什么,你听过就算,没必要告诉阿婉。你这不是挑起矛盾么?” “那我娘娘更不满怎么办?” “那你娶你娘娘好了!”希言翻个白眼:“我把她嫁与婆婆不挑剔的人家去。” “你怎么说话也这么难听。” “本来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想按着你娘娘的要求找媳妇,就别找我家阿婉。她本就不是贤良淑德的女人。”希言没好气的道:“你当我家为何同意这门亲事?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为何?” “图你家规矩松散又离家近,你也是看着长大的。”希言戳着楚衍道:“你摸着良心说,阿婉能不能嫁的更好。” 楚衍极不情愿的说:“能……” “那为什么不嫁的更好?”希言叹气:“我们家总得图点什么吧?便是做生意,为何别人与你钱?不图你家笼饼大,就得图你家笼饼好吃,再不然图个方便也好啊。不然凭什么别人买你家笼饼?卖笼饼的多了去了。你想想赵十八,为了寻个识字的,花了多少心思?不就是为了夫妻有话说,日后孩子有人教养么?京华女学的学生素来名声在外,多少人家特特寻这样的娘子求娶,你当谁都娶的到?阿婉虽不如嫤言样样拔尖,那也没有说哪科考不过的。琴棋书画哪一样不会了?吃食点心哪一种做不来了?我娶到石榴,梦里都差点笑醒,阿婉可是石榴的同窗。人有一利,必有一弊。你想要小意温存的,就去找你大姐那样的。你想要阿婉这种不管模样还是才学都拿的出手的,就别想小意温存。但凡有点才华的,谁不恃才傲物?要说起来,石榴她一碰到生人说话还结巴呢,多上不得台面啊。但我也要想,她要真的上的了台面,就她那个模样那个家世,轮得到我捡便宜?日后那些什么《莺莺传》少看些罢,都是些娶不上亲的人黄粱一梦。你别想多了!” 这话比嫤言的还难辩驳,楚衍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老老实实跟着希言去苏家赔礼。 婉言正与芸娘等人说话,看起来依旧不大高兴。楚衍慢慢挪上前,拉了拉婉言的袖子:“阿婉,我们回家吧。” ☆、70妯娌聚餐 婉言嘟着嘴扭过头:“不回!” 嫤言笑道:“回吧,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楚衍奇怪的看了嫤言一眼,收到白眼一枚。 芸娘也道:“明日你们姐俩再来玩吧,天色太晚,早睡早起方是规矩人家的样子。” 婉言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楚衍顺势抓住她的手,拉着走了。 楚衍被嫤言追杀的事,早被街头巷尾八了个遍。楚娘娘并三位新妇囧的无语凝噎,万想不到印象中娇滴滴的官家小娘子有这等彪悍。楚娘娘有些心慌,她多一句嘴,害的幼子挨了一顿打。这新妇的娘家人也太厉害了些,莫不是太泼辣嫁不出去才便宜自家儿子的吧?随即又摇摇头,怎么算来都是自家儿子主动追的人家。难道……儿子居然喜欢这种么?呃,老三新妇也是这样。翻个身继续想,老三新妇也不至于这样不懂礼吧?又哀叹婉言的出身真的太好,要真闹出来,一定会被街坊耻笑不识好歹的!何况官家人不好欺负啊!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楚娘娘打了个寒战,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才听到楚衍两口子与楚大哥打招呼的声音。轻轻松了口气,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婉言回到屋里,直接爬上床准备睡觉。楚衍跑去洗漱了一番回来问道:“你今日是不是原本打算在那边睡了?” 婉言翻个身,背对着楚衍不说话。 楚衍戳了戳婉言:“好大的气性。你大姐都替你出气了,你还生气。” 婉言奇道:“出什么气?” “你不知道啊?她抓着我一顿好打。” “鬼扯!分明是她把我收拾了一顿,连同娘娘一起,念了我一个时辰!”婉言愤愤不平:“跟你吵嘴而已,要不要那么训我啊!” 楚衍抽抽嘴角,这大姐的范儿真是十足。不由好奇问道:“她说你什么了?” “还不就是那几句话,比得上圣人言了!”婉言撇嘴,嫤言认真分析了形式,严厉的批评也是就是论事的说现状,以及,女子嫁人之后的种种无可奈何的妥协乃社会现实,人不可以逆天,哪怕低嫁都不行。因此,需要适当的与妯娌打好关系。反正楚家人际关系相当简单,她又仗着身份,稍微友善一点主动打打招呼就差不离了。又没少块肉,把她们当成潜在客户或者潜在客户的熟人有什么不好呢?再说了,夫家人好不好相处是一回事,态度是另一回事。付出过,努力过,再处不来,至少站在了情理的这一边。切记把自己弄成孤家寡人。 婉言也并不是想拿夫家人当仇人,嫤言说的她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也知道这话肯定没有错,嫤言的为人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十六娘细声细语的补充,勉勉强强接受了,继而开始调整心态。 楚衍心情也平复了许多,便对婉言道:“今日是我不好,太急了些。下个月乃端阳节,此乃大节。嫂子们多半要回娘家省亲,待她们回来,必带各色吃食。你也做些,与他们凑在一起分享一下可好?” “原也是我的不对,她们是嫂子,我是弟妇,本该我敬着她们,搭把手才是。”啊呸!你当她们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我不知道呢!跟自己男人还要说客套话,真是没意思透了!我忍! 没想到楚衍听了这话好一阵惊喜,紧紧抱住婉言说:“阿婉你真好!” 婉言抽抽嘴角,好吧好吧,就按娘娘所说的将心比心。楚衍要敢无视她家人,估计她也想发飙。心中默念:我是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计较。哼哼! 这件事不过是平静的日常生活里投进的一颗小石子,微微溅起一点浪花就不见了。虽说街坊依旧八卦楚衍挨打的事,但介于一来街坊不明真正原因只当小两口拌嘴娘家出头,还是小娘子出头,想也知道事情不严重。二来关于婉言回娘家的八卦大家都是不过心的,楚娘娘又没特别说过,众人完全没有将这些事联系起来,八两句果断转入下一个话题。 婉言依旧脑子飞速运转的思考各种赚钱的方法,书屋里能想的创意都想了,竟是除了抄书再没有别的进项,不免有些烦躁。端午乃大节,促销的好时候。可惜找不到新创意,只好抄书刺绣交叉进行。实在腻歪,喊上蔷薇研究新式粽子,端午节卖卖粽子也好啊。 此时的粽子咸甜都有,但北宋的居民依旧还是不大喜欢吃猪肉。想钱想疯了的婉言总算从记忆的最角落里翻出了一种叫做裹蒸粽的玩意。配方忘了,就记得有猪肉和绿豆。她便约上嫤言,一日做一个,硬是试出了不错的味道来。虽然感觉还是不大像以前吃过的那种。不过味道好就好说,端午前三日,她与蔷薇就推着小车赶大潮流,跑去街头卖粽子去也。因为拆了一个,来人就与人一小块试吃,倒也卖的快。然而三天下来,也没赚多少钱。婉言不由有些心灰。唉,小本经营伤不起啊!最后剩的那些索性也不卖了,亲戚家一人送一点,楚家三个嫂子和孩子们都得了,也算是踏出夫家交际的第一步。 端午就是各种各样的粽子满天飞,前次承诺的端午后聚会,肯定就不能带粽子去。楚家的厨房不好使,过节么,楚娘娘难得休息一天,在家里大展厨艺。婉言只好回到苏家,跟十六娘一齐做了几道学堂里教过的点心带了来。十六娘的厨艺还行,前提是有人替她烧火。她就是调个味。婉言看着十六娘,心里就想不明白了,怎么这货碰到生人就死机呢?多好一孩子啊! 吃过辅食回到家中,除去婉言以外最近的二嫂已经回来。到了夜里,最远的三嫂也回来了。趁着都在正屋里闲聊,婉言笑道:“我从娘家做了些点心来,明朝请嫂子们喝茶吃点心,还请嫂子们赏脸。” 楚娘娘立刻接到:“我尝过了,味道很好。若是有些酒更好。” “这有何难?明日打壶酒便是。娘娘明朝也别出摊,且乐一日可好?” 楚娘娘挥挥手:“面都和好了,不去岂不可惜?点心已经尝过,你的心意我知道便好。” 众人皆知楚娘娘最是努力赚钱,也不多劝。反而与婉言说道:“明朝必来,酒不好我们可不依。” 这么一来,坐实了婉言的东道。好在婉言虽然愁钱,却在小钱财上从不斤斤计较,爽快答应下来。次日一早,楚衍先跑去沽了酒送回来才去的学堂。妯娌几个每人从屋里搬出一个小八仙桌放在院子里拼好,孩子们眼巴巴的看着大人们忙碌,等着传说中的美食。婉言也一大早出去买东西,不过买了些水果干果,又买了一大包便宜糖果,摆满了桌子,把小孩们喜的如同过年。 楚二嫂笑道:“昨夜不过随口一说,四婶真是破费。倒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婉言笑道:“我成亲时很是累了嫂子们一番,今朝当我还礼便是。本该早请嫂子们聚一聚,只是平日里大家都忙,才拖到了今日。还望嫂子们别见怪才好。” 楚三嫂最爱贪便宜,今天难得休息,又有白食吃,早就把背地里说的高傲冷清抛到九霄云外,话匣子打开,竟比平常还热情。 女人们说着说着,自然就开始聊到了孩子。老公和孩子,是女人圈聊天永恒的话题。这不,楚大嫂开口了:“街头陈嫂子真真厚脸皮,她家的小郎都让我们看了三天了,也不说拿点什么来谢我们。就是拿点花生栗子也好啊。” “她这几日上哪去了?”楚三嫂好奇的问。 “还能有什么?端阳节做粽子卖去了呗。”说着又问婉言:“你这几日卖了多少钱?” “不过三四两银子。” “怪道说你伶俐,”楚二嫂道:“做的那么小个,你也卖了三四两?” 婉言笑道:“再伶俐不过二哥,他最会做生意,还指望跟他学呢。” “他会做什么?不过就是油嘴滑舌,抽点子中介。还是四哥读书有前途。” 婉言笑着转移话题:“大嫂你日日带着孩子们去那张家,张家人没意见么?” “她进了些零嘴,巴不得孩子们去的多,她好做生意呢。横竖场院大,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聚了些人,又好玩又好做生意。” 婉言心中一动:“若收你一月几百文,有人与你看孩子,你愿意不愿意?” 楚二嫂拍手笑道:“你竟不知道?我与你三嫂可是一月给二百文,让大嫂帮忙看孩子呢。” “啊?我真不知道。” 楚大嫂道:“我们是自家人,我又要带,索性一并带了。若是请别人这样看,五百文的都有,你想替人看?我与你介绍便是,一起去张家凑热闹。” 婉言拼命摇头,看孩子神马的简直是自虐。她是听说有幼儿园的存在,想去里面当当音乐老师而已。不过这么一说,看样子还并不成规模。于是又问:“那些人舍得么?孩子多了,一月很多钱呢。” “孩子多的不舍得,不划算。那些只有一两个的还是愿意的,脱出手来好做活,赚的更多。” 婉言点头,后世的保姆托儿所异常发达,就是这个缘故。女人赚的钱比放托儿所多,当然去赚钱划算。这么一想,便笑道:“改日我同你去看看可好?” ☆、71雏形幼儿园 第一次妯娌会晤还算成功,妯娌这种关系,处的好了也可以积累出不错的感情。特别是楚家这种平民家庭,结婚视为自动分家,目前自然是算分家完毕,婉言又不惦记着楚娘娘那点私房银子,目测日后有可能掐上的只有大嫂和三嫂,所以大家对她本来就还算友善。吃人嘴软,楚家是正经平民,真是谁家都不宽裕。吃了一顿还算不错的白食,心情自然不错。心情一好多数人看什么都顺眼,对婉言这个横看竖看都跟自己有莫大差别的小婶子,也自动脑补成新嫁娘的娇羞。就这一次,婉言算是勉强融入了夫家圈子。 楚衍回来听说婉言明日跟着大嫂出去玩,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终于肯融入这个家了啊。婉言背地里叹口气,人类啊,果然挺自私的。恨不得结婚了另一半就纯当自己的附属品,亲自己所亲,恶自己所恶。嘛,不过她自己也差不多。楚衍老早与她全家混熟,看起来亲疏倒不明显。可如果嫁的不是熟悉的楚衍,她恐怕也指望对方对她家里人很亲近。算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吧。这么一想,加上楚衍的各种讨好,心理好受多了。说到底占有欲比不在意还是好很多。何况婉言想法虽多,倒也不像那种日日关在家里闲的无事的女人一样伤春悲秋,她心里有个大世界,所以对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不耐烦纠结太久。闲扯几句便丢开了。 次日,婉言果然跟着楚大嫂去看热闹。楚大嫂以为婉言急孩子,也不点破,暧昧的一笑便带着孩子们和她去了张家。 张家是东京的老居民,当初场院就占的挺大。说来跟楚家差不多,但前半截没有租出去,孩子也只有一个,便显的异常宽松。附近的居民家少有这样宽敞的地方,久而久之,这里就聚集了很多带孩子的妇人。顺便勾来了许多卖针头线脑的小贩。张家嫲嫲自己做了小吃,有豆腐脑等喝的,也有桂花糕菱粉糕等吃的。在这里带小孩的,难免拗不过小孩,不得已日日都要买一些。也算是一个进项。婉言默默点头,果然无论做什么生意,原始资本积累很重要。另,地段更重要。 楚大嫂先跟主家打招呼,指着婉言介绍:“这是我们四婶,听说你这里热闹,今日得空来瞧瞧。” 张嫲嫲一张圆脸,看起来比较和气,打量了婉言一眼笑道:“欢迎欢迎,娘子闲了尽管来逛。我这里日日有许多人,大家一块好闲话。”周遭的新婚妇人喜欢来这里看孩子也是常有的事,这个年头自然是多子才能多福。对于女人而言,有了儿子才算在夫家站稳脚跟,夫家轻易动不得,若生他三五个儿子,就只比那戏上官家赐婚差一点了。所以张家不单有带孩子的妇人,更有许多跟婉言一样,被自家嫂子婶子带来“沾福气”的新婚娘子。只可惜婉言不熟,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一种含义。只当众人眼中的笑意是因为她头一回参加这种聚会,大家善意且腼腆的欢迎。 见状,婉言大方的笑道:“叨搅了。”楚衍有功名,她不便见平民就行礼。古时阶级渗透在方方面面,长者的确为尊,然而在等级面前一切绕道。若她不是嫁给楚衍,以娘家的地位,这里多半人倒要向她行礼。是以她也只是笑笑罢了。 众人见她如此大方,反而不好调笑。只好各自靠拢各自的组织,打完招呼便拿出家伙,一面闲聊八卦,一面看孩子,手飞快的绣着各色东西。看起来有自家人使用的,也有卖给外头的。 婉言好奇的问:“既然这里又可以做活,又可以看孩子,怎么二嫂偏跑去铺子里做活?” 楚大嫂笑道:“二婶手艺好,去铺子里赚的多。我们没得成本,只做些小活。二婶多是绣大件,工钱开的高。何况这里又看孩子又做活,一日也做不得许多。” 婉言仔细一看,果然小孩子不一会儿就出状况,不是打起来就是摔倒。当妈的按下葫芦浮起瓢,再巧的手恐怕一天也做不得几件。无非是闲着顺手补贴一下家用,或者做点日常用品也省的去外头买。近些年通货膨胀有些厉害,平民的日子仿佛没有以前松快了。这些东京的原住民还算好,外来打工者日渐苦逼。婉言看朝报是越看越像新闻联播,看小道消息是越看越像BBS。长叹一口气,她到底是穿了还是没穿啊?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是说明中国一贯一脉相承么?这么说来,幼儿园的设定还是有前景的!? 此处的小孩子,都是各家妈或者伯母之类的长辈带着,也就是纯带着。没有的纪律的后果就是杀伤力实在恐怖,一个就够呛,这里好有十几个。那音量各位请自行想象。婉言算知道为什么芸娘总说她和嫤言小时候吵的人头晕了。何止头晕!那是想死的心都有。她还不大喜欢跟这帮妇女聊天,对街头那个有JQ这个夫妻打架的八卦真没兴趣。何况她虽然声音不小,但也不喜欢扯着嗓子吼,然而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要聊天还只能靠吼。于是只好大部分时间在沉默,以及通过眼睛的观察,分析幼儿园的可操作性。 出身使然,婉言无论是坐姿还是站姿,怎样看都是规规矩矩,何况女学里三年的磨砺,只要不抽风,表面上绝对端庄秀丽。端坐在那里,装作凝神静听,实际上已经神游天外,搞的那帮妇女说着说着,看着她这个架势,倒渐渐有些紧张了。 一位娘子拉拉楚大嫂的袖子说:“你们家四嫂看起来跟画上的人似的,好个模样。要是我家大姐也这样,保管能也能嫁秀才。” 楚大嫂笑道:“她是官家娘子,自不同些,我们四哥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娶到呢。也是中了秀才,不然都不敢提。” 张嫲嫲心下一动,悄悄问:“可否请你们四婶教教我家孙女?” “我问问,”楚大嫂说完这句转头喊婉言:“四婶,张嫲嫲问你可有空教教她孙女?” 婉言想谋个老师当当也不错,抄书实在抄的想吐了。便笑道:“教什么?” 张嫲嫲掰着指头数:“无非是读书识字,再有要能学会弹琴更好了。” 婉言道:“总要一样一样来。还有,有几个小娘子呢?” 张嫲嫲道:“两个。” 婉言无语,正常状态来讲,不是该许诺给她多少束脩么?偏张嫲嫲不知是装不懂还是什么,拉拉杂杂又说了一大堆,偏不开这个口,一点诚意都没有。这种生意她不想做,便懒懒的道:“我且问问我家良人可好?” 张嫲嫲还当她真要问,傻笑点头:“好,好。你来教我请你吃豆腐脑。” 婉言抽抽嘴角,合着她就值个豆腐脑。 旁边有娘子趁机笑道:“也教教我的女儿吧,我算你五陌①一月好不好?” “……” 又有人喊道:“还有我家,教好了嫁秀才呢!” 还要包分配!?婉言无语的微笑,再微笑。到了中午,寻个由头跑了。唉,这老师没法当,这群人太小气!还不如抄书呢,总比对着这帮尽想着占便宜的人好。看样子首先不能在平民阶层推行,他们更看重实惠的东西。可所谓实惠的东西,只有技巧,像她这样的水准不可能有。字是要大量的纸张去浪费的,棋是要大量的时间去消耗的。想想前世,似乎也是条件略好点的人家比较重视。农村的亲戚真就是随便找个地方一丢完事。按照多年的生意观察,她明白这个东西得“上有所好”才能“下必甚焉”。 但要自己开个幼儿园,即使生源没问题,她也没有资本。最佳方式是有个雏形,然后她提出改良,顺便混个老师当当。没想到今天看到的雏形如此简陋。如果是十六娘的娘家,的确有那么多小娘子日后要上学。可是她们那种人家这个年纪多半已经开始慢慢浸润规矩。她们原本就有丰富的资源,根本不稀罕你幼儿园。到底客户群体在哪里呢?必须找到这个切入点才行!楚衍带蒙童一月有八两,她带小娘子可不止教读书,还可以教琴棋。怎么也要混的和楚衍差不多才行。这样才能尽可能缩短装修的时间,不然孩子一长大,那日子才是真的没法过! 婉言一路走一路想。没有的话可以创造,问题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绝对有可能被毒死。绕着生活区转了一大圈,从街道往里看,的确也还有像张家一样的存在。这样类似于社区的东西,一直一直都有。问题是第一个把这个转化成幼儿园的人,到底做过什么? 幼儿园存在的价值,一在解放劳动力,二在小孩子能顺便学东西。默默念着解放劳动力,忽然灵光一闪!厂区幼儿园!!对啊,她小时候上的就是厂区幼儿园,就是为了她妈妈这样的女员工可以安心上班。宋朝有各种各样的工厂,特别是刺绣纺织方面。比如楚二嫂,她是有嫂子帮着看,但有些人家没有的呢?或者妯娌姐妹都在工厂里做工的呢?这样一来必定面临着女方失业。至于能否学到东西,还得把幼儿园组建起来才行。 婉言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心想,到底……要怎么才可以游说的大型刺绣工厂主办幼儿园呢? ☆、72乱晃也能赶上分家 婉言就这么一边晃荡一边想,等停下脚步时,才发现已经不自觉走到苏家门口。扯开嘴角笑了笑,看来心里最重要的依然还是这个地方呀。抬脚踏进家门,却发现芸娘和苏璨居然在极严肃的对峙。神马情况!? 芸娘恍惚觉得门口有个人影,一扭头就见婉言来了。脸色稍微放缓:“你怎么来了?昨日与嫂子们玩的开心?” 婉言点头道:“开心,今日跟大嫂去张家嫲嫲里玩,好多孩子在那儿闹,吵的我头痛就回来了。爹爹娘娘你们干什么呢?一把年纪了还含情脉脉?” 芸娘没好气的说:“我想希言娶亲了,总该要分家了吧。你爹爹死活不愿意。” 苏璨道:“我还没死呢,分什么家?哪有当官的人家这么早分家的?我算哪一边呢?算希言这边,志言要缴税。算志言这边,希言要缴税。何苦来?” “好男不吃分家田,爹爹你还能操心一世不成?”婉言奇道:“总得要他们自己有出息才行。” “正是这话!”芸娘道:“便是做父母的也只管半世。你不舍得你小儿子,你跟他过好了!我跟希言过。” 苏璨无奈的道:“我们当官的人家,没有这么分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又不是什么大官。”婉言道:“人大分家,树大分叉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支援了芸娘再说。至于不对嘛,反正都是自家人,可以反悔滴。何况曾经网络流传过一句话,叫做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上门的便宜推出去,必定有更大的便宜占。婉言果断决定站在芸娘这边,立场问题嘛。 苏璨见婉言掺和进来怒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知不知道税率有多高?” “十税其一啊,官家说的嘛。”婉言翻个白眼:“我知道有些人乱收费啦,可是明知道你是官,谁会去做这种事?大哥是男子,你能护着他一辈子?”呃,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别扭呢。到底谁护着谁啊,汗。 “罢罢,我不管了!”见女儿也如此说,苏璨很不高兴,索性赌气的说:“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我也不偏心。”芸娘道:“家里两百亩田,他们兄弟二人对半分便是。志言到底年幼,你跟在志言那边吧。我跟着希言过。” “你这又是干什么?何必要与我分开?”苏璨郁闷了,这醋劲也太大了吧?最近十三娘也没做什么啊!? 芸娘笑道:“你又来,志言统共一百亩田,不比希言成家立业。我让你在他那边,不过是为了免他的税。我也吃着他那份,岂不是让他亏了?兄弟二人,各自奉养一个长辈,却也公道。又不是说我们要分开,又不是说志言不能孝敬我,希言不能搭理你。不过是为了当家好算账,良人你莫不是糊涂了不成?” 婉言扑哧一笑,她这会儿要还不明白,她就是傻子!希言眼看要进学了,此时不甩拖油瓶,日后可不敢甩。不然那会儿保管所有人都戳他脊梁骨。这会儿分了家,以后总不能再合到一起吧?哟,娘娘这是越发彪悍了。 苏璨却不知打芸娘母子的小九九,只当芸娘出身小户,又在这左近,不知听了谁家的闲言。除了当官的人家,希言也成亲了也的确该分出去。多数来讲,都是长子先分,日后弟弟们成家立业,父母再跟回长子养老。芸娘说的倒也没错,分家总不能一点都不给孩子。可分出去两个人吃着以后属于志言的一份,倒叫人说希言占了便宜。如今这样,一人分一个,反而在账目上显得公道均匀。只是要与街坊分辨明白才行。好在周遭都是普通人家,兄弟一人养不起长辈的常见,分了奉养的更不少。虽然不像官宦人家的行事,但既然芸娘坚持,也不好为着这件事吵。何况芸娘已经分的再公正不过。想到这里,心里又一阵安慰,芸娘到底是贤惠的。便是脾气不如以往,心地还是善良。与十三娘合不来,却不牵连志言,是大妇气度! 又想了一想,才发现还有一个问题:“老宅和书,这是希言的。那志言日后住哪儿呢?” 芸娘听到这里皱了眉头,老宅那边整体庭院,的确不好分割。可这个麻烦精不甩开,以后她女儿能得到的照顾就要减少。硬是分了,住的太近更不好,还不如不分。想着自己的底线,便咬咬牙:“老宅如今还在收租,此后十年①,那租子便让十三娘替志言攒着。上千的银子,加上历年来的田产收入结余,买个房子可使得?只有一点,你可别说书!书不分家!” 十三娘忽觉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砸到头上,生怕芸娘反悔,拼命的朝苏璨使眼色。苏璨偏没看到,还在犹豫:“书肯定不分,只是我们要在这里住十年!?”说着扫了一眼站在后头做布景板的十六娘的肚子,又道:“住不下可怎么好?” “多少贫苦人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芸娘笑道:“不住在这里,日后志言娶新妇,没有房子怎么娶的到好亲?我都嫌阿婉委屈了,想来天下父母都是一样,他虽不是我生的,这声娘娘却也不能让他白叫。你说是不是?” 苏璨又道:“那也不至于紧张至此,我还有俸禄呢。” “这不行,从今日起,你的俸禄拆成两半。” “这也要拆?” “你且听我说完,你如今还替人润笔,我是知道的。我一个妇道人家,用不了那么许多。便是只算你如今十五贯的俸禄,与我两贯半,也够我使了。你也拿走两贯半。还剩下十贯,却是要尽攒下来。”芸娘利落的算着。 “此话怎讲?” 芸娘翻个白眼:“你我看着年纪都不小了,人一老就容易伤风得病。希言刚成亲,志言更小,你让我们两个老家伙折腾谁的钱财看病呢?自来做父母的,都怕孩子们委屈。我们自己攒了钱,到时候别勒掯他们不好么?” 苏璨笑了:“好,好,大善。还是良人色色想的周到。为夫不足多矣。” 婉言目瞪口呆!尼玛这不科学!芸娘神马时候有这样利落的本事?一定有谋臣!而且谋臣还是个狠角色!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眼珠一转,对苏璨笑道:“爹爹,志言也好有五岁了。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要启蒙了,你怎么不带着去挑一套纸笔回来?真要到年纪直接去官学,怕跟不上吧?” 苏璨今天被妻女的大度打的有点发懵,傻傻的点头:“我这就去买。” “爹爹且慢。”婉言继续笑道:“自来学问,总要自己喜欢才好。不如你带着志言去挑?他选个喜欢的颜色,学起来也有干劲不是。” “还记得小时候非要选笔的事呢?”苏璨也笑了:“那会儿偏不肯用毛笔,只肯用炭条,也不知道像谁。” 婉言只想苏璨赶紧走,便装作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苏璨见女儿居然腼腆了,只觉今日脑子都不够使。摇摇头,牵着志言的手就要出门买东西。十三娘想要把好处砸实了,赶紧说道:“哪能累了良人?我带着去吧。” 婉言假惺惺的道:“正是,如今街上花子多,新娘还是仔细着好。爹爹一个大男人心思没那么细。” 物反常即为妖,可十三娘已经被天大的好处蒙蔽了眼,压根没想为什么婉言今日居然如此和颜悦色。赶紧抱着志言催着苏璨火烧屁股似的出门了。 估摸这苏璨走远了,婉言才问芸娘:“怎么回事?” 希言也道:“是啊,我想说话,娘娘你使什么眼色呢?” “不分家难道让那个小混蛋祸害你?”芸娘撇撇嘴:“我好容易养大的儿子,凭什么日后替他的儿子养家啊!”而且还那么娇惯,不知道骄子不跳,娇女不孝么?摆明了以后没什么大出息,这会儿不分是猪。 “这话谁跟你说的呢?”婉言好奇死了。 “你舅母呗,昨日过节又人多,我不好说。前几日找人带信与你舅母,说今年端午不回娘家吃饭。她便过来送粽子说的。” 怪不得,想就知道芸娘没那么长远的打算。芸娘此人,要说心眼呢,也有一点,却多半用在争点小宠,省点小家用上。这样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的利益,她一般是无法预见的。要没有人支招,估计事到临头才后悔呢。婉言摸摸鼻子,不过这种明面上吃亏的事,多半人也想不到是吧?是吧?没见十三娘脸上笑的跟朵狗尾巴花似的么? 芸娘还怕希言不能理解,欲开口解释:“娘娘不是想做好人让你吃亏,我宁可担着坏名声不让你们吃亏呢。你且听我说……” 希言笑道:“娘娘不用说了,我懂。” 芸娘不确定的问:“真懂?” 十六娘也道:“娘娘放心,连我都懂了。日后替让他你挣个凤冠霞帔带。” “哟,说起笑话了?这是混熟了吧!”婉言调侃。 十六娘嗔道:“我日后偏不让人小瞧!” “你想想你的铺子怎么办吧,这分家书一过官府,你那就要上税了!” 希言道:“上就上吧,拖到她娘家倒显得小气。日后为官名声也不好,横竖不缺那么一点儿。”又扭头对十六娘道:“这些损失,日后补给你。” 十六娘脸一红:“这有什么补不补的。” 芸娘和婉言齐齐笑出声来。恩爱好,夫妻齐心,合力断金。老婆本来就是比任何人都坚定的联盟,也就那些傻子把自己老婆往外推。古来奸的能上史书的角色,几个不是痴情汉?都能坏的遗臭万年,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事呀。那必须是成就!所以,我们普通人不求上史书,求个小富翁总行吧?看着哥嫂周围粉红色的泡泡冒啊冒,早上差点被小孩子闹散了魂的婉言,心情瞬间大好! ☆、73挑唆开办幼儿园 等希言夫妻对望完了,婉言才问十六娘:“如果你给一点钱,就有人帮你带孩子,你愿意不愿意?” 十六娘想了想道:“请人当然要花工钱。” “……”婉言默,这y的想的还是专职保姆,只好提醒道:“就是,如果有一个地方,你交点钱,你还没有到上学年纪的孩子,就可以在里面与其他的孩子玩,又可以学点基础的东西,你愿意不愿意?” “你要帮人看孩子?”芸娘问。 婉言狂摇头:“我想当个什么音乐先生之类的。” “音乐先生!?”芸娘茫然。 “就是假如有这么一个小孩子扎堆的地方,我抱着琴去教她们唱唱儿歌什么的。或者教他们画一画小兔子啊小乌龟啊也行。” “那还不是帮人看孩子?” “这不是吧?我又不管带。” 十六娘摇头:“哪有这种地方?要说穷人家肯定自己带,我娘家各自有乳母。那些想让女儿学点才艺的,到了上学的年纪也不晚。” 婉言叹口气:“找份工作真不容易。” “你没钱花了”芸娘急道:“四郎他不是在带蒙童么?” “我想早点攒够钱把房子装修一下。那样不方便住人。” 芸娘叹道:“是当时我想岔了。” 婉言摇头:“也没什么,我才十几岁,日子长着呢。再说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想那些刺绣工坊有没有打算附带开一个这样的院子,专帮女工看小孩,顺便收点钱。” 芸娘道:“人家也未必听你的,谁愿意多花一份钱?东京的租子渀佛又涨了。你说看孩子的地方,还不能离的太远。又不能太近,免得女工分心。你怎么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 婉言闷闷不乐的说:“也没什么,总觉得不知道做什么营生好,又没本钱,只得靠着别人做,我蘀人出出主意。” 希言道:“楚四的二哥不是做经济的么?你问问他去。再有,赵十八家里,恰是卡着不上不下。要说有钱,也不是人人有私房请保姆,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要说没钱,又有点。有些人家四五个孩子,恰没人带呢。” 婉言一拍巴掌:“着啊!怎么忘了他们家!?他们家不是‘书香门第’么?怕是希望自家孩子在官学就大出风头的呢。”说着就喊蔷薇:“你舀钱去找个闲汉,让他去赵家把十八哥找来!就说我有让他们家好娶新妇的点子!” 蔷薇应声而去,婉言笑的像只偷腥的猫。 不多时,只见赵十八狂奔而至,一进屋就大喊:“好二姐,有什么点子!?” 希言大笑:“你信她?她不骗死你!” 赵十八垮下脸来:“我的好妹子,你怎么这么逗哥哥哎。” “我才没逗呢,”婉言笑道:“让你们家名声更大一点,要不要?” “我们家名声不小了。” “笨啊,名利名利,有名自然有利。”婉言道:“说难听点,京城里穷官也不少,嫁妆充公也不是人人都怕。便是京城不多,外地的穷官总有吧?只要你们家好名声威名远播,还怕招不来好新妇?” 赵十八长叹一声:“也罢,听听你怎么说。就当提前为我儿子做打算吧。” 婉言便把想法一长一短的告诉了赵十八。 赵十八奇道:“怎么想起我家来?” “像你们家这种各房穷的叮当响,族里富裕的冒了油的情况不多嘛。你看我嫂子娘家,贫富差异就挺大。你们家谁敢充大爷?正经没分家呢!” “那么小的孩子学什么呀?”赵十八没什么兴致:“六七岁上,自然要去官学。” “我不信你们家不想让小郎君们在初入官学就出风头!”婉言斩钉截铁的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赵十八抽抽嘴角,好像真像那么回事!又一想,不对啊!“你有什么好处?” “谋个蒙师,收不收?” 赵十八大笑:“你不说话怕还要!你一说话么,我怕我侄女让你带坏了。” “呸!带一屋财神,你们族长梦里头都在笑吧!” “这事我做不得主,还得问人去。”赵十八道:“刚才那句什么起跑线好,还有什么好话一并说了,那才好说服人呢。” 婉言想了半天,发现除了那句起跑线,以前的幼儿园标语全忘。一脸苦逼的望着赵十八:“好哥哥,我家装修的钱就靠你了!” “……”为什么他赵十八每次都要蘀婉言打杂!?天理何在啊啊啊! 话虽如此,从小儿一起玩大的妹子加同窗兄弟的装修大业,不帮忙是不行滴!楚衍家也实在太挤,日后生了孩子更不得了。做兄弟的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所以作为一个讲义气的好人,当天下午赵十八就摸到族长家去了。 赵家族长,那是个打死要面子,打不死更要面子的存在。不然也不会执行那么变态的家规了!均贫富,这三个字一直到后世那还是某些**丝的幻想。各个时代的农民起义,也多半打着这个旗号。所以赵家一直以来名声就挺好,君子之家啊,君子风范啊,只除了我闺女不往里嫁就行! 因此赵家最大的危机,就是每每娶不上新妇的问题。族长十分忧心,穷人家的女儿,家教到底差些。很有几个脑子不清醒的,长此以往子孙素质必定大大下降。便是把孩子送去官学和女学,母亲的影响力也是非凡的。何况也正如婉言所说,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本来这年头,能读书的人家在孩子进官学之前那就打了很好的底子了。可赵家新妇绝大多数她不识字!当爹的自然在外面找营生补贴家用顺便藏点私房,倒有多半是进官学后才学。再有,有些人家孩子一多,的确照看不过来。 族长摸摸胡子,美滋滋的想,有族学的人家……唔,先试个什么……学前班?也不错!不好关了便是,反正祠堂外的院子空着也是白放着!再听到赵十八唾沫横飞的做了一篇报告,感觉赵十八遣词用句有所长进,心情一好便道:“我且与你几位长辈商议商议。” 赵十八看着族长翁翁的表情,约莫着有几分准。遂笑道:“虽说我们都是族产均分,也不禁人自己赚点小钱。不如考试一番,选那贤良的婶婶嫂嫂们来看孩子。也分担了众人的辛苦,也补贴了她们的家用。再在外头请几位有才学的先生便好。依我说,竟也不用请大儒,一来让他们带蒙学实乃屈才,二来费用也高了些。又有都是未到年纪的弟弟侄儿,不便太严厉,吓着他们反不好了。”这是为婉言铺路了。 族长点点头,表示知道,便一挥手叫赵十八退了。 聚族而居的家族一大特点是,八卦传的特别快。赵十八下午才跟族长打的申请报告,到熄灯睡觉时,族里已经大半人都知道了。次日早上一碰头,叽里呱啦谈的尽是这个事!要说希言提议赵十八家,着实提的出彩。婉言想的厂区幼儿园,工人们都要交钱,他们未必乐意,增加开启的难度。但族里的幼儿园又不同,尤其是赵家这种吃大锅饭的,横竖不用自己掏钱便有人带孩子,愿意的还能在其中捞点族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私房,那真是善哉善哉。连带族里妇人对赵十八的评价都直线上升,要知道带孩子尼玛那不是人干的活哇!赵十八同学终于彻底洗脱了斗鸡走狗的名声,真是泪流满面。 家庭主妇们恨不得明朝就能把孩子甩脱手,然一个新事物出现,那真是两眼一抹黑。又有祠堂前院还需要布置一番,幼儿的桌椅肯定要定做,也是一番折腾。赵家负责办事的人抓狂了,既是蒙学,就要笔墨纸砚吧?买多少?这么小的孩子你给他弄这个不是糟蹋么?族里的钱也不带这么糟蹋的。再有,请族人来带,这又争的头破血流,有便宜占的时候谁不积极?还有,请先生怎么请?人家一听居然是教三四岁的娃娃,连蒙童都不是,还一教一群,薪水开的还不高,那真是死活也请不到。 赵十八憋到这会儿,终于出手,对办事员说:“先生么,请个娘子来便好。反正是带孩子,上过女学的那么多,还怕请不到?她们又不在意面子不面子,你说是不是?” 那位办事员乃赵十八的堂伯父,行三,一把年纪了实在折腾的不轻。听到赵十八的提议,心下一动,又皱着眉头道:“娘子怕学问不好吧?” “我倒认识一个,苏官人家的两位小娘子,正经京华女学的学生。大娘如今有孩子怕是不得空,小娘子初嫁,先让她带一带。便是她要生孩子,她既是女学生,自然有同窗推荐。总好过我们两眼一抹黑。三伯说是不是?” 赵三伯实在为这事烦了,便点点头:“也罢,试试吧。只有一条,明日带来我瞧瞧,不好我不依。” 赵十八偏要吊胃口:“还不知道她来不来呢。” 赵三伯笑了:“也是,你且问问吧。” “得令!”赵十八长吁一口气,哎哟,折腾这么大动静,上辈子一定是欠那小混蛋的! ☆、74幼儿园的规章制度 赵十八赶紧跑到楚家报信,恰逢楚衍下班,正与婉言对坐着吃饭。见他来了,笑着招呼一齐入座。赵十八也不客气,拿起一个笼饼就啃:“你那事成了,我三伯说让你明日去见见,我知道你主意多,但他古板些,你装一装吧!” 楚衍笑道:“你们家开多少贯,少了我可不依。” 赵十八斜了楚衍一眼:“偏开九贯,非比你多不可!” “那敢情好,我更轻松了!” “你个没刚性的!”赵十八鄙视:“妻管严。” 楚衍拍桌大笑:“任凭是谁,娶了她能不怕么?我这是替大伙儿入地狱呢。” 婉言一脚踩在楚衍的脚背上,面无表情的说:“一月不赚十六贯不用回来了。” 楚衍痛的眼睛鼻子扭做一块,还不敢喊。 赵十八笑的不行:“该!叫你嘴欠!” 婉言吃完饭擦擦嘴才对赵十八道:“你放心,规矩什么的,不是我自夸,但凡我们学里出来就没有比别人差的。在自家我是不愿装,在外头保管比世人都好呢。再有,章程我怕忘了,都整整齐齐用颜体写在那里。明日你伯父不心动才怪!” “这么奇?先与我瞧瞧。” “商!业!机!密!” 赵十八翻个白眼:“我还懒的瞧呢,你那字我看不上。” “你先考个秀才再说我的字吧!” 一语击中赵十八死穴,赵十八黯然倒地。 但凡儒生,特别是以赵家长辈为代表的脑子抽风的儒生,莫不喜欢把节俭挂在嘴边。所以,次日婉言并没有翻出她压箱底的丝绸裙子。反而找出一套嫤言亲手做的细棉布裙,烫的整整齐齐的穿戴好。头上也只略微装饰一下,画了个淡妆,叫车马行的人一直将她送到赵家祠堂门口。离约定的时间恰还有一盏茶的功夫。这里是赵氏祠堂,赵家人多半住在左近,忽见一个标致的小娘子,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样的东西,心里都已经猜着七八分。 不多时,赵三伯行了来。远远就见一位小娘子站的笔直,穿的又利落又好看,心里先满意了三分。走到不远处停下问道:“前方可是我家十八提过的楚家娘子?” 婉言回头一看,只见一头发花白的老者,看面容略微严肃,心下了然。稳稳的行了一礼:“晚辈见过先生。①” 赵三伯笑道:“万不敢当先生二字。楚娘子请入内一叙。” 婉言微笑点头称是,落在赵三伯大约三步后的距离,跟着进了厢房。侍从点了茶来,婉言以面对女学先生的态度,优雅的喝着。只见赵三伯的笑容越来越明显。茶毕,见赵三伯道:“京华女学的学生果然名不虚传,请娘子来教这帮小子,委屈了。” 婉言十分装X的道:“圣人曰有教无类,既是有人要学,我得空便来教。传道授业解惑,原便是荣耀,何来委屈之说?” 赵三伯点点头:“不知娘子打算如何教?” 婉言从容的摊开手头装订好的册子,翻开第一页道:“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管是幼童还是成人,总要先学规矩,先学做人。学问倒还在其次。故圣人曰:立德、立言、立行。德总是在前。” 这话赵三伯听住了。 婉言又道:“可恕我直言,便是府上书香传家,这孩子委实也太小了些。若直接就这样直白教,恐起逆反,不如润物细无声,让他们慢慢浸润,方是大家气度。” “依娘子说,如何浸润?” “自然是一言一行皆有法度。”婉言接道:“第一步便是看起来整齐。” “何解?” “比如,既是族学,便穿一样的衣裳如何?上头可绣上赵氏族学以及他们各自的名字。如此,若有谁调皮,便格外明显。时日长了,他也不好意思了。” 彼时衣服款式不多,这倒也不难,叫各家做了就是。赵三伯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婉言又道:“又有,一样的衣裳,走出去人家一看就知道是赵家子,为了家族声誉,更是不敢街头任性。久而久之,这规矩不用我们唠叨,他也记住了。”还有话没说透,绣上赵氏的名字和家徽,就是一个活广告!看,我赵家的孩子三岁就开始启蒙了,气派!只是这话一说出来,装X感瞬间幻灭,还是留给赵家人自己去想吧。 显然,赵三伯已经想到这一点,但也不点破,只继续追问:“还有呢?” “我这里有个花样子。”婉言翻开第二页指着册子上的图片道:“赵家在东京也算是名门,总也有人提过。我略知一二,不知说的对不对。” “请讲。” “虽说贵府聚族而居,然毕竟不像前朝那些大族,还有一道墙把宅子与街道隔开。如今要上学,少不得家里接送。这就有几处不便。一来,幼童恐走不了这么远,怕是要马车挨家挨户的接。二来孩童太多,近处的不需坐车也要走路。若是一个长辈送一两个童子倒也勉强,若这家多子多福,一个人送免不得挣脱一两个。防范于未然,万一出了点什么,做父母的岂有不心疼的?昨日十八郎到我家与我分说,我便想了这个法子。”婉言解说道:“每人做个这样的小双肩包,后头牵根绳子。这样便是带十个八个童子,也不怕他们跑开。同样也绣上家徽和名字,便是不小心掉在外头,他人捡了也好送回来。或是休沐日带着逛街,做父母的也不那么累。先生说好不好?” 赵三伯心下暗赞:好细腻的心思!真真七窍玲珑心!一眼扫过婉言手中的册子,只见还有厚厚一叠,心里早已千肯万肯,忙道:“娘子冰雪聪明,若能请到娘子,实乃我赵家之幸!还请娘子千万屈尊。” 婉言笑道:“我大哥乃十八哥同窗好友,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客气。只是有些话得先与你分说明白。” “有甚要求尽管提。” “不知需带的蒙童有几多?实不相瞒,人数太多,小妇一人也教不来。还需得请几个来帮衬。再有,依小妇之见,我等妇道人家,免不得生儿育女,也总要有个替代,才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不是我偏见,教这么小的孩子,总是我们妇道人家更擅长些。” “那娘子认为,要请几个才合适?” 婉言想了想才道:“听十八哥说贵府有专照看孩子的妇人,于先生方面,约二十个童子有两位先生便够了。” 赵三伯掐指一数:“好有二十几个呢,也就是说还要请一个?娘子可有推荐?” “东京的几千的女学生,看贵府如何选了。我却不好说话的。” 赵三伯闻弦知雅意,价格不同,质量肯定有所不同。了然笑道:“且不论这么远,恕我俗气,我们先谈束脩如何?” “请讲。” “外头的秀才带蒙童,多半八贯一月,四季各一套衣裳鞋袜,娘子以为何?” 婉言微微扯起嘴角:“京华女学的学生,比秀才还少呢。”哼哼,八贯?姐满脑子创意才八贯,想的倒美! 赵三伯一窒:“这蒙学……” “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比房子还重要。蒙学若学的不好,日后何以为继?”婉言淡淡的道:“小女还有诸多计划,先前说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先生若去寻别人,未必能如小女一样定的好规矩,出的好教材。还望先生三思。”强硬,有时候也是谈判的本钱。何况于婉言而言,带小孩子实在是不得已的一条路。如果钱不够多,又有那么多操心事,做的还不是自己的爱好,那这钱还不如不赚。本来她就有保底的抄书,当老师了自然没得时间,这里的成本也得绕出来。她是北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什么是幼儿园的人,普通蒙童的薪水就想打动她?绝对不可能!装X这么累,她容易么她! 赵三伯看着婉言手下压着的那一叠厚厚的纸,不是不心动。然而价格太高,他们家又请不起。只得道:“赵家聚族而居,原也是不甚富裕。娘子可否优惠则个?” 婉言想了想道:“罢了,既然是十八哥的本家,那便十二贯,衣裳我也不要,与我布料便好。” 赵三伯摇头道:“这都够上举人了。” 婉言依旧一副稳当当的样子:“举人还不定教的来这些孩子呢。背背千字文?那可不算本事。德智体美劳,哪一样少的了?” “德智体美劳?” “这是我想的教学方针,有些东西,还是从小培育的好。为何大户人家的孩童,年纪尚幼便彬彬有礼?为何大户人家的娘子,一样的布料,总能做出比别人好看的衣裳?这些举人可教不到。大户人家出身的举人,更不会来贵府教学,先生说是不是?”婉言嘴上说着推销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冷了下来。这也算是女学里学到的绝学,要十分客气,但也让对方感觉到你的不高兴。话说女学还真是挺好使哎! 赵三伯显然接受到了信息,忙道:“娘子说的极是,只是……这事我做不得主,且等我与族人商议一番如何?” 婉言点头:“应该的。” 赵三伯唤来小仆上了汤,婉言喝过一口便起身告辞。方发现外头满满都是人,强行稳住心神,对人群微微一笑,慢悠悠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先生,敬语。比现在的先生要更有尊敬的意味,多用于有学问的老者。 ☆、75巧思换钱   赵家二十三个孩子,光婉言要价就是十二贯一个月,这个薪资是仅次于基层公务员的水准了。 比如传说中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他曾经的薪资就是十四贯,似乎还不包括布料。此外笔墨纸砚的开销,请族里妇人看孩子打扫的开销,以及除去婉言的另一个先生的束脩。这粗粗一算,一月倒要差不多三十贯。族老们纷纷摇头,表示太贵了。   赵十八被支去跟婉言讲价,一进楚家门便喊道:“阿婉啊阿婉,你要价也忒狠了,十二贯唉!敲诈吧你?”   婉言挑眉:“趁早请了我,好处多着呢。这个钱你想省再不能了。那么多孩子,多操心啊!价钱不好,我宁愿呆家里抄。打的好底子,以后教个状元出来才划算呢。”   “能便宜点不?”赵十八道:“不便宜点族老们怕不干呢,我们家抛费不起。多少比你抄轻松。”   “呸,一听就是没带过孩子的。你问问人去,是做活轻松还是带人轻松。我是抄抄烦了,换个法子自虐。不然我还不乐意呢。真要带孩子轻松,你们族里的娘子们能兴头成这样?”   “真一点都不能便宜?”   婉言摇头:“不能。实话跟你说,我最讨厌小孩子,没有足够的钱真没办法吸引我。真要不能加价,我也不做了。我们一块儿长大的也不坑你。有些点子你抄回去,照搬便得。我不爱操那份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压价那就是没脸皮了。赵十八本人无所谓,纯当传话筒而已。说实话,幼儿园能办起来,肯定利大于弊。族里的素质一代不如一代,归根结底还是新妇的文化水平问题。幼儿园能改善这种问题,可是婉言要价也的确太高。于他而言,解决终极问题的方法只有两个,要么分家,要么就是废了这条脑残家规。不然怎么做都是死胡同。有幼儿园不过是日后多招几个穷香家的新妇,但这种新妇在强大的文盲团的狙击下,还能保持多少优良品质,实在是个好课题。所以他是真淡定,心里还是奔着分家的路一去不回头。   赵家族里就不淡定了,家庭主妇们好容易有机会甩脱一群孩子,怎么可能放过?何况族里的钱本来也分不到各房,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这就体现了大锅饭的绝对劣势。努力不能保证财富,偷懒反而有足够的份额,只要是正常时代,这个家早晚完蛋。族老们不舍得这个钱,始终认定余钱要拿来买祭田才是最保险的措施。这个年代妇女们的确没有多少话语权,可妇女们有时候又代表民意,不能完全无视。这就出现了僵持。   赵家没分家最重要的原因是始终有人在当官,而傻到苏璨那个份上的官员毕竟是少数。于是赵家的官员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顾问制。   他们自己去请别的女先生,但请婉言来制定规矩教材。一月四贯钱,不包衣裳布料。婉言看着继续来传话的赵十八笑道:“真是便宜让你们家占尽了!不干!”   赵十八摇头:“哎,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四贯够干什么的?再有,要是我这个月有想法,那个月没有想法,这薪水发是不发?榨干了我好一脚踹掉,打的好精明算盘!论当官我不是你们家的对手,论做买卖”婉言拖长音调道:“你忘了我家什么时候开的屋呢!到时候便宜都是你们占了,我除了得个没用的名声,什么都得不到。没准啊,名声都得不到。打量谁是傻子呢?我也是官家娘子出身,别把人想的这么眼皮子浅行么?”   “那依你怎么算?”   “专利费。”   “哈?”   “你们出多少钱,我替你们想个点子。”婉言笑道:“比方说……小孩子学写字,笔墨纸砚浪费的你们心角落都在滴血吧?我就有法子让你们省了这一笔。看你出多少钱。”   “真的假的?”   “真的,只是写过的字会消失。用来与小孩子还使得,官学生就不成了。”   赵十八拍手笑道:“你不会弄一沙盘吧?这个主意好。”   “略有这么点意思,但就不是沙盘。效果比沙盘还好呢。”   赵十八十分上道,直接问:“多少钱?”   “八贯!”   “你抢劫啊?”   婉言扑哧一笑:“看你的份上,打个折,六贯。”   “……”   “不要算了,我卖与石榴娘家去,他们家比你们家大方多了。”   “我回去问问?”   “请便,反正你也做不得主。”   赵十八道:“你这可说道点子上了,这两天我尽跑腿,你要真赚了钱,可得请我吃东西。 ”   婉言抿嘴一笑:“这个可以有!”   赵十八挥挥手飞奔而去。   婉言继续无可奈何的跟史记死磕,没错,她最近抄到史记了。按篇数卖钱,价格总算比千字文上升了一眯眯,真是可喜可贺。   要说赵三伯看着婉言那一本厚的创意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他也大概估计到了那是婉言写的教材。可婉言不肯当顾问,非要把教材拆开了卖,赵家上下也没什么办法。笔墨纸砚的问题是个长久的消耗性问题,要说六贯的要价并不多。几个人商议一番还是同意了。顺便,把婉言最初提议的防走失带交给婉言做,也算是给她一点好处。横竖交给谁做都要被捞一笔,不如大家各有个退步,纯当交个朋友。   婉言自然是领了这份情,当机立断找到楚二嫂,先通过她定了两百个小包。再换一家定了两百个家徽,家徽是圆形的,下面还留了一点空地专绣名字。这个没必要钉死在包上,下面打个如意结,比钉死在包上还扎眼。赵家着实精明,反正不停的有小孩子需要,索性大批量定制,这样才好压价。婉言在这个方面并没有赚多少,不过二十文一个,但来回几趟四贯钱就入了帐,还是很划算滴。   之后,婉言又开始做清水习字布。实际上是后世经常在天桥上摆摊卖,20块钱一张的那玩意。要说有用么,写了字之后就消失了,没办法看到进步,更没办法交作业。要说没用么,的确很省纸张,尤其适合小孩子。因为不需要墨水,清水多干净啊?大大减轻家庭主妇们的负担。   制作上也相当容易,不过是一层毡子上贴一层细白棉布。后世的那个估计是高温压平的,婉言么就用细线锁边,再用灰色的线绣出格子来,一方面定位,一方面便于习字练习。这也就是一笔的买卖,山寨起来不用一分钟,不然她也弄不出来了。在这年头,还真只有幼儿园使的着。多年的打击下来,婉言的心早就是铜墙铁壁,这一笔能捞就捞,山寨神马的早已是天边的浮云。   赵家人看到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水写布嘴角直抽,这玩意也敢卖六贯!?可谁让人家想到了你没想到呢?在这个被商业熏陶的彻底的北宋,赵家还是捏着鼻子按照约定给足了六贯钱。虽然婉言很怀疑他们是损失不起名声,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坑蒙拐骗!   短短一个五月,婉言先是卖粽子卖了三四贯,又从包上捞了一笔。最后掐着月底混了六贯回来。实在把楚家女眷震的不轻。楚娘娘掰着指头算她卖笼饼的利润,满打满算两个月才能挣到这个数,还是起早贪黑不提人工的前提下。要说读人有能耐,连同楚衍在内也没这个本事呀。心里有点佩服,又有点不服气——也不是每个月都赚这么多,还是不如我儿子。可回头一想,不对!她还抄,她娘家还陪嫁了股份!楚娘娘不得已的长叹一声,从此儿子夫纲不振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新妇太能干伤不起啊!   赵家拿到防走失包第一件事,就是满街头显摆。要知道哪怕是一个人牵出两三条大狗,都很容易遭人围观。何况一群人牵着一大群小孩遛弯?又是统一的制服,统一的家徽。再来统一个狗绳,很是把当天赵家所住的区域闹的个鸡飞狗跳。婉言的名声瞬间如光速一般传播,连带京华女学中彩无数。   楚衍近段时间,面临了各种招呼。有羡慕他老婆能干的,有觉得他眼光好的,还有各种说酸话的。楚娘娘也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好容易休沐,楚衍出去逛个街买笔墨,又被人逮着好一顿八卦,回到家忍不住对婉言说:“行啊!东京最热门人物!我看不久就要有你的漫画了!”   “羡慕嫉妒恨?”   楚衍大笑:“夫妻一体,我羡慕你做什么?他日我一举成名,你也羡慕我不成?”   “你倒会想,不学那些不三不四的,只寻女人麻烦。”   楚衍搂住婉言的肩膀道:“这种读人也有,多半是家里宠坏了。我们家不兴宠孩子。”   婉言索性靠着楚衍道:“你说怎么就有那么多男人容不得女人好呢?你可知道?前日石榴她娘还劝我,别太张扬,夫家必不喜,何苦来哉?女人就该安分守己云云。她还是真为了我好,我还不能翻脸。”   “自幼让人哄着顺着,当然容不下。”楚衍道:“小心眼呗,恨不得好处他全占尽了。愚孝的人便是如此。没本事被人瞧不起,方才愚孝。好让人赞他一声好。也不过翻翻嘴皮子,侍奉父母的事,还不都交给浑家?也是近些年来的坏风气,你理这些作甚?”   婉言不由高兴的往楚衍身上蹭:“想不到你还有这等心胸!一语道破那帮道学的本质!有前途!”   “是钱途还是前途?”   “殊途同归!”   楚衍大笑:“那你我二人各走一条,看谁走的远如何?”   “大善!既然如此,考虑让着你一点。”   楚衍笑了笑没说话,只静静的抱着婉言。阳光透过窗棱,显得斑驳。既然阿婉是为这个家在打算,他隐于幕后做支撑,又有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你想要价一万二一个月当幼师,那是不可能滴啊孩纸!    ☆、76赵家的幼儿园   赵氏幼儿园的开办,好像看起来对婉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无非就是捞了点创意费,赵家却混了个更好的名声。说来说去还是赵家赚了,特别是后来他们请的先生竟然是族内识字的女眷和老人。虽说省不了多少,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总是开心的。小孩子无非学的是蒙学,蒙学又多半朗朗上口,放学时大人牵着小孩,一群群的在大街上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很是解决了好几个赵家子弟的婚配问题。虽说赵家生活条件不差,但那憋屈劲真不是人受的。果然这年头为了名声不要良心的爹爹还是大大滴有。相比之下忽然就觉得苏璨尼玛是个绝世好爹哇!果然极品都是靠对比的= =||。   因赵氏幼儿园的开办,婉言名声大涨,荷包却没怎么丰厚。楚家女眷们在晚间八卦会上,狠狠一致对外的吐槽了赵家一番,婉言本人倒是挺淡定,她名声起来了,抄的本被她抬价抬了一半。名利始终相关,字好不好倒在其次。唔,她的字最近进步也的确不小。只翻倍神马的,她真是太厚道了。早晚她的字要买的比楚衍值钱才算成功呢。何况,她笃定还有得赚!   幼儿园在后世遍地开花并收费贵的逆天,一定有其存在的道理。就好像婉言始终不知道为什么店过年要打折一样,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幼儿园能那样收费。可北宋的商业模式很像21世纪,所以幼儿园一定会兴起。有了赵家这个基础,自然有人找上门来要她帮忙开幼儿园。只是说实话,幼儿园的创意,依然是一锤子买卖。东京撑死了才撑的起多少幼儿园?长远来看,还是得想辄。虽然现在想不到,但切记不能沾沾自喜。低调,必须低调!   果然不出婉言所料,幼儿园这块大蛋糕被人发现了。不过七月初,车马行的福清堂药材铺老板陈老伯就找上门来。   陈老伯十分爽快,喝了一口茶,贰佰贯的交子直接拍在桌子上:“我要一个比赵氏更好的学堂,这是劳务费。实在做的出彩,我还有谢礼,娘子以为何?”   “老伯爽快!”婉言笑道:“怪道能做那么大的铺面,这份果断本事真是世间少有。”   “呵呵,娘子过奖!不过我们生意人总有些毛病,还想先听听娘子的打算。”   婉言喜欢这种不黏糊也不要装x的场合,欢快的说:“第二家未必就比不上第一家,多半而言第二家还做的比第一家好。只是第二家的动静要更大一点才行,毕竟人们已经尝过一次新鲜了。”话说某企鹅乃山寨霸主,他总能以第二超越第一,所以第二家幼儿园会是巅峰也说不定,这点信心婉言总是有的。   陈老伯点点头:“娘子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恕某无礼,曾研究过娘子的想法。那个‘防走失带’真真出彩。只不过不知道娘子可还有更出彩的点子?”   “这个肯定有,只是费用方面……”婉言顿了顿道:“老伯是生意人,必定知道一个规律。一分钱一分货,然而两分货多半要五分钱,三分货自是去到了十分。要想出彩很多,经费怕是不少。首先场院就是一笔大开支,不知老伯考虑过没有?”   “这个无妨,宅子我还有一座,虽偏了点,但有钱人家皆有马车,却也不碍事。不过下学早点罢了。”   婉言想,如果没有点甜头,做生意也太不诚心了,便爽快的道:“远才好呢!”   “此话怎讲?”   “租一辆马车,专沿着各接道接送便是。马车上画上园子的风景,写上园子的名字。那么大一辆车,一天绕着东京城跑两回,谁还能不知道不成?”   “好!好!”陈老伯道:“娘子果然名不虚传,如此,我们便签约如何?”   “行!”婉言也爽快的道:“必定让东京人大开眼界!”   “我信娘子的才能。”说着就招呼停在外头的随从,舀出一式三份的合约来:“还需请个中人,娘子稍等。”   婉言见对方正规,心里更加高兴,续了一杯茶,又补了点心,与陈老伯天南海北的扯谈。不多时中人来了,三人都签字画押。婉言只收了一百贯交子:“余下的验收再与我,不好我也不好意思都舀走。”   陈老伯心里更安定了一些,高高兴兴的走了,只待明日再来商量细节。   从此,婉言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份委托当中,把楚衍无视的彻底。正好楚衍正在卯足劲复习,暗暗捏了把冷汗,得亏婉言有事情做,要是天天闲在家里,被他当空气,估摸着会被抽死。互相当空气神马的也不错。咳咳,女人还是有点事业为上!努力工作是楚家的一贯风气,婉言还没得到所有的钱,低调的很,并没有四处炫耀,楚衍很忙,婉言也不去烦他也懒的告诉他。众人也只当是和赵家一样的小项目,根本没有注意她。却不想她主动找上了楚二哥做生意。   原来陈老伯是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人。他有那么大的连锁药店,一日要处理的大事就好几十件,根本没工夫管婉言这边。偏在药品行业,他始终做不到最大,于是另辟蹊径,只是还腾不出手来。高薪把婉言扣住,要的就是一个职业经理人。可婉言创意大大的有,在经营管理方面那真是一坨屎。跑了三天工地,果断败退,冲回来就抓了楚二哥做壮丁。   楚二哥此人,乃楚衍之胞兄。虽然长的不如楚衍那样逆天,但横看竖看还是不错滴。口才伶俐,做经济多年,婉言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理论,把他推荐到了陈老伯跟前。陈老伯虽有九分心思在药店里,到底还是分了一分在幼儿园处。观察了几天发现婉言真不是那块料,她更像高薪聘请的技术总监,让她做技术是可以滴,做管理是死菜滴。果断同意婉言用银子勾搭楚二哥想法。至于费用楚家人自己分摊,他只做不知。婉言的方法是直接放弃材料那一部分,只开单子。陈老伯原本就是生意人,不用费脑子就能算出楚二哥抽了多少水。看楚二哥抽的是行规价,也半个字不说。这么一来竟三方都省心,人各有所长,的确没有人能吃下所有的好处。既然如此婉言索性在设计总监的道路上越奔越远。   穿越的优势十分明显,因为能带来未来许许多多出彩的东西。但劣势也一样明显,明显穿越女异想天开症状都不轻。婉言历经多年打击,症状稍有缓解,然始终无法除根。望着偌大的花园,婉言泪流满面的怀念着玻璃和塑料等现代化工物品,只可惜神马也没有,苦逼!   幼儿园的建立分为三部分,一是宣传,这个归陈老伯自己管,她完全撒手。二是园区设计,三是教材设计。园区设计实在太好办,儿童乐园、室内装修统统照搬就是。这年头没有油漆没关系,有纸张就行。墙壁先用白纸蒙上,再在墙上画的满满的壁画。各种水果,各种小动物,还有花花草草,显的五彩斑斓。要是采光没那么悲剧就更好了。壁画工程量十足,她分了五十贯给嫤言,乐的嫤言没日没夜的在纸上飚画,的确比抄赚钱。   室内都是小号的桌椅板凳,便于日后上课。每个教室边缘,都从天花板上吊下几个镂空的半圆,夏天用来装冰,冬天当然是用来装碳。半圆下面有个一米高的厚厚的瓷质大桶,里面套着铁的圆桶。同样的,夏天用来接冰融下的水,冬天用来接炭烧尽的灰。瓷质的高桶确保了孩子们无论是冰还是火都碰不到,这是顶顶重要的安全问题。   其余的和现代的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讲台。再有把风琴换成筝,宋朝巨流行唱歌,不然也没有宋词流传千古。所以上音乐课是必须的,小孩子么没必要教那么深,唱唱儿歌什么的就行。   庭院里搭上木头台子,刷上厚厚的油漆和桐油防潮,再在木头台子上做滑梯秋千等物。院子四周种的慢慢的凤仙花和夜来香,这是为了驱虫。院子角落里放了一台石磬,一敲便有各种清脆的响声,但声音并不大,纯粹当给孩子们玩了。   于是,当陈老伯走到幼儿园验收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门口屋顶上各个方向都有的彩色风车,五彩斑斓的迎风转动。外墙都用色彩鲜明的油漆刷上了壁画,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尤其显眼。门口摆放着四个彩色小木马,一看就知道是给孩子们玩耍的。再进到庭院,全套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幼儿娱乐设施展现在人面前,陈老伯伸手摸摸滑梯,又扯扯秋千,满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回廊上也有各种小玩具,据说是为了下雨天孩子们户外活动的场所。院子里还特意留了个空着的花圃,那是婉言准备用来带着孩子们写植物观察日记的。不过被陈老伯无视掉了。陈老伯感兴趣的是正屋外头的编钟,上下课的铃声然是用轻柔的音乐!?女人家真是心细呀。   这些外部的东西,都是后世常见,除了防寒取暖设备,基本没什么好说。但这些对宋朝人的刺激绝对是用震撼来形容。陈老伯看完装修现场,憋了半天,回到马车上才拍腿大笑:“我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   楚二哥也被刺激的不轻,天啊!我的宝贝弟弟你上哪挖出的新妇啊,强人!!!    ☆、77还未赚钱就想均贫富   楚家人口多,天气渐热的时候,喜欢在院子里纳个凉侃个大山。外头租了房子的人偶尔也来串个门。与苏家不同的是,他们即使每天晚上纳凉,也绝对不会有哪怕瓜子这样廉价的吃食。不像婉言,必定要有一杯茶一些小点,不然总感觉不大对劲。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成是京华女学的装x教育里极致的成功。   楚二哥在这次幼儿园装修中是跑建材的,婉言管开单子,他管去买顺便捞差价。并且身兼数职,并不管装修进度,横竖婉言见天在工地上盯着,他也不用管。再加上跑各个批发市场什么的,一个人也做不来,肯定要委托人进行二次外包。所以,虽然是负责人之一,但也是今天才跟着陈老伯看到了装修后的样子。这么大件事,当然要在晚间夜谈会上开八。   第一句话就是拍着楚衍的肩膀:“好小子!有眼光!”   楚衍莫名其妙:“二哥你说什么呢?”   “你浑家啊,有功夫去瞧瞧,那院子拾掇的,啧啧,再没那么新奇的了。那陈老伯一高兴,直接甩了一百贯的交子!我跑死了都没这么多钱,行啊!能耐!”   这一下楚家炸了锅!“什么!?一百贯?”楚三嫂尖叫:“什么钱这么好赚呐!”   如果说前一阵婉言随便就捞了十来贯让大家羡慕嫉妒恨,这一次就是一道天雷把楚家上下劈晕。连楚娘娘都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乱发冲出来问婉言:“什么一百贯!?捡钱了?”   婉言抽抽嘴角:“要包括杂项开支的,哪有那么多纯收入。”   “也就是至少几十贯!?”   婉言赚了钱心情好,一时没绷住,嬉笑颜开的道:“一百贯是尾款,先还有一百贯的定金,总共我的收入有一百多贯,呵呵!”   楚娘娘难以置信的问:“那要是再去那里当先生,是不是还有钱?”   婉言摇头:“先生当然有先生的钱。”   楚衍傻眼了,心中默算:我一个月八贯,一年九十六贯。苍天啊,我一年还没她三个月捞的多!这这这算什么啊!?   楚三嫂僵硬的扭头:“四婶,下回能捎上我不?”尼玛这一世都还没见过两百贯啊擦!   婉言看着三位嫂嫂狼一般的眼神,暗道一声糟,太高调了!可又不好不应,脑子里飞速运转,一面笑道:“好,有什么事必定找你们。”   楚娘娘从惊诧中醒过神来,原来前几天听到的婉言连同娘家姐妹赚大钱的八卦是真的!她还以为是那些人乱说话。毕竟先前赵家那个同类型的工作,满打满算也就十几贯。八卦么,多半不靠谱,夸张个十倍也是有的。没想到这件事是真的!一时心下大喜,不由脱口道:“四新妇啊,下次再有这等好事,叫上你妯娌呗。何苦便宜了外人去?”   婉言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娘娘这话我听不懂了,我怎么就便宜外人了?建材那块我不是交给二哥了么?”扭头问楚二:“你托给别人了?”   楚二哥笑道:“有一部分吧,我一个人也忙不来。”   楚三嫂立马接口道:“怎么不叫上三哥?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楚二哥暗自叹口气,耐心的解释:“三哥不惯跑这些,何况差价也没那么好赚。”   楚三嫂又问婉言:“四婶那边好赚,捎上我们呗。”   婉言头痛的道:“三哥学问怎么样?我这里还要出教材。”   这话一出,楚三立马挥手:“我不行不行,识得几个字而已。教材可出不来。”   楚三嫂一脚踩到丈夫脚背上,继续推销:“不过教小娃娃,又有什么难?四婶不要这么小气嘛。”   婉言原本对楚三一印象就不是特别好,听到楚三嫂顺杆子往上爬尤其不爽。但肯定不能在这里吵架,便硬邦邦的丢了一句话:“既如此,三哥先做二十首劝学诗吧。”   这分明是刁难人,楚三嫂却不懂,立逼着楚三做。楚三多少年没摸本了?恐怕千字文都认不全,让他作诗?杀了他比较快!一时怒道:“闭嘴!妇道人家懂什么,没得叫人笑话!”   楚三嫂十分不服气:“既是四婶姐姐可以做画,我们就不可以写字了么?你们哥几个不都是官学里出来的?”   楚衍笑嘻嘻的看着婉言挤眉弄眼悄悄笑道:“看,在这儿等着呢!”   婉言白了楚衍一眼:“你家的人你看着办,别又说我亏了你们楚!家!人!”   楚衍摸摸鼻子,知道再让三嫂闹下去婉言可   就要翻脸了。遂出来打圆场:“三嫂,这写字作画的本事,我们哥几个都不如秦家娘子呢。”   楚大哥好歹也是秀才,听到这话满心不服气。正要张口,楚大嫂眼明手快狠狠拧了一下,硬是把楚大哥的话给堵在喉咙里。又赶忙说:“正是,读人的事我等俗人哪里弄的懂?”心下暗骂三婶死蠢,婉言第一笔单作包交的是二婶,第二笔好处交给的是二哥。自然是为的术业有专攻。明摆着这是最能赚钱的一个,猪才这样逼着人就犯、把人往死里得罪呢!   果然见婉言丢了个感激的眼神过来,楚大嫂抿嘴一笑,想着什么时候去跟婉言套套近乎才好。   彼时楚二嫂也反应过来,好处她们家舀了不少。这会儿不出手帮人,回头人记仇了,一世也别想舀好处。谁家做嫂子的跟人亲姐妹争?你算老几啊?心里鄙视了一下三婶,也笑呵呵的说:“日后你们那儿小郎小娘子要做裙子,可要捎上我。我也不与你吃亏,一律帮你争个最低价如何?”   这就有点谈生意的样子了,婉言爽快的点头:“要做校服的,只是这我做不得主,蘀你问问可好?我们一家人,怎好在你头上刮层油?我只管推荐,争不争的到看你们的本事如何?”   楚二嫂圆满了。   世上但凡做父母的,莫不希望均贫富。不然也不会出现赵家那样奇葩的家规,无非就是希望子孙人人都好过日子。可人的才能与天赋都不一样,勤奋程度也不同,怎么可能一模一样?不过是父母的奢望。为着这个奢望,不知多少人家兄弟打的头破血流,至父母亡故老死不相往来。可做父母的多半执迷不悟,总觉得这等倒霉事一定不会落到自家头上。这不,楚娘娘见老大老二家的都搭上话,便开口蘀老三家的说话:“花样子你三嫂也会画的,日后也没必要交予别人。她的花样子我瞧过,可鲜亮了!”   除了楚三嫂心中一喜,剩下妯娌三人集体抽嘴角,楚娘娘这是老糊涂了吧?   楚衍狂晕,立马化身救火队:“天色不早了,娘娘明早不用出摊?”   一句话提醒了楚娘娘,即使她再兴奋,想着明天的收益,立刻就冲回屋里。婉言后悔死了,我是猪!这婆家能跟娘家比么?显摆你妹!   楚三嫂依然可怜巴巴的望着婉言,婉言十分无奈的道:“三嫂,老板真不是我。”   “你也帮我说说?你看你侄儿马上就要生了,家里没个好进项,日子真艰难。就瞧在你侄儿侄女的份上吧。”   婉言只好胡乱应道:“有合适你的,我必定帮你争取。”   楚三嫂才心满意足的回屋了。   婉言逃似的跑回房间,坐在床上生闷气。也不知道是气别人还是气自己。   “别气了。”楚衍劝道:“这么点小事,何苦来?”   婉言长长叹口气:“算了,下回再不告诉人我赚了多少钱。”   “我看悬,哪里瞒的住?大姐蘀你作画的事,我都听说了。想低调是不可能的,你还是想法子把大伙儿都安排了吧。”   “说的倒轻巧,合着我嫁你们家来,还得包了你们家就业问题?索性你的侄儿侄女也交与我养如何?”   “你看你,说着就急了。她们赚的艰辛,眼红一下你也是人之常情。”   婉言冷冷看着楚衍:“所以衣食住行该我包了?”   “我可没说这话。就是你有活就交给她们做,没活就算了呗。”   婉言冷笑:“一辈子都别指望我再交任何东西给你们楚家人!”   “难道你不是楚家人?”楚衍笑问。   “你是真信我们是一家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婆媳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家人,你要有这个心思,我劝你趁早打消你的痴心妄想!”   “你怎么又这样!不就是嫂子们想搭一搭顺风船么?赵十八家还嫁妆充公呢!”   “在你看来,我大姐也是外人么?”   楚衍哭笑不得:“就这么一句话你就记住了?”   “嗯。”婉言认真的说:“一辈子都会记住。”   “……”   “三番两次的说大姐是外人,我是卖身到你们家的贱籍奴婢?奴婢倒真不用不认自己的父母姐妹。话先摆在这儿,我赚的银子还要给我自己娘娘养老买首饰呢。今日容不下我大姐从我这里赚钱的,我这一世都容不下他们从我这里过一文钱!”   楚衍自知是他娘乱说话,只好劝道:“无心之言,何必放在心上?你是有学问的人,与他们计较做什么?”   “无心方显真心呢。”婉言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视为草芥的人,我信你待我如己出?   楚衍知道婉言有时候特别小心眼,在气头上更是最好别惹她。只扯着她的袖子,拖到塌上安歇。婉言这个项目接的不轻松,当之无愧的高强度脑力体力双重劳动。更是不想吵架,即使心里不舒服,也挡不住生理需求,几乎倒头就睡。楚衍见婉言睡着了,心下大松一口气。只可惜记仇的人肯定不会睡一觉就把事忘了!所以说楚衍你真是高兴的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国式父母,槽点实在太多。基本上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心意如何,总归祸害孩子的占绝大多数。所以豆瓣那“父母皆祸害”小组名儿真起的好。我所见之人,没被父母的囧弹击中过的几乎没有。归根结底是在父母眼里,我们只是宠物狗,从来不是人,不然也不会出现宁可相信街头收破烂的人的流言,也打死不相信自家小孩的任何话。长叹,其实,我觉得,一个人只有在父母面前能够真正作为人存在过,才不枉费到这世界上来一场。可惜大部分人是奢望了。    ☆、78现代化幼儿园   婉言是真记了仇,要说她那贰佰贯的确拿的很不轻松。 基本上是幼儿园从筹办到上轨道所有的规范都要由她制定。要是做得不好,便砸了招牌,日后再有人开办幼儿园,肯定不找她咨询。所以世道就是这样,只有买错的,没有卖错的。贰佰贯的巨额设计费你当这么好拿?真当能混车马行开药铺的人是傻子呢。   因此,即使知道楚大哥和楚衍都有带蒙童的经验,她也没把编撰教材的事交给任何一个楚家人。她娘家戳着个苏璨,虽然行事脑残了点儿,但谁要质疑他的学问那是自不量力。正儿八经的青年进士出身,就算人家是高分低能,那也是高分。所以把编撰蒙童教材的是丢给苏璨简直再适合不过。虽说这个小娃娃实在太小,但读人立传世那是梦想。苏璨接到任务是兴奋的也不抄了,曲也不听了,一甩房门直接闭关了!只把芸娘乐的不行,指着婉言道:“就你总能降住你爹爹。”   婉言滚到芸娘怀里撒娇:“我这是孝心呢。”   “呸,哪门子孝心,老实交代,这回赚了多少?”   “辛苦钱而已。”   “连我都瞒?讨打!”   婉言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金簪子随手插到芸娘头上:“累丝海棠簪,下回给你买个镶宝石的。”   芸娘伸手一摸,大概估出重量,嗔道:“又浪费钱,不好好攒着修房子,买这些做什么?我尽有的。”   婉言没接话,扯着嗓子喊:“冬梅,烦你跑一趟去请大姐回来,我有事商议呢。”   冬梅应声而去,同时喊声把十六娘招了出来:“又有什么鬼点子?”抬头望见芸娘发间多了个金簪,抿嘴一笑。   婉言爬起来道:“好嫂子,去学里带蒙童不?”   十六娘摇头:“我做不来。”   “啊?小孩子你也紧张啊?”   十六娘笑道:“现在好点了。”没有嫁人的强大压力,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结巴。就是和婉言一样,懒的看别人的孩子,再说看这么小的孩子很容易被人误会成老妈子,到时候回娘家更被人看不起了,此时结巴反而是个好借口。   婉言见她不愿意也不强求,只追着她问大户人家的小孩子幼时学什么、吃什么。十六娘语速不快,慢慢说倒也清楚。在等嫤言的这小段时间里,婉言就摸了个大概。   不多时嫤言奔了来,一进门就嚷:“还有钱赚么?”   婉言丢了个白眼:“滚,当我善财童子啊?”   “唉,没钱赚你喊我来做什么?”嫤言一面笑道,一面跟芸娘行礼:“咦?娘娘多了个簪子,什么时候买的?”   芸娘脸上得意的表情怎么都盖不住:“阿婉买的,我正说她浪费钱呢。”   “浪费什么呀,这个小气鬼,买小了!”   婉言一脚踹过去:“你给买个大的来!”   “你多拉点生意给我才行啊。”   “吸血鬼啊你!”   “咳咳,一般般。”嫤言又笑问:“给你婆婆买了什么?”   婉言赌气道:“什么也没买。”   “这可不好。”芸娘道:“让人说闲话呢,我可不敢戴这簪子,没得给你惹祸。”   “她要戴让她儿孙买去,四个儿子呢,我不信凑不来一个金簪子。”婉言冷笑:“我偏给你们这些‘外人’买!就算嫁到他们家,我那也是楚门苏氏,可不是楚门楚氏!”   嫤言问:“这又有什么典故?”   “我叫你替我画墙上的画,他们抱怨我把活给外人做呢。”   嫤言点了点婉言的额头:“你呀!世人皆偏心眼,与他们而言我可不就是外人。这也生气,没得气死,傻娘子哟。”   “哼!”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一半一半。”   “嗯?”   “陈老伯虽然还没想到,但我们食君之禄便要忠君之事。”婉言道:“学里的衣裳要什么样呢?赵家的都能那么整齐,陈老伯一心想做大,总不能乱七八糟的。他想收有钱人家的孩子,自然要鲜艳点才好。这方面你强些,你画几个样子来让他挑。挑好了再让他找人做去。”   “你二嫂不是在针线坊做活么?还真记仇了?”   “我不管了,看他们讲闲话。”婉言恨恨的道:“钱还没赚完呢,就一个个恨不得上来啃两口。偏不如他们意!”   嫤言摇头,这家伙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啊?得亏是嫁到楚家,别扭就别扭点。不然真没法做人了。   十六娘等她们说完正事,才开口劝道:“哪有新妇记这样的仇?还是替你婆婆买一个差不离的吧,你要手头紧,先到我这里拿些。 横竖我不等钱用。”   这话说的贴心极了,婉言在外头做事哪有不受委屈的?听到十六娘这样轻言细语的关怀,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那边嫂子怎么就没一个有你这么体贴的?”   十六娘这位同志受女诫毒害之深,常人难以想象。什么“未按公婆性,先遣小姑尝。”小姑那是不能得罪的,为什么不能得罪?不知道。总之她娘就这么教她,她就这么记住。一见婉言哭了,霎时就慌了:“唉,你别哭啊……那个……”   嫤言直接拍了婉言一下:“我们嫂子那是不愁钱啊不愁钱。”又对十六娘道:“你理她作甚?她日常抽风一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别跟着她疯。”   芸娘也道:“就是,这么大一人,跟个孩子一样。还不把眼泪收了呢。”   婉言耍赖:“哭也不让人哭了!”   “就不让你哭!”芸娘道:“哭上瘾头来又是震天响,仔细你爹爹受了惊不替你写。”   一句话戳中婉言死穴,只好摸摸蹲在角落里画蘑菇去了。   话说婉言就不是那种温良谦恭让的主,只给芸娘买东西就真只给芸娘买,谁劝也不听。害的芸娘得了个簪子然没法四处显摆,差点没憋死她。可惜婉言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说也白说,芸娘只好含泪把金簪压了箱底。这个磨人精!   楚家依旧忙的像战场,唯一的休闲时间依然只有夏日晚间的夜谈会。但上次不欢而散后,本就懒的参加他们神奇话题的婉言更是拒绝出现。如今经济宽裕不少,她索性买了上好的蜡烛来,放在拼接起的铜镜前点上,光线也没想象的那么弱。晚间有了光,楚衍便不去闲磕牙,婉言替芸娘买簪子他是知道的,并且婉言还挑衅的说:有本事你也挣钱买一个!要论赚钱上的想头,他一万个也不如婉言,想要出人头地依然只有那么一条路。所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婉言占了桌子的另一边,也不知从哪里摸来一块木板,钉上厚厚一叠草纸,拿着包好的炭条写写画画。从外头看进来,倒有一份别样的和谐。   东京人好八卦,不管男女都不例外。楚衍要考举人,埋头苦读才是人之常情。婉言也不出现在八卦场,的确就有点奇怪了。楚家大嫂隐隐知道那天晚上怕是得罪了婉言,可当时并没有当场翻脸,反而不好去搭讪。心里不由埋怨楚三嫂,什么本事都没有,尽想着占便宜。看,把人得罪了吧!最可恨的是楚三嫂脸皮的确挺厚,见婉言点了那么亮的灯,然凑到人家窗下做针线。好在婉言不是正宗市井小民那种小心眼法,不然还真得被她气死。   转眼夏日将近,天气渐凉。陈老伯是个精明人,他故意等到天冷才开学。按照他的想法,天气要么就要极热,要么就等变冷。为何?因为婉言的山寨空调设施,只有在这样的时节才能显示出威力。原本是想最热的时候开始宣传的,这样亮晶晶的冰上镇点绿色植物什么的,会显得异常青翠。可惜夏天的时候教材没有完善,只好遗憾的挪到中秋前后。   这笔投资做的不小,陈老伯直接放弃了平民市场,跑去各家大户人家游说。婉言并不知道细节,只大约知道陈老伯是从人脉出发,忽悠的那帮中产以上豪门以下的富户乖乖的交钱。顺便说一句,幼儿园的收费是一月两贯,比婉言的设想还狠!但按照中国某些人不求最好但求最贵的心态,无疑是这位奸商成功了。   幼儿园取名为“福清”,就是药店福清堂的名字,取双向宣传之意义。匾额提名是晏殊的亲笔,婉言佩服死了,尼玛老伯你真狠啊喂!你上哪认识人家的啊?咱还是官家娘子呢,都没见过活的哇!牛人!必须是牛人!   当然幼儿园不单匾额牛,设施也是相当完善。由婉言提出的校服,一人发四套,分别为夏冬各两套。再要多的请自己去做,反正学校就提供四套。校服制作相当精良,虽然小孩子的都是短打,但细节着实出彩,嫤言的色彩感真不是盖的!此外每个人还提供铺盖一套,由特别请来的粗使清洗,并不用家长操心,这是给孩子们歇晌用的。   小孩子最怕就是身体出状况,陈老伯人那是开药铺的!开放参观的那日,恰是中秋节前,冷暖交替之时。他老人家使了个大夫在学堂里熬药,说是这等药香可预防时气感染,并,幼儿园有驻守大夫,一旦发现有孩子不舒服,立刻能得到良好的治疗。   幼儿园硬件都是婉言设计,自然是全木地板。除了这两日开放日,其余上课的时间进大门就要换鞋,以确保园内的清洁。地板干干净净,孩子就是在地上滚也好爬也好,一定不会脏。当然厨房一直有烧热水,真的脏了也可以有地方洗手嘛。   上下学有马车沿路接送,家长并不必亲自送来,十分省心。教材也整整齐齐,有基础的文化课,算术课。还有礼仪音乐美术课。这些暂时由婉言执教。因京华女学的学生倒多半嫁的不错,另一个女先生请的就是其它女学的了。陈老伯不遗余力的推广婉言,用她的才华来忽悠家长们。京华女学加金牌设计师,怎么样也能让家长放心把孩子丢过来受教育不是?   当然婉言也很凶残,扫地阿姨她推荐了楚微。楚微喜欢小孩子,并做事相当麻利。这都不算什么,重点是楚微她识字!尽管诗词歌赋她是不懂,可小说人家是看的懂的!流传甚广的诗词背不了全文,那也是能背几句名言的。来参观的家长们晕眩了,尼玛你们扫地阿姨都识字,还让不让人活了!?陈老伯旗下的业务员,唾沫横飞,说的天花乱坠,大有一副你不把孩子送过来绝对是不重视教育的俗人的架势。旁听的婉言都产生一种把嫤言她娃扔过来的冲动,别提其他人了。最后,她然还真被忽悠的把外甥丢过来了,汗。   就这样,开放参观了七日,于八月二十一日,正式开学时,福清幼儿园报名人数突破五十人。陈老伯第一个月就入账一百多贯,算算以后的滚滚财源,婉言由衷感叹——教育特么就是诈骗啊诈骗!    ☆、79这生孩子是个大问题   福清幼儿园目前共五十七个学生,按照婉言的策略分为了大中小三个班。每个班级女先生两位,加上婉言就是七位。为什么三个班的先生然有七个呢?这就不得不佩服陈老伯这位生意人了。女人与男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她们会遇到生育问题。这么一来,如果女先生面临生育问题时,就有一个备用,而不会出现一个班少先生或者遇到纯新人先生的问题了。但在男权社会,任何产业的萌芽状态,都是歧视妇女权益的。据婉言估计,她们这一群老师都不可能存在所谓的产假,基本临盆等于失业。可产假这种过于超前的意识还是别奢望比较好。因此虽然暂时有一份工作,但她也并没有十分开心,毕竟这个不保险。总的来说目前还暂时是原始资本积累阶段,目标仅仅只是解决住房问题。   幼儿园的工资给的是八贯,与外头初级秀才给的工资等同。之所以婉言现在能接受这个价格,无非是设计费另给了。这样的模式她喜欢,设计是设计,教学是教学。回头想想对赵家十二贯的开价的确贵的离谱,可要便宜了,等于创意白送,她也没圣母到那个份上。当然这里并不是没有十二贯的存在。舀十二贯级别薪水的是一位中老年退役宫女,用途么,跟传说中的教引嬷嬷差不多,教授规矩礼仪礀态的。尽管婉言装x的时候效果十分精彩,但陈老伯跟她混久了,早就知道她抽风的本性,再把这一块交给她真是纯属脑抽。再说京华女学是好,但与宫中仪态还是差了很大一截。陈老伯秉承着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的理念,还是老老实实请了一这位刘娘子来负责这一块。这样一来,婉言的工作就变成了打游击,不负责任何一个班,但同时教三个班的小孩音乐美术两门课。不算很累,但绝对不闲。   上班的地方虽然在郊区,但比同样来回跑的楚衍要舒服多了,因为要接送学生,所以班车把老师上下班问题一并解决。校车的舒适程度与那出租马车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当然如果出租马车也有这么热闹的话,楚衍路上那俩钟头也别指望了。婉言以及几位老师在班车上带着孩子们唱儿歌背蒙学课本。朗朗上口的内容、清脆的童音,在北宋的街头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常常引起众人围观。唯一可惜的是现在是冬天,不然完全可以打开窗子显摆,顺便做进一步宣传。   这种回归学校的生活,婉言过的惬意极了。原本最让人有幸福感的就是规律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她不必要装模作样的呆在家里。楚家的白天真的很无聊,但抗不过楚衍软磨硬泡,她至少十天有两天要呆在家里安安静静的抄。这种被软刀子强迫的感觉让她很不爽!十分不爽!现在好了,平常上课,逢十日有一天休沐。跟楚衍一模一样,那么这一天,小两口都可以晚一点起床,跑去什么山什么水逛一逛散散心。神仙般的日子啊!   这日吃过辅食的两位神仙优哉优哉的散步散到了苏家。不想竟看到希言和十六娘愁眉苦脸对坐在庭院里,屋里黑漆漆的一片,渀佛一个人都没有。婉言大惊:“这又是怎么了?”   十六娘见婉言来了,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来了?我去点杯茶,他们哥俩好。”   楚衍道:“且不忙,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帮忙。”   十六娘低头不语。   婉言扭头看着希言:“嗳,我说你们俩装什么深沉啊?”   希言叹口气:“爹爹娘娘他们说今晚住大相国寺了。”   “那又怎样?”   “他们是蘀我们去求子的。”   “啊?”   十六娘一听这话,眼泪哗哗的掉。婉言赶紧递帕子:“别哭别哭,老人家都这样。娘娘有时候是有点嘴碎什么的,千万别放在心上,她没坏心的。越急越怀不上。”   “不是我们娘娘,是岳母!”希言很不满的道:“岳母劝她说,让她典个妾来,她受不住就哭着回来了。爹爹娘娘才去的大相国寺。”   “啊!?”楚衍惊叹:“不是不让你纳妾么!?”抬头看了看天,这世道也变的太快了点吧!?   十六娘抽抽噎噎的道:“成亲这么久,我一点动静都没。族里的人笑话我,娘娘才……呜……”   “擦!我说你族里的人怎么就这么闲的发疯啊!”婉言不满的道:“这新婚还不到一年呢,催魂呐!你看我,你看我,急了没?这么早生对身体不好!信我没错!”   楚衍在心里默默吐槽:我娘娘早急了,就是你太彪悍她不敢吱声,免得我又被你家大姐在大姐上追着打。   希言慢慢道:“我是不会纳妾的,就如阿婉所说,我们都还年轻,急什么呢?你也别慌,信他们做什么?不高兴就别回去,想娘娘了使个人接了她出来,去烧香也好、街头看戏耍的也好,何必回去遭人闲话?”   “我要生不出来怎么办?”十六娘眼泪汪汪。   希言板着脸道:“你是不信我还是怎底?我们家还有二郎三郎四郎呢。总不至于一个都生不出来吧?”   “我不是说这里,若真是我生不出来,岂不对不起你,对不起爹娘?我……我……”   呃……绝后这个问题,在古代十分严重。特别是这两口子感情又好,真生不出来,十六娘估计要愧疚死了去。可典妾神马的,人道不人道姑且不论,日后麻烦事多着呢。可这吧又不好劝。婉言只好翻来覆去的用“缘分”两个字装神棍。   希言愁死了,他自己没孩子本来就急,这会儿看婉言一个马大哈样,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说难听点,他没孩子撑死了纳妾嘛,谁让十六娘她不能生,就算程家再霸道也说不出话来。有问题的是婉言!她要不能生,要么楚衍纳妾要么过继。过继从来就是找死的事,纳妾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货然还真不急,让他撞墙死了算了!   楚衍似有所觉,一屁股坐到希言旁边笑道:“兄弟,你放心,你怎么想我便怎么想。不会辜负她的。”   “你真不急啊?”   “不急。”楚衍挤眉弄眼的说:“不像你们,饱暖思淫|欲啊。我家还没解决温饱,你说我现在生个孩子,舀什么养?一生孩子,阿婉就得辞工,更不好了。我们攒够钱再生挺好。”咳,也不是完全不急,但怀不上有什么办法?更别提一说生孩子婉言就咆哮:钱呢?钱在哪里!!?   “……”这思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好伐!希言还有另一个担忧,芸娘她生育上就不算很好,要是婉言像芸娘,那真是坑死人啊有木有。可这话还不好说,硬生生憋回肚子里,趴桌上装死了。   这厢婉言哄的半死才把十六娘哄的不哭了,心道这世界真特么奇怪。别人吧都是在婆家受了气哭着往娘家跑,这位倒好,娘家受了气往婆家跑。这叫什么事哟!程家真特么没一个好人!要所谓的上流社会就这个样,她宁愿一辈子做穷鬼。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院子里霎时安静下来。婉言见气氛有些沉重,只好把肚子里仅剩的医学常识翻出来说:“我知道为何我们不生孩子。”   “啊?”   婉言耸耸肩:“我刚才说了,越急越怀不上。换言之就是精神越紧张越不容易怀。”咳,应该没记错吧?以前那些什么电视上都是这么说的。唉,不管了,先糊弄过去再说。   “你紧张过!?”楚衍抽抽嘴角:“你压根就不想生孩子,当我不知道呢。”   婉言认真说:“我不紧张,你紧张。大哥也紧张!大哥是想考秀才,你想考举人。压力太大了知道不知道?这样生不出来的!”希言个悲剧的娃,秀才还没考上,换她她也疯了。   “还有这说法?”希言嗤之以鼻:“那些考到胡子花白的童生,孙子都有一串了。”   “呸,谁像你似的心高气傲咯。”婉言挥挥手:“我这是有依据的,一定是这个原因。不用着急,你们考上了一放松,孩子自然就来。”   此理论完全没有人信,但借口不错,不管希言还是楚衍,都希望这是真的。因此即使违背他们的认知,都还是选择了相信。气氛陡然松快了许多,十六娘也没那么慌了。   开导完希言两口子,婉言觉得口干舌燥。天色不早,她们两口子开始往回走了。天气渐冷,街道上十分安静。走了几步,楚衍问:“阿婉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   “都不喜欢。”   “当了这么久的先生,硬是没培养出一点儿来?”   婉言撇着嘴说:“有更严重的不想要小孩的倾向。”   “啊?怎么这样啊?小孩多可爱啊。”   “那以后我管生你管带怎样?”   “呃……一起带嘛。”   “哼!”婉言鄙视的说:“天下婆婆都一样,你要出手带孩子,你娘娘还不掐死我。”   “冤枉!”楚衍喊道:“掐谁也不敢掐财神啊!”话说为什么婉言对娘娘就这么大敌意呢?女人果然爱记仇么。> <   “去你的!”   “喂!”楚衍撞了一下婉言。   “干嘛?”   “还生我娘娘的气呢?”   “犯不着。”   “那买个东西给她呗,我看这边娘娘想戴那金簪子想疯了都。”   “你少来这一套!”婉言道:“我娘娘就是爱胡思乱想,我要是她我就带着到夜市上显摆去。”   “那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想蘀你娘娘买,掏钱就是,我又不拦你。”   “阿婉,是我们家娘娘!”楚衍无奈的第一百零一次纠正婉言的称谓。   “好了好了,”婉言不耐烦的说:“你要攒够钱,就去给‘我们’娘娘买一个。”   走到家门口,楚衍嬉皮笑脸的说:“这不是没攒够么?财神娘子,借我点可好?”   “做梦!”   “别这么狠心嘛!”   “就要!”   “唉,我给利息如何?”   婉言有点兴趣了:“多少?”   楚衍笑笑,直拉着婉言进了屋,然后用力把她往床上一压:“要多少有多少!”   婉言拼命挣扎:“放开放开!这个不算!”   楚衍忽然停下来正色道:“阿婉!”   “干嘛?”   “蘀我生个孩子吧。”   婉言扭头:“怀不上不赖我。”   楚衍在婉言耳边轻笑:“只要你愿意,我顺便把本金也交了如何?”说着熟练的扯开交领末端的绳子:“阿婉,你真的好可爱……”    ☆、80楚家的新年   所谓鱼水之欢,肯定就不是只有鱼高兴,不然不会叫“鱼水”之欢了撒。我们必须充分肯定,楚衍对婉言种种可恶行径报以极大的耐心,绝对与此项脱不了关系。婉言也在长期的试验中,充分肯定了当初网上的各种传言。果然在床上必须像荡……呃,苍老师学习。心满意足的婉言也就不计较楚衍想借钱买首饰给楚娘娘的事了。让她没想到是,楚衍其实并不缺钱,只不过从婉言这里舀一点,以示是他们两口子的孝心。一面是孝敬母亲,另一面也是积极努力的推着婉言更好融入楚家。跟婉言在一起久了,这一位双赢学看样子已高分毕业。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楚衍买的簪子是铜鎏金而不像婉言直接上纯金。楚衍和婉言不同,婉言是芸娘唯一的孩子,小时候受到全部宠爱,长大了孝敬起来也随心所欲。楚衍却得考虑到三个兄长的承受能力,所以买跟铜鎏金没关系,买个纯金不免要陷兄长们于不义。也是楚衍心细,顺便还细细跟婉言科普了一下多兄弟家庭的常识,不然兄弟关系可就微妙了。当楚娘娘的铜鎏金发簪终于戴出街时,芸娘立刻把她的累丝海棠簪子翻出来带到头上走亲戚。虽然得骗人说是鎏金,因而得到的心理愉悦没有纯金那么爽,但好歹也比压箱底那种憋气舒服多了。话说婉言这死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即便如此,楚娘娘对新妇们的倾向还是表现了出来。婉言原本就出身高,楚娘娘带着莫大的希望和喜悦迎进家门。之后虽然发现婉言并不像戏上的官家娘子那样温柔娴淑,不单不像,还比其他三个新妇还彪悍,要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位文化人能赚钱,还能蘀她的女儿解决就业提高在夫家的话语权,那种彪悍在她心里就转化成了能干。尽管依旧对婉言的强势有些不满,却再也没带出来过。反而是对她的喜爱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三位嫂子为此也是不满的,可一来婉言不声不吭的给楚微介绍了个好工作,让众人见识到她的本事,不想去得罪。二来还是因为蘀楚微着想,在楚家四兄弟心里赢得了莫大的好感。几位再到丈夫面前去讲闲话纯粹是找抽。不得不说婉言这一记打的着实漂亮,可见她心眼是有,但平常就不喜欢用。因此,楚家妯娌四人,面上又比以前更亲热了几分。可内里呢?当然是与婉言的鸿沟越来越大。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的婉言当然不会在意,或许也因为她来自21世纪,妯娌什么的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生物。两辈子的认知里,自己妈就没有跟妯娌有过什么密切交往,所以她自然而然也继承了这样的理念。可这样几近于无视的态度,前头三位嫂子内心更加不满,只是谁也没有说出口。妯娌关系啊,学问大了去了。   日子悄悄进入腊月,四处又有了年的气息。学校里面临放假,就算是幼儿园,孩子们的心也都开始散了。幼儿园的学习效果十分显著,有系统教育和没有系统教育绝对是天差地别。孩子们带着亲手做的手工品和绘画书法以及几首朗朗上口的古诗迎来了年假。家长们欢欢喜喜的领着孩子回家,准备在接下来的全国年假中死命显摆。坏心眼的婉言还让每个孩子抄了张新年贺卡,上书各种马屁,并告诉孩子们过年收压岁钱时交给自己的爹妈。虽然很有可能这群孩子抗不到发压岁钱时,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群爹妈一定会感动的蘀他们四处宣传滴。陈老伯对此行为进行了肯定,方式就是给婉言包了个大大的红包,还悄悄对婉言说:“你的最大哦,千万别告诉人。”婉言背着人一点,哦活活,十六贯啊,年底三薪!老头够大方!姐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翻开首饰匣子点财产。扣除各项开支,全年收益截至目前为止,共计二百六十三贯。婉言笑的眼睛都眯到一块去了,掰着指头算,过年书店的收益会翻倍,明年虽然没有设计的大项目,但全年每个月八贯的收入也十分凶残。这么一来,就算楚衍的工资消耗掉一半,那么明年也至少有二百多贯的收入。那么到明年底就可以好好的拾掇一下房子啦!啦啦啦!搞定了房子,才算大安心呢!而且她已经受够了这个时候的砖木结构房屋,她想要改良结构,所以装修好房子的下一个目标是——买一块地,然后修一栋cos现代建筑的房子!一定要有浴缸,一定要有大量的热水,一定要有晒东西的平台,还一定要有干净通风的洗手间!如果家庭人数超过四个,必须修两个厕所!就算东京房价再离谱,也一定要相信自己能行!唔,我们还可以考虑买辆马车,哦活活活活!   没过几天,楚衍带的蒙学也放了假。东京很像后世的一线城市,有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们从腊月就陆陆续续的离开赶回老家过年。因此东京城里虽然现在还能四处见到买年货的人,但各家的生意冲过这一波后就会迎来冷淡期,大歇业潮也即将开始。此时不比后世,即便是年初一超市门也大开着,这个年头还是有很多东西要囤的。于是婉言从腊月十八开始,就跟着楚大嫂四处扫货。送给娘家的以及二叔家的,姻亲程家秦家以及楚微家的,还有楚衍从小到大的老师也不能忘了。来往密切的街坊至少要有一份小礼物。婉言从来没有亲手打理过如此繁琐无趣的事,很是手忙脚乱了一番。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感受到了比以往更浓郁的年味。   到了腊月二十三,楚娘娘正式歇业。这是她们一年到头唯一能休息的日子,因此尽管外面很闹腾,老两口还是狠狠的睡了一整天后,才起身跟大家一起准备年货。楚家有四位新妇,其实都没必要她忙些什么。婉言在家务上很凄惨没错,但她的份由冲过来帮忙的蔷薇搞定,八字这种事没法比,楚家三位嫂嫂内心羡慕了一番也就罢了。不过婉言的点心的确做的不错,当然最重要的是这货舍得放料,不管是糖还是油,都像不要钱一样的使。以至于硬是把她平凡到能隐藏于茫茫人海的厨艺发挥到了一百二十分。因为是过年,楚娘娘也难得没有背地里啰嗦浪费,真是可喜可贺。   但凡看过穿越小说的人都知道,古代有一种东西叫做年礼。多半是孩子送给长辈的。受到教育的婉言当然也不例外的准备了礼物。与现代人的想象不同,古人对首饰的执念远远低于服装。婉言算是知道为什么小日本的首饰并不多,钱全烧到和服上的原因了。合着规矩打这儿来的!   婉言她们妯娌四个各自送了公婆一套衣裳鞋袜。打头的三位肯定是自己亲手做的,这年头成衣的价格着实坑爹。只有婉言没空也不喜欢做,直接买了一套,也颇得公婆喜欢。当然肯定不会忘记娘家爹妈。特别是苏璨,蘀她写了教材。文人出教材一定不能用钱感谢,芸娘这些年在家里闲的蛋疼,尽管不大看得清,但在女使的帮助下,一年到头也蘀婉言做了三四套衣服。嫤言算是婉言御用服装设计师,肯定跑不掉。介于这货不好出来打工,又不喜欢打牌,成天只跟着妯娌做衣裳鞋袜,产量那是十分可观。竟给婉言做了一整套冬装和两套春装,这是过年的新衣裳,把婉言感动的泪流满面。当下就穿着新衣裳在街头转了一大圈,见人就显摆。   令婉言没有想到的事,她竟然在腊月里收到了很多礼物,大概因为大部分家里都没空或者不想跑她家里来拜年,便约好年前把礼送了算完。因为她教的是三个班的学生,所以五十七个学生家长一个没拉的都遣人送了个礼包给她。能把孩子送去幼儿园的肯定家庭条件都不差,所以送的礼物也很不错。多半送的是衣料一块,最好的是绸子的,差点也是上好的棉布。也有送杂七杂八,譬如瓷质的胭脂盒神马的。乐的婉言差点找不着北,当老师有钱途啊!要是有可能的话,一定要死赖在这个行业了!虽然带孩子神马的依旧觉得好讨厌。   当然还有送点心的,婉言随手就舀出来给一大家子分掉了。这一举又让妯娌们有些无语,要说好相处吧,平日当你不存在。哪怕掐个架也好啊,被人无视的感觉很不爽啊!要说她不好相处吧,手头有东西时贼大方,也不计较你回不回礼,像楚三嫂那种没事占点便宜连罗嗦都懒的讲一句。搞的妯娌们完全摸不准婉言的套路,竟是不知道该喜欢她好呢还是讨厌她好。各自思量了一回,依旧装作面上亲热,背地里纠结的半死。遇上一个不按理出牌的妯娌真是……够忧桑的。   正月里忌讳动针线,收到布料的婉言趁着除夕前的最后两天蘀楚衍做了一套衣裳。我们可以理解成她心情暴表了,不然这种东西她是绝对不会亲手做的。剩下的布料挑挑拣拣,婆婆妯娌各送了几块,自己留了几块,其余的统统打包丢给了芸娘和嫤言。就如同当时芸娘偏心眼偏的理直气壮一样,婉言也毫不顾忌夫家的酸话,我就是偏娘家人了你们怎么着?就算是楚衍最开始稍微有点意见,在看到婉言全身上下都出自嫤言的手笔后,也把那一点点不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就嫤言这个做衣服法,不补贴人家点布料,那像话么?楚娘娘也给楚衍的这个理由堵的哑口无言,又一次将潜在的婆媳问题化解于无形之中,话说楚衍的太极真是打的越来越好了。   在一片祥和的忙碌中,北宋终于迎来了新年。楚家即便是正屋都不大,所以把孩子们都赶去了厨房。正屋里男女各开了一桌,喝着美酒吃着美食,唧唧喳喳的好不热闹。过年忌讳口角,是以大家八卦的都是开心事。比如楚三嫂生了长女后,时隔三年,终于在前一阵生了个儿子,楚三摆脱了无子的尴尬,整个人走路都带飘。一直在饭桌上闹着要楚大和楚衍蘀他儿子起名字。话题转到了让婉言尴尬的地方来。楚娘娘斟酌着用词,依然还是对婉言说了句:“明年这个时候,能抱上你生的大胖小子才好呢!”   在除夕的最后时刻,婉言果断中枪倒地。内心怒道:尼玛这年头又没有小雨伞,怀不上关我屁事啊啊啊啊啊!!!!    ☆、81婆媳妯娌   楚娘娘看到婉言明显木掉的脸,暗自叹口气,转而提起其他的话题。要说楚娘娘也是个爽利的妇人,一口气养大五个孩子,还个个吃的饱穿的暖,还四个儿子全部能够接受教育,略差一点都办不到,就算换成婉言也未必敢说自己有这样魄力。出去街上卖笼饼,也不是没被地痞流氓骚扰过,她就敢以身犯险舀起扫帚追了流氓四条街。五个孩子要张嘴吃饭,只要不想饿死哪一个,就得死死护住食。流氓也就是横了点,碰上个不要命的,自然萎了。从此楚家的笼饼摊再也没有流氓骚扰过,同时威名远播。   这样彪悍的楚娘娘碰上强势的婉言,按道理来讲,这对婆媳一路火花带闪电都是轻的,舀刀互砍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偏偏因为最初抱着极大的希望,怕吓着官家小娘子,不免行动就温柔再温柔。等发现婉言这货压根就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时,也不好立马翻脸,这样会显得人品很差。何况人家娘家给力,就算闹的小两口和离,再找这么一个新妇绝对不可能。长子一样也是秀才,长媳连字都认不全。才刚定亲就一直跟她抱怨怎么不找个识字的。这年头不管什么学,有贵的自然有便宜的。平民家的小娘子不是上不起,而是如果她们一去上学,家里直接就少了个劳动力。就如楚家,如果没有楚微帮个手,家里搞卫生的都没有一个,这如何了得?再有打个络子绣个荷包也是收入。因此多半平民家的女儿能识字的都少。   楚衍同大哥一样少年得志,楚娘娘不希望这个小儿子也跟长子一样蹉跎掉。这样有个很能干的新妇就十分有必要。以前是顾及着楚衍好不容易找个才女,后来是被婉言的赚钱能力直接震飞,因此一直在婉言面前提不起婆婆的气势来,一面怕这个新妇飞了另一面又因摆不出婆婆的威风很不爽。但目前暂时没什么法子,所以看到婉言不爽,她只好果断转移了话题。   一旁的楚三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可没忘记她进门就怀孕然后生长女被婆婆嫌弃的事儿!她先开花后结果总比婉言压根连个蛋都孵不出来的强吧?那时候您老脸一拉、嘴一撇,就差把“我很不高兴”挂脑门子上了,丝毫不顾及她刚生产的虚弱,当时委屈的想死的心都有。这会儿婉言脸色稍微有异,你你你然转移话题了!?这偏心眼也太过了吧?再看向婉言的眼神就有点微妙了,又暗恨自己娘家不够富裕,致使她在夫家被欺负。当下心中大不爽,又不敢大过年的摆在脸上,只把袖子攥的死紧。楚大嫂和楚三嫂都进门先生的儿子,倒无所觉。   楚娘娘一句话闹的两个新妇不高兴,自己一想做婆婆的做的这么小心翼翼也觉得憋屈。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嫤言婆婆那种内心翻天面上还一片云淡风轻的人,霎时间三个人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再迟钝也觉出点味来。楚大嫂和楚二嫂也是有儿子的人,将心比心,也认定婉言气性大了点,这纯粹是立场问题。年前好不容易因点心事件缓解点的妯娌关系,又得重新打起,虽然婉言始终将无视妯娌政策进行到底。   楚衍见状,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女人多了是非多,这句话真是搁谁家也不会错。心里一面埋怨母亲大过年的提这个话头,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对新妇不满。另一面又对婉言很无力,为什么总对自己的家族这样抵制?婉言的态度实在让他觉得很累,还不能说出口。从礼法上来讲,婉言真是什么都做到了。时下平民家的新妇大方点儿就算很了不得的事,可那种是人都能看出的隔阂又把楚家人膈应的慌。这日子真有得磨。   一顿年夜饭最后竟吃的有些不欢而散的味道。楚娘娘是死活想不通她就随口一句话,怎么就让婉言小半晚都不开脸。婉言更是不爽,眼看着要交子时过大年了,做婆婆的当场黑着脸质问她为什么不生娃,这叫什么事?结婚没过周年都叫新婚,新婚里催人生孩子,这婆婆当真说的出口!什么破家教啊!我去!简直越想越气。大过年的不想吵架,何况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吵的,面上却越来越疏离。   虽说过年要守夜,但也只是守过子时大家也就散了。楚衍拉着婉言默默的回房,脑子里一片混乱,到底要怎么说才能不惹怒婉言呢?一是踌躇,不知如何开口。   不想婉言却看出来了,直接道:“有什么话直说。”   楚衍叹气:“我也不知道如何说。”   婉言的脸色更冷了。   楚衍苦笑:“不是想说你什么,只是我在想,如果换成我,又该如何做呢?”   听到这话,婉言委屈的道:“我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我的性子你也知道,在娘家时谁敢给我半点气受?在你们家竟动则得咎。”   “她们……喜欢热情点的人。”   婉言一声冷笑:“就同三嫂一样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际行动什么都没有?”   楚衍缩缩脖子:“实话,大家都这么做,她那样的确受欢迎些。”   婉言叹口气:“你怎么也这么糊涂!?”   “嗯?”   “你说,我和三嫂谁说出的话有分量些?”   “呃……”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宁愿最开始冷着些,细细分辨了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也不愿最初就眉毛胡子一把抓,到最后弄的里外不是人。”婉言鄙视地道:“我虽算不得人缘好的,但真要做邻,你愿意是我这样不搭理人的还是愿意行动就占便宜的?论交往,是愿意找一诺千金的,还是找嘴里跑马的?”   楚衍被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道:“竟是你更明白。”   “娘娘只是娘娘,莫说分家了,便是不分家那也只处的半世。她要抱着这种想法,不过是老人糊涂。若你也有这种想法?”婉言摇摇头:“圣贤教的‘直道而行’你却忘光了么?”   一番话说的楚衍满脸通红,暗悔自己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又想婉言不愧是进士之女,表面上看起来泼辣,内里到底是君子风范,真真惭愧。   婉言是在晃点楚衍,多少也是做过好几回生意的人了,即便运营能力跟陈老伯这种老鸟相比那简直是差到了太平洋西岸,但对付楚衍这种生还是能信手拈来。但这也的确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嫁到楚家,不得已接触各种各样的平民。不是说平民不好,只是有些习惯真的无法接受。做事没计划不说,什么事都喜欢先弄的一团乱,到后来又没有快刀斩乱麻的勇气,往往一件小事竟总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大有你无情你冷漠你无理取闹的架势。逻辑还不算很差的她是真跟这帮人搅和不到一起。就好比楚三嫂,说是最热情的一个,可她从嘴里吐出过半点好处没有?这种人最初的确让人感觉到愉悦,但回头认识到她的小气后,怕是更加讨厌她。还不如最开始冷着处,慢慢的各自熟悉。一世这么长,急着辩白做什么?   何况她始终认定,妯娌就是妯娌,伦理不过是面子上的事,真正的感情没有血缘的维系那是真扯谈,有血缘的还争的你死我活呢,何况没血缘偏还有利益冲突的人。就算是婉言不争那点利益,那也不待见一味喜欢占便宜的人,而且还没有共同语言。嫤言倒跟族里的妯娌处的不错,但她给妯娌做过衣裳没?便如婉言自己,得了东西,甩给嫤言那是半点不心疼。甩给十六娘真要说起来,也还能接受。但要给到楚家的嫂子们,就得换种心思,安慰自己说这是人情来往,不然就要郁闷到自己了。这种细微的心思剖析下来,还有什么看不透的?想到这里,不由记起年前给嫤言送布料那事,心中一阵冷笑,我自己赚的凭什么要看你们的眼色?稀罕的你们待见我呢!   这么一折腾,两人睡衣全无。楚衍索性拉着婉言聊天:“虽说生孩子这事急不来,但看这个状况还不如先生一个。”   “这须得看天意。”婉言想了想道:“若我真不能生怎么办?”   “不也是天意?”   “不寻思着典个妾什么的来?”   “我怕你连妾带孩子一块儿掐死,还不如不寻呢。”楚衍笑道:“你也担忧起这个来?真新鲜。”   “嗤,”婉言毫不在乎的道:“我担忧?离了你我还不能活了?我也不说什么不许纳妾的话,你要纳妾生孩子,可以,我们好聚好散便是。”   “你竟是一点不舍都没有呢。”   “你若无情我便休,你都不心疼我了,我再不心疼自己,那才枉费了我娘娘挣命一样把我生下来呢。什么妻妻妾妾、嫡嫡庶庶的,我看着眼晕。有在家里死掐的功夫,我早出门发财了。我有哥哥有侄儿,我就不信守着偌大的家业,竟然没个人蘀我养老送终。没准为了服侍我的名额还能打起来呢。”   楚衍绷不住笑了:“你总与人不同,这心胸越发像个男人了。”   婉言眨眼问:“你道好是不好?”   “不好!”   “嗯!?”   楚衍一把搂住婉言:“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便勉为其难的蘀大伙儿解决了你吧。”   婉言捏住楚衍胳膊内侧的一点点肉,死死一拧,只听楚衍一声惨叫:“痛痛痛痛!”   婉言咬牙切齿的说:“今日非把你这毛病拧了不可。要面子是吧?我苏婉言稀罕的你要呢!再这么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82更深入的了解   婉言是下手真狠,生生痛的楚衍飚出了两包眼泪。好容易逃开,十分不满地道:“随口一句玩笑话也下这么狠的手!”   “哼,好一句玩笑话!嘴上便宜占的爽是吧?见天做白日梦舒服是吧?意|淫着我怎么哭着喊着嫁给你,意|淫着改日中了状元连官家都要点你做女婿呢!”   楚衍见婉言的话中带出点醋味来,不由笑道:“小生万万不敢。”   婉言假笑:“下回还不说人话,一日照三餐拧!”   楚衍揉着胳膊狂汗,这泼辣娘子,一时不妨就让她得了手,日后非得仔细着不可,兹好痛!   闹了一阵,婉言累了。打了个哈欠就钻进了被子,楚衍速度跟上。黑甜一觉已是天亮。东京外来人口多,各家风俗也不同。但多半是年初一都在自家玩,除去极近的血亲,一般都不怎么走动。从初二的岳父家开始算起,才真正进入到拜年模式。是以楚衍两口子虽然大早就被侄子们吵醒,还是在棉被里窝了好一会儿才起床。走至正屋给父母拜年,楚娘娘老两口也才刚起床。所以说规矩松也有规矩松的好处。   楚爹爹是个存在感奇弱的老实人,看到孩子们多在眼前,只一味的傻笑。被老婆撞了一下才想起给红包的事。笑呵呵的一个孩子派了个红包,能跑动的孙子孙女们拿了红包一哄而散,想都知道时候跑去跟各自的朋友争奇斗艳去了。   余下皆是大人,因昨夜一番话闹的大家都有点不开心,今天便不好提起。偏昨夜大家都听得楚衍一声惨叫,又怕问出来尴尬,谁也不愿意提这个话头。楚娘娘等了半天,还是顶不过对孩子的忧心,放缓语气问:“昨夜里是怎么了?放佛听见你喊了一声?”   楚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瞬间想出了一个理由:“天黑没防备,脚趾一下子撞到床尾,吵到娘娘了?”   楚娘娘多少有些疑惑,又不好追问,只得道:“日后小心些。”   “嗳,昨夜歇的太晚,实在迷糊了。”   楚爹爹难得插话:“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比我们老人家觉轻,晚点睡也没什么。”   楚衍只好傻笑。   楚大哥忽道:“今年秋闱①四哥要加紧方好,楚家便指望你光耀门楣了。”   楚衍笑道:“大哥也一起罢。”   楚大哥挥挥手:“罢了,我考了许多次皆不中,何必强求。”   人各有志,楚衍也不狠劝,何况备考这事真不是人干的活。话题已经转到科举上来,索性接着说:“我却也无甚把握,只试试看吧。”   楚二哥愁眉苦脸的道:“亏的你们耐烦,千里做官为的吃穿。可这么个艰难读法,还不如做买卖呢。何苦来!”   这话说的婉言猛点头:“就是,读还要废笔墨,越发亏了。”   这话惊的楚大哥下巴都快掉下来:“四婶竟也不爱读!?亏的一手好字呢!”   婉言跟楚大哥不大熟,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是生活所迫……”   “那也算能为。”楚二嫂感叹:“我也知道字比绣活值钱,总也练不来。”   “我是弄不开那个,”婉言苦着脸道:“扎的花正面还能看,背面一团乱,真不知你们怎么弄的。”   楚大嫂也笑道:“这是寸有所短,尺有所长了。”   不想婉言话锋一转:“只是多读点也有好处,我只不耐烦总要考试。幸得我们妇道人家不用科举,不然我也非遭那个罪不可。”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楚大嫂道:“四婶娘家也是香传家呢。”   “万不敢当,统共才我爹爹有一个进士。哥哥连秀才都没中,也不知今年能不能够了。”   楚衍道:“他是时运不济,论学问比我还强些。”   婉言道:“真真是时运不济,早些年就把默的滚瓜烂熟,却总也取不中。我好几次疑心他要么就是字不好,要么就是诗词上有限。”宋朝说是说多璀璨,实际上因历史限定,有些资源远不如后来的王朝。这个时候考进士主要分为三科,一是贴经,实际上就是填空;二是墨义,基本上就是问答;最后是诗词。与后来的八股取士不同,主观题只有诗词一道,只要学问够扎实,课本背的够流畅,多半能中。偏希言倒霉的要死,连秀才也考不过,急死个人了。   “大器晚成也是有的。”楚大哥是读人,自然希望读人有好运气。   楚三嫂昨日受了气还没缓过来,嘴角一撇,心道若是娘家兄弟当了官,四婶还不定怎么嚣张呢。又看看楚衍,忽然间就悟了!婆婆对她特别,不是看在她是唯一一个可能有凤冠霞帔的新妇吧!?霎时后悔怎么当初没嫁个读人!   话题岔开来,尴尬也就消了。//.//家里论大人就有十个,平日里各有各的事忙,哪能如此齐聚团圆?人一多话题也多,张三李四的八卦横飞。婉言搭不上话,又有刚才提到了科举,便跟楚衍玩起了一问一答的游戏。看的楚大哥好一阵羡慕,要是妻子肯学文化多好啊!四哥这小子好八字!   楚娘娘见小两口如此合拍,也把内心那一点点不满丢开。所以说有学问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多少总有点特权。那些嚷嚷着读无用论的人才是真傻子。   河蟹地度过初一,便可以正式四处走动。初二是去岳家拜年的日子,婉言和嫤言通了气,送得差不多的礼物。姐妹俩还是能八卦到一块儿的。但凡女人,就没有不八的,可八卦与八卦之间,差别却不小。如楚家几位,也八的是家长里短,但更加倾向于对流言的喜好,要的是一种类似于感官的刺激,而不寻求背后的真相。总能把已经很夸张的事情再扭曲十二分,便于做下一场八卦的谈资。而婉言姐妹则不同,一碰头开八,先说路边消息,再从情理和逻辑上分析此消息靠不靠谱,有没有更靠谱的。尽可能的进行真相还原。   这种乐趣十分令人尴尬,因为劳动人民通常喜欢爆炸式新闻而不待见长篇大论的分析。颇类似后世的微博加标题党,偏婉言喜欢看的内容是长篇大论的分析。不然怎么会都是八卦协会的,偏说不到一块儿呢?所以每每憋的婉言只有碰到嫤言的时候,才能畅所欲言过把瘾。当然楚衍也是可以聊天的对象,但架不住这位工作很忙。聊天的机会倒是挺多,但消息来源太少。这两位多半是交流今日读了什么,又有什么心得。勉强来讲,也算是读人与普通人的区别吧。   是以,婉言跟嫤言两姐妹说的那叫唾沫横飞,不时因观点不合掐的天昏地暗圣人言乱飚。一旁的十三娘听的云山雾罩,此刻也不得不佩服芸娘教出的孩子至少在文化课上的确牛叉。说到兴起之处,楚衍和秦二九也加入了战团。最后把苏璨也拖了进来。可惜苏璨那是一脑子浆糊,引经据典是很强,一旦到了事物的分析上直接歇菜。秦二九和楚衍是女婿,说话还捏着。婉言就直接跟苏璨拍着桌子对吼了。十三娘见状默默把儿子拖走,收回前言,即使文化课很强,这破性格也是垃圾中的战斗机,还是别教坏她的孩子吧。   回家的路上,婉言心情大好!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感染的楚衍也笑起来:“算是明白你怎么总跟大嫂他们玩不到一块了。”   “是她们跟我玩不到一块。”婉言笑道:“我知道你总觉得我不该在晚间一个人玩,可我既不想黑灯瞎火的做针线坏眼睛,也不想闹的他们不开心。很多时候我一说话,她们就觉得没趣,何必呢?”   楚衍想了想道:“也是,寡淡的紧。有时候一些事换汤不换药,她们还说的那么兴奋。”   婉言狡黠的笑笑:“那……你是愿跟我说话,还是愿跟她们说话?”   楚衍先跳开一步才道:“也就我能受得了你了,你说是也不是?”   婉言提起裙子就一脚踹去:“就是块木头,到我手里我也要雕出个人样来!你信也不信?”   楚衍早跑开了:“那也要心量宽的男人才行,要是心胸略狭窄些,非休了你个不守妇道的,哈哈哈哈。”   “啧啧,这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婉言笑道:“谦谦君子!要谦虚懂不懂?”   “在你面前谦虚做什么?”楚衍道:“只防着你捏我就行了。”   说的婉言偏追着他捏,两口子一阵风的冲回楚家,还把楚娘娘吓一大跳。等回过神来,只见楚衍两口子已经在房里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真是哭笑不得。   婉言非把楚衍捏了一回才肯罢休,气喘吁吁的道:“真是没刚性的,有本事你别躲。”   “不躲是猪!”楚衍也闹的一身汗:“好阿婉,帮我找下衣裳,大过年的病了不吉利。”   “自己不知道找?”   楚衍死皮赖脸的说:“你配的好看些嘛。”   婉言翻个白眼,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出来,顺便自己也换了件里衣。回头一看,发现楚衍饶有兴致的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换衣服。抽抽嘴角,果然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我欺= =||。   这么一闹,夫妻俩的感情仿佛又进了一步。楚衍撑着胳膊继续看着婉言想:相敬如宾固然是好事,然人生难得几知己?有一个能听懂自己说话的妻子,夫复何求?遂笑道:“阿婉,天色尚早,再陪为夫读一刻可好?”   婉言灿然一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①:宋英宗前科举一年一次,现在还是仁宗年间,所以每年都有科举。    ☆、83第二家幼儿园   过年时,婉言跟着楚衍把他从小到大的老师一路拜过去。 又领着楚衍把自己从小到大的老师一路拜过来。途中遇到各自同学若干,各种PK攀比闲扯一通,各自回家。婉言的学姐混的好的不少,大大激励了她的斗志。也碰到蔡九娘等同学,都是差不多时候嫁人,也有揣包子的,也有已定亲还没过门的。因毕业时间尚短,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大区别来,无非就是谁夫家的家族强一些,丈夫们却都还不显,目测要五六年后才能见真章。当然有些已经陷入宅斗的汪洋大海中,却享受着锦衣玉食,也不知是好是坏。大过年的当然纷纷说好,至于背地里,谁知道呢?   幼儿园老板陈老伯是长者,又是婉言的老板。自然是婉言去拜年。陈老伯也有点意思,见面先给个大红包,还真把婉言当后辈了。再把楚衍夸的天花乱坠,才引着坐下喝茶闲话。   过年自然要先通报喜讯,婉言笑道:“前日去与女学的先生们拜年,遇到好些前辈对幼儿园有兴趣的,纷纷都说年后去瞧瞧。我现在这儿恭喜老伯啦。”   陈老伯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她们如何说?”   “有些问我还收不收学生,有些问城里能不能再开一家。”婉言道:“十几个前辈问着,我估摸着城外怕是放不下,老伯要不要再开一家?”   “我也这么想着,只是城里的地贵,虽也有座房子,场院却小。实在开了很不体面。实话与你说,要不是做富贵人家的生意……”陈老伯话未说全,意思却很明了。小户人家那种小成本小收益的赚头,这位资本雄厚的老板根本就没看在眼里。要做就做奢华版。   婉言想了想道:“内城拥挤,想来各位也可以体谅。只是家具用料上须得讲究,却也不能太过,不然外城的该不满了。或者收费上有差异才好。”   陈老伯挑眉:“如此,我便先请一位先生顶你的班了!”   婉言苦着脸道:“老伯,这真挺难的!你得让我想想,别一竿子把我支了啊。我还得养家糊口呢!”   陈老伯哈哈大笑:“怕甚?你就体谅我一点吧,今年秋闱后,我怕是请不动你了。趁着还是秀才娘子,且让我过把瘾吧。”   这话说的好听,婉言也绷不住笑了:“既如此,我不敲你一笔工钱岂不是很亏。”   “不敢不敢,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你!”陈老伯笑眯眯的道:“年节里你若得闲,便使人来与我说一声,我好带你去看看场院。年后便动工,今年这一期要夏天能开业方好。”   婉言抽抽嘴角,年假都使唤上了,真是万恶的资本家!可资本家出手大方,婉言没顶住诱惑,十分没骨气的点头。陈老伯果然十分满意,临走时还包了大大一包蜜饯点心与她。汗啊,这算加班费么?   吃食容易坏,拿去卖又太少。苏家有名门出身的十六娘,这些东西只多不少。秦家还未分家,别的不论,年下点心尽够的。婉言只得自己留一份,剩下的一半给了楚家侄儿侄女,一半给了楚微。这回倒显得她大公无私了。楚家的孩子们爱死了这个婶婶,这年头谁家婶婶没事给吃的啊?而且还是超好吃的品种,小朋友们各种羡慕嫉妒恨有木有。看着嫂子们再次恢复热情,婉言都深感无力——这群人,好了伤疤忘了痛是常态,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也分分钟上演。真是无语凝噎。   年假放到正月十五上元节为止,但拜年吃饭的事初五就完事了。刨去十五那天传统的狂欢节,满打满算也有天的空闲。眼看着秀才考试又要开始,希言直接闭关了。苏家的店依然热闹,楚家的侄子们依然疯跑,因此闭关地点还是安静的赵十八家。苦读四人组齐聚,端的是天昏地暗。   婉言不好跟着去,一时闲了正好执行陈老伯的任务。陈老伯的宅子地段很好,是与相国寺前的商业区只隔了一条汴河民区。能看尽繁华,却不是十分吵闹。离朱雀正街也不远,交通上十分便利,算是黄金住宅区。但劣势也很明显,因是黄金地段,宅子就没有很大。宋朝人口密度本来就大,地价炒的天高,按理来讲有这么一个四五百平米的宅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可要做商业用途,显然不够体面。   一个幼儿园,是必须一定要有庭院的。统共一个小篮球场大小的地方,又要有房子,又要有能让孩子们活动开来的庭院,实在为难。但如果全盖上房子呢?婉言第一万次吐槽北宋为什么没有玻璃。 不然天窗式采光加天井小庭院,怎么样也能弄出一高级会所的调调啊。悲剧的年代,没有足够好的采光,只能是足够宽的面积,不然怎么显得高档?   婉言无奈的问陈老伯:“房子可以拆了重建么?”   陈老伯略想了想道:“拆便拆吧,只这些材料别丢了,还能使呢。”   “既如此,待我想想。”婉言道:“这么一时半会我也没有好主意。”   “不妨,万事推敲仔细方才妥当。”   婉言又问:“打算使多少银子?”   陈老伯笑道:“这个很不用你操心。如今一些人见我赚了些钱,也纷纷仿起来。我们需得做的精致些才好与人分开。我实话同你说,真大富大贵人家还没一个人来问呢。”   “光幼儿园虽也赚钱,只是怎么也比不上药材吧?”   陈老伯眨眨眼:“我不信京华女学就能独霸东京一百年!”   婉言抚掌大笑:“老伯好气魄,从幼儿园一路教养至十五岁及笄,便是块朽木也能雕出花来。”后世常有人说笑话,世上最赚钱的两个行业,一个是卖药的,一个是搞教育的。这陈老伯两样占齐呀!   陈老伯但笑不语,教养什么的,大户人家谁家请不起先生?一样十几年的悉心教导,谁又比谁差了?只是学校里有同窗,朝夕相对,于人脉经营上乃天大的好处。不单学生们得利,他也好处多多。学里配上优质的大夫,提供优质的药材药膳,混的脸熟了,便是你惠民局是官办的又如何?未来的大家主妇认定了我的药铺,还怕钱财不滚滚而来?幼儿园,只是第一步罢了,还真当我认输了!   各有所需的两个人见面是愉快的,婉言又抱了一堆蜜饯回去,房门一关也闭关了。   但凡设计,就没有不耗草图的。何况是这种没谱的东西。这年头再差的纸张那也是精贵物,拿来打草稿什么的真是暴敛天物。婉言托做经济的楚二哥摸了一块上了黑漆的木板来,然后用粉笔在黑板上打草稿。阿弥陀佛,幸亏粉笔这货源远流长,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去找替代物。缺点就是粉尘太多,黏在衣服上还难洗。为此婉言又弄了个口罩和工作装,再做了个帽子把头发也包起来,弄的像后来无尘产线的工人。为了避免房间里的其他物品遭殃,婉言把家伙都搬到了二楼属于她们的空房,这里瞬间变成了工作室。看起来还蛮适合。   拆了房子重建,比在原本的基础上改还要难。因为成本高,所以期望值一定很大。如果没有特别出彩,很容易让对方产生极大的不满情绪。然而目前陈老伯的住宅真的很不适合做幼儿园,因此婉言的话并没有说死,而是试过再说。   画了几乎上百张创意之后,婉言才发现了一小技巧。在黑板上用斜四十五度的线条,打出交叉框。一个框代表三尺,即约等于一米。不管怎样,在婉言心里一米比起尺都要来的直观。这样,就好比在黑板上模拟建房子,多长多宽数着格子去便好。在比例上不怕失调。有了这么一个技巧,婉言的进展才开始快起来。大概确定了草图,先拿去给陈老伯看第一版。   陈老伯在这方面并不通,但还是比较相信婉言的眼光。做生意多年,在这方面并没有碰到比婉言更为擅长的人,只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说生意做到他这个份上,也不可能跟普通的小市民一样,恨不得一分钱出一百分的效果,没有百分百的装修,开了这么多家药店的他门清,大概看了看草图,便挥挥手道:“我不通这个,你看着办吧。”   “你也不怕我弄坏了。”   陈老伯乐了:“弄坏了重新盖呗,东京是地价贵,盖房子又不用多少钱。”   “盖好了也得上千贯呢。”   “那是加上装修,谁家光盖房子要这么多呢?”陈老伯道:“你只管放开想,我们摸着石头过河,哪有不摔倒的?你放心,我做生意这么多年,还不至于这点心量都没有。”   婉言笑着应了,忽然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找工作跟对老板,不亚于天上掉馅饼。虽说机会总留给有准备的人,但人要没有运气这玩意……从古至今埋没的天才还少了?既然如此,一定要好好报答对方才行。婉言瞬间犹如打了鸡血,继续回去跟黑板死磕去也!    ☆、84纠结的选择   楚衍虽然已经中了秀才,但还有三个兄弟依然在奋斗。 作为好友当然要陪读,何况他秋天还要参加举人考试,更是不可以松懈。一面工作一面苦读的生活,显的尤为忙碌。婉言亦然。连轴转了一个月,赵十八率先阵亡,强烈要求休息一天。大家也的确读的辛苦,于是约定明日休息,后日便是秀才考试,太紧张了也不好。楚衍不用考试,显的更轻松些,想着好久没得空跟婉言说说话了,明日又要去上课,便早早撤退,称了半斤点心又买了一盅炖羊肉拎回家。春寒陡峭时节,围着火炉对饮闲话也是美事一桩。回到家,丢下东西就径直走到二楼,却见婉言拿着呆呆的望着黑板一动不动。   楚衍笑道:“你这是要入定了?想不出来就先别想,我买了点心,陪我说说话。”   婉言抬头道:“今日怎么这么早?”   “十八说累的紧,要歇歇。我想着今日难得沐休,回来瞧瞧你。”   婉言笑道:“日日得见,有什么好瞧的?”   楚衍走过去拉着婉言的手:“都冻的冰凉,火盆也不知道添炭,画的这么认真做什么呢?”   婉言看着楚衍,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衍见婉言不说话,只当她一时不爽快,便道:“我买了羊肉汤,下来喝一点吧。”说着就拉着婉言的手,一路走到楼下。扒开火盆添好炭,架上砂锅把羊肉倒出来热着。捣腾一会儿,炭火便渐渐大起来,烤的屋里暖融融的。所以说,小屋子也有小屋子的好处。至少这个时候功效就出来了,可惜砖木结构房子隔热效果还是差了点。   眼前出现一块糕,婉言才回过神来:“怎么想着买这些?”   “近来见你瘦了不少。钱么慢慢赚,别太累了。”   婉言怔怔的看着楚衍,一言不发。   楚衍摸摸婉言的脸问道:“今日你是怎么了?”   “我怀孕了。”婉言终于说出口来。   “啊!?”楚衍惊的点心都掉进灰里,反应了半天才喜笑颜开的道:“真的吗?什么时候发现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婉言叹口气:“我怀着孩子,你说接下来的事怎么办?”   “呃……”楚衍把“不做了”这三个字吞回肚子里,他看得出婉言喜欢做这个,只得不确定的问:“你看过大夫没?”   “看了,前几日不是姐夫说大姐怀孕了嘛。我今日得闲就去看看,正好大夫去诊脉,大姐说我老怀不上,叫大夫看看。结果大夫一看就说有了。”   “那大夫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婉言嘟着嘴:“无非就是静养呗,分明以前也看到很多孕妇到处走动的。我也摸不准了。”   “换个大夫瞧吧。”楚衍汗死,怪不得这样的大喜事还一点不高兴,原来如此。   “嗯?”   楚衍笑笑:“要依着我,宁愿你在家闲着。可如今你手头的事没法托人去,何况你也爱这些。或是叫人来帮你,或是叫大夫想个法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婉言低落的说:“你说我要是把孩子忙掉了,以后不能生了怎么办呢?”   “所以,我们问问大夫呗。”楚衍道:“可不能上陈老伯家,他必说你无事的。再说你说的这个概率多小啊,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婉言扑哧一笑:“他也不至于这么坏。做这个买卖的讲究积阴德和气生财呢。”   “那就四处瞧瞧。”   婉言摇头:“这事谁也没法打包票,估计都是含含糊糊的。听了也白听。”   “你至少也要跟陈老伯通个气,看他怎么讲。”   “少不得如此了。”   “我陪你去?”   婉言抿嘴一笑:“好。”   碰到这种事,陈老伯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让她看着办。所以说聘用女人家,特别是年轻女人,就是这点很不好。不过作为一个混的不错的大商人,肯定不会摆出一副刻薄相。从头到尾都只提了个建议——让婉言自己找人帮着做去,实在不行那就停工吧,孩子要紧。   婉言无法,任由楚衍拖着晃了无数个医馆。结论就跟婉言说的一样,大夫会告诉你不要紧张,没什么大碍,可是适当做些活,但不能太累。基本说了跟没说一样。婉言郁闷非常,幼儿园这种活,不是说今天推了明天还有。姑且不论是不是每个老板都有陈老伯那样大方,即便是个个工钱给的很高,整个东京城在近几年内才能有多少幼儿园?何况人家未必找她,最起码如果出现针对中下层平民的,根本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创意,人家随便抄抄就够使了。所以放弃这一单,她真是很舍不得。   又有,现在怀孕了,马上面临生小孩。 家里依然拥挤成这个样子。她做了这么多设计,如果说稍微调整一下都做不到,那是对她智商的侮辱。但她不想微调,因为微调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一个孩子还勉强,那两个呢?在这个没有计划生育和避孕措施的年代,谁知道生几个?孩子生下来,哺乳期内基本无法动弹。当年苏璨从广西回来时,志言还小,十三娘几乎是全年无休。她还不能把孩子扔给别人照顾,芸娘年纪太大不想累着她,婆婆不识字也没空。基本上来讲,她捞了这一笔,下一笔单还不知道要到何年马月。可是真要八字那么差,累到流产什么的,即便她并不怕楚娘娘什么,也会被念的很烦。更有可能影响夫妻感情,她还没兴趣在宋朝这地头上闹个离婚什么的。真是纠结的想死的心都有。   楚衍拖着婉言慢慢的走着,并没有出声打搅她。站在他的角度来讲,是很想让婉言乖乖的呆在家里写写字安安胎。只是这样的事,他并不想去做主。做夫妻有将近一年了,认识的时间更是不短。他知道婉言就不是那种乖乖的性格。汴梁是个很开明的城市,这里有很多很鲜活的女人。可是至少在他的生活圈,并没有谁可以像婉言那样耀眼。再好的小娘子,一旦嫁了人,除了柴米油盐,剩下的话题便是孩子。这样的生活不是说不好,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读人么,谁不希望来个红|袖添香夜读的事?大嫂刚嫁过来时也干过,只是有了孩子,便被生活磨平了。楚衍不希望婉言也这样,他希望婉言永远跟他有新的话题聊,希望遇事可以听到婉言的见解。甚至于,希望听到婉言很嚣张的拍着他肩膀说——考不上没关系,姐养你!做男人有时候挺累的,虽然肯定不会真的让她养,却希望听到这么一句很让人放松的话。会有一种不是一个人在奋斗的感觉。或许是他真的太懦弱了吧。   两个人默默的走到家里,家里人陆陆续续的回来。羊肉的香味弥漫,加上不甚清晰的各种交谈声,家的温暖感显得更加浓郁,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搬个凳子让婉言坐下,楚衍三嫂那里抓了几个笼饼,用筷子一串,架在火上烤着:“烤的焦香,配着羊肉好吃。”   婉言依然在纠结,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笼饼道:“你就不替我做个主?”   “那你在家里安胎吧。”   婉言怒瞪:“你就这样想啊?”   “全天下有种的男人不都这么想?吃软饭没出息的你又不喜欢。”   “我现在喜欢了。”   “呵呵,迟了点儿。”   婉言翻个白眼:“你真觉得我在家安胎好?”   “阿婉,”楚衍郑重的说:“这事你自己做主,别跟我歪缠。我可不想你跟那谁似的,赖着男人做主,回头又怨男人拖累她。”   婉言绷不住笑了:“才拿人家笼饼背地里又说人家。”看样子楚衍这家伙很不喜欢他三嫂啊。   “本来么,”楚衍揭下一层焦黄的笼饼送到婉言嘴里又道:“你们女人多半喜欢翻脸不认账。再说了,我们家的一家之主,什么时候轮到我当了?”   婉言对楚衍的调侃不感冒,嘟着嘴不说话了。   楚衍无奈:“小心眼,又生气了。你真想做就去做。我们街坊邻里,谁家新妇不是做到生?我不替你做这个主,是怕你怨我不疼你。”   “你不怕人讲闲话?”   楚衍一面咬着笼饼一面说:“你是没真留意过周遭,要真怕人的闲话,日子没法过了。那些懒秀才,打着要科举的名义,让浑家养活的多了去了。只要你跟你大哥分说明白便是,省的他锤我。你犹豫个什么呢?万一,我说万一哈,孩子真掉了,养养再怀就是了呗。你劝你大嫂那劲头上哪去了?这么黏黏糊糊的可不像你。”   “你还真够了解我的。”   “还记得你刚嫁过来那回我们吵架没?”   婉言点点头。   “后来你大哥跟我说,你总要图我一样才肯嫁给我。”楚衍笑笑:“我家没钱给你图,不就让你图个自在么?我们这样的人家,你不需要想太多。等到日后我要真能为官作宰,要讲规矩的时候,你在把女学里的东西捡起来吧。”   “要是娘娘她……”   “你娘娘还是我娘娘?”   “我娘娘还能外了我不成?”   “那就更别担心了。”楚衍一脸白痴的看着婉言:“俗话说女常可爱媳常可恨。女人家啊,小心眼的很。我娘娘自然不会外了我,你出去做工减轻我的负担,她没准就在街头显摆呢。只怕你娘娘听了心疼跑来打我,你可得护着些。”   婉言没好气的道:“万一那……出什么意外呢?”   “叫你大姐跑我们家骂三天街就好了,让怀孕的新妇出门做活儿,没脸的是我们家。”   婉言听的嘴角直抽:“你这说真的还是假的?”   “我娘娘没那么不讲道理。”楚衍轻轻笑道:“我就希望你开心点,别在家里闷坏了。真要有什么事,我家这边你推给我,你家那边你解决掉不就行了?实在解决不掉的,全推给我也行,谁让我是你男人呢?”    ☆、85解决问题   这话实在说的太暖心,再对甜言蜜语免疫的女人也很难顶住这样的话,何况婉言还不是那种久经沙场的女人,所以她感动了。 调整了一下座位,整个人都趴到楚衍怀里轻轻说:“我从不是娇贵的人,可长辈们似乎都对工程类的活忌讳。我也不知道这是迷信还是真的,可要说是真的,只要小心点就行了。可要说是迷信,这规矩也经历的太久了。”久到后世,她小姨一怀孕家里还停了装修呢。   楚衍拍拍婉言的头:“忌讳嘛,多半不靠谱。穷人家饭都吃不饱,还不一样养孩子?你既不想放弃,我们就想个折中的法子。有事解决事,别太烦了。有时候原本没事,你偏做了,心理偏又挂着,没准根子出在这上头呢。”   婉言愣了下,又笑出声来:“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笑话了。”   “什么笑话?”   “一个人去看大夫,说好像中了河豚毒,中河豚毒有什么症状么?大夫说:有,呕吐然后死掉。”婉言笑道:“可见有时候是自己吓自己,你说我怎么就被吓住了呢?都是这些传说不好!”   楚衍笑笑不说话,这些传的神乎其技的禁忌他是不信的。还有那跟神迹一样的月子养病法他同样不信。固然这种重要的时候值得小心,可他亲娘就是一直生一直干活,很累是真的,但现在身体很好也是真的。男人间也一样八卦,一样凑头说自家媳妇如何如何,自家孩子如何如何。越娇贵越难养活,这话他才相信。但前辈们也说了,女人这个时候吧,她自己想明白了就行,男人要说没事,你怀着孩子一样往死里干活吧!注定会被记死一辈子。楚衍也就没敢挑战这个可能,还是什么都顺着婉言比较安全。   婉言一面啃着笼饼一面算计了一回,最后鼓着腮帮子说:“少不得少赚点了!”   “嗯?”   “唉,找二哥吧,让他监工去。我只管设计图,只能这样了。”   “真舍得?”   “来日方长嘛。”婉言道:“我方才算了下,收拾我们的屋子也花不了多少钱。”   “哈?”   “以前是没接触过这个行业,当然会被各种宰。现在好歹混这里了,修幼儿园和盖房子还不一样?二哥也跑惯了木材行。我这次分他一半,我们自己盖房子他就不好意思要我的抽头了。省下的就是赚到的啦。”   楚衍点头表示同意:“也行,你做主便是。等房子收拾好了,你也歇歇。我一月的收益尽够了,若是有幸考上进士,便无法授官日子也会更好。”   “这么没出息?人家考科举都为当官呢。”   “如今进士越发多了,天下才有多少官让你当?我不想去外头,不许带家眷,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孩子。”楚衍说着就不开心:“子女怎么能离了父亲的教导?怎么就不许带着家眷上任了?”   婉言惆怅了:“所以,选这条路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正妻丢家里,带着小妾全国跑。当官十几年,夫妻也做不得,父子也做不得。京官又不是人人得做,便是做了穷官也多。付出那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欲壑难填吧,总想着同年都位高权重了,自己不博一把如何能行?又有,不知付出了多少才考上的进士,难道真心甘情愿的去做教先生,无事就替人润笔拿点小钱?遇到同年还得行下官礼,怎么都过不了心理那道坎。”   婉言这回开始装神棍了:“说来进士也渐渐多起来,日后必定不能让你们一年一考的,你加紧吧!”   “这话如何说?”   “你信不信?”   “信!”楚衍说的那叫斩钉截铁,开玩笑,一家之主的话怎么可以不信!?   婉言笑道:“这才乖!”真正了解科举,她才知道现在这位官家为何谥号为“仁”了。儒家追求的最高境界,也无非是个仁字。仁宗,当然这会儿不叫仁宗的那货,得多招读人待见啊?据她分析,科举便是第一了。虽说宋朝开始急着招公务员,弄的一年一考也正常。可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一年一考很没必要。估计宋朝后期的冗官冗员就打这里开始的呢。想到这里婉言不由撇撇嘴,这货真够伪善的,后来的皇帝被他坑惨了。她忘记什么时候开始三年一科举的,但这个改革的皇帝一定会被骂的很惨①。嘛,不想这些了,跟小老百姓都没关系,只要楚衍能考上可以免税就好。税收真特么太忧桑了!果然拿钱不办事,是一贯的优良传统。深呼吸,孕妇情绪要稳定,深呼吸   两口子又商量了一回家务,一齐看了看设计图。楚衍看不大懂,不过提了不少外行的意见。也有能用的,也有不能用的,婉言都一一抄好。 次日,再次找到陈老伯,把设计图和拜托楚二哥帮忙的事一齐汇报。因为不用额外多出钱,陈老伯爽快的答应了。婉言才再折回来找到楚二哥,说出自己的拜托。   楚二最近正闲,听完婉言的打算便道:“怀孕时是不宜动静太大,然而侄子快生了,你们住的地方的确不方便。”这也是被小房子坑惨的货,长叹一口气接着道:“我不知道你们想把房子改成什么样,但既然有此打算,不如也弄个如此的设计图来。估算着大头要些什么,我替陈老伯采买时顺手就买来,量大点我好压价。又有,越是大量,回扣越多。我自然不能吃了你们的回扣,这一笔算是省了。”   婉言一想也对,对楚二哥福了福:“二哥说的是,真是多谢了。”   楚二哥挥挥手:“一家人谢什么呢?你也给我找了好些生意。又有,这一次屋子里的铺盖,你是找你娘家大姐还是找别人呢?”   婉言摇摇头:“我大姐也怀上了呢,她们家不缺这些。”还没分家,明目张胆的赚太多忒招人眼红,这个节骨眼上再出点事,嫤言不用做人了。呼出一口浊气,这大户人家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吃再多的人参鹿茸都补不来。   听到这话,楚二哥又是一喜:“既如此,我就交予你二嫂她们了?也让二嫂她得个好,增点光彩。”   婉言笑道:“尽管去,横竖是我赚不到的钱。要说画图我行,谈这些一百个我也不中用。你最好有本事忽悠的陈老伯日后订餐专定我们家的笼饼才好呢。”   楚二哥听不懂忽悠二字,只猜出大概意思便笑道:“只怕爹爹娘娘忙不过来,不然我们家的笼饼是真好吃。”   说起笼饼,婉言又想起个事来:“我那日在街头见有人卖烤饼,忽想起若是把肉夹到饼里头,不知道多香呢。这几年大家日子又好过了些,也许能多赚点呢?”   “早有人卖肉馒头了,你竟没吃过?”   “不是肉馒头。”婉言囧了,包子她当然吃过,但她不爱吃。只好再解释的细致点:“就是把那种扁圆的烤饼切个口子,把炖的烂烂的猪肉塞进去。想着都好吃!我们还可以上姐夫家买猪肉去,用量大了,大姐的日子也好过些。”   这话说的楚二差点滚下泪来:“难为你想着她。”   婉言皱着眉头问:“又怎么了?”   “唉!就前日,妹夫去瓦市听曲,喝多了酒。大姐略说了几句,便抽了门闩好一阵打。”楚二哥深深叹口气:“都躺着动不得,不知今日能起身了没有。”   “啊!?”婉言目瞪口呆:“挨着打她怎么就不知道跑呢!”   楚二哥也无语了,摇摇头:“罢了,她就那个性子,我说她也只知道哭,竟不知道像谁。”   婉言无力的道:“那那边幼儿园谁在扫地呢?这活丢了可不好。”   “前日大嫂花了些钱找人替了她的工。”楚二哥再长叹一声:“小娘子家总归还是泼辣点好。”   每次听到楚微的消息,都能让婉言的胃给梗一阵,果断转移话题:“那个我说的夹肉的烤饼让三嫂试试吧。肉我来买。”完了,又说起另一个让她胃疼的人物了!都是一家子妯娌,看在楚衍的份上不能闹的太僵。这也是她把肉夹馍从记忆角落里翻出来的原因,大好的赚头给了二哥家,三嫂必定又有酸话。她是常年无视,可楚衍会因此被楚娘娘骚扰的很烦。做妻子的总不能看着丈夫被念的太狠,何况楚衍对她真不错。   楚二哥听到“三嫂”二字,便明白了婉言的意思。同样胃疼的道:“我见你的设计图里要用明瓦,放佛记得大嫂娘家有族人常年行南走北,有至广东的,便让他们直接捎来又比在东京买便宜些,你看如何?”   “这我却不懂,都有劳二哥了。”行吧行吧,既然有一个占便宜了,不妨多几个占。再说都是双赢的事,她也没损失,何乐而不为?   楚二哥也圆满了,自己吃肉,总要周边的人能跟着喝汤才好。他跟婉言不一样,他是传统的北宋人,对宗族还是有深厚的感情并认同这种关系的存在。看婉言虽然不大喜欢跟大家搅和,却赚钱时不忘拉人,就觉得老四真是眼光好,这样好的新妇让他给逮着了。   婉言只是怕麻烦,却不想竟在夫家的地位又崇高了不少,还在大伙心中得了个不邀功的考评——这当然是楚二哥的缘故。揣着包子的婉言这几天从婆婆到妯娌,每一个人都含笑的看着她,简直冷汗直冒。楚衍没事偷着乐了好久,又四处显白了一番。闹的希言都把婉言拎过去表扬:如此方是为人新妇的本分,继续加油努力。婉言这才知道发生了神马事,恨恨的向老天竖了个中指:你妹!变态的古人你们对女人要求到底有多高!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个是婉言乱猜的,其实也没被骂的多惨。    ☆、86婚姻是什么   要说人有一利必有一弊,反过来说也成立。 就如楚三嫂,这货目测可以上天涯去八一八极品的角色,在做菜方面真的很有一套。婉言啃着在她的乱指挥下然三天就成功的肉夹馍感叹:三哥那家伙不是先被拿下了胃而后被拿下的人吧?虽然跟以前吃的腊汁肉夹馍肯定味道不一样,但的确很不错。她还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了红烧肉的大致做法。红烧肉是没做出来,但完善了肉夹馍,也算是大功一件。   如今楚娘娘的笼饼摊子都收了,没办法,肉夹馍太受欢迎了。而这种手艺上的绝活,便是有人学也很难学像,所以楚家的生意一度爆棚,连官伎们都慕名而来。这种活的广告,自然又勾了更多的人。为此,楚娘娘放弃了对白馍的控制权,只管炖肉,白馍交给指定的商家。每日抽查验货。肉自然由楚家女婿提供,一日能多卖半头猪,楚微的日子又稍微好过了一眯眯,至少她婆婆不敢横眉竖眼的挑剔。要知道楚微的工钱可以强行拿走,但人脉是死活弄不去的。看到楚微大姐这幅模样,其实婉言想活埋了她的心都有。只好眼不见心不烦,一心捣腾自家的住房设计去了。   幼儿园二期工程有条不紊的开展着,婉言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大半的事情交给了楚二哥,她只管应付突发事件,设计图肯定是不能百分百实现,哪怕她标了详细尺寸都不行。所以她最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各种修改。小孩的衣服肯定不用做,十六娘在家闲的蛋疼,带着女使就做了。她和嫤言一对孕妇,怀孕时间差不多,估计预产期也差不多,没事常常碰头。看到这一对姐妹孕妇,十六娘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恨不得天天跟她们粘在一块好沾点喜气。话说最近十六娘很有进步,她好久都没回娘家听闲话了,是以心情还不算太糟,再加上希言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中了秀才,正在往举人的路上狂奔,她也算找回了点场子。秦二九和赵十八依旧在秀才的路上奋斗,嫤言很淡定,赵十八他老婆就更淡定了。这两位压力倒也不大,继续嘻嘻哈哈的一齐。   幼儿园的修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即使大家都很努力,却也没有达到陈老伯夏天开张的目标,并且差的十分遥远。到了这个份上,陈老伯也不强求,反而要大家放慢工期,往更精致里做。他的性格就是如此,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何况这还是他曲线救国的基石,他不是打算捞一笔钱走人的那种商贩,而是想把自家的药铺做成百年老店甚至于千年老店的那种老板。所以这丝毫不能马虎。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自从听到婉言随口一句接下来修的是自己家后,他顺水推舟的把剩下的边角料送给了婉言。一方面卖她一个人情,另一方面也省却处理这些垃圾的费用。婉言囧囧有神,这些材料她想要没错,但不是现在。既不能不要,但现在要的话又得找地方存放,一样花钱。好吧,这样花钱会少一点。所谓阳谋,就是明知对方坑了你,你也不得不感谢吧!?怪不得这个老狐狸生意做这么大!我去!   九月初三晚,嫤言产下一女。第二胎比第一胎还要顺利,生的又是女儿,恰与长子凑成了一个好字。婉言见秦二九笑的跟傻子一样道:“你慢慢傻笑吧,我先回去了。”   “正是,你的月份也大了,这几日可别乱跑。”十六娘在一旁嘱咐:“我让蔷薇跟着你吧。”   “不用,我家别的不多,偏就人多。真要准备生产,不拘喊一声哪个租的娘子,就有人报信了。”婉言淡定的说:“再有我婆婆说,其实从有反应到生,时间长着呢。便是自己都能走到稳婆家,把稳婆请来再躺回床上去,时间尽够的。”   “啊?怎么能让快生的到处跑啊?”十六娘皱着眉头说。   楚衍笑道:“我听娘娘说生大哥二哥都是如此。生到我的时候,稳婆都懒的叫,两刻钟就完事了。我爹爹面还没揉好呢。”   说的大家都笑起来。秦二九抬头看看天道:“好一弯新月,我家小娘子就叫月牙罢,你们看如何?”   婉言木了一下,月牙儿……然后……呕,尼玛九个月都没有孕吐,这会儿然被刺激的不轻,怒道:“什么月牙啊,一点不好听!”要有个为了做老头子的小三孜孜不倦奋斗的外甥女,嫤言还要不要活了?   秦二九被吓了一跳:“有这么难听么?”   婉言一贯乱掰经典,十分理直气壮的问:“语出何典?”   “无典!”秦二九翻翻白眼:“小娘子起名哪有那么多讲究?”   婉言一脸鄙视:“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九月初三生的掌上明珠,这么巧的日子,你给起个那样的名,别跟人说你是读人,丢脸!”   秦二九被婉言欺负多年,也不生气,嬉皮笑脸的道:“依楚娘子说呢?”   楚衍拍手笑道:“单名一个露字便好。”   “就是!”婉言道:“小名就叫露露,又爽口又有意义,多好啊。”   “可是露珠太阳一出来就没了嗳。”秦二九有点不大满意。   “照你这么说全天下人都不用起名了。 你的月牙还不是一样见不得日头,还瘦瘦小小的呢。”   秦二九碰上歪缠的婉言那是完败,恰好嫤言缓过神来,也觉得露露比月牙好,如此一锤定音。也是这年头女孩子的确没有足够的精贵,蔡九娘她们家还是官家女呢,连名字都没有。说到底有了名,不拘什么,都显的比较珍贵了。秦二九也不多计较,秦二九他爹娘更懒的计较。孙女而已,说着好听,还不就那样。风俗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了。   还没怀上的十六娘又是另一种想法,儿子也好女儿也好,你倒是来一个啊!?随便生个什么,她心里也有底不是。芸娘算很好说话的婆婆了,可一天到晚瞄她肚子,她压力也很大呀。再有公公的妾没事还说两句闲话,虽然一个小妾犯不着计较,可有时候也很堵心。娘家妈是三天两头的跑去求神拜佛,大夫什么都看不出,还不只能寄托于神佛?   婉言看着十六娘渴望的眼神,只得安慰道:“别着急,越急越没有。你不急了兴许就怀上了呢。”   十六娘听到这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哪能不急呢,你们都有了,就我没有。九娘都生了,六娘前日诊脉也怀上了。结婚都快两年了,这叫我如何是好。”   “我娘娘怀我更晚呢。”婉言道:“孩子靠缘分,哪能你想有便有的呢?老天自有安排。”   十六娘咬咬嘴唇,低声说道:“真怕我不能生。”   婉言叹口气,真是各有各的烦恼。十六娘什么都好好的,就说腼腆点吧,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都不算个事。好端端的怎么老不怀孕呢?到底问题出在谁身上啊?咬咬牙,把最近听到的偏方轻轻地在十六娘耳边说:“你……完事后把臀部抬高,先别动弹,呆足一刻钟再动。”   不说还好,一说十六娘是真哭出来了:“我……我娘娘也是这么说的,呜……”哭到一半,又想起今天是嫤言的大喜日子,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可这伤心事,越憋越难过。所有的人都说先别急,所有的人眼神都比她更急切,也就婉言好点了。这回逮着空闲,又恰好在婉言身边,简直是没法再忍啊!   婉言也知道秦家规矩严些,干脆拖着十六娘撤了。寻了家脚店,躲到僻静的角落里,递了一块帕子:“哭吧,难受就哭出来。我见不得你们这些小娘子,什么都藏着掖着。你要哭给我大哥看才好呢。”   十六娘忍不住哭起来,抽噎着说:“这岂不更烦着他,本就是我不对。”   婉言崩溃了,尼玛她身边怎么就这么多包子啊!“你得亏遇到的是我哥,要是别人……”想着楚微身上的伤痕,婉言也欲哭无泪了。   “就是你哥对我好,我才……才更觉得对不起他。”十六娘道:“你说要不要把冬梅收了房啊?”   “千万别!”婉言道:“我的小祖宗,你千万别做傻事。哪有把丈夫往外推的呢?我大哥不待见这些,你别犯傻。别信你娘的啊!他不是套,是真不待见。有个奴婢的亲娘,你当别人不挑么?何苦让自己儿子受这等委屈?他说亲那会儿,气的直拿拳头捶墙!不是赶上你家的寸劲,没准现在还没娶亲呢。我是他亲妹子,你若不信我,问嫤言去。她必也这么说。”   十六娘的眼睛里又有了一丝光彩:“真的?”   “真的!”婉言见十六娘都瘦了一圈,不知遭了多少心理折磨。继续道:“夫妻本是一体,你有什么事,只管与大哥说。那是你最亲的人,怎么能撇了他一个人闷闷不乐呢?这么大一空档,你多想让我哥去外头寻个红颜知己?”   说的十六娘脸色一白。   婉言接着道:“你看那些恩爱的夫妻,谁不是有商有量的?你又读识字,一起下个棋煮个茶,不比那些不识字的强?女人啊,你要想悲剧,只管走两条道,保管老无所依!”   十六娘隐隐猜到什么,手都开始抖了。   婉言翻个白眼:“第一种呢,就你这样,也就是我大姑子那样。跟个面团似的任人揉搓,还做好人,什么苦都自己咽了。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别人更好从善如流的作践你了。第二种呢,就是张口便是当年你贫贱的时候如何如何,发达了又如何如何对不起我。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大哥也不是。然而日后我大哥要是真能为官作宰,你跟不上他,他心里必不喜欢,只是他这人重感情,不会把你怎么着而已。万一,我说万一啊,他要是弄个小妾回来,你嫡长子嫡次子都生了,年纪也一大把了,他养个小的,你娘家也只会劝你贤良淑德,你说对不对?”   十六娘点点头。   “再说了,你都贤惠一辈子了,到时候再吃醋,比最先吃醋还可恨!你得让他有点麻烦,就好比老人家吧,你一天气他三五回,保管越活越精神。你要顺着他习惯了,回头一点点错他还能气死了,不孝的罪名直接扣你头上,一辈子都不用抬头做人。”   “啊!?你隔三差五气爹爹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石榴你好单纯……怪不得在程家老是被欺负= =||    ☆、87婉言要生产   婉言脸一红,借着喝饮料遮了:“咳,也不是。//曲意奉承乃三不孝之一嘛。”   “……”十六娘这回反应过来了,这货就是脾气大,为自己找理由呢。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用眼睛看。”婉言笑道:“娘娘是一例,你尽奔着娘娘的路走呢。你得学大姐,看她怎么拿捏姐夫的。”   “他们两个倒恩爱。”   “是咯,我们姐俩互通有无,你怎么没看见?楚衍那是真性子好又拎得清,有时候倒是他教我做人,主动维护我们的关系。二九哥却有些迷糊,为人又有点墙头草。他家兄弟谁不养几个姬妾?大族繁衍到今,总有些不好的风气,你比我还明白。大姐要是不绷着,早晚他也得弄一个。哭都没地方哭去,娘家还不好出头。”   十六娘怔怔的:“我娘娘都不是这么教我的。”   “你娘娘就不会养小娘子!”婉言说起程娘子就呕血:“她倒是端庄了,背地里不伤心啊?”   十六娘苦笑:“到她那个份上,打落牙齿肚里吞。不忍又如何?所以我不愿门当户对的嫁。”   “都是一样的。夫为妻纲,得顺着他来。不是叫你千依百顺,你得真了解他。就如你下棋一样,猜到了对方的想法,能输么?亏你下棋那么厉害!”婉言囧囧有神道:“你下棋那么厉害你不拉着大哥一起下?傻了吧你!”   “他喜欢麻将……”   “放赖啊!”婉言一脸无药可救的表情:“撒娇啊,耍赖啊,怎么有用怎么来嘛!”   十六娘脸一红:“这怎么好意思,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娘子。”   婉言要吐血了:“我给你交底吧,家里不拘扫地啊叠被子啊,都是楚衍在做!”   “啊!?”十六娘惊的差点掉下凳子。   婉言耸耸肩:“我不想做啊,拖地叠被子还好,擦门窗柜子的,冬天多冷啊。我撒个娇,在他身上蹭一蹭,他就乖乖去了……”好吧,其实也是楚衍纵的他,楚衍此人,十分注重生活品质,其中一条呢就是夫妻关系了。再忙乱的时候,都会记得隔三差五找个时间聊聊天,或是一起看什么的。两个人都喜欢这样的生活,感情焉能不好呢?   “……”   “还有,你结婚时压箱底那本可以仔细翻翻,那是情趣。这方面……咳,那啥了,他会尤其乖。”   十六娘脸都要滴血了。   婉言隔着桌子拍拍十六娘的肩膀:“努力吧!那是我亲哥,我都教你了,你再不学会可对不住我。还有这话不许告诉我哥!”那个装X犯,回头准教训她!本来么,情调就包括了XXOO。想都知道,男人这种物种,让他只对着一个女人已经违反他的生物性。如果跟这个女人XXOO才一个姿势,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是逆天了。在后世,男人出轨你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骂渣男贱女,在本朝略有点能耐的养小三你还得打落牙齿肚里吞,面上还要装的春风拂面贤良淑德。所以说社会果然还是在进步的,可惜她直接从文明社会穿到野蛮社会了。苦逼!异常苦逼!   十六娘傻傻的点头,想起压箱底的,带着被充血导致高温的头回去了。   次日,十六娘没忍住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跟自己的亲妈八了一回。其余的不论,当程娘子听到最后一截时,脸上霎时五彩缤纷,内心咆哮:你妹!老娘算知道为神马孩子他爹更喜欢小老婆了!然而,婉言的论调,跟大家闺秀的教育相差甚远。实际上一直到21世纪,还有好多女人天然的认定女人要端庄才是讨人喜欢的,妖娆了那是狐媚子,容易被婆家掐死。可是她们没有想过,真正能在婆家掐死自己的只有自己的丈夫。是以程娘子并不十分信,然而婉言和嫤言两姐妹都生活的十分滋润,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要是站在她的角度那就无所谓了,她孙子都能打酱油了,男人的宠爱早就浮云了。可是看到女儿,又一阵惆怅。这娃还没生孩子啊!她要真万一不能生,让小老婆生一打,自己再不会讨男人欢心,那岂不是被埋坑里了?又有,当时看中希言,不纳妾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可自家女儿不能生,你能让人长房长子绝后不成?程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除非希言打定主意公然讲他不喜欢纳妾,否则只要他略微表现出不满,十六娘再不主动,程家人都要掐死她。千算万算,算不到自己女儿不能生!程娘子呕了血,又一阵后怕,要真是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暖和的室内,让她生生打了个寒战。不行!还是得去拜一拜!   话说婉言,噼里啪啦的好为人师了一把,心情甚好,跑回去跟楚衍分享夫妻心得。//.//楚衍果然是个明白人,他了然的说:“要说夫妻也不必爱好全然一致,只别我喜欢什么,说与你听,你跟鸭子听雷一般就行。”   “真是!”婉言拍手笑道:“你如今也看的懂设计图了。”   楚衍一把将婉言搂在怀里:“自然,只不知何年马月你才能让我使完一整副棋子呢?”   婉言恼羞成怒:“下回只许使一半的棋子!”   楚衍爆笑。   楚家因婉言提供了肉夹馍的方子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因是婉言的主意,楚娘娘就不好再跟以前卖笼饼似的按市价卖给孩子们,都是自己亲生的,不亏本就成。这样大家吃肉真是方便太多,几个小侄子长势十分喜人。就婉言苦逼了,就算她再没常识,也知道孩子太大了会难产。要孩子不够大的方式就是营养别太好。刚嫁过来是没得肉吃,每天买肉都是还要应付妯娌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现在好了,就算不像三个嫂子家一样补其他主食光吃肉夹馍也不算扎眼,偏这会儿要节食,简直是悲从中来。婉言啃着青菜馒头就着小米粥默念,两天素一天荤,明儿我就能吃肉了!我去!   楚衍看着她悲愤的表情不厚道的笑了:“你也别太刻意了,我看你的肚子也不是很大。再说你每天都跑一次工地,这样辛苦,吃少了怎么受的住?”   “我不必每天都跑,我就是得运动下,不然没力气生产。”无知有时候真幸福,婉言接着道:“还有你儿子巨混蛋,这都几个月了,他还在我肚子里见天调个儿,万一生的时候他是横的,我还不死定了啊?我得想法子让他下去啊!”   楚衍十分想回避这个问题,但避无可避,只得说:“没事,你不是每天做那什么动作矫正么?”我的好阿婉啊,你不要一天吓我一次好吧!   “所以我就想着,饿他一下,就算横着我也没那么难生!生了也好恢复,我可不想像嫂子们那样大只。”   “饿着不难受啊?”   “难受啊,难受也得饿着。”生下来非抽Y王八蛋一顿不可!靠!   “……”楚衍无语,只能看着婉言自己算日子。   婉言并不畏惧什么,生孩子在古代是鬼门关,她知道,所以就要积极面对。她不会去听什么街头大妈的莫名其妙的意见,她只会一家一家医馆的咨询。恰好陈老伯是卖药的,医药不分家,陈老伯的医馆的医生那是算她同事,还不是一个部门的,不存在竞争机制,没理由忽悠她。怀孕了才发现,以前什么补补补全是错的,为了这件事还跟芸娘掐了一架。坚决遵守医嘱,坚决加强锻炼,必须把孩子控制在六斤内,PS,是后世十两制的六斤!不然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楚衍紧张的要死,读人,没有读过《郑伯克段于鄢》的估计是凤毛麟角。里面就说过难产的凶险。可是他还不能表露出来,一表露纯增加孕妇压力。还不能告诉别人,因为按照街坊的尿性,一定会一天照三顿慰问,那不是增加孕妇的紧张感么?他以不要惊吓长辈为由,也不许婉言到处说。婉言也怕听到那些不知真假的同情,两口子把这个秘密守住了。何况现在是孩子到处窜,也没说卡着胎位不动,到时候没准孩子自己就下去了呢?何苦闹的大家虚惊一场?只是当事人的心理负担的确沉重,楚衍在天天有肉吃的情况下瘦了一大圈。众人还只当他为科举的事操心。各种安慰纷沓而至,烦的想打人的同时暗自庆幸并没有把婉言的事告诉大家,真是好彩。   就在两口子心惊胆战中,婉言迎来了生产。被科普过度的结果就是她很冷静,虽然这混小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入盆了,但是她也知道紧张没用。楚衍刚到学校,又被闲汉领了回来,发现刚出月子不久的嫤言已经到了,芸娘十六娘自然也到了。楚家十分狭窄,这么多人一来,挤的水泄不通,婉言索性把婆婆赶去上工,大嫂也把孩子带走,婆家人在场神马的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增加她的压力。   和嫤言一样,从有反应到生产,时间有很长。长到楚娘娘收工回来都还没有进入密集阵痛。不过孩子已经入盆,并且稳婆说已经可以摸到头了,这让楚衍的心放松了不少。时间渐渐的溜走,婉言的反应也越来越明显。忽然,婉言惨叫一声!稳婆心道:来了!    ☆、88生产   阵痛开始密集,婉言痛的冷汗直冒。 稳婆在一旁打气:“娘子忍着点,别喊太大声,喊声大了紧张,容易震伤产道。”   “啊?”婉言有气无力的说:“不是怕没力气么?”   稳婆乐的产妇聊天缓解情绪,听到婉言这一问,笑回道:“生孩子才要多大力气啊?到了宫口全开的时候,憋着气一使劲就行了。又不是上山扛木头。”   婉言狂汗,X,又被小说骗了。啊啊啊好痛啊啊!   稳婆尤在说:“放松,放松,别绷着。聊聊天也成。”   婉言喘着气道:“哪还有力气聊天啊?”   芸娘急道:“只得忍着呢,这还没到最疼的时候。”   “不是吧?还要疼多久啊?”   “这个……每个人都不一样……”   婉言泪崩:“你别告诉我要疼一整天!这怎么生嘛!”   稳婆道:“还有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了!小娘子忍着点,女人啊,都要经历这一遭。生二胎的时候就好了。”   “骗人,二胎也痛。再不生了!”话刚落音,婉言忽有想起这会儿没有避孕措施,真是悲从中来,果断哇哇大哭。   抄四人组都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在外头绕圈。秦二九还稍微冷静点,毕竟经历过两遭了,可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此时天又黑尽了,赵十八见没什么可以帮手的,只得撤了。秦二九他老婆还在屋里呢,希言老婆也在,这哥俩连同楚衍三人,在院子里摆各种姿势缓解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阵痛越来越密集。婉言是很想抓过楚衍大骂一顿发泄了,可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感觉刚一拨阵痛过去,还没缓口气,接着又来一拨。反而是羊水破了的那一瞬间,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随即又被疼痛淹没。   也不知过了多久,痛感然慢慢缓下来了。此时婉言已经汗透了衣裳和头发,大早洗的头发根本是白洗。稍稍松口气,又听稳婆道:“好了,宫口全开,娘子等下听我喊。叫你憋气用力就用力,千万别中途换气啊!”   “中途换气又怎样?”婉言无力的问。   “换气孩子会缩回去,又得耗更多的时间。稳稳的,别一下子使太大的劲。不然一口气憋不下来。”稳婆重复唠叨着:“气息和劲头要绵长啊,见到头了我就帮忙拖出来,孩子胎位好,我摸着也不大,不怕的,啊!”   婉言胡乱点着头,虽说没刚才那么痛了,但还是很痛啊!   芸娘急道:“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婉言摇头,心道:还好东西吃的早,不然这么个痛法,不吐出来才怪!   稳婆却冲着外头喊;“楚四郎,去给你家娘子热着鸡汤去,这里头快生了,生完要喝的!”   楚四应了一句,拔腿往厨房跑。   稳婆又对芸娘道:“黄连水可备好了?”   嫤言接道:“早备好了,备了三日的份。”   稳婆笑道:“这位娘子妥当,也不用喂足三日,有些孩子一日便好。”   婉言好奇的问:“要黄连做什么?苦死了,我才不喝!”   “扑哧,”嫤言忍不住笑道:“谁给你喝?给我外甥喝的,喝了黄连水就不怕黄疸了。”   “胡说,大夫明明说产妇有肝火才有黄疸呢。前日诊脉都说我样样好。这么苦的东西,干嘛给他喝?”   “哎哟哟,”稳婆也乐了:“小娃娃尝不出味道,不怕苦的。”   “是不是啊?”婉言一脸不信。   “我接了这么多孩子还不知道?信我的没错。便是没有黄疸,喝一喝败火也好,小娃娃元阳之体,喝点凉的才好呢。”   婉言将信将疑,又想:黄疸我知道啊,晒太阳就好的,干嘛要吃黄连啊?话说不是要生了嘛,怎么还没动静?哎哟,痛死了!   正这么想着,稳婆喊道:“好了!小娘子听我喊啊!”   婉言一震:“我先吸口气啊!”   稳婆憋着笑道:“唉,你别慌啊。来,吸气!”   婉言赶紧吸了一大口气。   稳婆继续指挥:“别急着用大劲啊,好了,使劲!”   婉言憋着一口气,双手抓着床沿特意放着的木杆一用力!只觉肚子一空,再一看,稳婆已经扶着孩子头把孩子带胎盘拖出去了。呃……这这这……就生了!?   芸娘一看孩子便欢呼起来,冲着外头喊:“四郎,是个小子!”   楚衍双脚一软,偏扯着希言,把希言也带到了地上。哥俩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婉言才反应过来,对稳婆道:“脐带可以用烧的么?”   稳婆一愣,又想了想道:“这也是个好法子,可有烧的家伙?”   呃……婉言又躺回床上了,她上哪找酒精灯哦!看样子只能等下一回了。   稳婆见她也没什么法子,便直接用传统的方法,剪断脐带再打个结。把孩子包好放到婉言旁边。   婉言左看右看,只觉得不对劲:“怎么孩子身上没有血的?”   嫤言指着孩子额头上一小块黑色道:“这不是?”   “唉?从肚子里出来不是血淋淋的么?”   嫤言抽抽嘴角:“肚子里是羊水,不是血水!”   “呃……”   正说着,楚衍屁颠颠的捧着一碗鸡汤进来道:“来来先喝汤,没放盐的不大好吃,你忍着点吧。 ”   婉言听到这话,接过来猛的一口灌下去,权当补水了。“咦?不是说男人不让进血房嘛?”   楚衍汗:“我们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统共一间屋,我不进来我住哪儿啊?”   “……”还可以颠覆更多点的常识么?“那你刚才干嘛呆外头?”   “屋子这么小,我进来不是裹乱么。”楚衍真是无语了,这个笨蛋哟,生孩子当然要脱了才生。你是我新妇没错,但是你光着,我一男人在这里戳着,旁边接生的不尴尬到死啊!   婉言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嘟着嘴没说话了。稳婆还在嘱咐:“先别乱动,仔细见红。再有你这几日方便,可要人扶着你。生孩子亏损着呢,又失了不少血,仔细头晕。”   真是和气的稳婆,婉言笑着道谢:“辛苦了。”   “收人钱财,忠人之事。”稳婆笑道:“我见你们家孩子也多,生产过的妇人不少,你听着他们的话吧。这时节天冷,可千万别下凉水洗尿布。屋里火盆也别熄。只是烤着炭火容易热气,屋里放几个水盆吧。孩子么,若是上火黄的很,便喂点黄连水。母子都别轻易见风,月子里落的病可难好。”   屋里一群女人都点点头。   稳婆打个哈欠:“恕我老了,先家去歇着。娘子身子骨好,明年来再来替你接二小子。”   芸娘忙道:“谢你吉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稳婆笑着接了才去。   孩子貌似挺乖巧,在婉言身边呼呼大睡。婉言也有差不多一天一夜没睡了,此刻也疲倦的闭上眼睛。   嫤言看着外头天黑漆漆的道:“四郎,你家还有别处可以歇歇么?我看娘娘很累了。”   芸娘摇头道:“这也不远,我还是回去了。”   楚娘娘这时晃了出来:“要不去我屋里歇歇?”   楚衍吓一跳:“娘娘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这!”楚娘娘郁闷了,这么大一个人戳这儿你都没看见,真是有了新妇忘了娘!   楚衍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天黑没注意么?要不我送你回房歇歇?”   “歇什么?”楚娘娘没好气的说:“我要去炖肉了。”说完就走去厨房了。   楚衍只好干笑。这时楚家几位嫂嫂也跑来打招呼,楚大嫂说:“这下可好了,我在房里悬了一夜的心。”   “有劳大嫂。”   楚大嫂笑道:“劳什么呀?我们也帮不上忙,只好听着动静吧。月毛毛最难带,这会儿不哭了想是睡了,大伙儿都去歇着,往后几个月有得累呢。”   在场的妇人都有带孩子的经验,听到这话纷纷点头,一下子全散开各自休息。唯有芸娘还在嘱咐:“天亮了我便叫蔷薇来打下手,吃的东西你仔细些。万不可让她犯了忌讳。”   楚衍点头:“我知道。”   “你能歇几天呢?”   “后日便要上课,家里还请娘娘多担待一点。”   芸娘道:“也好,反正我与她嫂子都闲着。”   “嗯,辛苦娘娘了。”   “自家女儿,有什么辛苦的?”芸娘打了哈欠:“我撑不住了,先回去了。”   “我送你。”   “很不用,希言在呢,你看着阿婉便好。”   楚衍便对着希言点点头。各自散了。   婉言一觉醒来,都正午了。小娃娃然也在旁边睡的正香。伸手戳戳孩子的脸蛋道:“你是个有福的,知道投胎做个男孩。”不是她重男轻女,实在是这年头女人不好混,自家孩子,当然希望他好混点。不说别的,生孩子这道鬼门关也不是人人能闯过。21世纪男女趋于平等,一方面是社会原因,另一方面也是科技发达的原因吧。至少那个年代不需要不停的生以至于耽误工作,也很少有人再死在产床上。   楚衍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道:“你醒了?”   婉言扭头一看,只见楚衍在床边用板凳和木板搭了个临时铺盖便问:“睡着可冷?”   楚衍摇头:“倒是不冷,就是这个磨人精,昨夜哭了六七回。好悬没吵醒你,好些了么?要不要起来方便一下?”   “啊?我还当他一夜好睡呢。”   “好睡什么,半个时辰就要换一次尿布,黑糊糊的,大嫂说这是胎粪。可怜蔷薇大冷天的洗了一盆子,我叫她使热水,她也不要,跑井边洗去了,也不知回来没。”   婉言道:“她常这样,天气越发冷了,井水还好些。打到家里来更费劲。”万分怀念自来水!   楚衍伸手把婉言扶起:“可要如厕?”   婉言点点头,艰难的爬起来,扶着楚衍的手一步一步挪动着:“我娘娘呢?”   “不知道,十六娘来看过一回。”楚衍道:“她想儿子都快想疯了,抱着我们小子不撒手,这会儿去给你做点心去了。”   婉言叹口气:“她也是可怜,好端端的就是怀不上。我算完成任务了。”   “我看你拉着她活动一下才行,我仿佛听了一耳朵,说有些妇人血脉不通是不好怀。”   “嗯,我出了月子就拉着她上工地玩!”    ☆、89坐月子   月子里的头一周,身体疲倦到了极致。基本上昏昏沉沉的睡觉,小孩子又爱哭,一个时辰左右就饿了。婉言至少一个时辰要醒来一次喂奶。瞌睡打的断断续续,总觉得睡不足。撑到第五天,委屈的在楚衍怀里好一顿哭。可这是自己的娃,哭有什么用?抹干眼泪继续半梦半醒的熬着。大人不比小孩,闹一阵睡一觉。到了七八日上,睡眠完全被打乱,搞的又开始失眠掉头发,折磨的她想死的心都有。一开始担忧的无聊月子,压根就不存在!到底哪个混蛋跟她说月子里无聊的!??明明累的想死的心都有好不好!   不过婉言无疑是幸运的,十六娘一方面想孩子,一方面很无聊,就差在楚家扎根了。大清早还没吃朝食呢,她就窜过来逗一下抱着玩。到了吃朝食的时候,她先回去吃,顺便把婉言的吃食带了来——楚家着实没有人有时间照看,炖汤什么的主场全丢苏家,反正也很近,这样不用买来吃,也算省了一笔。等吃了朝食,蔷薇开始大洗四方。在婉言等人孜孜不倦的洗脑下,这家伙总算没那么白,知道偷偷攒私房了。婉言很不愿意欺负她,照看月子原本也累,知会芸娘一声便又添了一份工钱。这可把蔷薇乐坏了,打一份工拿两份钱,越发干的积极。也想着好攒一份私房,也嫁个如意郎君。   十六娘见蔷薇喜笑颜开的端盆出去洗刷刷也笑了:“她倒是万事不愁。”   “她原本就是个开朗脾气,那会儿刚到我们家,给她一块麦芽糖都能乐半天。”婉言笑眯眯的说:“到现在还这样,再给糖还跟小时候一样乐。”   “这样性格才好呢。”十六娘道:“我让她得空了绣点东西,做女使不比我们在家做娘子,总也腾的出空来做活。她不这会儿攒着点,到时候怎么使呢?”   婉言苦笑:“有那样的爹娘,我看悬。弄到我们家做奴婢,又委屈了她,好端端的良家子呢。可见不管什么人,还是得能护食才好。”   十六娘点点头:“宁可泼辣些。”   “你这是想通了?”   十六娘歪着头道:“再不通该让你笑话了,再想不到二九能那么熟练抱孩子的。那日你那一哭,四郎心都化了。”   婉言扑哧一笑:“这你都学会了?改日跟我大哥哭一哭去。”   十六娘眼里一片茫然:“我不用哭他也很好,就是……你也知道。我如今是不知怎么办了。”   “我常听人说,气血不通者,难以成胎。再有时常多看着点孩子,没准就能带来。等我出了月子,你便跟着我去工地上转转吧。多走动一些气血通了,孩子也就来了,不然你老这么惆怅满腹的,怎么怀的上呢?”婉言也愁啊,最开始是希言紧张,这会儿希言考上秀才看着轻松多了,偏因为时间长了,十六娘绷的跟什么似的,这怎么好?那是她亲哥,她当然希望多子多福,并且还是嫡子。自己的亲侄子,怎么能让他再被世俗鄙视一下出身呢?   十六娘是什么正方偏方都试过,完全不见效,听到婉言提出的话,又没什么副作用便点头应了:“也要等你出了月子再说。”   “你也别太累了,我坐个月子,你竟比我还忙,这会儿没什么事,你回去歇着吧。”   十六娘摇头:“闲着也是闲着,好歹让我安心点吧。”   婉言知道她是想孩子想的眼睛发绿,也不点破,转念一想又道:“我出月子要上工,很没时间带,要不这小子给你带回去玩吧!”   “啊!?”   “你别嫌烦就是。”   “这可不行。”十六娘忙摆手:“你婆婆知道了不定怎么生气呢,楚家的孩子,怎么能让我带呢?”   婉言无赖的耸耸肩:“没有人带啊,家里这么窄,请个带孩子的女使都没地方住,你说怎么办?哥哥带了弟弟来,你带他回去,没准就招的你怀孕了呢?”   十六娘犹豫了,她是很想带个孩子玩。她有两个女使,也不用担心累着。只是这个…太颠覆她的认知了!   婉言正愁孩子怎么办呢,后世也不带这么小就放托儿所的。当然她肯定得在家修养三四个月,把孩子喂奶的次数调到四个钟头一次才能真放手。见十六娘着实喜欢,何不顺手解决孩子问题?如果十六娘自己怀上了再说!这么一想,打定了主意,等楚衍回来了同他说。   楚衍是回来吃辅食的,十六娘便不多留,掐着辅食的点回去了。婉言把今天的对话跟楚衍复述了一遍,楚衍想了想便道:“也好,横竖岳母闲着也是闲着。周遭看外孙的也有,我们这样倒不稀奇。只是你得歇足了才好,工地上有二哥看着呢,生产落下病根可不是玩的。”   婉言点点头:“我知道,再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吃过辅食,楚娘娘也回来了。楚衍跑去跟他娘打招呼,楚娘娘虽然有些不爽,可谁让自己要看顾肉夹馍的摊子呢?要说这下收手不干,一来舍不得钱,二来怕前头几个新妇怨她偏心。要不放婉言出去吧,白花花的银子又飞了。只好自我安慰: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没人能抢走。她还不知道楚衍早把孩子定给别人家了!   这话要从头说起。婉言生产,母子平安,希言这个当哥的自然开心。大妹一儿一女,算是在婆家站稳了脚跟,小妹头胎生了儿子也顺顺顺当当。可他的老婆却一丝动静都无,心情真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一日,楚衍休沐,家里又被十六娘带着石榴接了手,芸娘也不时来照看一下,楚衍发现白天他插不进手,干脆蹲在外头跟希言闲磕牙。   希言就开始吐槽:“也不知到底怎么了,石榴看了无数大夫,就是怀不上。香也烧了,药也吃了,好几次都见她背地里偷偷哭,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他苦逼死了有木有,随便哪个大夫一把脉,都说十六娘没问题。彼时风俗如此,不孕不育责任都在女方身上,是以大家还当十六娘疑难杂症。但希言是个文化人啊,他背地里自己狂啃医书啊,他知道也有男人的原因。心里便疑心是不是自己有问题。然翻遍医书,都只有这个怀疑,却没有解决方式。他挺害怕的,还不敢看医生,这也太丢脸了。又对石榴愧疚,更不敢提纳妾的事。人人只道他正人君子,殊不知他心里难过着呢。还不能说出来,弄的跟伪君子一样,呕血。   听到大舅子吐槽的楚衍,只能拍拍对方的肩膀。   希言灵机一动:“若是你们生的多,便给我一个吧!”   楚衍抽抽嘴角:“过继首选同宗,我姓楚又不信苏!”   “这有什么?”希言无所谓的道:“我要真没孩子,这一份家私不也一样给了你和二九的孩子?难道我还给别人不成?”①   这话说的太悲凉了,楚衍不由的点头:“罢罢,你非要我一个承诺才安心,我便与你个承诺。阿婉能生,便让她多生。我也知道二九家规矩严,再别想这种事的。只是话说在前头,头生子肯定不行,后头的……万一是女娃娃,你又待如何?”   希言苦笑:“聊解膝下荒凉,小娘子就小娘子,你好歹与我一个,必不亏待的。”   “行!”楚衍答应的爽快。   希言拍拍楚衍的肩膀道:“好兄弟,谢了。”   楚衍咧嘴一笑:“横竖是你外甥,不给你当儿子,也要给你养老。可别浪费我家的粮食!”   希言扯扯嘴角,目的达成,但心情并没好多少。   两个男人的谈话,回家当然要跟妻子说,并很有默契的瞒了长辈。没影的事说出来闹的大家都不开心,没准日后又生了呢?婉言挺无所谓的,孩子跟她姓还不好啊?她很不明白有些女人死活要孙子的心态,再是孙子那也不跟自己姓啊,不知道激动些什么,无语。再说希言又不是坏人,教养也好,条件也好。给了他也不过就是称呼上改一下,以她们兄妹的关系,就如楚衍所说,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舅舅老无所依?小两口在这个问题上轻易的达成了一致。   十六娘那边是真真切切松了口气,虽然还不能大肆说出来,只能背地里告诉亲妈,但至少楚衍答应了。把外甥当儿子养,比把庶子当亲生的养在心态上真是舒服太多了。最起码外甥他|妈不跟自己抢男人。至于跟自己有没有血缘,她根本就不在意。她也是老思想,总认为是自己的问题。看着希言宁愿去求着妹夫过继也不愿纳妾,真是感动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背地里跟自己亲妈说了一回,这次连程娘子都不由痛哭出声:“我胡乱一挑,竟挑了个如此郎君,为娘也算对得起你了。日后你当更尽心服侍夫君,善待公婆和小姑。这事日后说出来,你小姑她不定要受多大的委屈呢!她婆婆焉能放过她?你如今闲着,多照看照看她吧。”   十六娘含泪点头:“都是我没用,累的一家人都为我操心。”   “是为娘幼时没有养好你,我苦命的儿啊!”   母女两哭做一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这时候的女人,都是苦汁子里拧出来的。这不,婉言还没出月子,就接到消息,楚微重伤!   作者有话要说:①宋朝继承法,血缘优先宗族。宗法的鼎盛时期是清朝。如无子,外孙为第一继承人,优先于侄孙,更优先于同宗孙。    ☆、90楚微受伤了   最初,婉言对楚娘娘随便把楚微许给人品不好的家伙是很有微词的。 但她跟楚微的交情因观原因只能到这个地步,楚微本身又没什么怨言,难道还要她一个外人跑出来主张正义不成?然而在这样的阶层生活的时间长了,也明白楚娘娘当时并不是一点都不考量。总想着跟着屠夫吧,肉总有得吃。再有收入还算不错,日子应该也好过。你说嫁给别人?这家脾气好但是穷的叮当响,嫁过去挨饿?那家有饭吃兄弟多,妯娌掐的你死我活,就楚微那性子,一样被人生吞活剥。再怎么样孙家屠夫也是独生子,熬的几年,肉也有的吃,生活也过的好,孩子大了,好日子就来了。   只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得到,楚微她然懦弱到了这个地步。别说婉言,就是楚娘娘都被她气得倒仰。泼辣的楚娘娘跟孙娘娘也不知掐过多少回,回回楚微还上赶着作践自己。多几次不说嫂嫂们,就是她亲妈也不耐烦管啊。楚微经常被她男人孙吉孙大郎欺负是真的,大家也都知道,奈何楚微乃扶不起的阿斗这也是真的,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习惯了。   可孙吉他没法习惯!一个底层生意人,老婆漂亮当然好,但顶用才是最重要的。除了生出个儿子,一无是处。底层平民里,泼辣的就多,做生意你不厉害点,被人活吃了都有。害的他老娘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跟着他出摊。谁不愿自家老娘享享清福?偏楚微你让她纯管账还行,毕竟会写会算,但让她看摊子那是一百个赔钱。孙吉不是机器人,他可以让人把饭送到跟前,但不能把马桶放在大街上。因此经常要跑个厕所神马,偶或还要去进个猪之类的。于是爱占小便宜的市民,就专挑楚微一个人在的时候买肉。楚微性子软好说话,不亏本就卖了。可小老百姓,赚的就是那点子辛苦钱,你倒好说话!全家喝西北风啊?而且是打都打不变,今儿打了,明儿好些,后儿又打回了原形。越打她,她还越畏缩。孙吉又是粗人,哪里知道慢慢调|教?一个不乐意,直接往死里打。   因为有这个缘由在,噎的楚家人十分不好管。谁愿意娶个败家新妇?看看楚大嫂,带孩子家务一把罩;看看楚二嫂,一把好绣活,一个月赚三五两总有;再看看楚三嫂,这是楚家最笨的新妇了,可也有一手做菜的绝活,帮着出摊不好算她单独赚了多少,但一个月保自家吃饭是没问题的。楚家老四新妇在赚钱上的天赋就不用描述了。看着性格各异但各个能干的新妇们,楚娘娘甚至生出一种十分对不起孙家的感觉。真要她娶个这样的新妇回来,估计也要喷出三尺血来。只得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婉言把楚微弄到幼儿园去扫地,孙家也松了口气,这新妇太败家了。再后来婉言又弄了肉夹馍,楚微进入了婚后的黄金时代。可是这人吧,总有惯性。孙吉本就是个凶悍的屠夫,已经打惯了老婆,老婆又不敢吱声。先前还是因错而打,次后竟是心情不好就抓着楚微发泄。近来生意颇好,心情也不错。然人总是不知足,楚微又人老珠黄,孙吉便勾搭上了小情人。   楚微气的半死,懦弱这么多年,终于爆发了一回,指着孙吉的鼻子骂:“你赚多的钱还不是我娘家的缘故,你就去找姘头!我白替你生的儿子!”   偏偏市井小民懂事的不多,多了早也不混底层了。因着楚家兴旺,带动的孙家肉铺,孙吉被羡慕嫉妒恨的人说的好一顿闲话。这会儿楚微偏提起这个,简直再戳孙吉的心窝子。你现在能耐了?你特么怎么不算算你败家多少年?要娶个能干新妇,谁要靠着岳家赚钱啊?早八百辈子发财了!一怒之下,孙吉不知哪儿抽了根棍子就把楚微狠捶了一顿。等孙吉的儿子孙茂回到家来,楚微只剩一口气了!孙茂不过四岁,哪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只见亲娘被亲爹打的鲜血淋漓,吓的一路哭着去找街头闲话的孙娘娘。住区立马炸了锅!孙娘娘冲进家门,差点没厥了过去,新妇可以欺负欺负,你还真往死了打啊?知不知道她娘家有秀才有当官的姻亲啊?想瞒住这事,偏亲孙子又闹了出来。少不得一叠声央人请大夫。   婉言这边,说是坐月子。实际上风俗是要坐满四十天。她才坐了三十一天,还有九天才出关呢。忽听到楚微被打的没气了,哪里还顾得上那几天时间?把自己裹成粽子就奔出了门。赶到孙吉家,楚娘娘已经扑在那里一声儿一声肉的哭的半死。婉言走进一看,楚微头上破了个大口子,脸色已经泛青,霎时脸就拉的老长!对着跟过来的蔷薇道:“回去让爹爹写个字帖儿,我倒要看看殴妻重伤是个什么罪名!”   孙娘娘看着婉言顶着月子婆特有的额帕心理就咯噔了一下,再听到婉言一声“字帖儿”魂都吓散了。膝盖一软就跪在地上,拉着楚娘娘道:“亲家!亲家!看在外孙子份上吧!”楚娘娘见婉言月子没出就跑了来,也感动的直流泪,也想吓吓孙家,便扭头不说话。   楚微自己也醒着,开始是绝望,五六年夫妻,为了个娼妇把自己打的头破血流,恨不得死了算了。 睁眼看到自己儿子,又想万一那娼妇进了门,自己儿子岂不是死的很惨。便挣扎着要起来,眼泪却没断过。然而她真是伤的太重了,略动一下就头晕呕吐,好一阵鸡飞狗跳,才消停一会儿,婉言杀了过来。   看到婉言,楚微又仿佛看到了希望。她的所有记忆里,婉言是同龄人之中对她最好的那个,没有之一。热情豪爽的婉言,无疑给她带来了希望。是以,她艰难的喊着:“四婶……唔……四婶……”   婉言只得到她床边坐下劝道:“别急,看过大夫了没有?你还年轻,好好养几日便好。”   楚微轻轻摇头,紧紧抓着婉言的手哭道:“我要是……要是去了……替我照看孩子,我……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好四婶,好阿婉,我求求你,求求你……”   看着楚微蜡黄的脸,婉言一阵心酸:“他是我外甥,哪能不管呢?你还让我给他开蒙呢,却忘了不成?别想乱七八糟的,过两日好了接你家去住几日。”   楚微哪里还说的出话来?依旧不放婉言的手,一直哭的晕过去。众人又一片慌乱,再次跑去请大夫。   十六娘一日往楚家跑八百次,她才回去一小会儿,再回来婉言已经不见了。孩子托租照看着。正急的发疯,看见蔷薇奔了回来。一碰头才知道怎么回事,暂时压下婉言的吩咐,叫蔷薇看着孩子,暂时不欲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她带着女使冬梅就跑去了孙家。   原本十六娘跟婉言关系就好,此时知道婉言肯把自己亲儿子让给她,她更是对婉言上了一百个心。此刻听的她月子里跑出门去,哪还顾的那么多?提起裙子就一阵飞奔,连找马车都忘了,幸亏孙家不远,不多时也就到了现场。   一进门看到婉言自己裹的严实,才放了那么一点点心,急匆匆的道:“你怎么没出月子就跑了来?实在急了,使人叫你哥哥岂不更好?你一个小娘子做得什么?”   婉言只好讪笑,她冲动了:“你外甥还好吧?”   十六娘快气死了,但眼角已经扫到了楚微那难看的脸色,又不好说什么。又想起婉言也是做人弟妇的人,更不好表现的太自私,只好跺跺脚了事。   经过大夫好一阵捣腾,楚微的状况似乎好了许多。十六娘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同冬梅把婉言打包走人。冬梅尤其使劲,开玩笑,月子里落下病根要是日后没得生,自家郎君小娘子岂不是要绝后?趁着楚二哥奔到现场,忠心护主的冬梅死活把婉言拖走了。所以有个能干的女使很重要!   婉言被摁回床上念的半残,怨念道:“我的好嫂子,从不知道你有这么多话。”   十六娘气不打一处来:“月子里是混闹的么?我都没敢告诉娘娘,生怕惊着她。”   “唉,这不是快坐完了么?何况晒晒太阳也挺好啊,小户人家谁家能坐月子坐的我这么舒心的呢?别担心,我真没见风。”   十六娘还在闹别扭。   婉言拉着十六娘的手,温言道:“好嫂子,我知道你疼我。我再不敢了,别气了好不好?来,笑一个?”   十六娘还是不理,婉言一面哄着一面心理一阵感动,十六娘发脾气是为了她的身体,希言真是找了个好善良的老婆。不过善良的人最好对付了,婉言轻轻一推十六娘:“你外甥哭了!”   十六娘一听是真的,立马跳起就冲到蔷薇面前把孩子抱过来抖着,那浑小子还真就不哭了!婉言狂汗:臭小子月子里就会选人!她都没有这样的效果!   楚家人陆陆续续的赶去看楚微,一个也没回来。婉言姑嫂安逸地吃了辅食,又被听到风声赶来的芸娘念的面无人色。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直到亥时将近,楚衍等人回家才被放过。可惜老天就不让她消停,好端端的睡到半夜,只听门外一阵尖锐的喊声伴随着震天般的敲门声响起:“楚家娘子,你家阿微娘子不好了!!!”    ☆、91外甥的归宿   “啊!?”楚衍翻身即起,他离大门最近,披起衣服冲到门外:“你说什么!?”   报信的气喘吁吁的说:“才刚,才刚孙家喊大夫,把我们四邻都惊了醒来。不多时听他们家大郎大哭,我们走去一看,大夫就说不成了,让准备后事呢!你们快去瞧瞧吧!”   后赶来的楚娘娘听到这话恰如一个焦雷劈到头上,头一仰就晕了过去。霎时楚家也乱作一团。楚二哥是常年与人打交道,应急能力还是有的,急急吩咐过去:“四哥,你去看着四婶,别让她跟来,还要看孩子呢!大嫂劳烦你看着家里的孩子。大哥速去请大夫,爹爹你和三哥先把娘娘抬进去。我先去瞧瞧,你们安顿好立刻赶来!”   众人方如梦初醒,楚衍冲婉言喊了一句:“你别出来,我同二哥去一趟。”   婉言急道:“快去吧,我在家里看孩子!”   楚衍听到这话,反拉着楚二哥往外冲。众人纷纷行动起来。楚娘娘不过是气急攻心,楚大哥围观了一阵,才预备出门。还没到门口楚娘娘就醒了过来。一把抹干眼泪,带着大队人马杀了过去。   深更半夜,众人跑的一身汗。到了孙家,楚微却早已经咽了气。楚娘娘一把抓住孙吉又撕又咬,打的筋疲力竭,又扑到楚微身上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丢下我去了啊!你挨打怎么也不回来告诉我啊!你有四个兄弟啊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面,叫人欺负了去啊!我五个孩子统共你一个女儿啊,你要我怎么活啊!我的儿啊!”   楚家四兄弟一排站着,眼睛早红了。平素再怨这个姐妹不争气,到真死了,岂能不伤心?楚二嫂虽说带孩子没有大嫂带的多,但怎么样也是当妈的人。看几位大人撕扯不清,便先把哭的快没气的外甥孙茂抱在怀里,一面哄着一面悄悄对丈夫说:“不行,这里太乱,孩子吓坏了。我先带他家去,孩子一多没准转回来了。”   楚二哥一想,也行。楚二嫂就要抱着孩子走。   孙娘娘见状哪里肯放:“那是我孙家种,谁也别想带走!”   “好一个孙家种!”楚衍气道:“我家外甥没有作奸犯科的爹!殴妻致死,绞监候!二嫂,把外甥抱走!”   一听这个,孙娘娘再次软了,哭求道:“我只得这一个,你们看在阿大的份上吧,他没了娘,这要没了爹岂不更可怜?那是你们的亲外甥啊,你们怜悯怜悯他吧!”   楚娘娘死了女儿,恨不得孙家除了自己亲外孙以外,全家死光光:“你怎么不怜悯怜悯我女儿啊?嫁到你家做牛做马,哪里对不起你们了?你不要休她回去便是,非要弄死她?你个黑了心肠的老妇!看我放过你们哪一个!”说完想起楚微在婆婆跟前受的委屈,又跟孙娘娘厮打起来。体格差不多的两个妇人,楚娘娘却在暴怒中,孙娘娘哪里打的过?只能在狭窄的屋子里左躲右闪。   四兄弟如四扇大门,其中两个还有功名。孙家的亲戚哪里敢劝?在楚衍的催促下,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被抱走。这下嚎啕大哭的又添了一个。厮打过后累到虚脱的两个中老年妇女一齐哭的撕心裂肺,孙吉却早已经吓木了。从楚微断气开始,他就不停的发抖。朝廷刑律他不懂,但杀人偿命这句俗语谁不知道?想着楚微娘家有官亲,更是绝望,吓的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北宋没有宵禁,但不代表没有人值夜班。原本安静的夜里,鬼哭狼嚎一般,又有那么多人点灯烧火把,还有人进进出出的围观看热闹,差人①必得来看看,以防自己辖区出现事故。走进一看,得,不用多说了。大半夜的当官的还没上班,一群差人在这儿守着,等上班了才好押犯人去牢里呢。差人再打量,两个长衫,是读书人。上前询问一番,好么,俩秀才。再一问,死者娘家人。不用多说了,牢里不能进,人还是可以处理的。招呼其他差人先把孙吉枷上。孙吉抖的如一摊烂泥,屎尿并作,嘴唇都吓的发紫。   枷锁一上,孙娘娘也哭的绝望。与楚娘娘一声高一声低的交叉着哭,一直哭到天亮。孙吉这事犯的动静太大了。要是悄声没息的,私下里报个暴病,官府也懒管。大不了他们私底下多多赔钱便是。然而街坊四邻都知道了,楚家又有点地位,要点脸,肯定不好私了。围观者甚众,再不处理,明日就该有御史参人了。不过是一介平民,抓了也就抓了,判了也就判了。孙家不过是个小老百姓,讼师连案子都不接。掏空他们家底也不过这么多,白挨一顿打还坏名声。谁愿意得罪读书人去?就这样,政府意外于次日高效率的判了绞监候。此时已经是冬天,从来杀犯人都是秋决,以免有伤天和。孙吉就这样被扔进牢里,杳无音讯。孙娘娘散尽家财,磕了无数个头,也不过见了一面。孙吉早就七魂散了六魄,人都木了。孙娘娘哭的难过之极,再无力见他。怕只有等到收尸那一天才得见,只想替了儿子去,又恨当时反应太慢,怎么就不自己认了罪呢!这么一想,更是肝肠寸断。也就是怕独子暴尸荒野,才强撑着一口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楚微的尸体并没有摆几天,若不是衙门里的仵作有验尸结案这个程序,恐怕还要更快些。虽然冬天并不很怕尸体腐烂,然而小户人家讲究并不多,也讲究不起,何况她还属于晚辈而并非长者。丧葬期间,孙娘娘为儿子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腾不出手来照看。再说发生了这种事,这门亲也做不成了。好在非豪门大户,也没有什么祖坟之类的讲究。楚家干脆在自家搭起棚子发丧,摆了三天,众人吃过白事席面,在城郊买了块地,埋了便是。   北宋此时很多商铺用的是挂账制,商户们也知道楚家的家底并非给不起,便不在人焦头烂额时收钱找银。待到丧事办完后,一齐约着到楚家来要账。自打有了儒家这帮祸头子之后,丧葬费用就是平民百姓心头的一根刺。并不很好的材料,加上并不出彩的墓地,算下来居然也花了近二十贯钱。前来要账的商家报了数后,楚家新妇们是齐齐色变。互相望了一眼,楚大嫂看了看着丈夫的脸色咬咬牙道:“到底是亲妹子,四家平摊了吧。”   楚三嫂正要说话,楚娘娘一挥手拦了下来:“你们也不宽裕,既是我要在自家发丧,也就不必你们出钱。我虽不富裕,这点钱还是出的起。”她死了女儿,心力交瘁,根本懒的听楚三嫂磨牙。   此话一出,四个儿子当然要轮番劝。然而楚娘娘决心已定,再不更改。叫楚爹爹从柜子里拿出二十贯的交子,商家们兑了零钱找回,各自道了几句恼走了。   楚娘娘面色苍白,无力的道:“这都是小事,你们别说了。只是你们外甥呢?日后什么章程?”   楚大哥想也没想,直接道:“放我屋里吧。”楚大嫂这次倒没说什么,她得负责楚家爹娘的养老问题,如果老两口亲自养,和他们养基本没什么区别,何不图个好名声呢?   看到老大两口子爽快,楚娘娘心下一松,面上稍微好看了些。   不想楚衍却道:“还是放我这儿吧,既然大姐……临终托了阿婉,我们总不好对她失约。”   楚大嫂摇摇头:“四婶自己还有个奶娃娃呢,如何照看?”   楚大哥也说:“你若真挂念,日后娶亲进学帮衬点便是。我虽不宽裕,这点钱还有。长兄为父,哪有长兄不管,赖到幼兄身上的呢?四哥莫陷我于不义。”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就没意思了。丧葬累人,婉言产后不久,身体并未全部恢复,此时没什么精神。好歹记着楚微的遗言,有气无力的说:“外甥要守孝,但小孩子家家也不宜穿的太单薄。依我说哪怕不守呢,好过落下病根,大姐必不在这上头计较的。我这里还有些棉花和布,劳烦嫂嫂们做几套衣裳与他吧。嫂嫂也知道,我针线活不行。若没空,请外头的妇人做也使得。”   “她们还没我的手艺好呢。”楚二嫂接过话头:“你既有,便不同你客气。只管拿来,我夜里挑灯做两晚便得。小孩子的衣服,也不用密实了,过几日又长了,很不用废那么大的功夫。”   婉言点点头:“不若到我房里做吧,横竖我要点灯,四郎也要看书。”   “好。”   三个新妇各自出力,老大和老四家的还争了下抚养权,楚娘娘放心了很多。却与此同时对三新妇越发不满,你个做舅母的,一点表示都没有啊?楚二嫂顺着婆婆的眼神望去,暗自叹气。三婶居然在这种时候装死,你就是胡乱送双鞋啊袜啊也好。若是别的妯娌,还可以悄悄提醒一下,这位……楚二嫂苦笑,她可不想去得罪人。一个孩子吃穿嚼用不是小数目,全压在老大家,着实不厚道。自家丈夫必要补贴,与其让他悄悄行动,不如过了明路,好过闹的里外不是人!楚二嫂若有所思,好容易等众人散会,她拿着针线就往四房来了。   楚衍把婉言扶上床歪着,就见二嫂已踏进家门。忙拉凳子招呼:“二嫂,坐。”   楚二嫂笑道:“别忙,我看四婶脸色不大好,可是累着了?”   “是有点,她才生了不久,底子差点,二嫂多担待吧。”   楚二嫂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不成?”又转脸对婉言道:“可要请个大夫,产后落下的病不是玩的。”   婉言点头笑道:“他正要去请,既然二嫂来了,就先叫他翻布料吧。”   楚衍道:“你放在哪儿呢?”   “顶柜里的那个蓝色包袱里,都是素色的布料,你一总拖下来让二嫂选吧。”婉言指挥着:“最靠里是棉花,也弄下来吧。还有底下抽屉里是些碎布,用来做鞋极好。拿出来与二嫂,替侄子做几双鞋穿。”   “哪用这么客气?”楚二嫂忙推拒。   “二嫂别嫌弃,我不惯做这些,原该做好了与侄子的。”   楚二嫂知道她家不缺这个,鞋子贵的是手工,碎布最不值钱,也就没拒绝。   楚衍堆了一大堆布料在床上,便出门请大夫了。   楚二嫂才趁机道:“四婶,我有事做不得主,想和你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①差人:衙役,宋朝衙役的称呼我没查到,暂时用粤语通俗的叫法,谁让粤语这货是南宋官话咧~咔咔   楚微的性格就是悲剧,这种女人我也见过不少。咳,生于社会最底层,有钱人见的少,但市井百态见的太多。我大姑就是一例,跟楚微性格差不多吧。但我大姑父是真好人,为人公道持重,所以大姑也就经常被婆婆欺负一下,跟妯娌处的跟亲姐妹也差不多。可见有时候包子也并不是没有好下场,前提是你有足够强大的运气,能遇到很好的夫家。不然…… ☆、92外甥的抚养补助   婉言很惊讶:“二嫂平素最果断,竟有什么事这么为难?”   “还是大外甥的事。.   “嗯?”   “我想外甥光吃大哥家的,负担太重了些。我们都是嫡亲舅母,总不好只勒掯大哥。”说着皱起眉头:“方才不说,是怕三婶有意见。妯娌这么多年,彼此也……我知道你不是那等刻薄小气人,便与你商议,是不是补贴大哥家一点?这事三婶必知道,她若爱补贴呢,是她一份心,手头紧呢我们也不计较,你看如何?”   婉言跟楚微,那是妯娌四人中真正有交情的那一个。虽然因为见识问题,两人感情并没有后来与十六娘等人的深厚,却也算的上手帕交。想起她青年早逝,心理一阵难过,哽咽着声音说:“我不好越过嫂子,二嫂你说给多少,就多少吧。”   楚二嫂也有孩子要养,楚家挤的跟那养鸡的笼子似的,也想攒钱买个好房子。虽然楚家日后要分家,谁又知道是什么章程?便是这里能得一块,要多一个孩子又怎么办?所以平时也过的颇为节俭,太多的拿不出来,几百文还是有的。遂跟婉言道:“我家也不宽裕,不是诉苦,你也知道。我想一月拿五百文,再做两套衣裳,你看如何?”   婉言无可无不可:“那我也拿五百文,也做两套衣裳。或是我拿布,请你替我做。也与外头一样的工钱如何?”   “四婶这就见外了!”   婉言叹口气:“才四岁……长大成人十几年呢,哪能占你十几年的便宜?再没有这么厚的脸皮。我这个人,素来亲兄弟明算账,就是怕日后起争执。能嫁到同一家来,也是前世的缘分,何苦毁了上天一番安排?二嫂你说是不是?”   “从来知道你是个爽快人,不想竟爽快到如此地步。”楚二嫂利落的道:“就按市价的八折吧,大家都开心!”   婉言要的就是账目清楚明白,几折她不在乎。宁愿欠钱也不要欠人情,这是陈老伯对她的指点。所以陈老伯对她,固然打感情牌,但维护关系时,却是直接用钱砸。时间长了,她也品出几分味道来。行事越发直爽了。   楚二嫂达到了目的,也不客气的挑好了布料,还麻利地打好包袱放回原处,拿着针线回房了。因家里有事,楚二哥并没出门。楚二嫂挑了挑嘴角,一长一短把她跟婉言的计划说了一遍。果然见丈夫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辛苦你了。”楚二哥如是说。   楚二嫂温柔一笑:“做熟的活,也没什么辛苦。”   楚二哥把妻子搂在怀里,没再说话。   楚衍请了大夫来看了一回,无非就是累着些。开了两幅调养的药便走了。天气还很冷,家里生着火盆。楚衍找了个陶罐,就着烤火盆就熬起药来。   婉言道:“一屋子药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病的多重呢。大夫既说没事,又捡几服药回来做什么?”   “落下病根不好。”楚衍扒着火盆道:“二嫂挑了布料走了?怎么不留下来边做边说说话解乏?”   “有事跟二哥商议吧。”   “嗯?”   “二嫂说,外甥的事总不好勒掯大哥一个人,想一月补五百文,邀我一起。”   “哦,一月一千文,一个孩子尽够了。”   “你又知道我应了?”   楚衍扯了扯嘴角:“我能掐会算呗!”   婉言丢了一个大白眼给他。   楚衍继续算着帐:“怕是大哥也要腾五百,我们这样的人家衣裳抛费不大,光吃饭一月五百文怎么也够了。一年替他攒十两,孙家的地原该是他的,到时候拾掇拾掇,一二百两娶亲尽够了。”   “你倒想得长远。”   “阿婉……”   “嗯?”   “我很难过……”   “我也是。”   “走到这一步,外甥不必多说,孙吉……”楚衍顿了顿:“呆在牢里生不如死,也很可怜。”   “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微微姐可怜呢!”婉言愤愤不平。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随便同情人的嗜好,死的那个是我亲姐。”   “那你?”   “我在想,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楚衍的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要是第一次挨打,就跑回来诉苦,我们兄弟几个把他胖揍一顿,孙吉还敢不敢随便打?”   “……”   “凡事若防微杜渐,外甥也不至于落到如今无父无母的田地了。”   “常言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婉言苦笑:“古今往来,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可见有事办事,万不能积攒着。便如你如今的身体,还无甚大毛病,先治好了,强过日后吃苦。”楚衍继续道:“大姐何尝不是想忍一忍算了呢。”   婉言了然:“日后……我们要有什么不谐,千万别闷在心里。哪怕吵一架呢。”   “我也这么想。”楚衍道:“我是真佩服你大哥。”   “大哥又做什么了?”   “还有什么,上回说过继的事。但凡是个男人,谁愿意承认?他虽不说出口,然行动已经是愿认了。他总能知道自己要什么,再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时,找到解决方法。近来看到那边大嫂,分明松快了许多。他若没有这份果断,这段感情也早晚到头。”   “大哥素来就好性子,石榴是个有福的。”婉言笑了笑:“你也好性子,我也有福的。”   “好阿婉。”   “嗯。”   “大姐的事谢谢你。”   “你的大姐,也是我的朋友呢。到底,谁谢谁呢?”   因楚微的丧事,楚家的摊子歇业了好几天。正要重新拾掇,楚娘娘却病了,还病的很沉。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是个伤心事。何况女儿还是枉死!当天夜里就很不舒服,只是为了女儿能一路走好,又强撑着办丧事。中途遇到吊唁的人,还狠狠哭了几场。这不,事一完就发起了高烧。   生意不能不做,饮食上客户一般不愿意等太久。再不出摊,到时候那黄金铺位被人占了,收益就要打折扣。要铺位被做同样东西的人占了,更是要亏的惨烈。但楚娘娘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出去,只能让楚三哥两口子守摊子。好在弄了个肉夹馍,工作量比以前小很多,不然这两口子非累的吐血不可。   剩下的人除了楚大嫂和婉言,皆要工作。婉言也不舒服,楚大嫂和楚爹爹轮流照看。楚二哥在外甥生活费补贴事件上,不单更敬重妻子,也对果断应承的婉言印象更好了一层楼。背地里兄弟闲谈,再没有说不好的。楚大哥也同意,还嘱咐弟弟千万看好幼儿园那一摊子事,别让婉言在外人面前落下埋怨。所以楚二哥是忙上加忙,楚衍每日下班也要去工地瞧瞧,楚大哥要教学生又临近过年,要管家里的琐事,一屋子男丁竟没一个得闲。   楚娘娘一病就是大半个月,肉夹馍的方子乃婉言友情提供分文不取,楚三嫂再脸皮厚,也不好独占,尽管是她两口子干活,在全家都忙的情况下也没敢公然提出最近的钱全该自己得,还是老老实实分一半出来给婆婆。然而大家都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端看楚娘娘什么时候能好。   这日,楚衍好不容易赶上休沐,清早跑了一回工地,回来看自己亲妈。不想一踏进楚娘娘房间,就见她正吃朝食。仔细一瞧,心里就不自在透了:“娘娘,你病着呢!怎么就萝卜汤就笼饼?家里哪里穷到这个地步!”   楚娘娘省俭惯了,虽然一个月房租收入就不低,然多年来的习惯哪这么容易改?这两天在家歇着,还指使着楚爹爹做笼饼,又省了好一笔开支。这个年头,别的东西并不很贵,唯有粮食和盐,于平民来讲是压在脊梁上的重担。不宽裕的人家莫不如此将就。便笑道:“病着,没胃口,吃点清淡的。”   楚衍满脸的不赞成:“萝卜解药性,你怎么能乱吃呢?”   大冬天的就萝卜最便宜,楚娘娘讪讪的。   楚衍二话不说,一把夺过母亲手里的吃食放在一边。一溜烟的跑出去拎了一盅羊肉汤回来,把才拿走的笼饼热过,才递回楚娘娘的手里。   楚娘娘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你一月才得几个钱?又要养儿子,怎么这么浪费?”   传统家庭并不善于表达感情,即使楚衍对着老婆已经是熟练工,但对着亲妈却不知道怎么说话。默不作声的盯着她吃完,利落的收碗撤退。   回到房间里,见婉言已经起身,十六娘也在。姑嫂正逗着孩子玩呢。看楚衍一脸苦闷的进来,婉言奇道:“这是怎么了?”   楚衍道:“才看见娘娘在吃萝卜汤就笼饼,哪就省到这个地步了!”   十六娘皱眉道:“我方才去看过你娘娘了,这么大年纪好休养了,她却说过几日要出摊呢。”   “那个倒随她,她一日不做就不自在。”楚衍气呼呼的道:“就是一点都不舍得嚼用,怪道这么久不好,没有营养怎么能好呢!”   婉言脸一红:“是我的不是,见天在家里都没注意到。”   “这不怪你,我们家从来分头吃饭。只是以后怎么办呢?”   婉言道:“还有什么法子?病中要忌口,也不是什么都吃得,先去问了大夫挑出禁忌来。我一日上街买些送到她屋里,她要不怕坏掉自然就吃了。万不能送钱,一送她准藏了。也不能送经放的,必得当天要吃的。还得拘着侄子们别到她眼前晃。”   十六娘微微点头。   楚衍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事劳烦你了。”说完也脸一红:“又要花钱……”   婉言翻个白眼:“这能花多少,娘娘总不至于一直病着。”   “正是,”十六娘道:“不能侍奉床前,总要尽点孝心。”   婉言变成囧字脸,僵硬的扭着脖子说:“嗯,没准我买两日菜,她一高兴就好了呢。”   楚衍看到婉言的表情不由笑了:“大嫂真是越来越像大哥那样品性端方了。”   婉言丢了一个白眼,十六娘不好说楚衍,只得伸手拍了她一下:“总没个正型!仔细娘娘说你。”   “是你越来越啰嗦了啦!” ☆、93终于怀孕了   次日,楚衍上班去了。婉言跑到大夫那儿咨询了一把,回来就拎了一盅羊汤。大夫说忌寒凉,诸如鸭子鱼之类的不能吃。肉也不能多吃,但营养要保证。婉言就跑到卖汤的那里,选了羊骨熬的淡汤。卖汤的人很精明,各种汤料都有等级之分。一等鲜美浓汤一盅要五十文,二等三十文,三等的最淡也要十文。因楚娘娘暂时还虚弱,虚不受补,是以先买了最淡的那种。回到家还未到朝食的时间,她跑去婆婆房里一看,又囧了。不由抱怨:“娘娘!这天都能冻掉耳朵,你怎么不生火啊?”   “不冷嘛。”   婉言无语凝噎,先把砂锅坐在冷透的火盆里。折回自己房里拿了几块烧的红火的炭过来引火:“娘娘,快过年了,你快些好才热闹呢。”   楚娘娘那是心病,哪那么容易好?听到婉言这话,只笑笑了事。   婉言又道:“四郎叫我买的汤,我问了大夫,这两日你且吃不得浓汤。过两日好些了我再买上好的汤头给你送笼饼。”婆婆这种生物面前,就不必要邀功了。儿子孝顺她心情好自然看什么都顺眼,也好的快些。一辈子弄点积蓄不容易,何苦败在药上头。这年头的药真特娘的死贵。单拆开一服还好,问题是一吃总是十服八服,甚至几十服,这银子就哗啦啦的流出去了。比起药来,汤那叫做白捡不用钱!   楚娘娘心里美的不行,还要说:“你们也真是,浪费钱。哪里用日日吃羊肉汤了?昨日他才买了一盅。”   “那你快点好,到摊子上去吃肉夹馍去。省的他日夜悬心。”   这话甜进了心扉,楚娘娘是看着精神就好起来。婉言也不打破,只抿嘴笑,守着她喝完一半汤才走。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别偷着给侄子们喝啊,四郎可是跟大哥他们打了招呼的,谁敢喝你的汤要挨揍。可别让孩子们白挨一顿。”   楚娘娘开始傻笑。   任务圆满完成,婉言摇摇头,撤了。对于丧女的母亲来说,其他孩子的关心,才是治愈的法宝。想起那年她病重,芸娘仿佛一夜老了十几岁,不得不同情这位丧女的母亲。罢了,虽然嘴碎了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何必跟一个有年纪的人计较?晃回房间,看着粉嫩嫩的儿子,不由低声道:“你要好好的啊,要健健康康长大,一世无忧才好。”   这一年大家都很忙,又因出了楚微的事,临近过年,家里气氛却不浓郁。婉言今年没怎么带学生,收到的礼物大打折扣。不过几家家境富裕又尤其会做人的的家长送了两块布料,她也就没再送人。陈老伯见她家里这么多事,工地上竟也妥妥帖帖,不管是谁的功劳,他都算了婉言一份,毕竟是婉言的人脉嘛。只是如今这个工程并不按月算,而是一总揽,不好给年终奖什么的。便使人收拾了一包蜜饯,又有一包点心,还有两块颜色鲜亮的布料与她。吃食不算,两块布料不便宜,少不得亲手做了几样点心当回礼。   大家没什么心思,年也就是个过场,继而又影响心情。婉言过惯了不正常的年,反而适应良好。又有十六娘亲戚颇多,年下十分忙,基本没什么空来帮她看孩子。少了一个熟练工,婉言两口子很是手忙脚乱了一把。过继的事还是秘密,仅限于有限的几个人知道。连十六娘的亲爹都暂时瞒在鼓里。但不妨碍程娘子对希言进一步热情,哪怕这个女婿一辈子都没出息,为了这份情谊,值了!拉着希言好一阵絮叨,比看到亲儿子还高兴!   大家族的特征是,姐妹总是和气的,前提是没有利益相争。但已婚妇人就不一定了,对外肯定团结一致,对内往死里掐的都有。兼有管家权等体面事的争夺,又要在长辈面前争宠,真是各种机锋漫天飞舞。而无所出,一直是十六娘母女两心中的痛。有矛盾的人家甚至不用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要略微假惺惺的问一下“什么时候有喜啊”这样的话,便是往程娘子心上插刀子,还反驳不得。差点气的呕血。   十六娘因白捡了个儿子,心里安定了许多。又有希言楚衍等人着实和气,她一急说不好话,从来也没有催她,让她慢慢说完才搭话,时间一长结巴好了不少。她本就是素质不差,以往坑在害羞和结巴上,如今万事顺意,竟从容了许多。听到这话不过一笑,还能礼貌的谢过对方关心。引的什么婶婶姑婆暗暗称奇,程娘子也颇觉得长脸。更觉得这门亲结对了!如今希言也有了功名,这些人无非就是红眼病吧。哼,你们的女婿还在吃爹妈的,我的女婿大有前程呢!重点是还厚道啊,你们急着嫁女是吧?不知道女婿的小老婆排到几号了?想到这里,程娘子心下一阵暗爽,面上笑的更灿烂了。   就在一派祥和(?)的程家聚餐中,十六娘成功的被一道炖的肥嫩的羊肉刺激的不舒服。程娘子眼睛一亮,手都激动的有些发抖,还不好马上叫大夫,生怕万一女儿只是肠胃不好,那就丢人丢大发了!故作淡定的喊了希言来陪伴。希言这货,因不孕不育问题纠缠至久,也颇通点医术。抱着一线希望,扣上十六娘是手腕。不可思议的瞪着十六娘,内心狂喜:“滑、滑脉!”脉象里滑脉最容易诊断,是以初学者也能摸的个□不离十。要此时是在自己家,老早欢呼起来,可是程家么……低调才是王道!默默的拖着十六娘,对程娘子行了一礼:“岳母大人,她既不舒服,我且先带她回去歇着。明日再来请安。”   程娘子木然的点点头,听着四周的人赞扬这对夫妻恩爱,把帕子捏的死紧。   希言哪里有心情回家?叫上一辆马车,直奔陈老伯的福清堂,正好,大家都是熟人,麻烦给我把脉吧!   福清堂的坐堂医生把了一阵,皱着眉道:“还不大显,过一阵子再来。娘子日常行经可准?”你妹,这是哪跟哪啊,虽然有点点迹象,压根什么都不显。真是兴头过了!所以说希言那是山寨版,滑脉你个头哟!想太多了才是真的。   十六娘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咬着嘴唇摇头:“并不常准,大夫,我是不是真的怀上了?”   大夫哪敢打包票,脉都没出来呢:“恕老朽医术不佳,娘子还再请等一两个月再来就能确诊了。如今老朽真是不好说。”   两口子对望一眼,眼神里尽是纠结。希言长吁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先回去吧,这么久都等了,还怕等这几十日。”   “嗯!”   走到门外,希言摸摸十六娘的头发:“别紧张,最坏的结果我们不是知道了么?何况我们也有儿子了,阿婉说话算话的。”   “嗯!”   “大节下别哭了。”希言说着拉起十六娘的手:“先回家吧。”   十六娘顿了下:“明日……别去我娘家了。”   “好,明日你去看外甥吧。这两日大家忙,阿婉定弄不来呢。不知那小子哭的厉害么。”   这话一说,十六娘又有些担心:“阿婉那牛脾气,由着孩子哭的呢!”   “不如去看看?”   十六娘看天色很早,回家也没意思,点头答应了。却不想到楚家扑了个空,今日是回娘家的日子,婉言当然在苏家。十六娘深吸一口气,跟着希言进了家门。   嫤言扭头一看:“咦,回来的这么早?”   十六娘面色一僵,还没找出借口,就见婉言奔了过来:“我的亲嫂子唉,你总算回来了!我快被那小子磨死了,快快,你去弄他吧,让我缓缓!”   希言忍不住翻个白眼,真是什么情绪都被她破坏了。不过……看着十六娘的注意力全被小外甥吸引过去,这样也不错!   十六娘疑似有孕,正月里过的仿佛度日如年。惴惴不安的等到二月十五,她怎么也鼓不起去医馆的勇气。不停的想,万一不是呢?啊,不是万一不是,而是根本……就有一半的可能不是!希言总算了解她,一句话戳到了她的死穴:“常听人讲,孕初期,若是紧张过度容易滑胎。你别把孩子弄掉了!”   这话惊的十六娘跳起,赶紧拖着希言就往医馆里奔。这回那位老先生不卖关子了,手一搭上便笑道:“恭喜恭喜,怕有两个月了!可仔细着!”   两口子开心的不行,不顾在大街上,狠狠的抱在一起。希言激动的喊:“我要当爹了!要当爹了!”   十六娘道:“必定是阿婉的那个小子带来的,她说哥哥带着弟弟来,真让她说着了!”   希言喜笑颜开:“那混蛋偶然是挺神棍的,我娶亲前她也猜着了!”   小两口傻子一样堵在人家店门口你一言我一语,老先生与他们相熟,自是知道这一胎来之不易,善意的提醒一句:“你们别光顾着乐,总要长辈也欢喜欢喜才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希言带着十六娘,拦住一辆马车,先就奔去了程家。所以亲人中,程家给的压力是最大的!所以第一反应,是去程家显摆一番。马车稳当当的停在程家大门,希言也不下车,直接冲着门房喊:“劳烦跟岳母通报一声,十六娘怀上了,我先带她回家休养!”   家里的十六娘子不孕不育,早就被下人八透了。这回忽然听到喜讯当然开心。门房直往内冲,哎呀,赏钱啊赏钱!大娘子必定有大红包啊!   对程家喊了这么一嗓子,两口子心情那叫一个爽!马车得得往前跑,这次是回家。到了苏家,希言又大喊:“娘娘,石榴怀孕了!冬梅,去大姐家报喜!蔷薇,赶紧去告诉二姐。今天我请客!哈哈哈哈!” ☆、94楚娘娘退休了   接到消息的婉言,抱着孩子狂奔而至。*.冲进门就大力拍着十六娘的肩膀道:“我就说了嘛,你别紧张!看,这不就怀上了?这下可放心了吧?”   十六娘喜滋滋的点头。   芸娘年纪大了,反应慢些,看到婉言的道来才把话酝酿出口:“哎呀,这可盼着了!快,快,赶紧收拾针线做小衣服襁褓。”   “娘娘,这也太早了。”婉言狂汗。   不多时,嫤言也抱着个孩子跑了回来,还喘着粗气:“嫂子怀上了?”   十六娘笑呵呵的说:“才到福清堂确诊的!大夫说有两个月了呢!”   “谢天谢地,总算成了。”嫤言也喜笑颜开:“你们且别忙准备东西,我那里还有好些呢。这一胎来之不易,你们别看太重了。用旧东西压一压才好带。”   芸娘也道:“正是,石榴你肚子大了就穿两个妹子的衣服,她们都生了儿子的!”好么,一激动这位也开始叫外号了。嘛,石榴这货多子,拿来做女眷外号,在这年头真心不错。   一行人正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怀孕事项,程娘子也来了。   话说程娘子接到门房的报喜,心情一好那是直接丢了个半钱重金戒指。提起裙子就吩咐备车,压根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要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嫁出去的女儿怀孕,一般只派人送点慰问品的。可程娘子不去看一眼,哪里放心的下?其实结婚头三年都无子,虽然大家急了些,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只是程娘子她帮着婆婆管家,羡慕嫉妒恨的人多了点,背地里说闲话的就多。这样她压力很大,偏希言顶着死活不要屋里人,搞的连程嫲嫲都把十六娘拎回来敲打过几回。要说十六娘的压力,就是打这儿来的。原本两个健康的年轻人,哪来的问题呢?十六娘一放松,还真就立马怀上了。当然这是程娘子不知道的,她再能干也不可能超越现有的医学知识。   一阵风的跑到苏家,也不计较苏家屋子破了,点心不好吃了。挨着十六娘一屁股坐在回廊上,未语先流泪。   嫤言赶忙劝道:“亲家娘娘,大好的日子,便是欢喜的很也别哭。花了妆不好看呢。”   程娘子一边抹泪一边跟芸娘道:“不是我自夸,我挑女婿的眼光真是一等一的好。这么多年,亏你们家担待了。”   芸娘心情好的不得了,说话都不用脑子了,直接就说:“再不能让我孙子跟希言说亲那会子那样委屈了!”   程娘子点头:“世人眼光总俗着些。”哎呀,庶子也真多有好的嘛!看我女婿多好!不过这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十六娘指着婉言道:“这个神棍,她说哥哥带着弟弟来,我还当她哄着我要我帮忙看孩子呢。不曾想真带了来。”   程娘子现在是看谁都顺眼,笑眯眯的对芸娘说:“再没见过谁家的小娘子,有你们二娘这么能干的了。万事都弄的妥帖,还讲义气。大娘温柔娴淑,谁不说个好字?亲家娘子真会教养人。日后我的外孙必有大出息!”   芸娘被拍的全身舒爽,假惺惺的笑着:“过奖过奖,我们二娘是个活猴,哪比得上你们家的家教呢。”   婉言笑道:“好了,舅母没空,我这个孩子得自己带了。”   芸娘道:“你放我这里就是,她的孩子还要一阵呢。”   程娘子道:“若是不嫌弃,我那还有专带孩子的家人,送来与你们帮手可好?”   “这怎么好意思?”芸娘推拒道。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怕你们嫌弃。”程娘子暗付,没有个老成的人看着女儿,还是不放心。多一个人搭把手,也好帮婉言看孩子。虽说这下子用不到婉言的儿子了,但人情总是欠下。这样镇日里在外头赚钱的妇人,最需要就是妥当人看孩子。   程娘子协助管那么大一个家,做事当然细致。列举了几条好处,又拍了一阵马屁,苏家人哪里拒绝的了?何况也没必要这么拒绝,大不了女使之间腾一腾房子嘛。书店里还是有两张榻,两个粗使睡的。希言隔壁房间,贴身女使跟保姆一起睡。都能住下,很好很好。   总之,这是个大喜事。苏家长房有后,不管是出嫁女,还是本家都很开心。苏二叔家送来了不少礼物,婉言和嫤言也补了一份礼来。十六娘进入了安胎时代。至于希言两口子和程娘子,那是早忘记过年时的乌龙了。那会儿估计十六娘是真肠胃不舒服。这都二月十五了,两个月往前推,那是十二月中。过年时才怀了半个月,神仙才看的出来呐!只能说这两口子纯属误打误撞。希言半路出家的医术不靠谱啊不靠谱。   婉言的长子乃十月十九生的,白日早都过了。按照楚家的排行,这家伙就暂时叫小五了。大名先放着,楚娘娘迷信,非要等满了周岁再起。这年头报户口没有后世那样严格限制在三个月以内①,所以大家也就先按家里的大排行混着叫小五。眼看着快到四个月,婉言掰着指头算,便是有产假也差不多了。小五如今吃奶的时间,硬是被她掐成了两个时辰一次。东京并不很宽,天气又正是初春,舒服的很。怎么看都到了该出工的时候了,只不过跑多几趟而已。   婉言是休养够了,病着的楚娘娘还不见好。或许是病已经好了,然而受的打击太大,身体素质下降了太多。楚三嫂被占了好几个月的便宜,已经不爽到了极致。又不好开口,只得假意劝楚娘娘在家养老算了。   楚娘娘焉能不知她的小算盘?然而到底是为了自己儿子,把楚三嫂痛骂了一顿,害的三嫂挨了一顿打,她才算把这口气出出来,主动妥协了,这她还成了好人。楚三嫂你真是太嫩了!婉言恨的牙痒痒,内心一阵咆哮:尼玛楚三嫂你个猪啊猪啊猪!!!不知道闲的无聊的老人家多恐怖啊?楚娘娘一定会找所有人的茬的,一定!芸娘那个包子还没事东戳戳西说说呢,也就是十六娘比芸娘还包子才掐不起来。我去啊!   这不,才闲了三天,麻烦就上门了!楚娘娘要求带婉言的孩子。理论上来讲,这个年头让奶奶带孩子,那是天经地义。问题是婉言她不想啊!脚趾头想都知道,欠了婆婆的人情,没法还。到时候她带了,她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累死了巴拉巴拉,说她不顾家巴拉巴拉,你还没法反驳。这年头特么还就是男主外女主内!芸娘那里,大家都有文化不说,女使都有三个,也不会累到自己亲妈,还给亲妈带来了无限欢乐。你这是要闹哪样啊?这么多孙子孙女,你怎么就盯我这儿了啊?婉言无语问苍天,恨不得弄个小人把楚三嫂给扎死!扎死!   楚衍思想就单纯的许多,他一个男人心思再细也想不到这上头。然而带孩子是个劳累活,这是他被小五磨过无数后遍得出的结论。楚娘娘身体还没好透呢,又带孩子?那岂不是更累啊?所以他采取的是曲线救国方针。逮住楚大哥就说:“大哥,你听说了没?娘娘说要带我们家的小五。”   楚大哥反而笑道:“你轻松了。”   “娘娘还没好呢,我怎敢累着她。不让她带又怕她多心。”楚衍道:“不如这样,你去劝劝娘娘,再把外甥放她跟前。外甥四(虚)岁多,正是好玩的年岁,又不累着娘娘,又让娘娘看着心情好,你说怎样?”   “好!”楚大哥答应的超级爽快,暗自泪流满面。尼玛还是小四蔫坏蔫坏的,为了外甥的教养问题,他老婆都快哭倒长城了。不是自己亲生的,管松了自家亲妈有意见,管紧了亲妈还是有意见。他又不好说自己亲妈,老婆也一肚子委屈。苦逼透了。听到弟弟这么一说,果断速度奔到正房游说去也。   楚娘娘毕竟倚重长子,又愧对楚微。被长子拿着什么苏家都是读书人啦,苏家有的是女使啦,外甥多可怜啊,你大新妇哪有你经验多啊,外祖母当然亲过舅母啦之类的话,把楚娘娘成功晃点。至此楚娘娘终于找到事做,外甥孙茂又跟大家没什么直接联系,功效跟肉夹馍等同,楚家四个新妇到这会儿才松了一口气。不然谁也顶不住见天找茬的婆婆啊,你还不能真的吵的那么难看,不然丈夫很为难啊。楚衍尼玛还是个秀才,还要考举人,这货名声伤不起啊伤不起。婉言这两个月真是过的苦逼透了。   心情不好加上满东京飞奔,让她身材倒是恢复的很好。一点也不像生产过的妇人,抓着从前的衣服穿着毫无障碍。这个时候的女人,多数生了孩子就不注意形象。除非是吃不饱饭的人家。富态那才是福气。但婉言知道,清朝最受欢迎的女性乃扬州瘦马。扬州瘦马会什么她不知道,但既然叫做瘦马,一定不能痴肥。可见男人和女人的审美,说天差地别也不为过。在这个男权社会,去讨好婆婆远远没有讨好丈夫划算。婆婆撑死了护着你不被休,可护不住男人是不是打野食。并且按照中国人的尿性,儿子能打野食乃的婆婆所乐见了。剩下那不到百分之一的智者,显然不可能出现在楚家。而反过来讲,除了愚孝男,只要丈夫肯护住你,婆婆通常是没办法的。没见内什么隆科多,为着小老婆都敢忤逆亲妈么?所以,婆媳关系那是浮云啊,面子上过的去就好了。那什么,大家还是努力减肥吧!唔,这话得认真跟嫤言交流交流才行?/li>   作者有话要说:①报户口问题:常规是三个月以内,违规操作婉言不知道。实际上一两岁报户口的也有,特别是搞户口迁徙的同志= =|| ☆、95开张宣传   福清第二幼儿园,推迟了一年终于收拾干净,只待招生了。六月十五这天,恰是休沐。首先是幼儿园附近的人,见几个灵巧的小哥在幼儿园屋顶上立着的那四根奇怪的柱子捣腾。四个柱子,四个方向。最高的离屋顶有四米,最低的则是两米半。四个柱子错落有致,不多时分别挂上八个背对背的彩色布制风车。风车本就立的高,颜色鲜艳更是扎眼。老天也作美,蓝天白云,微风乱窜。风向不稳的结果是,八个风车总有几个在动。一静一动的对比,更是吸引人围观。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四处鼓声大作。陈老伯于马行街、潘楼街、曲院街、御街、自由东西街、书店街等八条主干道,各派了一对人马出动。每一队于辰时初刻齐齐鸣鼓。把一个东京城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只见每对为首者,扛着一方雷鼓。次者手拿一个大钹。随后跟着八个彪形大汉,每人后背一组风车,与幼儿园屋顶的一模一样。手里拿着一幡,上书“福清第二幼儿园”。为首的大汉狠捶一阵擂鼓,拿钹的大汉便拍一下钹,而后喊道:“福清幼儿园——道圣日开放参观——。嗙!家有幼儿者——于任意一家福清堂报名抽号参加——。嗙!参观仅限七日——先到先得——。嗙!”接着又一阵鼓声。那持钹者又喊:“福清幼儿园——打造大宋第一幼儿园——嗙!”   婉言招呼着朋友,跟在车马行队后面。十六娘怀着孩子,就把她抛在家里,只有蔡九娘李六娘等人。   宋十一娘道:“那位陈老伯好大的手笔,今日休沐本就人多,你瞧,好多人跟着队伍走呢。”   婉言道:“真够精明的,顺势把药铺的广告也做了。难为他想的出来。”后世店铺开业,也多用这一招。有些是开车汽车放喇叭,有些是喊上鼓乐队游街。不管哪种方式,总能吸引一大片爱凑热闹的中国人。   “阿婉你看!”李六娘指着车马行的福清堂总店道:“已经排了长龙,个个都想看热闹呢。”   婉言大笑:“哪能容下这么多人呢?”   “跑去外头看看也是好的。”   “想得美!”婉言洋洋得意的说:“屋子早让老伯用油布盖了,只剩风车露在外头。四面都各派两个闲汉守着呢。还用红绳拉了警戒。又与差人们打了招呼,不到十九那日,谁也别想看。”   “越不给人看,人家越想看!”蔡九娘道:“这老伯也是个会做生意的。”   宋十一娘被勾起了兴致:“改日带我去瞧瞧,倒看你捣什么鬼!”   婉言摇头笑道:“找你们家老嫲嫲去!”   “我们家?”   “嗯哪。”婉言掰着指头数:“头三日,都是大户人家的参观日。老伯早把帖子下到你们几家。大约每家有两个邀请函。宋家是有的,你夫家李家也有。我嫂子娘家抢了四张。又有替我们提牌匾的晏中丞(晏殊)。可惜六一居士(欧阳修)和朱说先生(范仲淹)都离京了,陈老伯正可惜呢。”   蔡九娘惊道:“那些都是大儒,便是在京,又如何请的来?”   婉言摇头:“不知,横竖我是请不来。再说他们来不来是一回事,请不请又是一回事。其实多半还是请的官眷。帖子也是下在他们家女眷手里。我想那些大族女眷,总喜欢凑热闹,只要他们见过了,生意也就好了。你们是不知道,陈老伯真能喊价,一月六贯,分文不少!若是全年交齐,才便宜两贯呢。”   李六娘倒抽一口凉气:“好贵!”   “可不是,可我们也提供很多东西啊。”婉言又道:“说来大户人家怕也不觉得,一年六十多贯,上好的绸子衣裳都做不了全套。一套小礼服外裳钱罢了。”   宋十一娘笑道:“大户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有钱。又有嫡出的去了,庶出的去不去?你这是单招男孩儿呢,还是单招女孩儿呢?”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毕业时恰好七岁,不妨的。”婉言解释道:“我也不知陈老伯怎么想的,商户人家也下了帖子,只没有官家多。要纯做商家生意,这价格还能往上抬一倍,横竖商家有钱。”说着又机灵的眨眨眼:“还有优惠政策呢,同父母的第二个孩子半价哦!要是同父母生了三四个,等于后头的就能省下一大笔呢。”   “同父的易得,”蔡九娘点了点婉言的头:“同父同母的就难了吧?庶出的还未必得去呢。”   婉言悄悄道:“我看陈老伯似乎不大待见庶出。”   “世人皆如此,有何奇怪?”   婉言耸耸肩,继续八其他的话题。陈老伯当然不喜欢庶出,哪个庶出日后能做家主,能做当家娘子的?他这边埋线头边赚钱的功夫,当然恨不得全是嫡出。他还打着过几年开始招女学的主意呢。名字也不改,就叫福清女学。管家的都是娘子们,小郎们你们还是去混官学吧。反正你们也不管家务事。   跟着宣传队走的人不少,周边的人看着有人跟着个奇怪的队伍,也凑了过来。搞的人越来越多,一度造成交通大混乱。婉言狂汗,明儿陈老伯不会被以交通拥塞罚款吧?啊,不对!他巴不得!!多好的闹事机会啊,越多人讨论越好呢不是。   婉言等人也不跟人挤,老早就知道幼儿园被蒙起来,早没兴趣去看了。但别人不知道啊,统统跟着队伍走。临近幼儿园,几处队伍并作一处,更是挤的水泄不通。   却不曾想各个巷子居然有交通指挥以及调解员。蔡九娘脚底一滑:“你老板真太精了!”   婉言道:“我还让做了九曲十八弯的隔离带呢。”世博会咱也是在电视上参观过滴呀,分离人流的隔离带,能十分有效的防止踩踏和拥挤。众人好不容易绕啊绕啊绕到幼儿园跟前,你妹!幼儿园他看不见!!门口竖着一块巨幅说明,上书开放日时间、报名地点、报名条件、幼儿园的理想和简介。众人苦逼了,白走一趟!可是还是很想看啊啊啊!那就赶紧去报名吧!人群又哗啦啦的散开,这一日,东京城内到底多少家福清堂,众人算是门清了。   离开放参观还有三日,过两日大家都冷却下来了。所以,蔡九娘次日独自上街,看到小娘子们一样举着幡,唱着改编过的广告歌,也不觉得奇怪。因昨日已经知道现场没得看,大家虽然热情依旧,但显然不像昨天那样阻塞交通了。   不曾想到了六月十八这天,福清堂又闹将起来。原来是报名人数太多,根本无法安排参观。想也知道,那地儿才多大啊?一次五十人,一天接待四拨那是极限。七天参观日,不过一千四百人。前面三天还被人潜规则了,统共八百个名额。十五日那天一闹,报名的怕有上万。这怎么办?别着急,第一天报名时就说了,我们是报名抽号,即每个参与报名的都有一张报名卡,我们来公开摇号吧,摇到谁是谁。我们不用怀疑,这必须是后世媒体各种漫骂经济适用房的影响= =||。   摇不到的咧也没关系,你们拿的报名卡本身就做的精致,可以当个小书签使用。当然上面一定写了两家幼儿园的介绍和收费标准。我们也不让你们白跑一趟,每个人凭报名卡,可得木制或者竹制首饰一个。那什么,这还是婉言的主意,盖一栋房子那边角料是多了点,上好的榆木呢,丢了多可惜啊是吧,咳。婉言自己都顺了一大把到处散人= =||。为了调动气氛,陈老伯那狐狸那搞了个抽奖制度。首饰有葫芦长簪,有镯子,有木制十八子手串、木梳等物。你拿着报名卡,抽着什么是什么!东西是挺粗糙的,成本更是除了人工其余几乎不存在。但大家乐意啊,你抽了镯子,我抽了簪子,叽叽喳喳讨论一下,要不我们换一个?   整个车马街的其余商家笑的眼睛眯了缝,这么多人在这里唉,你抽奖完了总要到我家来逛逛吧?口渴了要喝饮料吧?明日佛诞,你总要买东西吧?夏天暑热,扇子带两把走?他们尤嫌人不够多,还指使着活计到街头去吆喝,闹的这日车马行的店家伙计和市民中暑无数。   福清堂的伙计更是累的两眼冒金星。一面要接待来抽奖的和咨询的,一面还要应付来看病抓药的。好端端一个药店,硬是弄的比菜市场还热闹。菜市场的人还真有来凑热闹的,无数卖菜卖果子的小贩四处奔走,一会儿空一担,生意奇好无比。又有头半晌就有中暑的,陈老伯急急喊人熬香薷饮,按着报名编号人各一碗的灌下去。也有周遭来讨的,只没那么多碗,伙计只好拿着药壶隔空往人嘴里倒。一家药店哪里熬的来?婉言等人接到消息,分头买药熬上再使人推着独轮车往车马行送。车马行在东北方,婉言家在西北方,几趟下来把人车夫累的够呛。好在陈老伯亲戚朋友多,各自送一点,才糊弄了过去。这一日抛费相当可观,可福清堂的广告却打出了老远。谁不说福清堂老板厚道,免费赠汤药。也算值了!老狐狸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肯吃亏。 ☆、96参观幼儿园参    六月十九,观音菩萨成道日。 这是一个吉祥的节日,各大寺庙香火极旺盛。这也是个热闹的节日,有空的人家总喜欢跑出来游玩。大户人家也有不少信佛的主母,然则未必次次都到现场,所以幼儿园的开放参观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早有好事分子跑到幼儿园现场等待。因怕封的太久空气不好,这里半夜就悄悄打开了。可惜门窗闭的严严实实。虽然围墙只是半人高镂空的木制栅栏,但除了回廊上的同样半人高的两排叠加的木箱,什么都看不到。 巳时初刻,第一拨参观人士的门前就停了一辆漂亮的马车。屋子瓦背一样的盖,不规则四方形组成的窗户,十分像一个移动的小屋。屋脊上还写竖着一块牌,写着“福清第二幼儿园”。让人不由想起另一个风格迥异的第一幼儿园。总共三辆马车,一家一家的接了受到邀请的当家娘子们。马车里放了足够的冰,大热天里丝毫不觉得气闷。座位沿着车厢壁摆放,车厢中间放着一个一个小盆景,显得尤为清爽。再仔细一看,原来盆景下压的仍旧是冰块。诸位娘子一笑,都赞:“好巧的心思。” 大户人家的娘子们出行,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单蹦就出来了。只不过有了幼儿园的车,有些就让女使跟着车,有些还是让家里人驾着车跟在后头。前三日都是重要客户,陈老伯并没有把行程排满。大户统共这么多家,上下午各一场就好。这样显得从容。 三辆马车,差不多时间停在幼儿园门口。娘子们一下车就遭受到了众人围观。自己得进,别人不得进,心理上会产生莫大的优越感。人类原本就是天生喜欢划分阶级的物种,不然也不会任由那些谋臣把等级划分的那么清楚明白。第一拨客人总共三十人,她们一到,幼儿园的正门就由内打开。抬脚踏入回廊,就有穿着粉色短打的小娘子道了个万福,方才指着门两侧窗户下的木箱子道:“这些木箱都是一尺见方,日后便于小郎小娘子换鞋使用。” 众娘子伸头一看,介绍的小娘子已经打开最长层的一个,拿出一双粘底小鞋:“这是夏日的薄布鞋,进到这里换了干净的鞋子,这样才卫生。”又拿出一双厚厚的小鞋子道:“这是冬季的,底一样是粘布,内里贴着兔毛。又轻便又暖和。小郎小娘子们,只要脚不冻到,大约都是不会着凉的。” 娘子们暗暗点头,又跟着进了大厅。六月,乃夏日最热之时。刚从凉爽的马车下来,就被热气扑了好一阵。正是热的不行的时候,忽一阵凉风吹来,真是舒爽到了极致。婉言穿着一袭丝绸披风站在大厅与众人行礼:“见过娘子们,小妇夫家姓楚,乃此处工程负责人。今日得娘子们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众人还未说话,只听程娘子笑道:“你又在这里弄鬼,还不来我这呢!” 婉言大方的跑到程娘子跟前行了一礼,惹的程娘子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家那十六娘的小姑,最是能干的一位。” 众人心下了然,那个嫁不出去许了小户人家庶子的啊?但程娘子本人还是有体面的,众人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纷纷与婉言交谈起来。 寒暄过一阵,大家方发现婉言的规矩不错,态度更加和蔼起来。又有宋家的当家夫人问道:“程家十六娘的小姑,莫不是我家十一娘的同窗?放佛听过谁说了一句,苏家两个小娘子都是京华女学的呢。” 婉言笑道:“回宋娘子话,我与十一娘亦是闺中好友。” 听到闪闪发光的京华女学四个字,娘子们更热情了。即便是大户人家,也不是人人的孩子都能考进去的。名校本身就是招牌。宋娘子客气了许多:“果然名不虚传。” 婉言抿嘴一笑,微微行礼答谢。然后才开始讲解:“因处在城里,屋子就不甚宽敞。小郎小娘子们生活学习之处过于逼仄,怕影响的他们性子小气。我便挑高了设计,诸位请抬头看……这个二层是中空的,上面吊着一盏水晶灯,弥补采光不足。” 众人方抬头看,只见空中吊着一环形灯架,上面点了无数蜡烛。旁边坠着各色水晶,反射着灯光,熠熠生辉。左手边是上楼的台阶,就有人道:“能去二楼瞧瞧么?我看着这灯喜欢。” 婉言笑问其他人:“是先看二楼,还是先看下面呢?” 都是熟人,当然不好硬拧着对方。都说要去二楼。婉言便引着她们来到楼梯下道:“楼里后面是厕所,外面也有两个,只是冬天天寒,随意进出怕伤风。因此这里设了两个,定做了孩子们专用的马桶。绝不会为此摔着谁。”小动物形状的座便器神马的,还是很萌的。不意外的秒了一众家长。 婉言又稍微后退一步,拉开楼梯前的栅栏:“这样的栅栏楼上还有一个,是怕孩子偷偷爬楼梯摔着设置的。楼梯的木板扑了粘布,用来防滑。便是有谁不小心摔了,也不怕摔重。” 程娘子点头道:“这个设置好。”一扭头看到沿着楼梯还有贝壳形状的灯台,笑道:“这是怕走楼梯看不见?天黑了自然回家了,也太小心了。” 婉言回到:“有时候下雨天黑,摔着就不美了。也就雨天点个灯,不费事。” 又有一位不熟的娘子扯着贝壳灯台下坠的五颜六色的一串小厚布片:“这是什么?” “这是用来冬季加湿的。”婉言拿起一串小布片说:“我叫人叠了几层,冬日里点着炭火不免热气。多吃梨等物不算,屋里也要有点湿气方才舒服。每个灯下有一个,墙上还钉着不少。有些是彩色方片,有些是小动物片。常常换着新鲜的。” 一位夫家姓张的娘子拍手笑道:“真了不得,这些都是你想的?” 婉言点头笑道:“在家闲居无事琢磨的小巧,娘子们见笑了。” 二楼倒没什么奇怪的,最大的不同就是引用了隔音墙。婉言的物理水平那是绝对的大路货,但房子小,隔壁上课什么的一定会相互影响。于是她用了最傻的方法就是用棉被膈应。虽然效果不是顶好,但在这个时代算不错的了。楼上只有三间房,一个共用的可以看到水晶灯的回廊。娘子们对房间兴趣不大,反而全趴在回廊栏杆上近距离围观水晶灯。 程娘子最熟,对婉言道:“可以给我家做一个么?” 进门的生意不要是猪,赶紧点头道:“可以,就是贵着点。” 程娘子道:“不怕,我们不用那么多水晶便是。” 婉言笑着应了。又有几个娘子下了订单,婉言心情甚爽。 顺着楼梯往下才是参观一楼。娘子们果然见到墙壁上到处挂着布片。因墙是用白纸糊的,显得十分敞亮,估计是怕冬天布片的潮气弄坏墙壁,布片前方都贴多了一层圆形的木板。倒像是故意做的装饰了。 一楼有两个巨大的珊瑚形状明瓦灯笼架,照的采光不好的传统建筑一阵温暖,当然这个灯笼架子也被下了批量订单。沿着墙壁处,吊着防寒保暖措施——第一家幼儿园成立以后,这种结构就被大量仿制,娘子们都不觉得奇怪了。婉言也没有特意说明是她的创意,今天的惊艳还没有正式出现呢。 婉言引着娘子们看右边角落的小瓷人。一比一比例的四个小瓷人分别是两男两女,穿着幼儿园的校服。憨态可掬的小瓷人很受欢迎,连带一帮贵妇对校服的品质要求也降低了许多。当然还有不满意的,就有一位娘子问道:“都要穿这个衣服么?我看着布料很一般。” “只要是这个款式便好。”婉言道:“至于什么料子就看诸位的喜好。我们学堂一年发四套,两通冬衣,两通夏衣,还有鞋袜。孩子们爱穿呢就穿,不爱穿少不得劳烦大家对着款式做了。” 不过是基础短打,各家针线上的人还不至于做不出来。好几个人已经暗地里较劲,不能让别人比下去了! 程娘子正是心情好的时候,有意帮婉言做脸,便道:“这里样样都精致,我看就很好。把我们家的几个皮小子丢来学学规矩才好呢。听说你们在城郊的那个,上了学竟懂的与父母写贺贴了?真是孝心可嘉。” 宋娘子道:“我看着也好,只是还要与他们祖父商议一下才好呢。” “别的不敢说,我几个孙子我便能做主。”程娘子拉着婉言道:“怎么报名呢?” 众人的眼神里流露出鄙视,程娘子你太假了,红果果的作弊,这算看明白了,你Y就是个托!这里看着虽然有新奇玩意,也不至于勾的你把孙子都丢过来吧?不定给了什么好处呢! 又有几个听过第一家幼儿园的,心里摇摆不定,处在两可之间。唔,要么交与他们试几个月?横竖在家也是淘气。 还有几个被房里的设计晃点到的,听到程娘子说报名,也纷纷喊道:“好歹算我一个!什么时候开学呢?”得,这个更急。 婉言并不负责这一块,耐心的解释道:“娘子们莫急,院子还没看呢!” ☆、97明瓦庭院   婉言拍拍手,其余的工作人员便缓缓拉开后门。后门用的是折子结构,利用上下导轨的推拉折叠式,这样门可以尽可能的开到最大。站在屋内就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外面的光渐渐照进屋内,悲剧的旧式结构房屋霎时充满了光亮。从屋内往外看,是一个木制的平台,一直延伸到距离围墙二尺处。平台与围墙只见种的满满的花,老远就看到是凤仙花。大家纷纷点头,这是驱虫的佳品。平台的四周竖着柱子。沿着四个方向分别设置了两个滑梯和秋千架。最妙的是平台中间似乎有一个三尺见方的凹陷,竖着细柱子,还拦着栅栏,天上不知哪一处有一注水流下,众人哪里忍的住?急急的跑到外头参观。   抬头一看,是由不规则的四方形组成的一个由内往外倾斜的屋顶,中间掏空了三尺见方,看的到碧蓝的天。屋檐安置这几个占风铎,微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响,与水声相映成趣。而方才看到的水注便是由屋顶挖空之处而来,顺着屋顶往下,原来凹陷处是一个小池塘。里面放着各色小石子,养着几尾光鲜的鲤鱼。水柱落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溅起不少水花,一个小小的鱼池,硬是显得生机勃勃。   众人纷纷问:“这水是如何引上的?”   婉言干笑:“这我就不知了,改日帮你们问问。”这可不是她设计的> <,她只有提案,谁知道北宋人还真能弄出来啊,她都稀奇了!   众人都道新鲜,又有几个表示要报名了。   还是宋娘子心细,皱眉问道:“这天顶上糊的是油纸?油纸易坏,这么大跨度怕是三天两头要换吧?”   一句话说的婉言想去撞墙的心都有,尼玛她怎么就忘了油纸!尼玛油纸他他他也是防水的!妹啊!油纸省多少钱啊!啊啊啊!陈老伯我对不起你!泪流满面。   另一个娘子却道:“不是油纸呢!这么大日头,若是油纸还了得,晒出的味都能熏的人头晕,这却一点味道都没有。”   婉言赶紧解释:“此乃一种蚝,产于广西,薄而透明。又名明瓦,做窗子最最适合。我们这屋里的窗子都是明瓦,又不易坏,也防水。如这位娘子所说,还无甚气味。这个明瓦屋顶,乃一块一块镶嵌于陶瓷内,再制成一尺见方的瓦型搭建。哪一块坏了,也不用整个拆,单拆那一块正方形就好。这个院子窄了点,若是不搭个顶棚,雨天孩子们上哪儿玩呢?若是修个亭子,又昏暗无趣。我便弄了这个,能看到蓝蓝的天空,看着心里都敞亮些。”   明瓦,在北宋时,仅仅产地附近的人使用,推广到江南,已经是明朝中年。一直到改革开放前,还有很多房子使用纸窗。在没有玻璃的时代,这无疑是最好的替代品。也就是说,北宋的大部分人,压根就没见过明瓦,这无疑是个超新奇科技。陈老伯也好奇,那么遥远地方产的,婉言怎么就知道了呢?婉言当然不会告诉陈老伯她是看小说知道的= =||。   明瓦的庭院,着实把一群贵妇震到了。楼梯加栅栏,冬季加湿,不过是心细。水晶灯也不是没见过类似的,无非是加多了几块水晶。珊瑚灯笼架,只是款式翻新。然而明瓦却是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事物,这怎么弄的来?众人的好奇心被勾起。程娘子忙问:“世上竟有这样的东西,难为你们找的着。”   婉言笑的尴尬,她剽窃了!只得推说:“夫家大嫂有族人贩货,偶或当手信带来玩瞧见的。这个万般都好,只是要打磨加工。又是自然得成,总没个规律。所以窗子也好,顶棚也好,只得按着它的形状来,不曾想做出来怪雅致的。这也是意外之喜了。”   “我还当你们的窗子故意做成这样的形状,为图好看。”程娘子算是服了婉言了。   “是啊,我以为你们仿瓷器的冰裂纹。还想着我家也弄个这样的窗子试试。不曾想竟是这样。楚娘子,你这个……明瓦还有么?有便卖于我吧。”   婉言笑道:“这个海边多的是,就是匠人难得。明日便把商户的名刺送到府上可好?”   好了,有了这么一个亭子,以后又要人帮忙弄明瓦的弄明瓦,做水晶灯的做水晶灯。哪里好意思不报名?光程娘子就丢了四个孙辈来。一天接待两拨娘子,三天后名额就差点超标。原本打算大中小班各收二十个,没想到硬是被人塞了八十几人。楼上的教室显然不够用,好在当时的隔墙可以活动,急急拆了一座,只隔层两间房。又在一楼劈了一间教室出来才糊弄过去。要知道最初一楼是打算用来吃饭睡午觉的。如今只得调整方案,吃饭依旧在一楼,睡觉则统统赶到二楼。   二楼是木板,铺上铺盖就能睡觉。男孩一间,女孩一间的通铺。因只是中午歇半个时辰,家长倒也没什么意见。最重要的是她们后来又看了铺盖的质量。铺盖老早被婉言弄成了睡袋式,以防什么抢被子啊、踢被子啊、你又压倒我、我又压倒你之类的事情发生。一直忙乱收拾到七月底,第二幼儿园才正式开学。   婉言扒拉着算盘计算幼儿园的盈利,算的她恨不得去抢劫。一年的费用单个人是64贯。八十六个孩子,共计五千五百贯。五千五百贯神马概念啊?随随便便尼玛一年五千多两银子!?婉言忧郁了,她深深觉得,她收陈老伯二百两的设计费收低了!必须低了!这二百两还得跟楚二哥平分,更是刺激的她想去死一死。   好吧,装修房子她心里是有数的,花了差不多三四千两。当时她还想这乃天价啊,没想到人家头一年就能赚回来。十年五十万两,一百年五百万两。然后第二幼儿园,第三幼儿园……啊啊啊不能想了,再想她真忍不住去打劫的。婉言一头磕在桌子上,明明最开始是她的想法的说……人家赚几百万,她就赚一百两。呜呜呜呜,这差距也太大了!人比人得死啊啊啊啊!   正在婉言忧桑的要死的时候,外面来了个闲汉,对婉言行了个礼说:“可是楚四娘子?福清堂的陈老板有请。”   婉言只好从家里爬出来上车,一路晃到福清堂总店。陈老伯笑呵呵的坐在大堂,见婉言来了,起身带路,把她引至二楼的茶间。活计上茶,轻抿一口才开始说话:“也有好几日不见娘子,怕是在替楚秀才备考吧?”   婉言打起精神笑道:“他是考惯的人,比我还清楚呢。”   陈老伯摸摸胡子道:“我也不跟你闲话了,第二幼儿园开业势头挺好,这原本是好事,却衬的第一幼儿园村了。我想把郊外的那个停业整顿,先报名的还是原价,一直让他们读完。后头因级别不同,略比城内的低一点才行,你看如何?”   婉言正色道:“这些运营上的事可不能问我,没得让我添乱呢。只一条,若是那边要装修,就要有统一风格。全然一样也不行,郊外毕竟场院宽。就设计方面,把主要标志性的东西提出来,日后再开第三家,或许是另一个样子,然人家一看又是我们的幼儿园,这才好呢。”   “哈哈,我们爷俩算是想到一块去了。”陈老伯笑道:“你先前胡乱弄的风车是一个,明瓦是一个,那个什么滑梯是一个。你想想还有什么?”   婉言想了想道:“若是场院宽,很不必要用明瓦的亭子,造价到底高了些。标记也无需太多,太多反而僵了。说句到家的话,人都喜新厌旧,你总给他们弄一样的东西看着也烦。万变不离其宗便是。比如那水晶灯,也不是家家户户能吊着好看,得要够高的天花才行。所以我们日后的屋子,主屋必定弄的高高的。看着也敞亮,又可吊漂亮的灯。不拘第二幼儿园那个款式,什么样式都可以有,总归是水晶灯就行了。”   陈老伯一想也是:“那我们就定一个规矩,日后凡是我们家幼儿园,必定高屋顶,有明瓦的窗子和大风车。接送的马车换成统一样式。”   婉言忽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但说出来似乎挺断自己财路的。可陈老伯是什么人,一见婉言神色有异便问:“有什么话直说,我既不会怪你,也必不亏了你!”   婉言深吸一口气,心里还在犹豫,嘴上却说:“老伯且等等,让我整理一下思路。”   陈老伯点点头,悠闲的喝茶吃点心,也不催她。   婉言苦逼了,她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幼儿园不能开第三家!!第一家是尝试,第二家够奢华的。这些都是高消费场所,一旦多了,高消费的心理优势就会掉地上去。先不说什么饥饿销售,就只一点——阿猫阿狗给钱就能进,怎么体现我的高贵冷艳啊!?在北宋尤其如此,上一回基本一网打尽中上层家族,虽然不是顶级,却也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了。如果再开第三家,商户大量涌进来,那些当官的人家未必愿意。北宋因其特殊的政治原因不歧视商户,可万物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早已镌刻到人的骨子里。前朝商户还贱籍呢!这时候门阀制度垮了一半,但崖山之后才无中国,那些端着装x的家族遍地都是啊!可是幼儿园不开了,小学那是有前例的,不过就是弄的华丽点,点子还可以照抄幼儿园。她的工资那就领到上一份为止了。要不要说咧,要不要……   陈老伯对自己不坏,自家装修的钱也攒了一大半,做人不能没良心是吧!?婉言终是顶不过良心的压力,开口对陈老伯说:“幼儿园不能开多,多了……就不精贵了。”说完,仿佛听到自己心碎裂的声音,我的钱啊啊啊,你就这么弃我而去了啊啊啊!!!! ☆、98婉言对上老狐狸    陈老伯愣了一下,背上渗出一层白毛汗,太大意了!起身珍重向婉言做了一揖:“多谢娘子提醒!” 婉言干净跳开:“老伯,这使不得!” “老朽差点让眼前一点蝇头小利晃花了眼!这一番善言,老朽感激不尽。”婉言属于捞一笔走人的,能这么提醒一句,算是断自己财路,这可真是大人情了。 婉言晃着双手说:“我也就随便一说,其实也可以弄个旗舰店什么的。就那一家幼儿园最好,余下的都一般。” 陈老伯却摇摇头:“那是福清的招牌,砸一个就是砸全部。要做就做顶尖的,如今我们是头一家,要做成也容易。最多还能加一点!”陈老伯生出一根手指:“汴梁城内地方太小,我也弄不到大宅。把大中小班拆了,一处只管一个班。小班孩子小,以照看教学吃饭等为主,这是我们以前商议过的。然而把他们统统拆开,就能做到更精致。” 婉言也灵光一闪:“对,比如小班可以铺地毯!” 陈老伯点头:“大孩子呢,那得开蒙了。眼见就要去官学,哪能混玩呢?所以大班就要严肃点,书也要多点。” “小班也可以有书,写到棉布上便是。那个撕不烂。多两本书看着舒服。” “这些都由你做主了。”陈老伯道:“你是做惯的人,我就不嘱咐你了。” 呃!?小银元宝就这么撑着小腿奔回来了!? 陈老伯又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那什么拆分先别论,别人也想不到,你万万不能说出去。今日请你来,还是想请你改一改郊外那个,也要改的差不离才好。说着其他的事,倒把这个忘了。” 婉言傻傻的点头:“行。” “价格照旧吧,材料还是请你二伯?” 婉言道:“那个已经给过钱了……” 陈老伯哭笑不得:“你还真是,我难道是那一个田螺打十二碗汤的人?岂能亏了你去?你那屋子什么时候动工?依我说一齐动手反而更省事。” 婉言不好意思的笑笑:“钱还不够呢。” 陈老伯恨铁不成钢:“你个笨娘子,有我在还能让你修不成屋!” 婉言刚才被银子来回轱辘敲木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道:“那敢情好,有老伯这句话,我先去租房子啦!” 陈老伯不得不产生智商上的优越感,内心默默吐槽:这笨蛋,老纸是卖药的,能传出刻薄小气黑心眼的名声嘛!善待身边人,是做好人的第一步。我不用钱把你砸瓷实了,再来个人丢你三四百贯,你修个比福清更大的幼儿园,老纸前面的努力岂不打了水漂?你又不是我雇的女使伙计,又是秀才娘子。别人请了去,也不存在背叛不忠,对你的名声一点都没损失。我傻了才不把你吊住,要踹也得等幼儿园成气候了才能动手好不好……换个人早上杆子爬了,这货还不好意思。幸亏不是我家女儿,要我生的这么没商业头脑,看我不抽死Y的! 再次见面,婉言又捞了一笔,陈老伯又拓宽了财源。再一次的皆大欢喜,陈老伯还发现自己请的设计师是个傻鸟,巨好忽悠,高兴坏了。一高兴非拉着婉言跑到隔壁铺子里扯了两块好布,又到隔壁的隔壁买了一大堆零食包了才同婉言告别。婉言这小市民,见又占了便宜,眼睛都笑的只剩下一条缝了,背着一大包零食抱着两块布料一蹦一跳的奔回家显摆去也。 冲进家门,恰与楚二哥碰到一块。楚二哥道:“什么事这么兴头?陈老伯又与你买吃食了?他倒当你是自家小娘子了。” 婉言仰天大笑三声:“能不兴头嘛!第一,陈老伯说让我只管装修房子,不够的钱他借给我。第二,郊外的幼儿园要重新弄过,又是二百贯,二哥,最近有空不?” 一百贯的生意不要是猪,楚二哥狠狠点头:“要!怎么都要腾出空来。只是这次你管多少呢?” “还跟上次一样吧,如今我小五虽然他外祖母看着,我也不能全然撒手不管。家里又要装修,啊,对了,你替我在左近找个房子呗。楚四要看书,要安静点的,只用一个单间,贵点都没关系。” 楚二哥心想,果然是对半分!心情也暴好。他原本就是做经济的,找间房子这样的小事连脑子都不用费,爽快的道:“房子容易,明日就得了。那些工匠你也别找外头去,我一总替你办了。你只给他们工钱便罢。我去租的库房那里点点材料,你把工程图给我,好估算所使的材料。缺的正好趁着这一次补上。你屋里也用明瓦?” 婉言无可无不可:“那个也没亮堂到哪里去,我得先算算。” “依我说要做索性做好,窗户纸到底容易坏,冬天也不如那个暖和。” 一语提醒了婉言:“我总觉得屋里容易冷!再有我原本的想法,怕是夏天也容易晒!我得做个隔热层才行。” “隔热层!?” 在楚二哥面前,婉言懒得卖关子:“木墙太薄了,有时候侄儿屋里没点火盆,我屋里不点大火都觉得寒浸浸的。我听说木炭隔热,想弄点子木炭,装在布口袋里,做成一块一块的,夹在两块木板之间做墙,你觉得如何?”这特么阿弥陀佛,居然还记得初中物理。老师,你可以安心了,你的学生还不算逆天= =|||。 楚二哥笑道:“这个我就真不懂,罢了,我一同替你问问吧。你得闲了先把郊外那个幼儿园如何改的章程给我。” 婉言欢快的点头,跟楚二哥告别以后,一阵风的冲到正屋,把零食一总倒出来:“娘娘,咦,大嫂也在啊?今日没去张家玩?对了,这些零食娘娘你收着给孩子们分哈。”又挑了几块自己爱吃的打包:“这些我拿去吃了。” 才刚婉言那么兴奋的跟楚二谈工程的事,楚娘娘又不是聋子,自然知道眼前这货又拉了大生意,心情也很好,点了婉言的额头一下:“这么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爱吃这些。” 婉言拿起一块塞楚娘娘嘴里:“多甜啊,谁说只有孩子爱吃的?” 在物资匮乏的时代,谁不爱吃个甜的呢?楚娘娘只是很不舍得,被婉言塞了一嘴,吃下去意犹未尽,狠狠心还是忍住没再拿,想着等下藏哪里才不容易坏呢? 楚大嫂也爽的要死,婉言一动工程,就要用明瓦。她亲戚家正好做生意,按照行规,介绍人那也是有抽成的。如果量大,她又能白得七八贯的水头,怎么能不高兴?哎哟,四叔眼光真是好啊真是好。正准备问婉言房子的事,婉言倒先说出来了:“娘娘,大嫂。我那屋你们也知道,过一阵就不够住了。我想改一改。” “改吧!” “怕是吵着点,灰尘又多。还请娘娘和嫂子们担待一下。”搞装修神马的,周围邻居一般都很想死的说。 楚大嫂笑道:“我不跟你绕弯子,我们家有一位……,怕是要安抚一下。”这说的就是便宜大王楚三嫂。 其实爱占便宜的人最好对付了,婉言贼笑:“屋子窄,要改的顺当,东西都要重做。先前的家具,娘娘和嫂子们不嫌弃,尽管挑!” 楚娘娘有些心痛:“好端端的,做什么新的呢?旧的还没坏呢,重新漆过,保管同新的一样。” 楚大嫂却是知道婉言鬼点子多,又得了不少便宜,便在一旁帮腔:“不浪费,她刚不是说给你和妯娌们使么?再有外头租客有几家的家具破烂的不成样子了。买吧挺贵,不买吧不好租。她屋里的大家伙不正好么?” 这么一说,楚娘娘也反应过来了,笑道:“我也不用你的家具,让妯娌们挑吧。你们三嫂那脾气……大嫂你让着些吧。” 楚大嫂不耐烦用人旧东西,答应的十分爽快,又补了一句:“想来二嫂也没空,动起工来,让三嫂先挑吧。” 婉言暗笑,果然在婆家打好关系是很必要的!唔,宋朝没有炒菜,不如哪天让三嫂试验一下炒快餐?憋不住笑的奸诈:“娘娘,我知道樊楼那道爆羊肉怎么做的咧。” “啊!?”楚大嫂一惊:“我没吃过,却听说那是一道秘方,你怎底知道。” “知道一部分,改日让三嫂试试。”说完眨眨眼。 作为严格遵守偏心眼传统的父母,楚娘娘是始终的一如既往的担心笨老三和他的笨老婆。老大有自己的遗产继承又有功名,即使赚钱并不多,但日子过的很惬意。老二是个机灵鬼,担心谁都犯不着担心他。老四……老婆太凶残。扒拉来扒拉去,就只剩下老三了。卖吃食是赚钱,然而买吃食有多辛苦,做了一辈子笼饼的楚娘娘能不知道?那真是风吹日晒加雨淋。冬天冻的半死,夏天热的吐血。自己做的时候,什么苦都吞了。轮到儿子做,那真是身心双重折磨。所以不由的偏向了一点,偏楚三嫂各种不招人待见,楚娘娘纠结得想死的心都有。 婉言又拉单了,婉言生长子了,婉言要搞家里的装修了!眼看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却还不忘替笨蛋老三家想招。强势了一辈子的楚娘娘,对婉言的态度那是越来越好。笨老三老婆还吃醋,还去戳人家。楚娘娘想起这事就泪流满面,有些人真的是可以蠢的神仙都发愁啊啊!还好婉言脾气不好,心眼却不小。楚娘娘决定去菩萨面前上柱香= =||| ☆、99十六娘终于生了   北宋的菜系,以炖菜和酱菜横贯天下。主要原因是食用油和食盐的大量缺乏。众所周知,炒菜那耗油量真不是炖菜能比的。作为学生党,婉言曾经有幸每天光顾路边摊。她就围观过快餐店里的厨师那神乎其技的手法。只用一点点油,然后拿个矿泉水瓶子装满水,瓶盖上戳一下洞,一挤水就飚出来了。于是那彪悍的厨师一面快速翻炒一面不停挤水。硬是让菜炒熟了而没烧锅。这个技术,婉言是没有的。但是这个技术,婉言是知道的。那很好,三嫂你就去试验吧。你不舍得?那是你的事,你拿去卖也好,自己使也好,只别在我装修的时候讲罗嗦就好。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创意,贡献给世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北宋酒楼七十二家,最有名的就是传说中的樊楼。其他的虽然不错,但被樊楼压的死死的。各种花样翻新,也征集花样。拿到方子的楚三嫂,果然不舍得用大量的油去做试验。她把方子卖了。得了十贯交子。婉言知道后,只抽抽嘴角没说话。好吧,这么不成熟的方子你换十贯钱也算值了。问题是以后别后悔啊!   楚三嫂这个问题婉言是懒的操心,她家的装修动工了。她和楚衍也搬到了左近租的单间里住。还租了个没窗子的死角做仓库放东西。精细点的布料都搬回了娘家,工作室也跟着挪到娘家去了。北宋东京嘛,笼袖骄民,厨房是用来装相的。婉言的工作室就挤在了娘家厨房。这下可好,再怎么混娘家,别人也不讲她的罗嗦了。当然,八婆们已经懒得八这个烂话题,连她赚钱的能力都不想八了。独孤求败啊……   因为在那苦逼的屋子里住了好几年,脑子里已经过了无数遍改造演练,画起设计图来那是一气呵成,刷刷刷两天不到,就把图纸甩给楚二哥了。但第一幼儿园的改造却是要废不少脑细胞,还在慢慢的跟粉笔黑板奋斗。窝在厨房画了一个上午,累的胳膊都酸了。甩甩手,脱掉工作服,晃到院子里休息。   先逮住自家十个月的儿子,在回廊上滚上两圈。芸娘在一旁尖叫:“你又这样玩儿子!说多少遍不听!儿子又不是擀面杖,你就这么滚!”   婉言大笑:“你看他笑的牙龈都露出来了,口水直飚,多开心啊。他要不舒服还不哭了啊。小五,哦!”   儿子小五很给面子的笑的更灿烂点。   芸娘崩溃了:“你儿子都被你折腾成这样了,昨天楚四拧着他的腋下晃蛇一样,他也笑!都是你带坏的。”   “咳,这叫锻炼四肢。”   “呸,提起他两只腿让他爬那又是什么?”   “锻炼胳膊啊!你看他力气多大啊?”婉言说的理直气壮,顺便把儿子拖过来用脸把儿子的脸挤的变形。   芸娘不忍心再看了,这个变态女儿到底像谁啊啊。最可恨的是外孙还笑的跟傻子一样!混蛋!   十六娘在旁边只管笑:“小五不怕生,一定是阿婉揉搓的。”   芸娘生气了,哼的一声不说话。   小五玩爽了,开始扒拉她妈的衣服,要吃饭。婉言拆开衣服一面喂奶一面吐槽:“我要断奶!见我就只知道吃!”   “断屁!”芸娘怒了:“人喂到两岁的都有呢,又不是吃不饱。”   “不是没饭吃的人家不得已才让孩子吃奶么?”婉言吐槽。   “那也是奶?娘娘都吃不饱了,奶都淡的跟水一样。你这么好的奶水,不喂浪费。断奶你还胖,你不是喊着不要胖嘛。”   十六娘抿嘴笑,娘娘,她每次一说减肥你就骂人的说……   小家伙食量不少,吃完两边才满意的打了个嗝,一歪头睡了。   十六娘道:“小五真好带,我记得那会儿我们家十九哥,那真真是磨死人。”   婉言歪头想了想道:“我仿佛听到谁说过,要亲娘娘多碰一碰才好带呢。”是这个说法么?哎呀,忘了,反正她每天各种玩儿子,儿子也超级好带。   十六娘狂汗,这一定是谬论!她家二十三哥跟十九哥同父同母保姆都是一个,一样很乖!不过话说就婉言那跳脱性格,怎么生出这么乖的儿子的哟,真是太神奇了。   婉言看着十六娘圆滚滚的肚子,不由伸手戳了一下:“预产期快到了吧?有反应没?”   十六娘道:“感觉肚皮有些发紧,又有些沉。叫了稳婆来,却说不是。我正想问你呢,阵痛是个什么痛法儿?”   婉言道:“什么痛法?就是痛经的痛法。至少最开始那会儿就是。肚皮发紧?我没有嗳。”   十六娘确认她没有感到所谓痛经的痛法,稍微安心了点:“最近总睡不着,你哥说是我紧张的。”   婉言一皱眉头:“那怕是要生了。”   “啊!?”   “唔,要生之前很多人都睡不着的,还有些人不停的收拾东西。总之什么奇怪的反应都有。话说你娘娘不是派了个有经验的老妇来嘛。不怕的,你要生了她知道怎么办。我娘娘也生过,我白天也在这里,别紧张。万一是夜里生,你使个人去喊我便是。”   十六娘摸摸脸:“这两日憔悴的不行了都。你上回帮我娘家做那水晶灯,用剩下的做的那水晶镜子,照的人纤毫毕现。我才知道这两天我的脸色这么难看呢。”   “生了就好了。”   十六娘又悄悄道:“肚子上好大一条疤,我娘娘说生了就好了,你还有么?”   “没了。”婉言郁闷的说:“但是生了两三胎之后一定消不掉的。”   十六娘一笑:“要让我生两三胎儿子,我也认了。”   婉言一脸鄙视:“子控!”   “嗯?子什么?”   婉言汗:“没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问题,婉言前脚拎着儿子回家吃辅食,后脚十六娘就发动了。偏刚吃完饭,楚娘娘又病了。能请大夫出诊的,那都是有钱人。小老百姓得乖乖自己去医院。一行人又送楚娘娘看病,折腾到半夜。次日婉言还清早跑去郊外工地上晃了一圈,儿子都是楚衍送去苏家的。等她晃回来,十六娘都已经生了。   别说,十六娘这头胎还生的挺快。婉言下午赶到时,程娘子都歇了一场回来了,芸娘和嫤言都换班去睡觉了。还没看到孩子,就看到十六娘挂着两包大眼泪。   婉言吓一跳:“这又是怎么了?”   十六娘也刚醒来,有力气哭了,嘴一撇:“呜呜呜,是个女儿。”   婉言狂晕:“哭毛啊,吓死我了,女儿就女儿嘛。女儿多贴心啊。”   十六娘哭的更厉害了:“我们俩本来就难怀上……”   希言囧了,要说他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就如十六娘所说,他们俩怀一个都怀的死去活来,谁知道能不能怀第二个。可看着岳母也要水漫金山,赶紧隔着窗户喊:“胡说什么,养儿养女皆是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这货,因程娘子在场,还得遵守着内什么男人不能进血房的规矩。蛋疼!苏家也没地方住,他晚上除非去客厅打地铺,不然不进屋睡哪儿哟……   不想十六娘有时候是挺一根筋的,婉言愁死了,上一回你就是紧张的,现在你又紧张,更怀不上好不好。却不知道怎么劝,拼命使眼色给希言。   希言看到婉言的眼色,灵光一闪:“哭什么,赶紧叫阿婉再生一个,到我家来做女婿!”   我呸啊!近亲结婚神马的,太挑战穿越者的底线了!朝廷还规定中表不婚呢!但一看十六娘还真不哭了,抽抽嘴角,算了,骗过她再说。   程娘子却听的心动:“只怕二娘子不舍得。”   婉言再抽嘴角,就是你个当妈的拎不清才闹成这样!嘴里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什么舍不得?正好我只用赚一份家资。”   十六娘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希言说的做女婿是什么意思。心下一松,对啊,生了女儿可以招上门女婿的啊!也不算无后啦,怪不得婆婆并没有说什么咧,吓死了!   婉言直翻个白眼,得亏宋朝也没有后面变态,上门女婿神马的虽然压力也有,但到底不是很大。反正先安抚住这货再说,她的长子不可能给人做女婿,次子在哪个国家还不知道呢。等她生第二胎,猴年马月了去。年纪相差大了就不般配。简直是空头许诺,拿来哄人最好不过。   希言腾出空来,开始闲扯了。先问婉言:“近来我都在县学读书,到好一阵没跟你说话了,你家弄的怎样了?”   “才开始呢,怎么也要三四个月。”婉言道:“过年前能入住吧,正好新年新房子。”说道这个,婉言一拍脑门,对程娘子扯了个灿烂的笑容:“程娘娘,你们家厨房可是烧柴的?”   程娘子点头道:“是啊,你要柴么?”   婉言摇头:“那些剩下的火子①你们丢哪去呢?”   “那些说是炭又不经烧,灰又多,一会儿还灭了。但总的来说还是可以取暖的,所以都散与贫苦族人了。”   婉言道:“若是有剩,匀给我点吧。卖我也成。”   程娘子奇道:“你要那个做什么?我们家买了上好的银炭,你要用,我分你一点得了。”   “不是用来烧。”婉言笑道:“是用来做地板和墙!”   作者有话要说:①:火子:木柴烧过剩下的碳化物。与木炭不同,木炭是高温压制的,火子是烧透了剩下的。火子的利用度不高,灰尘大,基本不用于取暖。穷人家除外。 ☆、100迁居   “哈!?”   婉言笑着解释:“那个真比木炭好多了,又没有那么多灰又更轻一点,最妙的是丸子那么大小,竟不用再加工。 ”   “那跟地板有什么关系?”   “防潮保暖嘛。”婉言说着就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又翻出十六娘的眉笔,边画边说:“我们现在的墙是木的,很不保暖。我那屋你也知道,朝向不好当西晒。真真冬天冷死夏天热死。所以,用两块木板,中间隔空,塞上这些火子,还可以隔点音呢。”古代苦逼啊,她本来还想塞点什么烂棉絮的,结果大自然的东西,他会招虫子。一旦夹墙里有了虫,那效果……大家懂的。   程娘子奇道:“有用么?”   “理论上有用。”   集体汗,你还是理论上的……   “不过,”婉言又说:“不试过怎么知道呢?便是没用也不贵。”   那倒是。   既然说起这个话题,婉言索性在纸上开始画结构图:“我那间房子很小,放了床就去了一半。家过日子,连个起室都没有,真是一点不方便。所以我打算一楼弄成起场所,二楼孩子们睡,我们住阁楼。原本想盖三层,二哥却说三层不稳当,只好尽可能加高一点咯。”   “你那房子……”十六娘皱眉道:“上楼还得拐到厨房去。”   “所以我在屋子里修楼梯。”   “那岂不挤死?一个楼梯好占地方的。”希言道:“修个楼梯,起的地方也不成了。椅子都不放不了几张。”   “我还就不要椅子了!”婉言贼笑:“以前的人不也端坐么?要什么椅子。”   “哎哟哟,”程娘子插言:“端坐累的很,年纪大了很不耐烦。”   婉言又在纸上画出大概来,一一对着说明:“大门用的是往外突出的折子一样的推拉门。一进去是玄关,右边是到顶的鞋柜,一家人的鞋子都能放下。右边是窗户,窗户旁边就是楼梯了。”婉言指着图说:“你看,一丈的落差太矮,单道楼梯就太陡了。双向又占地方,这样沿着墙做转折楼梯便好。楼梯下全都是柜子,我还放了一个梳妆台。楼梯底落差最大之处,正好在东北角,我叫人用陶烧了砖块,沾着三合土修了一间浴室。用浸了桐油的木板当门。东边外面是墙根,上头做个百叶窗透气,下边正好排水!”婉言得意洋洋的显摆:“陶器好啊,上一层厚厚的釉,便是冬天,泼一勺热水就暖了,进浴室都不用穿鞋。”   程娘子听的两眼蚊香:“还是不明白。”   婉言囧:“改日你去我家看吧。总之呢,地板是抬高的,院子有个石阶,进门还有个木台阶。其实我把底子给掏了,下面搭了地基,然后钉好木板,这样地板下全是箱子。放什么都可以,再不用担心家里东西放不下的。”   “地底下会不会很潮?”   婉言叹口气:“就是怕啊,我挖下去了三尺半,贵死了。再铺上石板,这个也很贵!再铺了整一尺深的木炭和火子,上面才开始盖桐油木板。再盖香樟木防虫木板做的箱子。”她家的地板天价> <。   希言听的咂舌:“这得多贵啊?”   婉言一脸血:“八十贯,还是内部价。”   “……”   “那你上头要花多少啊?”   婉言苦着脸道:“我哪知道啊,以前盖幼儿园,我不管预算的嘛。”   “……”希言再度无语,又问:“那这一楼就是起之所咯?”   婉言点头:“中间不是空着一大块嘛,我做了嵌入式桌子。有事提出来摆好,没事收进地板里。地板深度一尺多,桌子下是空的,这样不用端坐。背后靠的恰好是墙,放几个大靠枕,比椅子还舒服。”沙发级别的了都,为了自家的屋子,她恨不得穿回去把全能住宅改造王再看一遍!不过小日本的格局真的蛮实用,因为地震多发,到现在普通住宅依旧跟古代一样是两层半。人口又多,有些创意照搬至东京……好吧,从那个东京搬到这个东京,真的非常非常实用啊!就好比这个地板,中国人是习惯穿鞋进屋的,久远的那就不说了,总之现在不大喜欢脱鞋。可是那样真的很浪费地板空间,所以她把榻榻米结构搬了过来,好在日本原本学的就是中国,至少在宋朝,大家都不会觉得她家奇怪。 嗯,奇怪的是楼梯放屋里和地板挖个孔用来放脚放火盆专用。话说下面塞了那么厚的木炭真心舒服,她打赤脚上去试过真的一点也不凉唉。唔,桌子下的空间再垫块粘布什么的就完美了。   “我们接着说,”婉言又抽过一张纸:“楼梯在屋里,上面的走廊就不用啦。我打算打通了做房。沿着窗子恰好摆三张桌,两端各放一个架。对着桌的那面墙放三个柜子。桌和柜子之间的空地嘛,白天空着,晚上把铺盖往地上一铺,便是三张床。楚四说三个孩子尽够了,实在要多生,或是有小娘子,那就小娘子睡楼上,小子都扔一楼去。”   “这倒省了塌的空间了。”十六娘笑道:“怪道你总嫌弃塌碍事。”   “也不碍事,就是我家太小。其实塌下做成箱子,可以放好多东西呢。”   “……”众人默。   “那你住哪儿啊?”十六娘接着问。   “阁楼咯。”婉言道:“顺着楼梯上二楼,要右转嘛。右边就是我方才说的柜子啊桌啊那间房。正对着的是上三楼的楼梯。每阶还做了个抽屉,可以放好多东西,活活。”我更不会告诉你们,抽屉是障眼法。楼梯下的空间很讨厌,你不利用吧,浪费!利用吧,又矮又窄。她弄了抽屉,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利用空间的极限了。可是里面还是有空间啊!婉言就把楼梯顶的木板做成活页。掀开木板,拿走抽屉,下面就是个空的。她决定再偷偷去别的地方定个梯子。再卡个灯位,啧啧,全方位保险箱就出来了!!以后她钱全都兑成金子,然后统统藏在楼梯里,啦啦啦,谁也不知道   “喂!别发呆!”希言戳了戳婉言。   婉言才如梦方醒:“阁楼没什么好说的啦,我们头顶着瓦片了都。靠楼梯这边还算高,靠院子那边就很矮了,所以头朝楼梯。再沿着墙和屋顶的形状做箱子,想来也够。阁楼挺简单的。”   “那夏天不是很热啊?”   “有什么办法?”婉言撇撇嘴:“我再不住没起室的屋子了,大不了以后用冰呗。后半夜总凉了。屋顶我也打算用火子隔热,这就真不知道效果好不好了。谁知道地板铺下去,把我的火子都用没了,只好找程娘娘讨咯。”   程娘子道:“这不值什么,大户人家要多少有多少。我回去找找,便是没有,十六娘她嫂子家也尽够的。”   婉言起身福礼:“多谢。”   “不值什么。”程娘子笑道:“我虽没听明白你要修成什么样,但听这么一说,却是新奇。到时候请我去看看热闹才好。”   “嗳,好!”   日子过得挺快,婉言的房子就如同她预计的那样年底收工。因悲催的朝向问题,她还沿着院子里的台阶做了个导轨,安装了一个漆了黑漆的竹子折叠门,好有两丈多高。好在婉言的屋子恰是挨着内院的外墙。在外墙上钉跟杆子横着,做为竹门的第二层导轨。竹子很轻,底下又用了铜做的五金件带动铜的轮子。推拉起来十分方便。夏天西晒时,拉着挡挡阳光也行啊,不然真是太热太热了。装完之后,婉言才后悔,她只搭个支架,用块黑布拦着不就完了,弄这么大动静,真是无比脑残。> < ,虽然竹子的比木的质量好一点,但造价也高很多唉!果然实践出真知!   婉言在住宅区,那是很有名气的。先不说福清幼儿园的设计,就光她一年扒拉进家门那么多钱,都是此住区大八卦。进火这一天,恰是碧空如洗,艳阳高照。于是……邻组团围观!   一小娘子拉开浴室门喊:“啊,这里有个坑!会掉下去么?咦?还有马桶,楚四婶婶,这是你家的茅房么?”   婉言扭头回答:“那里是浴室,我就是放了个马桶在那里而已。”   又有三房长女,名唤大娘的,蹬蹬跑上楼。不多久又跑下来:“四婶四婶,你那个三楼为什么也有马桶啊?”   婉言的脸变成囧字,她在阁楼最低处也开了个窗,这是为了通风问题。既然开窗了,那就索性做个带栏杆的平台吧,放马桶什么,咳,半夜她不想爬两层楼上厕所,尼玛的古代什么的真是讨厌爆了!!   楚衍在旁边闷笑:“叫你懒!”   顽皮孩子实在太多,大房的长子看着窗子奇怪,然拿着石头去砸。惊的婉言拼命尖叫:“啊啊,我的小祖宗,那货很贵啊啊啊!”明瓦那是不规则的,要换就得换一扇窗啊啊啊啊,老天爷,你再批准一理工科的穿过来吧,老纸忍没有玻璃这一条实在太久了啊啊啊啊。 ☆、101新房入住   房子装修完毕,尽管还有各种各样的不便,但已经在这个时代能做到最好了。家里每隔不远,墙上就嵌着一个贝壳状的油灯。弄成贝壳状不是为了装X,纯属油灯油烟太大,十分毁灭墙壁,只好加个半盖的盖子。进火这一天的晚上,人们都散的干净。婉言把所有的壁灯一一点上,加上一楼屋顶上那三个明瓦吊灯,还真有那么点现代的味道。   婉言伸个懒腰,嗯真舒服!从此不用跑到娘家洗澡,冬天洗了澡真不想出门呢!儿子已经可以晃晃悠悠的走动,木地板也不怕摔,更不怕脏。随便他怎么滚,就是卫生难搞了点,每天都要拖地板神马的有点痛苦。嘛,到底也比以前舒服。   小家伙爬累了,仰天一倒,摊在地板上睡着了。婉言把他拖到桌子边的垫子上,又盖上一个小被子,完全不怕着凉呀。   楚衍缩在房间的东南角,靠着抱枕舒服的喝茶:“呼,这里又暖和又软,难为你想的到。”看了看旁边睡的儿子又道:“小子要睡了,丢在坐垫上便是。真方便。”   婉言道:“桌子挡着,冬天显的更暖和了,更别提桌子下还有火炉。我是想着中午歇晌方便。再有孩子中午睡觉也方便。就是光线还是暗了点,东边墙顶那一溜窗户,开了跟没开一样。我还想着补桌子这里的光呢,可惜了,大窗户下硬是叫楼梯给占了。”   楚衍笑道:“够好了,我们屋子比世人都高,光线原也好些。东边那个是靠围墙太近,这里住的人太多,不然夏天打开应该也够亮堂。也就我们家了,四处开窗。”   “能开就开么。”婉言不喜欢光线弱的房子,窗户都让她弄成平开,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打开窗户。就是冬天苦逼了点,啊啊啊,让我们再次怀念玻璃吧。   “也就是你做了夹墙,效果还真不错。不然进门那里那么大一窗,冬天死冷。”楚衍笑道:“别人家可不敢这么开,多费炭啊!”   婉言一倒头枕在楚衍腿上:“笨哟,装个棉帘子不就结了,就是冬天屋里没光要点灯罢了。”   “要我说外面那个栅栏竖的好,冬天都是西北风。你栅栏一立,卸了大半的风,屋里比以前暖和。”   “鬼扯吧,西边的挡住了,恰引的北边的直往里灌。我都恨不得北面再拦一道呢。”   “不至于吧?”楚衍道:“我们院子才多大?北面的风且灌不过来,早让正屋给挡了,是你怕冷吧。”   “随便了,”婉言换了个姿势:“这屋子只能改成这样了,要还想舒服点,我们得再买一块地重建。”   楚衍囧了:“钱都用光了,话说你这回到底用了多少钱?”   说起这个问题婉言就抓狂,她攒点钱容易么她:“家里全空,四百贯全空,陈老伯还借给我一百贯。好在他还有俩地方让我改,算来还能剩下一百贯攒着。”   “阿婉,东京现在好点的房子……上千贯嗳……”   “啊啊啊,混蛋啊!地价要不要这么涨!”婉言翻身起来怒道:“分明我刚……我刚记事时一栋屋子才五六百贯!”我去啊,21世纪的好处你没有,坏处尼玛你全学会了!赵官家你要不要这么不给力啊!   楚衍见她抓狂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大哥那日还跟我说呢,家里孩子越来越多,日后阿大成亲都不知道住哪儿了。我们屋也一样,小时候还好,长大了哪里还能几兄弟睡一屋呢。”   婉言叹口气:“所以,至多二十年,我们至少还要买个大房子。话说,你们家不小啊,收租那里收了呗!”   “一月七贯的租金,娘娘哪里舍得?”楚衍摇摇头:“娘娘倒是说,她……以后叫我们推掉重建呢。我想着买房子那是不现实,到那时候还不定涨到哪个份上,在这块地建一栋倒也勉强。”   婉言算着家里的尺寸,她现在对这方面熟的很,不过眨眼功夫,就算得自家能得大概七十平方。抛开墙和走道间隔,六十方总有。上下两层一百二……一家人住怎么也够了。再次叹气:“那也得我们只生一个呀。要是有两个,他们两兄弟一劈开,又变成现在这样了。”   “……”   “所以还是要赚钱买房,还得赚钱改装房。”婉言无力的道:“那什么,你明年能中举不?”   “不知道。”   “唉……一千贯……二十年……啊不对,至少两千贯,二十年……咦!?”婉言再次跳起:“我们一年只要攒一百贯,那还是有希望的嘛,哈哈。前提是只有俩儿子!要是再多我就一定疯掉。”   楚衍笑道:“再多不怕,送给你哥当女婿去。”   “呸哟,你就知道石榴生不出儿子啦。”   “我说你今晚怎么老在这个话题上打转?”   “因为我好像怀孕了。”   “啊!??”   “嗯,明日去瞧瞧。”   楚衍倒地:“我还没中举呢,千万是女儿啊!”   事实证明,那是婉言的错觉。她就是经期不调而已。不单是她,连楚衍都松了口气。小孩子神马的真是太烧钱了,每天一个鸡蛋神马的,真的很贵啊!   没怀就没怀,正好将要过年没空呢。幼儿园的二期工程是跟婉言家一起开工的,年前也搞定了。只等正月过后重新开张。原先报名的捡了条大鱼,那时候收费才两贯,嫤言就是属于这一拨,当时她只是想支持妹子来着。重新装修后那是直接要价五贯。缴满全年有优惠,嗯,优惠五贯,取个五十的整数。郊外长远大,学生已经突破九十。一年赚多少,请各位自行计算。嗳,没有原始资本的人伤不起啊。还是别对着人羡慕嫉妒恨,收拾收拾过年吧!   大年下当然是热闹的,婉言赚的多,但被房子坑没了。好在陈老伯最喜欢用蜜饯点心逗她,又给打包了一份过来,才让她把给公婆的年礼糊弄过去。楚娘娘当然知道他们困难,倒偷偷给了楚衍好几贯,用来支付曾经婉言答应过给孙茂的生活费。楚衍死活没要,楚娘娘又换成交子给了小五当压岁钱了。反正都是红包里包着,谁也不知道。楚衍狂汗。   新装修的房子很舒服,在正屋吃了年夜饭,一家人全跑婉言屋里来了。女人占了最暖和的东南角,男人只好坐外头。婉言就防着这样,她弄了两张折叠八仙桌,起出来能坐十二个人。楚家一家大人还没有十二个呢。大人排排坐,小孩子支到楼梯角,也给弄个火盆。可他们哪里坐的住?一间屋窜到另一间屋,叫的如鬼哭狼嚎一般。又有楚二哥买了很多小烟火,哥几个巴不得出去玩。小户人家的孩子并不娇贵,随他们摔打了。不多时屋里就只剩下大人和小毛头。   楚大嫂感叹道:“世上的事到四婶这里也算绝了,这么小一间屋,挤着这么多人也挤的下。”   婉言道:“你要喜欢,照原样改一个。找二叔去,他最熟这一块了。”   楚二哥道:“是啊,大嫂你要改,那就快着些,我估摸着快没空了。”   “怎么,你又接活了?”楚娘娘关心的问,今年楚二赚的不少,给她买了一个实心的金镯,很是在街坊面前光鲜了一把。   楚二哥笑道:“年下走街串户的那么多,四婶这里又这么舒服,过了正月必有很多人上门来找四婶改屋子。我都怕到时候忙不来呢。”   婉言苦着脸道:“我才不想给他们改,都是街坊,还不宽裕,一点不好叫价。”   楚二哥道:“我怎会叫你吃亏?如今地价越发贵了,好些人买房子越买越小呢。偏家里人口多,买了地如何盖?这可是大学问,到时候他们来找你,还不随你喊价?”   “不想,赚的钱太少了。”   “架不住量大。”楚二哥道:“哪怕一家十贯,十家便是一百贯。一年接二十家都尽够了。就是税高着点。”   婉言立马瞪着楚衍:“今年再不中举……”扒皮抽筋!嗯,这话回房再说。   楚衍用头磕着桌子,巨苦逼地说:“我尽量……你别抽我。”   说的大家都笑了。   婉言仔细想着楚二哥的话,也对哦。接大单跟接小单不冲突。如果有大工程呢,就多赚点。如果有小工程呢,就少赚点。就好像前世遇上的那些设计师一样。咦,不对!设计师不赚钱,设计公司才赚钱!唔,刻薄点来讲,北宋比那个时候还好。买个贱籍的奴婢教会他设计,一辈子不许跳槽啊有木有。跳槽会被人鄙视到死啊有木有!这个可行!不过还是先自己干,原始资本这个问题你Y死活绕不过去啊。老天,让我挖一坛金子出来吧T T。   一行人正说着话,楚微的儿子孙茂跑了进来。看着婉言道:“四舅母,你说要教我识字的,什么时候教啊?”   婉言一怔,啊,忙忘了。十分抱歉的看着孙茂说:“最近太忙了,对不住。唔……正月里得闲,你来我这里学便是。”   孙茂高兴的拍手:“好耶好耶,我看隔壁家的二狗还说不说我不识字!”   婉言摸摸孙茂的头,又想起楚微来。再看看孙茂,眉眼长的像他娘多些。真是好在是个男孩。放在外祖母跟前养着,当然不会被虐待。然而楚娘娘毕竟更疼孙子,也不会过于溺爱。不多的几次接触,都觉得这孩子挺正的。想起他父母双亡,祖母也疯死了,不由心疼。从桌上抓起一把蜜饯与他:“去玩吧,明日年初一,恰是一年初始。我们学千字文!”   “好!舅母可别骗我。”   “舅母从不骗人,拉钩!”   “拉钩!” ☆、102谋划开店   婉言终究是没有教成孙茂。孙茂年纪太小,在楚家这种环境里,这么小的年纪是不用学习的。可是他自己提出来,楚大哥深深觉得自己愧对妹妹了。所以,年初一早上,我们的孙茂同学就被楚大秀才拎走了,没有骚扰到正在睡懒觉的婉言。   婉言同志当妈了,但凡当过妈的都知道,只要你有了包子,就再别想睡懒觉。所谓睡懒觉不过比平常晚半个钟而已。这不,臭小子咯咯笑着在婉言身上爬过来爬过去,简直舀她当爬行游戏的障碍物。这种时候还能睡着的是死人!婉言抓狂地爬起来穿衣。小家伙一看到亲妈爬起来,以十分不符合年龄的灵敏度扑过来,隔着衣服一口咬住某处。   “你个吃货!!”婉言咆哮了:“一天到晚吃吃吃,从今儿起你断奶了!”   楚衍好脾气的抱过儿子:“别理你娘,你娘是起床气。哦哦,今天过年,我们给嫲嫲拜年去。”   婉言倒地:“抱走吧抱走吧,我再眯一会儿。”   眯个屁!臭小子没吃饱,你想睡觉?他爹一抱他下楼,马上哭的震天响,屋顶都差点掀开了。婉言无可奈何地抱着喂完奶,你妹!瞌睡醒了!我能把这货塞回肚子里么?宽面条泪。   喂完孩子的婉言,只得起身穿衣叠被子。晃到一楼的浴室,拎出原始暖水瓶开始洗脸刷牙。既然起来了,那就去拜年呗。楚家爹娘……现在这个年岁该叫楚家翁翁嫲嫲了,瞌睡越发轻了。婉言走到正屋,两个老人家正在无聊的依着火盆烤芋头。看到小孙子,立刻喜笑颜开地抱过,吹着芋头往臭小子嘴里塞。   看儿子吃的喷香,婉言内心吐槽:看,果然是个吃货,这才刚吃饱……   陆陆续续,一家人都醒来了。楚娘娘人老不困,大清早起来蒸的好笼饼。一人一个抓着就菜,要说刚出笼的就是香。   婉言吃着笼饼道:“等下做点南瓜馅,明日吃带馅的笼饼才好呢。”   “南瓜不好吃,刮死了。”楚三嫂郁闷,好容易过年能甩开膀子吃,你给我说吃南瓜!?   “蒸熟,捣成泥,放油炒过,加点糖保管好吃。”虽然她也没吃过。   楚三嫂笑了:“偏你会吃,必是要我做的,下午我试试。”   “大过年的别省油。”婉言笑道:“这东西比麦子便宜,揉到笼饼里,没准省点原料呢。可惜我们家不做笼饼了。”   楚娘娘道:“你若想吃就做,难得过年。今年一年真是辛苦了,满东京的跑呢。才嫁过来时白白胖胖的,如今又黑又瘦。我路上遇到你娘娘都恨不得绕道走,都没脸见她。”   “娘娘你说笑呢,我这是结实。”婉言拍拍脸:“看,是不是显得很有活力?”   楚二嫂推了她一把:“偏你话多。要吃就赶紧,去把南瓜洗了搬进来切。蒸熟总要那么久。”   楚娘娘点头:“昨日也没做多少笼饼,索性也试试那个南瓜揉进面里头的口味。”   “干脆啊,弄几个芋头做馅也是好的。”楚二嫂道:“就跟他们肉馒头似的,哎呀,说的我都想去摆摊了。”   “冻掉你耳朵去!”楚三嫂道:“我做了个耳捂子,一点用都没有。”   婉言道:“你试试用兔毛。”   “那多贵啊。”   “一个耳捂子才用多少毛?一只兔子都好做三四个了。你给三哥也做一个把。”   “对啊!”楚娘娘心痛的说:“我看三郎耳朵上的冻疮都烂了,哎哟,摆摊真是个苦活计。但凡有点法子,还是换条道吧。”   今年婉言清空家产还倒欠账,又捡了婉言家不少便宜,楚三嫂心理舒服了不少。听到这话也不抱怨了,只笑着说:“哪条道都不好办。”   嘴上说这话,手却不停。几个主妇切南瓜的切南瓜,剥芋头的剥芋头。楚衍把儿子扔给他楚爹爹,自己带着一群侄子侄女在院子里疯。隔着窗户,渀佛喧闹声都听的不真切。妯娌的笑闹,自家儿子的依依呀呀,浓浓一股年味铺面而来。婉言忽然一怔,这种感觉,似乎很多很多年没经历过了。这样的热闹又这样的安逸,放佛还是上一世年幼的时候,回奶奶家团聚的场景。我竟然对这里……有如此强烈的归宿感了么?抬眼扫过忙而不乱的家人,疑惑的问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就融进这个圈子了呢?是什么时候,就忽然感到,反而苏家都没有这份自在了呢?是因为过年这个固执的信仰么……不过这样……也不错!   年初二,女眷们都回娘家拜年。婉言家近,就把孙茂带走了。女人都是八卦的,年前婉言改装的房子很是惊艳了大家一把。要知道婉言家都不超过14平方。上下两层半,让她塞下了一个厅一个浴室一个梳妆台一个丝绸储存柜三个桌四个衣柜两个架,并且引进了衣架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挂了起来。更别提一楼地板下还有超大收纳柜和入口处超大鞋柜。还弄的很舒服,还到处有各样小巧的装饰。实在太太太方便了,实在太太太漂亮了。妇女们觉得自己见了大世面,见人就开八。   婉言在东京的确是有名气的。两家幼儿园接送孩子上下学的马车,就有十几辆。一天来回两次,谁不知道福清堂的老板开了两家幼儿园?谁又不知道这些点子都是楚家秀才娘子想的?先前是做幼儿园,里面便是有好些东西,都是大户人家才使的上。比如说神马水晶灯啊,神马水晶镜啦,在庭院里可以点的明瓦灯笼啦,都跟小户人家很不相干。大家八一八也就算了。不曾想这位能干的娘子在住宅改装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震的街坊四邻脑子发木。终于又有人想起当初那个很受妇女们欢迎的梳妆台和自带楼梯的壁柜是这家伙想的了。一时间婉言名声大噪。   是以,从年初三开始,就一拨一拨的人来找她改房子。户不是多,而是很多很多。光接待工作都让婉言累的够呛。桌上摆着四摞一尺多厚的名刺,上面纷纷写着自家地址。理由是婉言说要现场考察。楚二哥狂笑:“看,我就知道吧!这么多人,都排到三四年后去了。”   婉言对国人强大的山寨能力心有余悸:“只怕别人抄了去。”   楚二哥道:“不如我们弄个铺子吧,收的钱一人一半你看可好?”   婉言点点头:“我不大会管,你管了恰好。”   “光有我还不成,我还得看工地呢。”开玩笑,工地油水多啊。按说他比婉言要累很多,可是工地上有差额可以赚。何况他自问没有能力搞出这么多设计。   “那就请人吧。”婉言十分遗憾,赵十八其实挺讨喜的,可他便是舀了工钱,也要被族里剥一层。十八哥哟,你赶紧闹分家吧,我这里忙不过来,要带着你一起发财哇!   如何开一家店铺,这是个好问题。两只菜鸟说的个口干舌燥也没个谱。婉言果断投奔老狐狸去了。老狐狸乐的见她开家装店,只要不跟自己抢生意,后辈能提携的就提携嘛,有钱大家赚,个个都开心,有什么不好呢?老狐狸陈老伯建议:这种店要仓库不要门面,先只做小单。等资金攒够了,租个房子或是买个房子,弄一个样板间做店铺。保管招人来。别人学也不怕,房子长的千奇百怪,你能把桌椅板凳学走,还能把布局能力给学走了?   经过两家幼儿园三次装修以及自家设计的婉言,比同时代的人积累的经验已经多的太多太多。生意这种事,你抢先了就是优势。何况她还人脉广,同等条件下,当然优先选择自己同学家。婉言读的女学特别凶残,大户人家多少女眷毕业于此啊?她们才是最终拍板的人。陈老伯给她们列的好计划,先买几个人带着。等奴婢们上手了,经验更丰富,钱也更多的时候,就把普通住宅放手给奴婢。自己专攻豪宅。奴婢嘛,敢背主直接打死。听的婉言直打寒战,内心默默说:那是人,还是对人家好点比较好……但对陈老伯列出的计划,还是由衷感激的。因为老头子不单给计划,还推荐中人,还丢了个老掌柜过来。   老掌柜不是过来挖墙脚的,设计图在婉言脑子里,谁也挖不去。这是来给婉言压场的,就婉言一个小年轻,怎么也请不到这样经年的掌柜来。这人情欠的大发了。看来只待日后慢慢还吧。   开店之初,真是忙乱非常。一面要画设计图,一面还有无数琐事要处理。正在拨的算盘飞响,赵十八和秦二九来了。   婉言实在腾不出手来,只得道:“十八哥、姐夫少坐。茶点自己舀,且等我一刻钟。”   两人也是熟惯的,打开柜子翻了点心和茶叶,自顾自的吃喝起来。因常有拜访,婉言这里的点心味道还不错。   好容易算完一笔账,婉言才抬起头来:“今天吹什么风?你们怎么来了?”   秦二九道:“我不想考了,到你这来干活行不行?”   “行!”婉言答应的爽快:“只是你读这么多年,真的很可惜。”   秦二九道:“横竖我们也不分家,我实在读的烦了。四个人中,论学问我最差。读着也没意思。一把岁数该出来干活了。你不知道吧?你大姐又怀上了,我能让她做针线补贴家用到几时呢?” ☆、103经商致富(正文完)   婉言灌了一大杯茶才道:“又怀孕!?你手脚太快了吧?大姐我等着使呢,你们悠着点行不行啊?”   秦二九苦笑:“这可由不得我做主。”   婉言没多少时间,只得长话短说:“说吧,你要干什么?我缺人缺的脑子发懵呢。”   “我跟着掌柜打下手好不好?日后也去其他地方谋个掌柜当当。”   “亲姐夫!你去其他地方干屁啊!这个掌柜是人借给我的,你老好好学吧,就呆这儿了!”婉言又扭头问赵十八:“你来干什么呢?你读书好,别说也放弃了啊?”   赵十八用力敲着婉言的头:“你多久没关心我了?我秀才都过了!”   “啊!?”婉言指着赵十八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过的?”   “上个月。”   “呼,我就说嘛,我的消息哪能那么滞后呢。一个月也还好还好。”   “可是我想跟你学修房子咧。”   “噗!”婉言一口水喷出来:“赵秀才!赵十八郎!你疯了啊?”   “我没地方找事干啊。”赵十八耸耸肩:“我家那位也怀上了,这是第二胎。我家还是那个要死不活的,前一阵替人润笔,弄了些钱回去,被人好一阵围堵。”说着叹口气:“我也就在你这儿了,我得给儿子攒私房啊!我家那位伯祖父……好多人都闹着要分家,我怕分家之后直接喝西北风了。谁知道我中举还要几年呢。我在你这里做着,钱也别给我,记着帐日后一总给我行不?我不能让孩子们跟着挨饿。”   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赵十八又特讲义气,婉言听的心酸:“行,我替你攒着。要我说,布局这种事,多半男人还强些。只是男女有别,别的男徒弟我竟不好带。先前还蜇摸着我大姐呢。你既肯学,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一点,别耽误了学业。不然我没脸见十八嫂了。翰林家的小娘子,原就该有诰命的。”   “如今进士越来越多,哪有那么多好缺呢。”赵十八道:“便是中了,也技多不压身。要是一辈子都不中,难道就吃那些分家田?好妹子,你这番情意我记住了。”   婉言扑哧一笑:“要不是有你最初的那个赵氏幼儿园,我还没有今天呢!使唤你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不好意思过。你说什么记住啊不记住的,也太生分了吧?仔细我抽你啊!”   听到这话,赵十八一阵大笑:“偏你这么多话!”   这二人也知道婉言忙,今日就暂不打搅。约定好明日秦二九去跟掌柜,而赵十八跟婉言后就撤了。到了晚上,婉言找到楚二哥说:“我这边有了两个人了,二嫂那边可有什么荐的么?”   楚二哥苦笑摇头:“摊子还没支起来呢,蚂蝗倒是来了一帮。你二嫂才跟娘家人吵嘴,万别拿这事去烦她。你找的人我放心,人事这一块我虽有点经验,却始终比不得掌柜。你有空多问问他。陈老伯那里中班大班两座宅子同时开工,我实在走不开。余下的事你多担待吧。”   婉言点头答应,楚二哥也累的不行,回房倒在床上就睡了。婉言认命的抓起算盘继续,等下再赶稿。   一直忙乱到九月,婉言她们这一摊子才算正式进入了轨道。新店开张,不愁没有生意。买地现盖的,优先处理。已经住着的,可以稍微押后一点。可尽管这样,还是忙的脚打后脑勺。赵十八说是跟着学,然而他从未有这方面的经验,天赋也没有逆天,又要正常读书应付考试,完全没办法独自完成,依旧跟在婉言后面当小弟。顺便,这货本年度乡试扑了。同扑的还有楚衍。倒是希言过了,到底是四人组中学问最扎实者,在秀才路上摔的半死的希言同学,一旦成功获得秀才资格,进阶还是挺快的。反而楚衍这个老早拼人品考过秀才的,死活原地踏步。也是因为婉言主导了家中收益,他才没放弃。继续优哉游哉地带着他的蒙童温着他的书。   婉言生意太好,风头又太劲。国粹几乎是瞬间跟出。好在大家的布局能力还暂时比较差,尽管收费便宜,却改的不好。好几个人大呼上当,一时间就有许多人按兵不动。山寨店就这么挂了一批,也不知道跟风的损失了多少。但即使这样,还是有几家竞争对手浮出了水面。   婉言就把怀孕中的嫤言拎了出来,也不用她去工地,也不用她看房子。婉言出设计图和单子,嫤言就只管配色。同样的东西,配色好不好,那就差太远了。竞争对手多半是匠人,没受过什么系统教育,便是识得几个字,哪能跟满肚子墨水的嫤言比?还有十六娘也不停的提意见,家里布局神马的,京华女学是必修课啊亲!   这么一来,家具实不实用,暂时不知道。但好不好看,那是瞬间就可以分辨的。广大人民群众只知道,但凡婉言家的铺子出手,那就是说不出来的好看呀,还不知道为啥。婉言又怎么会告诉竞争对手她的秘密呢?也就是自己开了铺子,又带了几个徒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这上面的天赋不浅。因为她觉得很容易懂的东西,别人总是弄不明白。   就比如,看到任何一间屋子,她的脑子里就如同电脑一般开始拆分估算。这个房子有多大?这家人口有多少?需要怎么样的布局?为了节省空间,使用什么样的错层结构。   没错,实际上在改造房屋中,最大的困难就是错层问题。要知道生活中的小窍门,谁也不比谁差。就算真的差了那么一点,多看看别人家的学了就是。所以那些什么架高地板拉,什么门后面镶个鞋架拉,人家很容易就仿制了。可是空间感你怎么仿制?同样是高低床,为什么婉言的就能做的更舒服?这种微妙的在灵感上的差距,根本不是你想山寨就山寨的了的。   婉言还特别在意独立空间。她始终是那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学生,她始终记得她希望有个独立的空间有个带锁的抽屉。那么她在设计上,就会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她有时候会把房子隔的七零八落,每一个孩子都拥有私有空间,却又不显得拥挤还带超大的收纳。   大收纳,又是婉言设计的另一个特色了。东京拥挤,人口又多,东西更是不少。而婉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死角。能有这样的魄力,也跟楚二哥的努力分不开。作为工程的实际负责人,想要实现婉言天马行空的设计,那真是一把辛酸泪。婉言到了后期,也学乖了。她不再随心所欲的打造家具,而是尽可能的规格化。比如说,柜子的深度总是两尺,床的高度总是一尺半等等。虽然无法做到全面量产,但至少尽可能的减少了工作量。   婉言提出的概念是“全屋家私设计”,要用到特别定制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楚二哥也不傻,跟着就开了一家木工店。最开始是专供婉言设计所需,后来也接些小活,但主要还是婉言的单子量最大。不得不说,在做生意方面,婉言那是远远不如楚二。看样子老天总是公平的,给了你一个天赋,就不会给另一个天赋。好在她也不是得陇望蜀之人,能够找到一条既能糊口自己又喜欢的路,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技术在不停地升级,空间感也越来越强,设计图更是一张快过一张。与楚二哥的多年合作,让楚二哥十分熟悉她的风格,拿到设计图几乎是瞬间就能理解她要什么效果。时间一长,周围人开始戏称这两位是黄金搭档了。不是没有人说闲话,你跟一个不是你丈夫的男人默契至此,你说你们没JQ,谁相信呢?   楚衍信,楚二嫂也信!这就够了。不相干的人理他作甚?何况我们还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那些家伙是羡慕嫉妒恨。   大家朝着陈老伯曾经设置的剧本一路狂奔。可惜大户人家因为场院太宽,反而限制了婉言的发挥。虽然可以设计的很华丽,客户也很满意。但客户想要的那样精彩绝伦的各色机关却没有。你家那么宽,还搞的架子搭过来搭过去,你是吃饱了撑的么?倒是很多中产特别喜欢她。中产,没有太大的宅子,又注重生活的质量。通常而言还都有点文化,对配色也好结构也好,要求都很高。所以,当底层人民开始大量使用山寨产品时,婉言已经奔着中产阶级而去,并打算死也不回头了。开玩笑,中产有钱啊!   明瓦、彩色半透玻璃、薄胎瓷器撞色的窗;白纸染色印刷的墙纸;木炭隔热夹墙;总是能容纳所有人鞋子的鞋柜;无死角设计;容易打扫的造型……从十来岁就开始进行改造的婉言,鄙视的看着层出不穷的山寨产品,嚣张的一笑:姐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全能住宅改造王,你们这帮人madamadadele①~~~   作者有话要说:①:madamadadele,是网球王子里男主角的口头禅,意为:你们还差的远咧。表问我日语,也表问我罗马音肿么拼,这句就是拼音模仿语调而已。作为网同起家的作者,老纸终于再一次在文章里见到了熟悉的东西,老读者们欣慰吧!?哦活活活活~   正文至此完结,以下明天两章番外同发。因为是存稿箱,万一只看到一章,请到群里狂戳我。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